繼妻要和離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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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創辦的燕山書院蒸蒸日上，崔沁覺得自立自強的日子比過去都快活，
身為山長的她，才學已打出名氣，書法字帖也賣得極好，
教導出的女學子們更是在各類才藝比賽中得名，
然而崔老夫人卻帶著大伯母上門，要她低頭服軟回去當賢妻，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反而慕月笙最能理解她的追求，
只是這傢伙嘴上答應不打擾她的生活，
卻耍手段安插下人照顧她，迂迴送補品送美食替她補身，
更教訓當眾給她難堪、試圖用言語逼死她的明蓉縣主，
即便已和離，深愛他多年的感情也無法說忘就忘，
就在她糾結輾轉時，慕月笙竟被神祕刺客夜襲，性命垂危……
身為山長的她，才學已打出名氣，書法字帖也賣得極好，
教導出的女學子們更是在各類才藝比賽中得名，
然而崔老夫人卻帶著大伯母上門，要她低頭服軟回去當賢妻，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反而慕月笙最能理解她的追求，
只是這傢伙嘴上答應不打擾她的生活，
卻耍手段安插下人照顧她，迂迴送補品送美食替她補身，
更教訓當眾給她難堪、試圖用言語逼死她的明蓉縣主，
即便已和離，深愛他多年的感情也無法說忘就忘，
就在她糾結輾轉時，慕月笙竟被神祕刺客夜襲，性命垂危……
試閱
第二十一章 親人紛紛來 午後，瀟瀟雨歇，一輛華貴寬闊的馬車緩緩停在了山門下。 一個滿頭珠翠的老嬤嬤並四五個身著紅衫綠裙的女婢，恭恭敬敬簇擁著一婦人下了馬車，那婦人戴著帷帽瞧不清模樣。 清風夾著濕氣捲起半片帷紗，露出她半截窈窕柔細的腰肢，光是瞧上一眼便讓人酥了半個身子。 書院門房管事瞅著這一派頭，便知非富即貴，當即將人迎入廳堂落坐。 宋婆子得了稟報，攙扶著崔沁往山下來，臺階雨跡未乾，山霧迷茫，潮濕陰冷的空氣裡夾著松香，倒是叫崔沁想起曾經路過蘇杭的一段時日。 小橋流水，煙雨江南，也是這般陰濕的迷霧中，她瞧見一絕美的婦人柔柔靠在丈夫懷裡，半支著身子指著橋下一花船裡的孩兒輕笑，她衣袂浮動，那蓮花紋便如玉華流轉，恍若天上仙，人間客。 記憶早已斑駁，只剩些支離破碎的片段，偶然觸景生情，也是叫人心中泛嘔。 燕雀山原是一個園林，並非能住人的地方，自然也沒接待人的客廳，平日有客來也只能請入橫廳坐上一坐，夏日倒是涼爽，入了冬，兩側冷風直灌，倒顯得待客不周。 門房的婆子便將倒座房裡的炭盆給端了來，卻見那老嬤嬤瞥都不曾瞥一眼。 崔沁沿著左側長廊而下，繞過後廊來到前頭迴廊，沿著走了數步，便瞧見一容貌威嚴眼瞼低垂的老嬤嬤立在正中，那張臉拉得老長，彷彿誰都該伏在她腳下討好似的。 這張臉實在是令崔沁記憶深刻，她記得這個老嫗是她外祖母身邊的第一心腹，最是得力能幹，府裡的幾位舅母還要給她幾分薄面，在希家算是半個主子。 幼時她嬌憨無狀，曾撞碎了外祖母一只梅瓶，被這老婆子狠狠教訓了一頓，她當即嚇哭，後來撲在爹爹懷裡嚷著再也不去希家。 