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燭夜話：顒衍之章
活動訊息
內容簡介
歡迎來到只收雄性妖神的男子宿舍！
什麼？外觀是土地公廟？沒問題的，該有的設備應有盡有！
咦？土地公兼舍監？OK的，還是你的班導師呢！
不過，在你住進來之前先確認一下，你是公的吧？
顒衍看到眼前似女非男的傢伙感到非常困惑，
照理說這裡只收男性，
但眼前的新房客秉燭卻怎麼看都像個雌性！
而且還給他搞失憶，簡直麻煩透了！
不知道他是哪族、做過哪些事，教他怎麼管理呢？
沒錯，這間專收雄性妖神的宿舍外觀是「土地公廟」，
而他──顒衍，則是土地公兼舍監，負責監管這些非人類！
他的另一個身分還是歸如高中班導師，
自從秉燭轉進他的班後，校園生活似乎開始不平靜，
學生收到詭異的情書不說，還流傳好幾則校園怪談。
某天，他看到校舍頂樓有道身影墜下……
歸如高中即將發生一件大事!?
驚濤駭浪、處處姦情的校園＆住宿生活熱鬧開演！
本書特色
★歡迎來到限定雄性妖神的男子宿舍！
★沒錯！你的室友不是人!!沒節操的鳥、隨時在洗澡的魚、還有可怕的黑狗兄跟你同居！
★驚濤駭浪、處處姦情的校園＆住宿生活熱鬧開演！
★第三屆台灣角川輕小說大賞銀賞得主吐維，最新基情四射奇幻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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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閱
壹、新房客入住
「我要借熱水。」
顒衍看著站在自己房門口，還捧著鋼製洗臉盆、毛巾和牙刷的男人。
「……為什麼？」
「我沒繳水費。」
「你閒著沒事幹嘛不繳水費？」
「這個月的薪水通通都給小久當房租了，一毛錢也不剩。」男人說。
顒衍扶著額頭，終於嘆了口氣。
「你借熱水就借熱水，有必要光著身體來借嗎，忌離？」
門外名叫忌離的男人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他的頭髮溼淋淋的，富有成年男性曲線的肌肉還淌著水，從上身到下體一絲不掛，還將水滴落在顒衍的腳踏墊上。
這間宿舍雖然有為數眾多的房間，但大多數都無法住人。不是過於破舊，就是有什鬼東西封印在裡頭。能住的房間全集中在西側，也因此忌離的房間就位於顒衍的正對面，但即使如此，裸著身子走這一小段路也不是常人做得出來的事。
「我洗澡洗到一半，突然沒水了。」名為忌離的男人說。
「我認為正常人應該先把身體擦乾，至少套件Ｔ恤。」顒衍說。
「那太麻煩了，反正我待會還要洗，還是會溼。」忌離說。
「……如果尚融看到你，搞不好會宰了你。」
「他去神農的店裡了，這幾天不會回來。」
「你就不怕嚇走新房客？他好像今天晚上要來不是嗎……？」
「能住得進來的，應該都嚇不走。」忌離面無表情地說。
顒衍放棄和門口的男人溝通了，這時有個聲音從房間裡的浴室傳出來。
「衍……是誰啊？」
顒衍回過頭，一個小巧蒼白、剪著一頭及肩短髮的男孩從浴室探出頭來，嘴裡還插著牙刷，一臉好奇地看著門口。
「忌離來借熱水。」顒衍嘆了口氣。
「欸？跟我們借嗎？幹嘛不跟尚哥借？」男孩邊刷牙邊含糊不清地問。
「他說尚融不在，去長老的店裡了。」
「尚哥不在，他也可以用尚哥的浴室啊，忌離哥不是有尚哥房間的鑰匙？」
「尚的房間也沒熱水了。」門口的忌離面無表情地插口。
「這樣啊，難怪尚哥之前也有來跟我們借浴室。」男孩若有所思地說。
「什麼？什麼時候的事？」顒衍瞪大眼睛。
「前天早上，就是你去學校的時候，尚哥抱著忌離哥來跟我們借的，他說要把忌離哥洗一洗再帶走。」
「難怪我這幾天老是覺得浴室裡面有奇怪的味道。」顒衍說。
「那不是尚哥的問題，是你的問題吧？」男孩漱著口。
「我才沒有尚融這麼下流。」顒衍哼了一聲。
「你比尚哥更下流。」男孩吐掉漱口水。
「是誰一邊被清洗一邊還喘息著要我再來一次的？」顒衍沒好氣地說。
「是誰說不會再動手，等到門關起來又開始動手動腳的？」男孩反駁。
「那是因為你誘惑我好嗎？誰叫你沒事抓我的那裡，你這隻淫亂的鳥！」
「累得要死誰有力氣誘惑你啊，分明是我說不要了你還硬用手指插進來，你這個不良人類！」
「請問我可以用浴室了嗎？」門口的忌離仍舊面無表情地問。
一小時後，忌離邊擦著頭髮，邊走出顒衍房間的浴室時，房間的兩位主人顯然已經和好如初。男孩賴在顒衍的懷中，像隻慵懶的大狗一樣一動也不動。
