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對頭成親了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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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賀蘭瓷從沒想過陸無憂竟會是個好丈夫，
他擔下她的所有煩惱，知道要進宮赴宴，贈她機關手鐲以自保，
見有人賊心不死，獨闖後宮就怕她陷入魔爪，
還會稱讚她的文筆，邀她一同寫奏摺筆戰彈劾他的群臣，
他倆的關係也從守禮地問「能不能親」，到現在動不動就摁著親，
這般恩愛羨煞眾人，有人便坐不住了，
二皇子故意贈瘦馬，小美人立刻摸到書房想紅袖添香；
北狄小王子受愛慕他的人挑撥，竟當眾與他下戰帖……
他擔下她的所有煩惱，知道要進宮赴宴，贈她機關手鐲以自保，
見有人賊心不死，獨闖後宮就怕她陷入魔爪，
還會稱讚她的文筆，邀她一同寫奏摺筆戰彈劾他的群臣，
他倆的關係也從守禮地問「能不能親」，到現在動不動就摁著親，
這般恩愛羨煞眾人，有人便坐不住了，
二皇子故意贈瘦馬，小美人立刻摸到書房想紅袖添香；
北狄小王子受愛慕他的人挑撥，竟當眾與他下戰帖……
試閱
第二十二章 數量驚人的表妹們
賀蘭瓷再見到陸無憂時，陸無憂正十分悠閒地晃出來，看見她的面色，神色微變，下意識道：「妳怎麼臉紅成這樣？」
賀蘭瓷也不想這樣，她剛才還被他舅母善意地取笑了，一副過來人的樣子，跟她說沒什麼好害臊的。
雖然他們昨晚也只是親了一下。
賀蘭瓷努力平心靜氣道：「沒什麼。」
陸無憂有些不自然地轉開視線，「待會該去內院見我舅舅、表弟和表妹了。」他從袖底取出兩個錦囊，遞給她，「見面禮，妳直接給他們便是。」
賀蘭瓷其實也準備了，但應該沒有陸無憂的拿得出手。
她默默收下，道：「你待會能……別這麼肉麻嗎？」
陸無憂毫不猶豫地拒絕道：「那估摸是不行的，我們不恩愛，怎麼叫人死心？妳就像之前……對公主那次，實在不行，就把我當成……」他頓了下，「妳應該沒有心上人吧？」
賀蘭瓷點頭。
陸無憂道：「那就把我當成妳爹也行。」
賀蘭瓷無言以對。
陸無憂道：「表現得依戀、小鳥依人一點，沒我不行那種。」
賀蘭瓷不得不糾正他，「我對我爹也沒這樣。」還經常和他頂嘴。
陸無憂聲音放低，「或者……像妳那晚拉著我的時候。」
那晚拉著他？賀蘭瓷回想了一下當時的場景，臉頓時又有點不爭氣，她在心裡開始默背《道德經》，努力讓自己重新鎮靜下來，「反正我儘量吧。」
一進內院，先聽到了一道清脆的少年聲音。
「表嫂好，表嫂真漂亮！」只見一個十二三歲的俊俏後生眉開眼笑地跑了過來。
賀蘭瓷順勢把陸無憂給她的錦囊遞過去一個。
「謝謝表嫂。我剛才就看到了，表嫂真的太漂亮了，難怪表哥迫不及待地搬出去呢。」
陸無憂這會語氣隨意了一些，眉目仍是溫和的，只低聲道：「回去念書，待會我來考你。」
「……哦。」少年拖著長音，委屈地耷拉下腦袋，「對了，琴姊姊、玉姊姊她們聽說你今天要回來，一大早就在塗脂抹粉，表哥你自求多福吧。」說完就溜之大吉。
賀蘭瓷不由道：「這個倒和你像是一家人。」
「我念書可沒他那麼糟糕，小混蛋背個《千字文》都得我押著他，四書五經更別提了，就喜歡和他爺爺，也就是我外伯祖父一樣塗塗畫畫。」
賀蘭瓷聽說過，他外伯祖父周固文在工部的都水清吏司任職，極擅繪橋梁、船隻工事圖。
「將來和他爺爺一樣去工部倒也不錯。」
陸無憂輕笑一聲，「連舉人都考不上，他作夢去工部。」
兩人正說著，那邊的鶯鶯燕燕也正緩緩挪過來。
賀蘭瓷乍一看去，竟有七八位之多，大都弱質纖纖，長得秀美動人，我見猶憐，望向陸無憂的眼神滿含悽楚，尷尬的是，其中四五位都和她穿得一樣。
陸無憂還在旁邊小聲說風涼話，「早讓妳換件衣裳。」
賀蘭瓷也小聲道：「我這件襟邊滾紅的……話說，你哪來那麼多表妹？」