「姑娘……」 那綿長又細沉的嗓音將崔沁的思緒拉回，她眸光一轉，視線落在旁邊那坐著的婦人身上，不消說，定是希玉靈。 「來人！」崔沁幾乎是冷喝一聲，目光冰冷的睨著主僕數人，「給我把這些骯髒東西打出去！」 宋婆子聞言頓時一驚，側頭凝望著崔沁的側臉，只見她的眼睫濃密黑長，清凌凌的水杏眼覆滿了一層寒霜，眼底的嫌惡幾乎要溢出來。她何時見崔沁動過怒，平日遇到什麼事，總是漫不經心吩咐幾句便好，鮮少有事能掀起她眼底的波瀾，今日怎的發這麼大的火氣？ 宋婆子是個明白人，眼下沒功夫深究，只推斷眼前這來客怕是崔沁深惡痛絕之所在，僅僅微愣了下神，便眸色清定，揚聲道：「劉二，陳七，還愣著做什麼，送客！」 希玉靈聞言扶著丫頭的手臂顫巍巍起身，便要往前朝崔沁走來，卻被那老嬤嬤一攔。 她將希玉靈護在身後，神色冷厲道：「我看你們誰敢趕人？」 現在的崔沁可不是慕府的三夫人，她身旁人的底細榮王府已經打聽得一清二楚，這些人不是半路撿來，便是牙婆那買來的窮苦奴婢，她根本不放在眼裡。 宋婆子見她這般架勢，又是一愣，見過囂張的，沒見過闖入別家還這般囂張的。 她當即身軀一震，大步向前，聲嘯如雷，「好大的狗膽，我們家主子不歡迎妳，妳倒是還要硬留下來？來人，轟出去！」 兩個小廝二話不說衝上前來。 那老嬤嬤沒料到宋婆子這般有魄力，也是氣笑了，「放肆，你們可知我們夫人是誰？能來你們的地兒都是你們的福氣！」 「我呸，這般不要臉的福氣，還是不要的好，省得髒了我們家的門楣！」 宋婆子隨口一句罵，卻是戳中了希家老嬤嬤和希玉靈的逆鱗，那老嬤嬤當即嘶聲冷笑，「好！」 她扶著希玉靈往對面長廊一退，王府四名暗衛如影子般躍了進來，直取劉二和陳七的面門。 饒是宋婆子也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對方是什麼人，架勢這般囂張？ 她扭頭看向崔沁，崔沁瞇起眼沉默又清冷地立在迴廊下，杏眼皆是冷色，清凌凌的不含一絲情緒，唯有淡漠、疏離，以及不甚在意。 長廊那頭的希玉靈見情勢不妙，哽咽著懇求道：「沁兒，妳跟我走……妳別待在這裡受苦……天寒地凍的……」語音未落，嗓音已是如泣如訴，聞之便叫人心生柔憐。 崔沁閉了閉眼，涼哼了半聲。原來是想帶她去王府，難怪架勢這般足，還真是自以為是，不要臉。 她不理會希玉靈，反倒注視著廊下那場打鬥，不看還不打緊，這一看倒是嚇了一跳。 王府的暗衛自然身手不凡，可她買來的這兩個小廝，在對方四人凌厲攻勢下，愣是不落下風，不由瞠目結舌，這是她能請得起的護院嗎？ 寒風如刃，攜刀光劍影裹挾而來，刺目得令崔沁險些睜不開眼。 宋婆子瞧見崔沁臉色不對勁，心倏忽一緊，擔心被瞧出了端倪，當即往對面廊道走去，順手將丫頭端來的一盆水朝著那老嬤嬤澆了過去。 「妳們還賴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滾！」 水澆濕了老嬤嬤大半個身子，她瞠目結舌地瞪著宋婆子，「妳、妳……妳個潑皮！」 宋婆子也是氣笑了，將銅盆往旁邊一擱，扶著腰罵道：「我是潑皮，妳就是無賴！」 宋婆子年輕時跟隨朝華郡主走遍京城，除了皇宮裡的貴人，就沒人比慕府尊貴，面前這婦人和婆子她不曾見過，自然也就沒太當回事，心中底氣很足。 「妳、妳……快來人、來人……」老嬤嬤冷得渾身如墜冰窖，寒風刺骨刮來，恍若在剜她的肉。 