「你洗好澡可以穿上衣服嗎？」
顒衍看了還在滴水的男人一眼，理智線啪答一聲斷裂了。
「我沒把衣服帶過來。」忌離若無其事地擦著頭髮。
「你打算就這樣晃著你的東西回房間嗎？」
「反正很近。」
「那可以請你快出去嗎？你打擾到我們了。」
顒衍的視線定格在忌離下垂的東西上，果然這方面就是人類比較吃虧。
「有什麼關係，反正新房客就快來了不是嗎？待會尚哥會回來嗎？」
男孩在旁邊打圓場，他懶洋洋地賴在顒衍身上。他和顒衍是這間房間共同的主人，也是這間宿舍裡唯一同床的兩個男人。
「他說他趕不回來。」忌離邊擦著頭髮，邊皺了一下眉。
「他又夜宿神農的店裡？他最近是不是太常去了？」顒衍問。
「你應該叫他尚哥，你年紀比他輕。」懷裡的男孩跟顒衍說。
「我才不吃你們這一套封建階級制度。」
「尚哥說你爸爸很尊敬他，都叫他尚爺。」男孩插口。
「我老爸尊敬尚融個屁。」顒衍哼了哼。
「是尚融尊敬你老爸的屁。」
「今天晚上，小久是不是也會來？」持續光著身體的忌離問。
「久染當然會來，她不會放棄任何收租金的機會。」顒衍說。
久染是這間宿舍的房東，也是這間宿舍裡的房客聞之色變的女人。
「我先走了。」忌離說著拿起鋼製臉盆就要往外走。
這時候樓下門鈴響起，顒衍房裡的視訊通話器顯示出一張俏麗的小臉。這人當然不是別人，正是眾人談論的房東久染。
「哈囉，我是小久，阿衍你在家吧？忌離今天應該也沒課吧？快點幫我開門！」
少女歡快的聲音從通話器裡流瀉出來。
「別開。」忌離難得有緊張的神色。
「我馬上幫妳開門！」顒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按下了開門鍵。
忌離很快抱著鋼盆就要開門出去，但是少女的動作異常迅速，趕在忌離碰到顒衍的房門前就打開了那扇門。明明從宿舍正門口到房間還有一段距離，而且房間都在二樓，但大概是感應到有人要拖欠房租，久染的速度簡直可以用瞬間移動來形容。
「哎呀，竟陵你也在啊。」少女看著顒衍懷中的男孩。
「久阿姨晚安。」男孩懶洋洋地打招呼。
「叫我小久。」少女臉上青筋爆露。
「可是妳實際年齡比我大了三百……」
「不要仗著你不用繳房租就口無遮攔，我可以滅口的喔，小竟陵。」
「小久晚安。」竟陵乖順起來。
「尚大哥呢？」久染張望著走廊問。
「他在神農那傢伙的店裡。」顒衍說。
「二哥的店裡？他最近也太常去了吧，都快要變成二哥的老婆了。」久染彈指。
「妳確定不是二哥變成尚融的老婆？」
少女回過頭來，看到貼在牆上等待時機溜走的忌離。
「即使你脫光光服務，我也不會讓你遲繳房租喔，忌離。」少女微笑著。
「小久，晚安。」忌離生硬地打了招呼。
「這樣好嗎？雖然房東無權干涉房客的性生活癖好啦，但尚大哥知道了會不會生氣啊？」
少女久染若有所思地點點下顎。
「誰要跟這隻淫亂的魚玩３Ｐ啊？」顒衍說。
「我是龍，不是魚。」忌離面無表情地說。
「跟忌離哥玩，好像不錯……」顒衍懷裡的男孩舔了舔手指。
「久染，聽說今天有新房客會搬進來？」
顒衍不想再加入沒營養的對話，抬頭問門口的久染。
「是啊，他今天七點會到。」久染說：「聽說是七姊那邊送過來的，而且她還有囑咐我，要多注意這個新房客。」
「所以說，果然是個麻煩的傢伙了……」顒衍說。
「我也不清楚，七姊只交代幫忙照顧一個人，我想說這裡還有很多空房間，就答應了，反正房租收入多一份對我沒壞處。」久染攤手。
「他是哪一族的？」竟陵問。
「這七姊也沒說。」久染攤手。
「成年了嗎？」顒衍接口問。
「七姊沒說。」
「要住到什麼時候？」
「七姊沒交代。」
「西王母那傢伙，最近是不是過得太爽了？」顒衍額頭爆青筋道。
「啊、對了，尚大哥說要辦烤肉會歡迎新人，就像竟陵之前來的時候一樣，要你們先準備一下。」久染說。
「烤肉會？確定不是煎魚會？」竟陵開口問。
「一下子就煎魚，會把新人嚇跑吧。」顒衍沒好氣地說。
「可是我來這裡第一天，衍就煎了我啊。」顒衍懷裡的竟陵回憶似地說。
「少囉唆，那是因為我醉了，誰叫尚融那混蛋一直強灌我酒！」顒衍怒吼。
「可是哪來的肉啊？忌離哥已經連水費都繳不出來了不是嗎？」竟陵窩到顒衍的懷裡：「我剛被打工的甜甜圈店Fire，現在窮死了。」
「多拿滋先生？」喜歡甜食的忌離開口了。
「你又被開除了？為什麼你一天到晚被打工的地方開除？」顒衍問。
「誰叫那個店員要把我壓在櫃檯上，就跟他說這樣一定會被人瞧見，結果店長有東西忘了拿，開門進來就剛好撞見了。」竟陵嘟了一下嘴。
「你答應我不再隨便找人類交合的。」顒衍瞪他。