陸無憂道：「都跟妳說是舅母的親戚，指望在這邊嫁人落腳，心思沒問題，手段有點花，我頗不勝其煩。」
「但你之前不也……」只是個暫住的表少爺，科舉中第之前，在旁人眼裡他自己都未必能站住腳。
陸無憂斜過那雙泛著粼粼細光的桃花眼看她，似在用臉回答她的問題。
賀蘭瓷默了默，問：「哪個是你親表妹？」
陸無憂道：「最小的那個。」
說話間，一個六七歲，長得珠圓玉潤的小姑娘邁著豪邁的步子，像顆炮彈似的朝著陸無憂衝了過來，一頭扎進他懷裡。
陸無憂這會表情倒是當真溫柔，他蹲下身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從懷裡拿了塊糖給她，「最近乖不乖？」
小姑娘笑咪咪地接過糖，塞進嘴裡，含糊道：「我超乖的。」然後轉過頭對賀蘭瓷道：「嫂子好！」
賀蘭瓷拿出陸無憂給的錦囊，想了想，又把自己準備的一對綴著穗子的攢心梅花絡子一併遞給她——當然不是她編的，是霜枝編的。
小姑娘當即把絡子掛在了腰上，笑著脆生生道：「謝謝嫂子。」
陸無憂又揉了揉她的腦袋，問：「最近哥哥欺負妳沒？」
小姑娘搖搖頭。
她繼續溫聲道：「他要是沒好好念書，記得跟我說。」
小姑娘立刻點頭。
賀蘭瓷總覺得這樣的陸無憂看起來有些稀奇，畢竟她以往見他時，只見他眼高於頂不可一世，與人說話雖客氣，卻總帶著距離感，像戴著一張面具，可現下的溫柔是真的，親近也是真的，連笑起來的弧度都分外柔軟，像是卸下了盔甲，讓她有幾分恍惚。
就在此時，只聽一個軟綿綿的女音道——
「陸表哥，怎麼只惦記著雁兒妹妹，怕是把我們都給忘了。」
陸無憂站起身後，那邊另一個少女也道：「陸表哥現在高中狀元，又娶了新夫人，自不會再把我們放在眼裡了。」
這時又有人掩袖吸鼻子道：「我還當陸表哥真的不近女色呢，原來只是嫌我長得醜。」
「當初我們、我們……」有人甚至輕輕抽泣起來。
賀蘭瓷：「……」啊這……確實有點難應付。
她心懷同情地望向陸無憂，卻見他也望向了她，眸光溫柔含情，繾綣動人，說話也極溫柔，「我現下心中確實只有妳們嫂子一人，再容不下其他人。」
賀蘭瓷看著他遞過來的眼神，也努力嬌羞，「……嗯、嗯。」
陸無憂又擠了下眼睛。
賀蘭瓷努力柔聲道：「夫君，我也是，我也只對你……」她上次是因為下藥的事情對公主有怨，怒意促使，故意氣對方，但這幾個表小姐和她無冤無仇，現在她只能盡力。
陸無憂大概有點不滿意她的演技，乾脆攬過她的胳膊，將人往懷裡一帶。
賀蘭瓷猝不及防撞進他懷中，一雙桃花眼含情脈脈地凝視著她，攬著她胳膊的手也微微收緊，陸無憂極輕巧地在她的髮梢落下一吻。
他吻得像是對待最珍重的寶物，和昨晚那充滿慾念的親吻截然不同。
賀蘭瓷微微僵了一下。
「哢嚓」一聲，一個表小姐手裡的搖扇柄被折斷了。
另一個表小姐則瞠目結舌，大概是沒想到平日永遠溫和疏離、守禮不逾距半點的陸表哥在婚後會反差這麼大，好似半點廉恥也不要。
有人當即紅了眼睛，哽咽道：「原是如此，我明白了。」
還有人不肯死心，掏出一張紙箋來，「陸表哥，這是我寫的詩文，你先前答應幫我看的，現在還作數嗎？」
陸無憂微微轉頭，道：「那得問過我夫人。」他看向賀蘭瓷，繼續含情脈脈道：「妳覺得呢？」
賀蘭瓷從他懷裡掙脫了一點點，猶豫著對那位表小姐道：「要不我幫妳看？」
表小姐一愣，回過神，抬抬下巴，有幾分自傲道：「妳可以嗎？」
賀蘭瓷走到近前接過那張紙箋，低頭一看，是首閨怨情詩，寫得哀怨婉轉，不過……
這時她就不太客氣了，「第三句和第四句平仄稍有些問題，第五句、第七句句意重複，辭藻雖繁麗，但稍顯佶屈聱牙，第八句的『傍』用『倚』似乎更妥。」
那表小姐頓時臉漲得通紅，求救似的望向陸無憂。
陸無憂走過來，用指尖輕拂賀蘭瓷的額髮，低聲道：「夫人當真是冰雪聰明。」
他以前從沒誇過她這方面，在青州不對盤時，還偶爾會對著她的文章挑刺——雖然她也會雞蛋裡挑骨頭地找碴回去。
在旁人看來可能覺得他倆是以文會情，但她知道那會他們只是瘋狂給對方添堵罷了，哪知道會有一刻站在這裡被陸無憂用滿含欣賞的聲音誇讚。