她上半輩子是泉州希家最體面的嬤嬤，幾乎是人人捧著敬著，下半輩子跟希玉靈在王府，那更是無人敢惹的存在，便是榮王對她也禮敬三分，老嬤嬤自忖，榮王是陛下的叔叔，連榮王都得敬著她，天底下還有誰敢對她造次，故而這些年養出目中無人的德性來。 今日被宋婆子這般侮辱，絕對是打娘胎裡來的頭一遭，她又氣又冷，渾身發顫，到底上了些年紀，受不住寒氣侵襲，牙齒上下打架，哆哆嗦嗦罵不出半個字來，只一雙眼陰戾如鷹隼，恨不得吞了宋婆子。 宋婆子將頭一揚，腰桿兒一挺，拿著鼻孔瞧她，雄赳赳氣昂昂，愣是擺出一副女將軍的氣勢。 王府婢子紛紛來攙扶老嬤嬤，另兩名架著希玉靈，亂糟糟地準備離開。 希玉靈卻是甩開那婢女的手，纖白的衣袂飛揚，裹著曼妙的身子如蝶翼般朝崔沁奔來，「沁兒，年關將近，妳一個人在這空空蕩蕩的書院如何是好，妳聽我的話，要打我要罵我都可以，妳先跟我走，好不好？」 宋婆子面無表情往她跟前一攔，王府兩個侍女跟了來，在老嬤嬤示意下幾乎是半抱著希玉靈往外退。 她柔泣的哭聲似魔音在崔沁耳邊環繞，崔沁靜靜覷著那帷帽，冷風微捲起半個角，露出記憶裡依然熟悉的唇角，飽滿如菱，唇色微有些泛白，便是露個下頷都是極美的。 那唇角也曾揚揚，誇她乖巧懂事；那唇角也曾切切，嗔她調皮搗蛋。 那唇角更是曾沾著柔愛，貼在她額角告訴她，「沅沅，別怕，娘在，娘在……」 天際的雲團漸漸散開，一抹稀薄的日光澆落而下，驅散了頭頂層疊的迷霧。 崔沁也學記憶深處的她那般，朝著時光之外的那個「娘」揚了揚唇角，露出釋然的笑容。這個笑容並非原諒希玉靈所為，而是徹底放下一個孩子對「娘」的執念。 那道白色的纖影被拉扯著消失在廊柱之後，只餘一片衣角從風中掠過，不帶走任何一絲漣漪。 院中的打鬥已悄然結束，王府暗衛迅速退離，兩個小廝頃刻間以詭異的姿勢從半空跌落，一個扶著樹幹張口噴出一團血霧，另一個還未站穩，兩眼一翻直挺挺暈了過去。 正打算盤問的崔沁哪裡顧得上懷疑，交代人立即去請大夫。 另一邊，王府馬車匆匆往回趕，婢子幫著老嬤嬤褪去了外襖，只留茶白的中衣，一人幫著她絞乾中衣上殘餘的水漬，希玉靈來得匆忙，老嬤嬤也未曾帶衣裳來，此刻只得忍凍受氣。 婢女欲脫下自己的外襖給她，被老嬤嬤喝斥，她這輩子都沒吃過這般苦頭，佈滿皺褶的臉自是戾氣橫生。 她冷笑覷著希玉靈，「我的姑奶奶，您也瞧見了，她就是個餵不熟的狼崽，無論您怎麼對她好，她都無動於衷，您還是放棄吧，莫要再自取其辱，糟蹋自己不說，連著我們這些奴婢跟著受罪。」 希玉靈原本抱著個手爐倚著車壁坐著，目光空洞無神，聞言柔媚的眸子罕見露出幾分冷色，「受罪？嬤嬤跟著我這麼多年受過什麼罪？」 老嬤嬤臉色一僵，不再接話。 希玉靈目色悽楚，眼角冷垂，腦海裡浮現崔沁剛剛的模樣，幾乎是心如死灰道：「只要我活著一刻，我便不可能放棄她……」 老嬤嬤閉了閉眼，心中怒火騰起，復又睜開眼冷笑，「您以為這麼做，她會被您給感動？不會的，她只會更加嫌棄您，而您呢，也不過是尋求自我安慰罷了。」 老嬤嬤的話戳中了希玉靈的痛處，她倏忽抬眸，惡狠狠瞪過去，胸膛起伏不已，「妳……妳一個老賤奴，憑什麼對我指手畫腳……」 她幾乎用盡一生的力氣說完這句話，旋即面色慘白如雪，兩眼一翻，身子軟趴趴倒了下去。 「王妃！」 婢子們均嚇出冷汗，老嬤嬤也是唬了一跳。 回到王府，老嬤嬤著了風寒咳嗽不止，又被榮王給喝斥了一番，越發抑鬱病重，不過一宿的功夫，臉上風光不在，垂垂老矣。 夜裡，慕月笙自是收到了訊息，得知希玉靈還敢去招惹崔沁，也是氣得不輕。 