「那個店員不是人類，他是一隻錦雞。」竟陵說。
「我管他是雞還是鳥，你要交合就不會找個雌的嗎？」
「你自己還不是雄的。」少女久染看了顒衍一眼。
「因為公的才會自己送上門來啊，我又不能在外面待太晚，會被你罵，哪有時間去找母的啊！反正靈元這種東西不管公的、母的都可以藉由交合汲取，而且公的靈元量還比較豐沛，那隻錦雞很美味呢！」竟陵像是覺得可惜似地抿了抿唇。
「總之，在找到下一份打工之前，我沒錢了。」竟陵攤手。
「我也不可能捐錢出來，忌離已經欠繳七個月房租了，竟陵和阿衍的房租拖到前天才繳清，尚大哥每次都假裝忘記有房租這回事，我把房子租給你們已經是倒賠了，不要指望我會再吐錢出來給你們。」久染也攤手。
「不要看我，教師是中華民國最悲哀的廉價勞工。」
顒衍見竟陵和忌離都一臉渴望地望向他，忙舉高雙手以示一貧如洗。
「我因為上學期有妖鬼到學校鬧的事情，已經被倒扣半個月薪水了，拜託你們不要再害我了。」
「尚不可能，我看過他的郵局戶頭，是個位數。」忌離在旁邊補充。
「尚哥也會在郵局存錢啊？」竟陵問。
「他還會看盤買投資基金。」忌離面無表情地說。
「啊啊，不過好想吃肉啊，上一次嚐到肉味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竟陵趴在顒衍的大腿上哀叫。
「鳥明明就應該吃素。」
「老鷹聽到這種話會哭的。」
「一定要烤肉嗎？烤玉米筍不行嗎？我老家剛寄了一袋。」顒衍一臉無奈。
「你想用你的玉米筍歡迎新人嗎？」
「我一定是被你們帶壞了，為什麼這句話聽起來別有深意。」久染摀住了臉。
「我的才沒有玉米筍這麼細！」顒衍怒吼。
「總之這是尚大哥交代的，下禮拜五之前要請你們湊出所有烤肉的相關設備，我只負責帶話而已。啊，阿衍，尚大哥說迎新會的事交給你負責。」
久染輕鬆地說，無視顒衍垮下來的五官。
「我受夠尚融那個傢伙了，信不信我現在就E-mail給西王母那女人，要她把那隻不要臉的狗關回去！」
「恐怕有點困難，好不容易可以把那個燙手山芋丟在你這裡，很難叫大寺那裡再收回去，而且你父親已經和尚大哥訂下誓言了。更何況說實話，尚大哥這幾年挺安分的，沒有素行不良。」久染說。
「最好他沒有素行不良。」顒衍氣悶地抱住了胸。
「是說新人怎麼還沒有來？」竟陵問。
「對喔，不知不覺已經超過七點了。」久染看著牆壁上的時鐘。
「如果沒有要事的話可不可以請你們各自回去？我還要改學生的作業，那個白水素女的史料分析寫得爛死了，都不知道要給他們幾分。」
顒衍煩躁地抓了抓頭，作勢要去拿床頭櫃上的菸。
「會不會是路上出了什麼事？他是從大寺直接過來嗎？」竟陵若有所思地說。
「七姊應該會派人送他過來吧，我覺得七姊對這個房客還滿重視的。」
「總不會是逃了吧？」顒衍拿著菸問。
久染臉色變了一下，隨即鎮定地說：「不會的，逃了就會變成大寺的敵人，會被寺卒追殺的。這裡好歹也算是個寬敞明亮的地方，雖然管理人麻煩了點，但對那些妖獸而言已經是優待了。」
「什麼叫作管理人麻煩了點？不要以為我沒聽到。」顒衍冷冷地說。
這時候宿舍外忽然傳來石破天驚般的撞擊聲，感覺有什麼巨大的東西撞上了四人所在的房舍外牆，四個人立刻抬起頭來。
「發生什麼事了？」
「有人攻擊？」
「是妖鬼嗎？」
「哈啾！」
三個人一起回過頭去，錯愕地望著還在揉鼻子的忌離。
「……有點冷。」
看著一臉窘樣的室友們，仍然光著身子的忌離面無表情地開口了。
「可以先借件衣服給我穿嗎？」
＊＊＊
顒衍和忌離趕到樓下時，久染和竟陵已經站在門口了，只見久染扶著額頭，看起來一副快要暈過去的樣子，顒衍連忙趕到她身邊。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還沒聽見久染回答，一個聲音就傳進耳裡。
「啊啊，好久不見。」
顒衍回過頭，一個長相清秀，臉上卻掛著一副厚鏡片眼鏡的男人，身上穿著司機制服，正一臉抱歉地對他寒暄著。
「你是應龍吧？為什麼會在這裡？」顒衍問。
「七阿姨叫我送新房客過來，不過因為天色實在太暗了，我以為那裡是門，一開心就往那裡開過去……」
顒衍看了一眼身後，交誼廳的牆凹陷了一大塊，應龍的力量真不是蓋的，連鋼筋都歪了，顒衍看久染的臉色都青了，指尖在發抖。
「是說壽大人最近過得好嗎？」應龍又開口。
「……我是顒衍，不是顒壽，我爸已經死十多年了。」
「咦？您是衍大人？啊，對不起，天色太暗了，我應該去換副眼鏡了……」
應龍慌慌張張地把厚鏡片眼鏡拿下來，用胸前口袋的布奮力擦拭了兩下。
「不是說不要再讓你送房客過來這裡了嗎？」顒衍問。