那位表小姐從賀蘭瓷的手裡奪過自己的紙箋，頭也不回地掩面回了屋。
如此一來，其他人更是不敢上前。
比臉比不過，家世出身比不過，連才學都比不過，那還能比什麼？
最重要的是，陸無憂那情根深種、愛意綿綿的表現實在太令人無力了，誰能想到他竟會對女子如此，他以前分明是出了名的柳下惠，軟硬不吃。
也因此府裡的表小姐都暗暗較勁，知道他現在是解元，若日後中了進士可就難攀了。
送詩文的、端茶遞水的、知道他嗜甜做點心糕點送去的，後來漸漸還有故意在他面前落水的、崴腳的、丟帕子的、裝睡的、裝病的，甚至有半夜穿得輕薄去屋裡尋他的。
奈何陸無憂八風吹不動，除了偶爾出門和其他學子交際，就關在屋裡一心唯讀聖賢書，最多出來逗逗親表弟表妹。
賀蘭瓷按著陸無憂的手，終於有點受不了，示意他別老那麼看著她，真的雞皮疙瘩掉一地。
陸無憂視線微垂，轉到她按著他的手上，略收斂兩分，但旁人看來就是他們在眉目傳情。
他緩緩抬眉，點破了自己的最終意圖，「為防夫人不喜，懇請諸位表妹以後還是少來尋我。」
剩下幾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表小姐相互看了幾眼，無奈之下「嗯」了聲，都緩緩退去。
很快便只剩下他的親表妹，小姑娘嘴裡還含著糖，看戲的大眼睛眨巴著，道：「你們好恩愛哦，成了親都會這麼恩愛嗎？」
陸無憂「嗯」了一聲，輕鬆把小姑娘抱到手臂上，道：「我的屋子還在嗎？」
「在的！爹娘有讓人打掃，東西也都沒動。」
陸無憂笑了笑，問賀蘭瓷，「要過去坐坐嗎？」
他這時總算恢復正常了。
賀蘭瓷道：「你不介意的話。」
陸無憂差點都笑出聲，「妳都和我住一個屋了，我還介意這個？」
賀蘭瓷：「……」
屋內十分潔淨清爽，架子上還放了好些書，賀蘭瓷見他真不介意，隨手抽了本下來。
陸無憂把小姑娘放下，從櫃子裡找了幾塊密封好的糖給她，對賀蘭瓷道：「都是科舉應試用的時文點評，回頭留給寧安，哦，就是我那個表弟周寧安，而我表妹叫周寧雁。嗯……」他似想起什麼，低頭對周寧雁道：「妳是不是還不知道妳嫂子叫什麼？她姓賀蘭，單名一個瓷。」
周寧雁舉著糖道：「我知道，賀蘭，是複姓！」
陸無憂笑道：「對，真聰明。」
剛被誇冰雪聰明而有幾分受寵若驚的賀蘭瓷手一頓。
陸無憂又道：「好了，糖吃夠了，妳先回去吧。」
周寧雁大眼睛轉了轉，道：「我還想要一艘紙船！」
陸無憂從案上尋了張紙，垂下頭，十指翻飛快速地給她折了一艘紙船，遞給周寧雁，「行了吧。」
周寧雁拿著紙船，眼睛又轉了轉，機靈地道：「表哥，你這麼急著趕我走，是不是要和嫂子親熱呀？」
陸無憂與賀蘭瓷雙雙沉默。
「我爹娘也每次都這麼攆我走。」周寧雁邁著短腿十分無奈地往外走，還歎著氣道：「唉，大人成親了之後都一個樣。我走啦，你們記得關門。」
兩人目送那個圓滾滾的身影遠去，一時都有些說不出話來。
賀蘭瓷咳嗽了一聲，斂著眸子道：「你舅父舅母的感情挺好。」
陸無憂喉結微滾，道：「妳緊張什麼，我又沒真想在這裡和妳親熱。」
賀蘭瓷本來沒多緊張，聽完他的話才忽然有幾分不安。
昨晚被他親得腿軟，但在這裡，萬一被人看見……貼放在胸口的小冊子頓時又開始發燙。
然而陸無憂說完，確實沒有任何動作，只徑直收拾了幾樣東西，問她，「妳要在這歇一會嗎？還是我們直接回去？」
賀蘭瓷道：「回去吧。」
陸無憂又去查了查表弟的課業，帶著賀蘭瓷同舅父舅母道別，這才登車回府。
他去補覺，賀蘭瓷則開始收拾她帶過來的嫁妝。
青葉著人幫她搬前搬後，順便把庫房的鑰匙一併給了她，體貼道：「夫人看還缺了什麼，儘管吩咐，我這就叫人去買。」
賀蘭瓷很客氣地說不用了。
她想著有些事情總歸還是要和陸無憂商量，結果他一直睡過了午飯，到申時都沒起來。
青葉還替他解釋道：「少主有時候會這樣，夫人妳要是急，我，呃，嗯……」
「我不急，讓他睡吧。」賀蘭瓷神色有些古怪，「我還以為他是個勤勉的人。」
青葉清了清嗓子道：「少主大部分時間還是很勤勉的，尤其是讀書時，更是廢寢忘食，不過最近沒什麼事，他就……咳咳，夫人妳別誤會！」