「江南的事如何了？」他寒聲質問藍青。 藍青冷汗涔涔躬身回稟，「已差不多，您若是焦急，屬下這就去一封信，叫人即刻動手。」 慕月笙凜冽的眸子掠過幾道寒芒，「動手吧，希家一出事，這位榮王妃該會鬧得榮王府雞犬不寧。」話說至此，他食指重重敲在案臺，「除夕之前，我要看到希嘯天的人頭！」 「遵命！」 臘八一過便是年，各地書院均散了學，韓如霜在臘八當日陪著崔沁用完午膳，也收拾著包袱打算回府。 「沁兒，我走之後，妳便搬來沉香閣的暖閣住，先把這個冬熬過去。」 「嗯，好。」 二人挽著手，迎著午後的煦陽往外步去，院中的老梅枝椏冒出點點綠意，是這冬日裡唯一一抹新綠。 崔沁抬手撥弄著枝椏上的花骨朵兒，薄綠包裹著一層粉嫩，再過些時日，必定梅香四溢。 驕陽映襯下她臉頰白得發光，清暉灑在她眉梢，微風拂著髮絲掠過，望她一眼便覺有春花秋月流淌心尖。 韓如霜駐足，目光不加掩飾在她身上落了落，「妳那小楷已遠近馳名，想必明年開春學生更多，我們倆怕是招呼不過來，妳得想個法子去將陳夫人請來。」韓如霜一點點幫著她打算。 崔沁瞭望絢爛的冬陽頷首道：「歐陽娘子給我來了信，說是臘月十八是陳夫人婆母的五十大壽，屆時我也備上賀禮過去一趟，盡可能說服她明年開春過來授課。」 「嗯，那就好，過幾日我便去善學書院的藏書閣，將《笠翁對韻》、《朱子家訓》、《曾廣賢文》、《詩文平仄音律》這幾本書給抄過來，若論版本，善學書院的版本該是最好。」 崔沁失笑拍著她的手背，「如此甚好，此事我還愁著呢，原想去一趟善學書院，既是妳去我便省點心。」 「哎呀，咱們姊妹就不說這些，妳這數月來太累了，好生將養著，初一我來給妳拜年。」韓如霜不是囉嗦之人，將幾樁事商議好，便匆匆朝她揮手出了山門。 眼見崔沁跟著她邁出山門，韓如霜躬身入了馬車，還笑著朝她揚手，「別送了，別送了，外面風大，快進去吧……」 冬陽雖炫目，山門下的廣坪卻是冷風怒號，風刀子呼啦啦刮著崔沁的臉頰，將她額前的散髮吹起，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她骨相極好，鼻梁英挺，眉峰雖細卻是極有韌勁，細看來竟是藏著幾分英氣，她的眉像她父親崔顥，雙眼明媚乾淨，往那裡一站，便能映照天光。 待她目送韓家馬車遠去，卻又瞧見一輛低調奢華的馬車駛來。 崔沁微愣，瞧著車徽，彷彿是北崔老夫人的車駕，她壓下心中驚異，連忙帶著眾人上前迎候。 須臾，北崔老夫人在崔沁大伯母崔大夫人的攙扶下，緩緩步下馬車，腳還未落地，先朝崔沁露了個溫和的笑臉。 「沁丫頭，今日臘八，學堂都放學了，妳該歇下了吧。」是嘮家常的語氣。 嫁給慕月笙之前，崔沁極少有機會在崔老夫人跟前露面，這般親暱倒是叫崔沁略有詫異，她還是笑盈盈上前施了一禮，「給祖母請安，給大伯母請安。」 崔大夫人攙著崔老夫人，臉上擠出幾分尷尬的笑，攏了攏耳鬢被風吹亂的髮絲，睨著崔沁問道：「過得還好吧？」 「挺好的。」崔沁淡笑回答，旋即迎著一行人入了後院待客的怡翠樓。 宋婆子著人擺了兩盆炭，前陣子又買了幾架屏風來，在正中圍出一個暖閣，又將旁人打發出去，只留她們三人說話。 上了熱茶，暖了身子，崔老夫人問起書院的事，崔沁一一作答，老夫人便表明了來意。 她拉著崔沁的手放在掌心，「孩子，自七月初七至今日臘月初八，妳與慕國公和離已近半年。」 崔沁聞言，唇角的笑意漸漸淡去，微垂著眼眸，並不接話。 