「呃，因為七阿姨的牌咖少了一個，所以把我哥給叫去了。我去問他們的時候，七阿姨他們正殺得如火如荼，我實在不好意思打擾他們，就自己來了。」
「就說西王母那傢伙最近過太爽了。」
「房客呢？」久染長長嘆了口氣，恢復了一點房東大小姐的威嚴。不過顒衍想她一定在盤算要如何向大寺那邊請求賠款。
「啊，在那裡。」
應龍指了一下黑暗一角的草叢，顒衍定睛看去，果然有個小小的身影，像掛點了一樣，頭下腳上地懸吊在一棵小樹的枝椏上。
「他死了嗎？」顒衍大驚。
「沒有，只是被車禍的衝擊力沖飛出去而已。」應龍說。
「為什麼你可以若無其事地講這種話？」
「死不了的，七阿姨說過，能來這間宿舍的都死不了。」應龍語調輕鬆地說。
在眾人的注視下，枝頭上掛的人終於稍微有了動靜。只見他保持著掛在樹枝上的狀態，先是微微抬起了頭，然後張開了眼睛。
然而眼前的場景實在令他太過震驚。也難怪，顒衍相信如果他張開眼睛，發現自己竟然在離地五公尺的樹上，任誰都會驚慌失措的。即使如此前院裡還是無人移動步伐，一個人類、三隻妖獸都佇在原地旁觀。
「啊、啊，哇呀！」
樹上的房客似乎真的慌了手腳，他的手虛抓了幾下，腳下卻一踏踩空，砰的一聲，顒衍絕望地看著新房客以倒栽蔥的慘烈姿勢從樹上直接滾進草叢。
新房客在草叢裡一時半刻沒有動靜，顒衍以為他暈過去了。沒想到過了兩分鐘，一雙蒼白的小手忽然從草叢裡伸了出來，新房客艱難地、滿身樹葉泥巴地爬出了草叢，還像小狗一樣用力甩了甩頭，甩去頭髮上的露水。
「秉燭大人，快來見過管理人。」
應龍對著新房客揮揮手，好像剛才的車禍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似的。
新房客聞言「啊」了一聲，慌慌張張地從地上站起來，顒衍看見一個矮他一顆頭的身影筆直地朝他衝過來，不自覺後退了一步。
「抱、抱歉來晚了！我是今天開始要住在這裡的新房客，您、您就是顒衍大人嗎？」
新房客邊跑邊說，由於天色很暗，久染等人都聚了過來，站在顒衍的後方端詳這位有個驚天動地開場的新成員。
「不用叫我什麼大人，我只是個舍監而已。」顒衍捻熄了菸蒂說。
新房客踉踉蹌蹌地走出了樹叢，來到前門燈光照射的範圍內，顒衍聽見身後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氣。
來人其實也沒有三頭六臂，身高比顒衍還矮上一顆頭，面色偏蒼白，不過應該是遭受剛才車禍驚嚇所致；也沒有超過兩隻眼睛、一個鼻子和一張嘴巴以外的器官，背上也沒有長翅膀。
但重點是，宿舍門口一人三妖愣愣地看著全身滿是樹葉泥土的新房客──一頭及腰的深藍色長髮、上身套件簡便的白色Ｔ恤，下身穿著水藍色的短裙，腳上還踩著綁到膝蓋的白色羅馬鞋。
而清純的衣飾襯托著的，是一張足以讓人初照面便目炫神迷的可愛臉孔，睫毛既長且深，笑的時候臉頰上還有小酒窩。
顒衍是第一個恢復說話能力的人。
「我記得，這間是男子宿舍？」顒衍歪了一下頭。
「嗯，我知道啊。」新房客也跟著歪了一下頭。
「男子宿舍的意思是，裡面住的都是男人？」
「嗯，我知道啊喵。」
「……聽說閣下準備住進這間男子宿舍？」
「對啊，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妳不覺得妳住進男子宿舍，有什麼邏輯上的謬誤？」
「邏輯上的謬誤？」房客又歪了一下頭：「什麼邏輯上的謬誤喵？」
顒衍詞窮了。
「就是……承上所述，這是一間男子宿舍，能住在裡面的只有男人。」
「我知道啊。」
新房客笑得好燦爛，他指指自己。
「我是男生，所以應該住進男子宿舍，這樣應該沒錯吧？」他笑著說。
五分鐘後，宿舍的兩名舊房客、一名房東、一名管理人圍坐在已經坍塌半邊的交誼廳沙發上，對著對面沙發上吸著柳橙汁的新進房客發呆。
應龍在久染笑咪咪地硬塞給他一張牆壁損毀的估價單後，化為白色賓士神色倉惶地開走了。是說龍鱗真的不可小覷，顒衍還是第一次見到把牆撞碎了還不會凹下去的保險桿，下次應該剝忌離的皮來替他的破車做擋風玻璃。
新房客交疊了一下迷你裙下的腿，抬頭發現四個人八隻眼睛全盯著他的大腿瞧，似乎覺得有點害羞，又回復原本正襟危坐的姿勢。
「總、總之，先認識一下。」
久染端出房東的威嚴，清咳了一聲。
「你先自我介紹一下自己吧，新房客。」
新房客的表情立刻誠惶誠恐起來。
「你們好，我叫秉燭，今天開始要住在這裡，請大家多多指教！」他低下了頭。
交誼廳裡一片寂靜，暫時沒有人出聲。
「……就這樣？」
說話的是顒衍，他用極度不滿的目光瞪著眼前的新房客短裙下的大腿。