賀蘭瓷覺得應該是陸無憂沒有告訴他，他們只是權宜之計方才成親，在她面前維護陸無憂的形象實沒必要。
不過想到這裡，她倒是多了幾分耐心。
又過了一個時辰，裡面才傳來動靜。
賀蘭瓷叩了叩門，聽見裡面的人聲音散漫的道：「進來。」
她推門而入，就看見陸無憂正脫了一半的寢衣，側對著她，衣襬掛在手肘上，光裸的肩膀、胸膛一覽無餘，滿含力量的曲線向下一直沒入腰腹……
兩人面面相覷。
賀蘭瓷道了句「打擾了」，又把門給關上了。
陸無憂這才清醒了幾分，「……我還以為是青葉。」
賀蘭瓷站在門口，有幾分不自在地道：「無妨。」
她調節起來一向很快，不過片刻已不放在心上。
沒過一會，陸無憂又道：「我換好衣服了，妳有什麼事？」
賀蘭瓷進去時，陸無憂正在繫衣帶，長髮披散著有些凌亂，額頭上有一撮亂髮格格不入地支棱著，他半垂著眸子，整個人看起來異常的慵懶。
賀蘭瓷想了想，道：「需要我幫忙嗎？」
陸無憂挑起眼睛看她，「妳會？」
賀蘭瓷走過去，拿起一旁的月牙梳，踮起腳尖抬手幫他理了理頭髮，把那撮亂毛按下去，又拿起髮冠和簪子十分利索地幫他綰好了髮。
陸無憂的視線從賀蘭瓷淨白修長的脖子上離開，有幾分不自在地道：「我還以為妳連荷包都……」
「在青州學的。」
這事不好細說，賀蘭瓷學了如何綰男子髮和穿男子衣，甚至還學了男子的動作儀態，主要是未雨綢繆，日後若落難要跑路，女扮男裝方便些——她確實學了些很沒用的東西。
等從臥房裡出來，她才開始跟他商量。
陸無憂沉默著聽她細細說完，才道：「庫房妳進去看了嗎？」
賀蘭瓷搖了搖頭。
陸無憂領著她進去，裡面堆滿了東西，有金銀玉器擺件、貴重藥材、木料、聖上上回賞賜的錦繡布匹，還有大大小小的箱子。
賀蘭瓷沒明白他的意思，就見他從下面拖出了一個大箱子，打開一看，裡面擺滿了明晃晃的銀元寶，在略顯昏暗的庫房裡依舊有晃花人眼的功效。
這作風真的很像山賊，賀蘭瓷心驚膽戰了一會。
陸無憂語氣平常道：「取了一點出來，有需要妳隨便取用，不夠了再跟我說。」他又想了想，「不用事事都跟我商量，妳做主就行。」
賀蘭瓷這會是當真有點震驚，很想問他，你家到底是多厲害的山賊，我們真的安全嗎？日後會被抄家嗎？
陸無憂見她神色，忍不住挑眉，笑道：「反正妳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如及時行樂。」
賀蘭瓷壓低聲音，神色異常認真，「陸無憂，你跟我實話實說，你家到底是不是山賊？」
陸無憂盯著她看了會，似是覺得荒唐，「我不是都告訴過妳了？」
賀蘭瓷還是不能理解，「可江湖幫派哪來這麼、這麼多的……」
陸無憂道：「江湖幫派不做生意嗎？熙熙攘攘，往來皆是利。賀蘭大人是個好官，但有些事他看不清，這世上君子少而小人多，錢財是利，名聲亦是利，為己是利，為民亦是利，欲——」
賀蘭瓷打斷他，「別扯了。」她又不是沒念過書。
陸無憂剛準備滔滔不絕地糊弄，被她打斷，只好咳嗽一聲道：「富與貴，人所欲，以其道得之，君子亦仁……總之妳別胡思亂想了，年紀不大，整天就知道瞎操心。」
說話間他抬手，彷彿對周寧雁一般，很自然地想揉一下她的腦袋，手伸到一半才感覺到似乎不妥，硬生生又收了回來。
陸無憂手抵在唇邊，又咳嗽了一聲，「走，去吃飯吧。」
新來的廚子顯然比起上一個讓他滿意許多。
賀蘭瓷嫁妝不多，一天就收拾得差不多了，只陸無憂送來的衣服還堆在角落。
陸無憂掃一眼，也看到了，不由道：「賀蘭小姐，雖然我無意冒犯妳的衣著習慣，但妳剛成親就天天穿得跟披麻戴孝似的，彷彿剛喪夫，這樣不好吧？」連他這兩天都換了月白或竹青的衫子。
賀蘭瓷實話實說道：「但我的衣裳大部分是這個顏色……」
陸無憂道：「所以我不是給妳買了，怕妳不喜歡，我還讓他們每種顏色各挑一件，以為總有妳喜歡的，再照著那個顏色買。」
賀蘭瓷沒想到他是這個意思，愣了愣，道：「多謝好意，不過我穿習慣了。」
陸無憂照著她的思路想了一下，「就因為白衣便宜？」
白布不須染色，自然較其他布匹價格更低些。
賀蘭瓷欲言又止。