「早在你們和離不久，便有各路官夫人上門探聽妳的情況，皆被我回絕了。」 崔沁微愣，「探聽我的情況？」 「正是。」崔老夫人漆灰的眼眸綴著笑意，「你們鬧彆扭那段時間，國公爺脾氣極差，朝中本是風平浪靜，他竟是閒得整頓朝綱，將一眾官員給折騰慘了，諸位官員便託夫人來我府裡說項，意思是想叫妳與國公爺和好如初。」 崔沁目露驚愕，「這怎麼可能……」聽起來太匪夷所思，慕月笙怎麼是這等公私不分的人，總不至於因著與她和離，將氣撒在旁人身上？ 不過很快她眸色轉冷，平靜糾正道：「祖母，我們並非是鬧彆扭，我們已經和離，和離的意思是再無關係，您的來意我明瞭，此事還請莫要再提。」 崔老夫人聽了這話反倒是笑了起來，側頭與崔大夫人分說：「妳瞧瞧，妳瞧瞧，都說夫妻吵架床尾和，這兩孩子倒是當了真。」 崔大夫人乾笑了幾聲。 「沁兒啊，國公爺脾性一向硬，妳怎的也犯軸，那慕家是旁的人家嗎？妳嫁過去是多麼風光的事，就這麼悄悄和離了，旁人只當我們崔氏女犯了人家忌諱，被休回府，好在國公爺高風亮節，言語間對妳多有維護，可見是等著妳回心轉意。 「孩子，聽祖母一句勸，妳點個頭，過幾日我便開府辦宴，將國公爺請至府裡，你們倆見了面，妳說幾句軟話便跟他回家，可好？」崔老夫人側頭瞧她，語氣極為溫和。 崔沁一瞬面色冷峭又恢復如常，聲音依舊冷冷淡淡，將手從崔老夫人掌心抽回，起身朝她施禮，「祖母的好意我心領了，我心意已決，勿望多言。」 崔老夫人漆灰的眼底掠過幾絲怒騰，又硬生生壓下，「丫頭啊，妳要知道，妳曾經是慕月笙的女人，放眼京城，誰還敢娶妳？難道要真的當一輩子女夫子？」 「不也挺好的嗎？」崔沁迎著她逼人的視線，微微冷笑，眼尾的淡漠直叫人發火。 崔老夫人吸著氣，垂下了眸，將手爐往旁邊一擱，心中怒火難消，平復了好半晌方吐出一口濁氣，撩眼看她。 「我以為給妳半年時間，妳一人孤身在外，嘗了辛苦滋味便該回頭，看來是我小覷了妳，妳當真有些本事，行了，此事回頭再說，眼下年關已到，書院閉門散學，妳也該回府，我今日帶了妳大伯母來便是為著此事，妳大伯母也是誠心來接妳的。」說著略帶威嚴的目光朝崔大夫人瞥去。 崔大夫人僵硬起身，朝崔沁露出尷尬笑容，「沁丫頭，妳養在我膝下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妳若當真想辦學，明年春天再來書院便是，先跟我回府過個年，一家人熱熱鬧鬧的才好，妳那表兄我也留他在府裡，妳看可好？」 崔老夫人對她的態度很是滿意，再次看向崔沁。 崔沁閉了閉眼，心頭湧上些許複雜的情緒。 不管崔老夫人和她大伯母有多少真心實意，她心中依然是存著幾分感激。 她默了默，撩起裙襬下拜道：「回祖母和大伯母的話，並非是我不知好歹，也並非是我要與崔家一刀兩斷，實則是沁兒不想拖累崔家，也不想連累亡父名聲。」 崔老夫人聞言臉色一變，「發生了什麼事？」 「希玉靈回來了。」 「匡噹」一聲，崔老夫人的手爐滑落在地，一路滾到了崔沁身旁，漆灰的眸子隱隱泛著幾分嫌惡。 屋內靜悄悄的，炭火滋滋燒得正旺，無色的炭煙模糊了崔老夫人的視線，半晌她才閉上眼，沉沉擺了擺手，已無力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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