「啊，我的興趣是做菜和看電視轉播的職業摔角。」自稱秉燭的新房客補充。
「誰想知道你的興趣！你閒著沒事幹嘛男扮女裝？」
「我沒有男扮女裝啊。」秉燭歪頭。
「你這樣還不叫男扮女裝？這頭髮是怎麼回事？」
「這是我原本的頭髮喵。」秉燭說。
「講話字尾不准亂加奇怪的音！你的臉呢，沒事化什麼妝？」
「這是我原本的臉，我沒有化妝。」
「這身衣服呢？」
「他們給我什麼我就穿什麼，我覺得還滿好看的啊。」秉燭站起來讓小短裙轉了一圈。
交誼廳裡的其他人都沒吭聲，顒衍扶著太陽穴坐在沙發上，似乎在思考什麼人生重大的抉擇。
「不行，身為歸如的宿舍管理人還有守護人類道德的老師，我不能容忍有人隨隨便便就混進來男生宿舍。」顒衍說。
「可是我真的是男生啊。」
秉燭走到顒衍面前，在他來不及反應過來之前，倏地掀起了那條白色百褶小短裙，裡面竟然是蔥綠色的四角褲，顒衍連叫停的時間都沒有，秉燭當著顒衍的面就把四角褲拉了下來。
「你看，沒有騙你吧？」新房客說。
「哇喔，好壯觀。」竟陵在旁邊讚嘆。
「好像比尚的還要雄偉一點。」忌離說。
「尚融的明明比這個小。」顒衍說。
「你看過尚哥的嗎？」竟陵問顒衍。
「你們這些男生好糟糕，請暫時不要跟我說話。」久染掩著面頰，一邊打開指縫偷瞄。
「請問……這樣就可以了嗎？」
秉燭面對興致勃勃的眾人，維持著掀裙子的狀態，困惑地看著瞪大眼睛、幾乎要把臉貼上來的顒衍，不安地扭了一下身體。
顒衍靠回沙發椅上，長長吐了口氣。
「很好，我以管理人的身分認可你住進這間男子宿舍的基本資格。」
他表情嚴肅起來，掩飾掉內心深處的衝擊。
「但是，光是這樣還不夠。」
秉燭惶恐地放下裙襬，也沒再把四角褲穿起來，那裡的弧度隱約透了出來，形成一種十分違和的畫面。
顒衍故作鎮定地說：「作為本宿舍的管理人，有必要對房客有一番基本的認識，你先介紹一下自己吧。」
「唔嗯，可是我剛剛介紹過了啊。」秉燭說。
「你只說了你的名字，至少說明一下你從哪裡來、是哪一族的，父系和母系各為何，能力是什麼等等，也不用說得太詳細，但至少給大家看一下你的真身吧？」
「哪一族？真身？」秉燭看起來更困惑了。
「對啊，你不用擔心，身為管理人，我不會將你的基本資料洩漏出去。這裡的妖神基本上也都受我的管理，我會約束他們，不會把你的祕密說出去。」
顒衍見新房客還是一臉遲疑的樣子，抓了抓頭說；
「你不用擔心，我介紹一下好了，你面前那個看起來很淫蕩的男孩，他是靈鳥族的妖神，人形時用的名字是竟陵。雖然他身上的口很不緊，臉上的口是絕對可以信任的。」
「我臉上的口也不緊，你又不是沒用過。」竟陵托著腮說。
顒衍無視床伴的不當發言。
「左邊那個一臉屎面的男人，他是水族的妖神，義名是忌離，道行據說很深，不過還是被另一個妖神壓著玩就是了。他基本上不會聽你在說什麼，人生有百分之八十的時間都在恍神，所以你可以安心。」
忌離好像真的在恍神的樣子，對顒衍的批評置若罔聞，顒衍的視線又移向久染。
「至於這個，你應該認識她才對，她是大寺的長老之一，也是他們當中最小最沒用的，大多數人叫她九妹，也有人叫她九天玄女。她雖然有神格，但是因為太弱，所以連妖神都打不過，她敢洩密你就把她宰了就行了。」
「什麼叫『這個』？你至少用『這位淑女』吧？」久染不滿地嘟嘴。
「你埋怨錯地方了吧……」竟陵說。
「此外這宿舍還有另外一位妖神，不過他現在人不在這裡，介紹起來也有點複雜，反正他不重要，以後想到再認識就行了，不認識他也沒關係。」顒衍的俊臉稍微扭曲了一下。
秉燭「喔」了一聲，似乎對顒衍的介紹很感興趣的樣子，他看著顒衍又問：「那你呢？」
顒衍撇了一下嘴唇：「我是宿舍的管理人，我是人類。」
「咦？為什麼只有你是人類？」秉燭問。
「不為什麼，我就是人類。」
顒衍板著臉說。
「我負責管理這座小鎮裡所有的妖神和制服所有的妖鬼，就是上面不負責任，把爛攤子全部丟給我的意思，所以我有這個小鎮所有妖的名簿。但你是大寺那邊送過來的，算是外來妖，跟忌離他們一樣，我無法直接掌握你們的資料。」
「原來是這樣啊。」秉燭睜大了眼睛，煞有其事地點點頭。
「所以你也不用擔心，基本上只要你乖乖待著，不要作亂的話，我是不會拿你的弱點對付你的，我也沒時間管你，只是按照規定我至少要知道你的底細。」
「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秉燭忽然打斷他。
「你問。」
「你剛剛說的，什麼妖神、妖鬼，還有大寺的，到底是什麼啊？」秉燭一臉天真地問。
這回不止顒衍，連久染等人也瞪大了眼睛。