霜枝忍不住道：「還有因為夫人覺得其他顏色的衣裙穿洗次數多了，總會掉色，變得斑駁，還不如直接買白衣來得方便。」
陸無憂：「……」這是他不能理解的世界。
他坐在椅子上，支著下頷，睨著那邊有三分尷尬的漂亮少女，「我買都買了，妳要不要還是試試？不然堆在那裡，等蟲蛀了，或者日子久了布匹發黃，也是浪費。」
賀蘭瓷大概明白了，陸無憂就是想看她穿別的衣裳，便也不掙扎了，把那幾個箱子打開，問他，「你想看我穿哪件？」
陸無憂終於來了點興致，問她，「妳喜歡哪件？」
賀蘭瓷看了一眼道：「我都可以。」確實都還挺好看的。
賀蘭瓷再見到陸無憂時，陸無憂正十分悠閒地晃出來，看見她的面色，神色微變，下意識道：「妳怎麼臉紅成這樣？」
賀蘭瓷也不想這樣，她剛才還被他舅母善意地取笑了，一副過來人的樣子，跟她說沒什麼好害臊的。
雖然他們昨晚也只是親了一下。
賀蘭瓷努力平心靜氣道：「沒什麼。」
陸無憂有些不自然地轉開視線，「待會該去內院見我舅舅、表弟和表妹了。」他從袖底取出兩個錦囊，遞給她，「見面禮，妳直接給他們便是。」
賀蘭瓷其實也準備了，但應該沒有陸無憂的拿得出手。
她默默收下，道：「你待會能……別這麼肉麻嗎？」
陸無憂毫不猶豫地拒絕道：「那估摸是不行的，我們不恩愛，怎麼叫人死心？妳就像之前……對公主那次，實在不行，就把我當成……」他頓了下，「妳應該沒有心上人吧？」
賀蘭瓷點頭。
陸無憂道：「那就把我當成妳爹也行。」
賀蘭瓷無言以對。
陸無憂道：「表現得依戀、小鳥依人一點，沒我不行那種。」
賀蘭瓷不得不糾正他，「我對我爹也沒這樣。」還經常和他頂嘴。
陸無憂聲音放低，「或者……像妳那晚拉著我的時候。」
那晚拉著他？賀蘭瓷回想了一下當時的場景，臉頓時又有點不爭氣，她在心裡開始默背《道德經》，努力讓自己重新鎮靜下來，「反正我儘量吧。」
一進內院，先聽到了一道清脆的少年聲音。
「表嫂好，表嫂真漂亮！」只見一個十二三歲的俊俏後生眉開眼笑地跑了過來。
賀蘭瓷順勢把陸無憂給她的錦囊遞過去一個。
「謝謝表嫂。我剛才就看到了，表嫂真的太漂亮了，難怪表哥迫不及待地搬出去呢。」
陸無憂這會語氣隨意了一些，眉目仍是溫和的，只低聲道：「回去念書，待會我來考你。」
「……哦。」少年拖著長音，委屈地耷拉下腦袋，「對了，琴姊姊、玉姊姊她們聽說你今天要回來，一大早就在塗脂抹粉，表哥你自求多福吧。」說完就溜之大吉。
賀蘭瓷不由道：「這個倒和你像是一家人。」
「我念書可沒他那麼糟糕，小混蛋背個《千字文》都得我押著他，四書五經更別提了，就喜歡和他爺爺，也就是我外伯祖父一樣塗塗畫畫。」
賀蘭瓷聽說過，他外伯祖父周固文在工部的都水清吏司任職，極擅繪橋梁、船隻工事圖。
「將來和他爺爺一樣去工部倒也不錯。」
陸無憂輕笑一聲，「連舉人都考不上，他作夢去工部。」
兩人正說著，那邊的鶯鶯燕燕也正緩緩挪過來。
賀蘭瓷乍一看去，竟有七八位之多，大都弱質纖纖，長得秀美動人，我見猶憐，望向陸無憂的眼神滿含悽楚，尷尬的是，其中四五位都和她穿得一樣。
陸無憂還在旁邊小聲說風涼話，「早讓妳換件衣裳。」
賀蘭瓷也小聲道：「我這件襟邊滾紅的……話說，你哪來那麼多表妹？」
陸無憂道：「都跟妳說是舅母的親戚，指望在這邊嫁人落腳，心思沒問題，手段有點花，我頗不勝其煩。」
「但你之前不也……」只是個暫住的表少爺，科舉中第之前，在旁人眼裡他自己都未必能站住腳。
陸無憂斜過那雙泛著粼粼細光的桃花眼看她，似在用臉回答她的問題。
賀蘭瓷默了默，問：「哪個是你親表妹？」
陸無憂道：「最小的那個。」
說話間，一個六七歲，長得珠圓玉潤的小姑娘邁著豪邁的步子，像顆炮彈似的朝著陸無憂衝了過來，一頭扎進他懷裡。
陸無憂這會表情倒是當真溫柔，他蹲下身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從懷裡拿了塊糖給她，「最近乖不乖？」
小姑娘笑咪咪地接過糖，塞進嘴裡，含糊道：「我超乖的。」然後轉過頭對賀蘭瓷道：「嫂子好！」
