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夢的影子

導讀

如果人生是一本書
柯倩華（兒童文學工作者）
 
關於追求夢想的圖畫書並不少見，但《追夢的影子》有一個特別的視角：有時候，阻礙我們實現夢想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美國圖畫書作家蜜雪兒．庫瓦斯常去學校和孩子們分享她的作品，她注意到許多小孩會畫地自限，像被卡住或困住似的，總是不敢表達自己的想法或才華，無法在人前表現真實的自己，因而鬱鬱寡歡，甚至交不到朋友。她想用故事鼓勵他們。有一天，她看著蠟燭的光投影在牆壁上，跳動的影子讓她想到皮影戲——用影子講故事。她想，影子如果是人，會有什麼感受？她開始構思這個以影子為主角的故事。原文裡影子的名字是smoot，是smudge（髒污）加上soot（煤灰），中文翻譯時採取意譯。在社會文化裡，影子常被用來代表潛意識的自我，或者被壓抑、未實現的自我，適切的傳達這個故事的用意。
 
特別的是，這個故事不只是對小孩說：「你可以做到」，而是告訴小孩：「那個真正的你、最好的你，其實一直存在。」故事裡的追求夢想，不是向外追求某一件事或一個願望，那些是目標達成後所呈現的結果；真正的目標是如作者的獻詞所說：「實現最好的自己」，是內在的成長。現在常聽到「做自己」像流行口號，但那到底是什麼意思？認識自己並不容易，因為「自己」很複雜，人性本如此。既然有最好的自己，就表示有比較好的跟比較不好的自己。我們需要學習如何讓「比較好的自己」不會被「比較不好的自己」困住、主導或控制。
 
原文副標題用rebellious形容影子，這個字常譯成中文的「叛逆」、「反抗」，帶有負面的意思；然而，故事裡的影子是要掙脫單調僵化、欲振乏力的另一個自己。自我實現，其實蘊含自己的改變、調整、突破，有時需要經歷撕裂般的內在革命；否則，有再多的成就、外表再光鮮亮麗，恐怕只是虛空，因為真實的自己仍然壓抑隱藏。追求這樣的夢想，不只是願望滿足或隨自己高興，而是自我成長實際的需要，非常務實理性。情節的設計也有縝密的邏輯思考，青蛙成為王子（童話故事）、石頭成為城堡，而蜻蜓的夢想則來自蜻蜓的英文字dragonfly，是dragon（龍） 加上 fly（飛）。作者知道追求夢想並不輕鬆浪漫，小孩需要看到可能性而被激勵，也需要同伴；追求夢想也不等於可任意妄為、造成傷害，因此影子在情況失控前，幫助大家實現夢想而各歸其位。就故事角色塑造而言，影子表現勇敢、有趣、機智等人格特質，充滿活力和想像力。而圖像也讓角色有生動、傳神的演出，並創造了巧妙融合現實與幻想的情境。
 
加拿大畫家席尼．史密斯很會用圖像講故事，無論自寫自畫或與作者合作，每幅畫面都有新意。他能掌握作者的意圖，又表現自己獨特的構思和風格，讓文字與圖畫有美好的互補合作關係。他創作這本書時剛好去參加波隆納書展，喜歡上當地的磚瓦屋頂和鵝卵石街道，就設計成故事場景。他在書裡運用線條的粗或細、硬直或疏鬆，以及顏色的黑白或彩色，呈現對比效果，突顯角色的差異。更令人讚嘆的是，圖框從頭到尾運用得非常靈活，看似隨意卻充滿象徵喻意，不著痕跡的讓畫面準確表現出應有的情緒氛圍，轉折流暢又有驚喜。在畫面上，男孩一直跟著影子，因此如文字所說，他知道所有的經過，也傳達更深層的涵意：就人性來說，兩者同時存在。自我實現不是消滅比較不好的自己而成為完美，沒有人是完美的；而是內在的成長、改變與和解，雖然仍有軟弱，還能依自己的恩賜特性而活出美好喜樂的生命。這樣的生命，才有真正的自由，如藍天般寬廣遼闊。
 
這個寓意似乎抽象，其實小孩在每天生活中常有這樣的難關，就如蟋蟀和蚱蜢。故事首尾呼應，以「人生是一本書」的比喻向小孩說明：你是作者，你可以選擇和決定，寫什麼樣的故事？過什麼樣的人生？每個人的故事不同，不過，希望都能充滿生命活力和想像力，讓自己樂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