「你不知道？你不是從大寺那裡過來的嗎？」顒衍問。
「唔……我不清楚耶，我只記得自己被帶到一個很大、很漂亮也很莊嚴的地方，在那裡吃喝玩樂了一陣子，然後有天有個自稱七姊姊的人跟我說，要讓我搬去另一個更好的地方。我說好，她就派一輛到處橫衝直撞的白車子送我過來了。」
秉燭說，顒衍難以理解地瞪著他。
「西王母什麼也沒跟你說嗎？你不是因為犯錯才到這裡來的？」
「犯錯？犯什麼錯？」
「你連這個也不知道？你到大寺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顒衍額角淌下了一滴汗水。
「喔，這個啊。」
秉燭擊了一下掌，在顒衍的注視下，露出了再天真燦爛可愛不過的笑容。
「我不記得了，我失憶了。」
交誼廳裡再次一片寂靜，直到顒衍做出了掀桌的手勢（雖然沒真的掀，因為他怕久染跟他要求損害賠償）。
「你騙鬼啊！這年頭這個梗已經不流行了啦！」管理人暴走了。
「是、是真的，我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嘛喵。」
秉燭驚慌地蹲在地上，雙目含淚，用手護住頭，擋住顒衍的咆哮。
「我從有記憶開始就已經在你們說的那個地方啊，我有問那個七姊姊關於我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等等的，但是那個七姊姊要我不要擔心，開開心心地生活就好，我就聽她的話嘛。」
「那你怎麼記得自己的名字？」
「是一個看起來很威風的大哥說的，他說以後有人問起我的名字，就告訴他們我叫秉燭，我覺得這名字很好聽啊。」
「是神農。」
忌離難得發言，但顒衍在盛怒下根本沒在理。
「不知道妖的底細我要怎麼管理！算了，我不管了，這世上有強制讓妖神回復真身的方法。」
顒衍說著就跳起來，湊近還在驚慌失措的秉燭，單手將他壓倒在沙發上。
「喂，衍，你該不會是要……」竟陵看起來有點擔心。
「嗯，用離離上九，直接破壞他胸口的精守，如果他想保護自己精守的話，自然會現出真身來。」顒衍面露凶光地說。
「等、等一下……」
秉燭扭動著短裙下的大腿，但是顒衍很快便熟練地制服住他所有的掙扎，還一把扯開他的上衣襯衫。
「給我乖乖的，不准反抗！」
「阿衍，你太粗暴了啦。」
久染看不過去，特別是被壓在下面的人一臉泫然欲泣，尤其正看、左看、右看、脫光看都像是個女生的時候。
「囉唆，叫你不要亂動！不亂動就不會痛，我會溫柔一點的。」
「嗚，等一下，不要，好痛……」
「一下子就過去了，看著天花板數到三，不，數到十好了。」
「不要、我不要……」
就在眾人都覺得顒衍應該會得逞……會成功的時候，忽然交誼廳裡熾光一閃，久染還來不及看清發生了什麼事，顒衍頎長的身體忽然高高彈起，然後朝牆的方向被遠遠甩了出去。
「阿衍！」
「衍！」
竟陵的反應和速度都是最快的，只見他以人類難以企及的速度移向牆邊，左臂一伸，剎那間化作色彩斑斕的羽翼，恰巧接住了顒衍的身體。
然而顒衍的狀況也沒好到哪裡，他臉色慘白，上半身的襯衫已碎成破布般，露出精實的胸膛來，血絲從唇角淌了下來。
顒衍的右臂無力垂著，前臂的地方高高腫起了一塊。
「斷了……？」忌離低聲問。
顒衍別過頭唾去一口血，點了點頭。
「好在我即時用手臂擋住，否則現在碎的就不是骨頭，而是心脈了……」
竟陵和久染都相顧駭然，只見沙發上的新房客動了一下，一臉茫然地直起身，像是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的胸口依舊敞開著，心口的地方若有似無地綻放著幽微的光芒，但旋即漫滅。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顒衍驚魂未定，按著胸口喘息不已。
秉燭呆呆地看著顒衍的慘況，半晌後像是忽然心有靈犀一般，擊了一下掌。
「啊，我想起來了，那個大哥好像有跟我說過。」
他開心地望向重傷的顒衍，伸出手指指著自己。
「我，是神喵！」
「你是神經病！」
「我要借熱水。」
顒衍看著站在自己房門口，還捧著鋼製洗臉盆、毛巾和牙刷的男人。
「……為什麼？」
「我沒繳水費。」
「你閒著沒事幹嘛不繳水費？」
「這個月的薪水通通都給小久當房租了，一毛錢也不剩。」男人說。
顒衍扶著額頭，終於嘆了口氣。
「你借熱水就借熱水，有必要光著身體來借嗎，忌離？」
門外名叫忌離的男人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他的頭髮溼淋淋的，富有成年男性曲線的肌肉還淌著水，從上身到下體一絲不掛，還將水滴落在顒衍的腳踏墊上。