賀蘭瓷拿出陸無憂給的錦囊，想了想，又把自己準備的一對綴著穗子的攢心梅花絡子一併遞給她——當然不是她編的，是霜枝編的。
小姑娘當即把絡子掛在了腰上，笑著脆生生道：「謝謝嫂子。」
陸無憂又揉了揉她的腦袋，問：「最近哥哥欺負妳沒？」
小姑娘搖搖頭。
她繼續溫聲道：「他要是沒好好念書，記得跟我說。」
小姑娘立刻點頭。
賀蘭瓷總覺得這樣的陸無憂看起來有些稀奇，畢竟她以往見他時，只見他眼高於頂不可一世，與人說話雖客氣，卻總帶著距離感，像戴著一張面具，可現下的溫柔是真的，親近也是真的，連笑起來的弧度都分外柔軟，像是卸下了盔甲，讓她有幾分恍惚。
就在此時，只聽一個軟綿綿的女音道——
「陸表哥，怎麼只惦記著雁兒妹妹，怕是把我們都給忘了。」
陸無憂站起身後，那邊另一個少女也道：「陸表哥現在高中狀元，又娶了新夫人，自不會再把我們放在眼裡了。」
這時又有人掩袖吸鼻子道：「我還當陸表哥真的不近女色呢，原來只是嫌我長得醜。」
「當初我們、我們……」有人甚至輕輕抽泣起來。
賀蘭瓷：「……」啊這……確實有點難應付。
她心懷同情地望向陸無憂，卻見他也望向了她，眸光溫柔含情，繾綣動人，說話也極溫柔，「我現下心中確實只有妳們嫂子一人，再容不下其他人。」
賀蘭瓷看著他遞過來的眼神，也努力嬌羞，「……嗯、嗯。」
陸無憂又擠了下眼睛。
賀蘭瓷努力柔聲道：「夫君，我也是，我也只對你……」她上次是因為下藥的事情對公主有怨，怒意促使，故意氣對方，但這幾個表小姐和她無冤無仇，現在她只能盡力。
陸無憂大概有點不滿意她的演技，乾脆攬過她的胳膊，將人往懷裡一帶。
賀蘭瓷猝不及防撞進他懷中，一雙桃花眼含情脈脈地凝視著她，攬著她胳膊的手也微微收緊，陸無憂極輕巧地在她的髮梢落下一吻。
他吻得像是對待最珍重的寶物，和昨晚那充滿慾念的親吻截然不同。
賀蘭瓷微微僵了一下。
「哢嚓」一聲，一個表小姐手裡的搖扇柄被折斷了。
另一個表小姐則瞠目結舌，大概是沒想到平日永遠溫和疏離、守禮不逾距半點的陸表哥在婚後會反差這麼大，好似半點廉恥也不要。
有人當即紅了眼睛，哽咽道：「原是如此，我明白了。」
還有人不肯死心，掏出一張紙箋來，「陸表哥，這是我寫的詩文，你先前答應幫我看的，現在還作數嗎？」
陸無憂微微轉頭，道：「那得問過我夫人。」他看向賀蘭瓷，繼續含情脈脈道：「妳覺得呢？」
賀蘭瓷從他懷裡掙脫了一點點，猶豫著對那位表小姐道：「要不我幫妳看？」
表小姐一愣，回過神，抬抬下巴，有幾分自傲道：「妳可以嗎？」
賀蘭瓷走到近前接過那張紙箋，低頭一看，是首閨怨情詩，寫得哀怨婉轉，不過……
這時她就不太客氣了，「第三句和第四句平仄稍有些問題，第五句、第七句句意重複，辭藻雖繁麗，但稍顯佶屈聱牙，第八句的『傍』用『倚』似乎更妥。」
那表小姐頓時臉漲得通紅，求救似的望向陸無憂。
陸無憂走過來，用指尖輕拂賀蘭瓷的額髮，低聲道：「夫人當真是冰雪聰明。」
他以前從沒誇過她這方面，在青州不對盤時，還偶爾會對著她的文章挑刺——雖然她也會雞蛋裡挑骨頭地找碴回去。
在旁人看來可能覺得他倆是以文會情，但她知道那會他們只是瘋狂給對方添堵罷了，哪知道會有一刻站在這裡被陸無憂用滿含欣賞的聲音誇讚。
那位表小姐從賀蘭瓷的手裡奪過自己的紙箋，頭也不回地掩面回了屋。
如此一來，其他人更是不敢上前。
比臉比不過，家世出身比不過，連才學都比不過，那還能比什麼？
最重要的是，陸無憂那情根深種、愛意綿綿的表現實在太令人無力了，誰能想到他竟會對女子如此，他以前分明是出了名的柳下惠，軟硬不吃。
也因此府裡的表小姐都暗暗較勁，知道他現在是解元，若日後中了進士可就難攀了。
送詩文的、端茶遞水的、知道他嗜甜做點心糕點送去的，後來漸漸還有故意在他面前落水的、崴腳的、丟帕子的、裝睡的、裝病的，甚至有半夜穿得輕薄去屋裡尋他的。
奈何陸無憂八風吹不動，除了偶爾出門和其他學子交際，就關在屋裡一心唯讀聖賢書，最多出來逗逗親表弟表妹。
賀蘭瓷按著陸無憂的手，終於有點受不了，示意他別老那麼看著她，真的雞皮疙瘩掉一地。
陸無憂視線微垂，轉到她按著他的手上，略收斂兩分，但旁人看來就是他們在眉目傳情。
他緩緩抬眉，點破了自己的最終意圖，「為防夫人不喜，懇請諸位表妹以後還是少來尋我。」
剩下幾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表小姐相互看了幾眼，無奈之下「嗯」了聲，都緩緩退去。
很快便只剩下他的親表妹，小姑娘嘴裡還含著糖，看戲的大眼睛眨巴著，道：「你們好恩愛哦，成了親都會這麼恩愛嗎？」
陸無憂「嗯」了一聲，輕鬆把小姑娘抱到手臂上，道：「我的屋子還在嗎？」
「在的！爹娘有讓人打掃，東西也都沒動。」
陸無憂笑了笑，問賀蘭瓷，「要過去坐坐嗎？」
他這時總算恢復正常了。
賀蘭瓷道：「你不介意的話。」
陸無憂差點都笑出聲，「妳都和我住一個屋了，我還介意這個？」
賀蘭瓷：「……」
屋內十分潔淨清爽，架子上還放了好些書，賀蘭瓷見他真不介意，隨手抽了本下來。
陸無憂把小姑娘放下，從櫃子裡找了幾塊密封好的糖給她，對賀蘭瓷道：「都是科舉應試用的時文點評，回頭留給寧安，哦，就是我那個表弟周寧安，而我表妹叫周寧雁。嗯……」他似想起什麼，低頭對周寧雁道：「妳是不是還不知道妳嫂子叫什麼？她姓賀蘭，單名一個瓷。」
周寧雁舉著糖道：「我知道，賀蘭，是複姓！」
陸無憂笑道：「對，真聰明。」
剛被誇冰雪聰明而有幾分受寵若驚的賀蘭瓷手一頓。
陸無憂又道：「好了，糖吃夠了，妳先回去吧。」
周寧雁大眼睛轉了轉，道：「我還想要一艘紙船！」
陸無憂從案上尋了張紙，垂下頭，十指翻飛快速地給她折了一艘紙船，遞給周寧雁，「行了吧。」
周寧雁拿著紙船，眼睛又轉了轉，機靈地道：「表哥，你這麼急著趕我走，是不是要和嫂子親熱呀？」
陸無憂與賀蘭瓷雙雙沉默。
「我爹娘也每次都這麼攆我走。」周寧雁邁著短腿十分無奈地往外走，還歎著氣道：「唉，大人成親了之後都一個樣。我走啦，你們記得關門。」
兩人目送那個圓滾滾的身影遠去，一時都有些說不出話來。
賀蘭瓷咳嗽了一聲，斂著眸子道：「你舅父舅母的感情挺好。」
陸無憂喉結微滾，道：「妳緊張什麼，我又沒真想在這裡和妳親熱。」
賀蘭瓷本來沒多緊張，聽完他的話才忽然有幾分不安。
昨晚被他親得腿軟，但在這裡，萬一被人看見……貼放在胸口的小冊子頓時又開始發燙。
然而陸無憂說完，確實沒有任何動作，只徑直收拾了幾樣東西，問她，「妳要在這歇一會嗎？還是我們直接回去？」
賀蘭瓷道：「回去吧。」
陸無憂又去查了查表弟的課業，帶著賀蘭瓷同舅父舅母道別，這才登車回府。
他去補覺，賀蘭瓷則開始收拾她帶過來的嫁妝。
青葉著人幫她搬前搬後，順便把庫房的鑰匙一併給了她，體貼道：「夫人看還缺了什麼，儘管吩咐，我這就叫人去買。」
賀蘭瓷很客氣地說不用了。
她想著有些事情總歸還是要和陸無憂商量，結果他一直睡過了午飯，到申時都沒起來。
青葉還替他解釋道：「少主有時候會這樣，夫人妳要是急，我，呃，嗯……」
「我不急，讓他睡吧。」賀蘭瓷神色有些古怪，「我還以為他是個勤勉的人。」
青葉清了清嗓子道：「少主大部分時間還是很勤勉的，尤其是讀書時，更是廢寢忘食，不過最近沒什麼事，他就……咳咳，夫人妳別誤會！」
賀蘭瓷覺得應該是陸無憂沒有告訴他，他們只是權宜之計方才成親，在她面前維護陸無憂的形象實沒必要。
不過想到這裡，她倒是多了幾分耐心。
又過了一個時辰，裡面才傳來動靜。
賀蘭瓷叩了叩門，聽見裡面的人聲音散漫的道：「進來。」
她推門而入，就看見陸無憂正脫了一半的寢衣，側對著她，衣襬掛在手肘上，光裸的肩膀、胸膛一覽無餘，滿含力量的曲線向下一直沒入腰腹……
兩人面面相覷。
賀蘭瓷道了句「打擾了」，又把門給關上了。
陸無憂這才清醒了幾分，「……我還以為是青葉。」
賀蘭瓷站在門口，有幾分不自在地道：「無妨。」
她調節起來一向很快，不過片刻已不放在心上。
沒過一會，陸無憂又道：「我換好衣服了，妳有什麼事？」
賀蘭瓷進去時，陸無憂正在繫衣帶，長髮披散著有些凌亂，額頭上有一撮亂髮格格不入地支棱著，他半垂著眸子，整個人看起來異常的慵懶。