這間宿舍雖然有為數眾多的房間，但大多數都無法住人。不是過於破舊，就是有什鬼東西封印在裡頭。能住的房間全集中在西側，也因此忌離的房間就位於顒衍的正對面，但即使如此，裸著身子走這一小段路也不是常人做得出來的事。
「我洗澡洗到一半，突然沒水了。」名為忌離的男人說。
「我認為正常人應該先把身體擦乾，至少套件Ｔ恤。」顒衍說。
「那太麻煩了，反正我待會還要洗，還是會溼。」忌離說。
「……如果尚融看到你，搞不好會宰了你。」
「他去神農的店裡了，這幾天不會回來。」
「你就不怕嚇走新房客？他好像今天晚上要來不是嗎……？」
「能住得進來的，應該都嚇不走。」忌離面無表情地說。
顒衍放棄和門口的男人溝通了，這時有個聲音從房間裡的浴室傳出來。
「衍……是誰啊？」
顒衍回過頭，一個小巧蒼白、剪著一頭及肩短髮的男孩從浴室探出頭來，嘴裡還插著牙刷，一臉好奇地看著門口。
「忌離來借熱水。」顒衍嘆了口氣。
「欸？跟我們借嗎？幹嘛不跟尚哥借？」男孩邊刷牙邊含糊不清地問。
「他說尚融不在，去長老的店裡了。」
「尚哥不在，他也可以用尚哥的浴室啊，忌離哥不是有尚哥房間的鑰匙？」
「尚的房間也沒熱水了。」門口的忌離面無表情地插口。
「這樣啊，難怪尚哥之前也有來跟我們借浴室。」男孩若有所思地說。
「什麼？什麼時候的事？」顒衍瞪大眼睛。
「前天早上，就是你去學校的時候，尚哥抱著忌離哥來跟我們借的，他說要把忌離哥洗一洗再帶走。」
「難怪我這幾天老是覺得浴室裡面有奇怪的味道。」顒衍說。
「那不是尚哥的問題，是你的問題吧？」男孩漱著口。
「我才沒有尚融這麼下流。」顒衍哼了一聲。
「你比尚哥更下流。」男孩吐掉漱口水。
「是誰一邊被清洗一邊還喘息著要我再來一次的？」顒衍沒好氣地說。
「是誰說不會再動手，等到門關起來又開始動手動腳的？」男孩反駁。
「那是因為你誘惑我好嗎？誰叫你沒事抓我的那裡，你這隻淫亂的鳥！」
「累得要死誰有力氣誘惑你啊，分明是我說不要了你還硬用手指插進來，你這個不良人類！」
「請問我可以用浴室了嗎？」門口的忌離仍舊面無表情地問。
一小時後，忌離邊擦著頭髮，邊走出顒衍房間的浴室時，房間的兩位主人顯然已經和好如初。男孩賴在顒衍的懷中，像隻慵懶的大狗一樣一動也不動。
「你洗好澡可以穿上衣服嗎？」
顒衍看了還在滴水的男人一眼，理智線啪答一聲斷裂了。
「我沒把衣服帶過來。」忌離若無其事地擦著頭髮。
「你打算就這樣晃著你的東西回房間嗎？」
「反正很近。」
「那可以請你快出去嗎？你打擾到我們了。」
顒衍的視線定格在忌離下垂的東西上，果然這方面就是人類比較吃虧。
「有什麼關係，反正新房客就快來了不是嗎？待會尚哥會回來嗎？」
男孩在旁邊打圓場，他懶洋洋地賴在顒衍身上。他和顒衍是這間房間共同的主人，也是這間宿舍裡唯一同床的兩個男人。
「他說他趕不回來。」忌離邊擦著頭髮，邊皺了一下眉。
「他又夜宿神農的店裡？他最近是不是太常去了？」顒衍問。
「你應該叫他尚哥，你年紀比他輕。」懷裡的男孩跟顒衍說。
「我才不吃你們這一套封建階級制度。」
「尚哥說你爸爸很尊敬他，都叫他尚爺。」男孩插口。
「我老爸尊敬尚融個屁。」顒衍哼了哼。
「是尚融尊敬你老爸的屁。」
「今天晚上，小久是不是也會來？」持續光著身體的忌離問。
「久染當然會來，她不會放棄任何收租金的機會。」顒衍說。
久染是這間宿舍的房東，也是這間宿舍裡的房客聞之色變的女人。
「我先走了。」忌離說著拿起鋼製臉盆就要往外走。
這時候樓下門鈴響起，顒衍房裡的視訊通話器顯示出一張俏麗的小臉。這人當然不是別人，正是眾人談論的房東久染。
「哈囉，我是小久，阿衍你在家吧？忌離今天應該也沒課吧？快點幫我開門！」
少女歡快的聲音從通話器裡流瀉出來。
「別開。」忌離難得有緊張的神色。
「我馬上幫妳開門！」顒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按下了開門鍵。
忌離很快抱著鋼盆就要開門出去，但是少女的動作異常迅速，趕在忌離碰到顒衍的房門前就打開了那扇門。明明從宿舍正門口到房間還有一段距離，而且房間都在二樓，但大概是感應到有人要拖欠房租，久染的速度簡直可以用瞬間移動來形容。
「哎呀，竟陵你也在啊。」少女看著顒衍懷中的男孩。
「久阿姨晚安。」男孩懶洋洋地打招呼。
「叫我小久。」少女臉上青筋爆露。
「可是妳實際年齡比我大了三百……」
「不要仗著你不用繳房租就口無遮攔，我可以滅口的喔，小竟陵。」