賀蘭瓷想了想，道：「需要我幫忙嗎？」
陸無憂挑起眼睛看她，「妳會？」
賀蘭瓷走過去，拿起一旁的月牙梳，踮起腳尖抬手幫他理了理頭髮，把那撮亂毛按下去，又拿起髮冠和簪子十分利索地幫他綰好了髮。
陸無憂的視線從賀蘭瓷淨白修長的脖子上離開，有幾分不自在地道：「我還以為妳連荷包都……」
「在青州學的。」
這事不好細說，賀蘭瓷學了如何綰男子髮和穿男子衣，甚至還學了男子的動作儀態，主要是未雨綢繆，日後若落難要跑路，女扮男裝方便些——她確實學了些很沒用的東西。
等從臥房裡出來，她才開始跟他商量。
陸無憂沉默著聽她細細說完，才道：「庫房妳進去看了嗎？」
賀蘭瓷搖了搖頭。
陸無憂領著她進去，裡面堆滿了東西，有金銀玉器擺件、貴重藥材、木料、聖上上回賞賜的錦繡布匹，還有大大小小的箱子。
賀蘭瓷沒明白他的意思，就見他從下面拖出了一個大箱子，打開一看，裡面擺滿了明晃晃的銀元寶，在略顯昏暗的庫房裡依舊有晃花人眼的功效。
這作風真的很像山賊，賀蘭瓷心驚膽戰了一會。
陸無憂語氣平常道：「取了一點出來，有需要妳隨便取用，不夠了再跟我說。」他又想了想，「不用事事都跟我商量，妳做主就行。」
賀蘭瓷這會是當真有點震驚，很想問他，你家到底是多厲害的山賊，我們真的安全嗎？日後會被抄家嗎？
陸無憂見她神色，忍不住挑眉，笑道：「反正妳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如及時行樂。」
賀蘭瓷壓低聲音，神色異常認真，「陸無憂，你跟我實話實說，你家到底是不是山賊？」
陸無憂盯著她看了會，似是覺得荒唐，「我不是都告訴過妳了？」
賀蘭瓷還是不能理解，「可江湖幫派哪來這麼、這麼多的……」
陸無憂道：「江湖幫派不做生意嗎？熙熙攘攘，往來皆是利。賀蘭大人是個好官，但有些事他看不清，這世上君子少而小人多，錢財是利，名聲亦是利，為己是利，為民亦是利，欲——」
賀蘭瓷打斷他，「別扯了。」她又不是沒念過書。
陸無憂剛準備滔滔不絕地糊弄，被她打斷，只好咳嗽一聲道：「富與貴，人所欲，以其道得之，君子亦仁……總之妳別胡思亂想了，年紀不大，整天就知道瞎操心。」
說話間他抬手，彷彿對周寧雁一般，很自然地想揉一下她的腦袋，手伸到一半才感覺到似乎不妥，硬生生又收了回來。
陸無憂手抵在唇邊，又咳嗽了一聲，「走，去吃飯吧。」
新來的廚子顯然比起上一個讓他滿意許多。
賀蘭瓷嫁妝不多，一天就收拾得差不多了，只陸無憂送來的衣服還堆在角落。
陸無憂掃一眼，也看到了，不由道：「賀蘭小姐，雖然我無意冒犯妳的衣著習慣，但妳剛成親就天天穿得跟披麻戴孝似的，彷彿剛喪夫，這樣不好吧？」連他這兩天都換了月白或竹青的衫子。
賀蘭瓷實話實說道：「但我的衣裳大部分是這個顏色……」
陸無憂道：「所以我不是給妳買了，怕妳不喜歡，我還讓他們每種顏色各挑一件，以為總有妳喜歡的，再照著那個顏色買。」
賀蘭瓷沒想到他是這個意思，愣了愣，道：「多謝好意，不過我穿習慣了。」
陸無憂照著她的思路想了一下，「就因為白衣便宜？」
白布不須染色，自然較其他布匹價格更低些。
賀蘭瓷欲言又止。
霜枝忍不住道：「還有因為夫人覺得其他顏色的衣裙穿洗次數多了，總會掉色，變得斑駁，還不如直接買白衣來得方便。」
陸無憂：「……」這是他不能理解的世界。
他坐在椅子上，支著下頷，睨著那邊有三分尷尬的漂亮少女，「我買都買了，妳要不要還是試試？不然堆在那裡，等蟲蛀了，或者日子久了布匹發黃，也是浪費。」
賀蘭瓷大概明白了，陸無憂就是想看她穿別的衣裳，便也不掙扎了，把那幾個箱子打開，問他，「你想看我穿哪件？」
陸無憂終於來了點興致，問她，「妳喜歡哪件？」
賀蘭瓷看了一眼道：「我都可以。」確實都還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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