「小久晚安。」竟陵乖順起來。
「尚大哥呢？」久染張望著走廊問。
「他在神農那傢伙的店裡。」顒衍說。
「二哥的店裡？他最近也太常去了吧，都快要變成二哥的老婆了。」久染彈指。
「妳確定不是二哥變成尚融的老婆？」
少女回過頭來，看到貼在牆上等待時機溜走的忌離。
「即使你脫光光服務，我也不會讓你遲繳房租喔，忌離。」少女微笑著。
「小久，晚安。」忌離生硬地打了招呼。
「這樣好嗎？雖然房東無權干涉房客的性生活癖好啦，但尚大哥知道了會不會生氣啊？」
少女久染若有所思地點點下顎。
「誰要跟這隻淫亂的魚玩３Ｐ啊？」顒衍說。
「我是龍，不是魚。」忌離面無表情地說。
「跟忌離哥玩，好像不錯……」顒衍懷裡的男孩舔了舔手指。
「久染，聽說今天有新房客會搬進來？」
顒衍不想再加入沒營養的對話，抬頭問門口的久染。
「是啊，他今天七點會到。」久染說：「聽說是七姊那邊送過來的，而且她還有囑咐我，要多注意這個新房客。」
「所以說，果然是個麻煩的傢伙了……」顒衍說。
「我也不清楚，七姊只交代幫忙照顧一個人，我想說這裡還有很多空房間，就答應了，反正房租收入多一份對我沒壞處。」久染攤手。
「他是哪一族的？」竟陵問。
「這七姊也沒說。」久染攤手。
「成年了嗎？」顒衍接口問。
「七姊沒說。」
「要住到什麼時候？」
「七姊沒交代。」
「西王母那傢伙，最近是不是過得太爽了？」顒衍額頭爆青筋道。
「啊、對了，尚大哥說要辦烤肉會歡迎新人，就像竟陵之前來的時候一樣，要你們先準備一下。」久染說。
「烤肉會？確定不是煎魚會？」竟陵開口問。
「一下子就煎魚，會把新人嚇跑吧。」顒衍沒好氣地說。
「可是我來這裡第一天，衍就煎了我啊。」顒衍懷裡的竟陵回憶似地說。
「少囉唆，那是因為我醉了，誰叫尚融那混蛋一直強灌我酒！」顒衍怒吼。
「可是哪來的肉啊？忌離哥已經連水費都繳不出來了不是嗎？」竟陵窩到顒衍的懷裡：「我剛被打工的甜甜圈店Fire，現在窮死了。」
「多拿滋先生？」喜歡甜食的忌離開口了。
「你又被開除了？為什麼你一天到晚被打工的地方開除？」顒衍問。
「誰叫那個店員要把我壓在櫃檯上，就跟他說這樣一定會被人瞧見，結果店長有東西忘了拿，開門進來就剛好撞見了。」竟陵嘟了一下嘴。
「你答應我不再隨便找人類交合的。」顒衍瞪他。
「那個店員不是人類，他是一隻錦雞。」竟陵說。
「我管他是雞還是鳥，你要交合就不會找個雌的嗎？」
「你自己還不是雄的。」少女久染看了顒衍一眼。
「因為公的才會自己送上門來啊，我又不能在外面待太晚，會被你罵，哪有時間去找母的啊！反正靈元這種東西不管公的、母的都可以藉由交合汲取，而且公的靈元量還比較豐沛，那隻錦雞很美味呢！」竟陵像是覺得可惜似地抿了抿唇。
「總之，在找到下一份打工之前，我沒錢了。」竟陵攤手。
「我也不可能捐錢出來，忌離已經欠繳七個月房租了，竟陵和阿衍的房租拖到前天才繳清，尚大哥每次都假裝忘記有房租這回事，我把房子租給你們已經是倒賠了，不要指望我會再吐錢出來給你們。」久染也攤手。
「不要看我，教師是中華民國最悲哀的廉價勞工。」
顒衍見竟陵和忌離都一臉渴望地望向他，忙舉高雙手以示一貧如洗。
「我因為上學期有妖鬼到學校鬧的事情，已經被倒扣半個月薪水了，拜託你們不要再害我了。」
「尚不可能，我看過他的郵局戶頭，是個位數。」忌離在旁邊補充。
「尚哥也會在郵局存錢啊？」竟陵問。
「他還會看盤買投資基金。」忌離面無表情地說。
「啊啊，不過好想吃肉啊，上一次嚐到肉味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竟陵趴在顒衍的大腿上哀叫。
「鳥明明就應該吃素。」
「老鷹聽到這種話會哭的。」
「一定要烤肉嗎？烤玉米筍不行嗎？我老家剛寄了一袋。」顒衍一臉無奈。
「你想用你的玉米筍歡迎新人嗎？」
「我一定是被你們帶壞了，為什麼這句話聽起來別有深意。」久染摀住了臉。
「我的才沒有玉米筍這麼細！」顒衍怒吼。
「總之這是尚大哥交代的，下禮拜五之前要請你們湊出所有烤肉的相關設備，我只負責帶話而已。啊，阿衍，尚大哥說迎新會的事交給你負責。」
久染輕鬆地說，無視顒衍垮下來的五官。
「我受夠尚融那個傢伙了，信不信我現在就E-mail給西王母那女人，要她把那隻不要臉的狗關回去！」
「恐怕有點困難，好不容易可以把那個燙手山芋丟在你這裡，很難叫大寺那裡再收回去，而且你父親已經和尚大哥訂下誓言了。更何況說實話，尚大哥這幾年挺安分的，沒有素行不良。」久染說。
「最好他沒有素行不良。」顒衍氣悶地抱住了胸。
「是說新人怎麼還沒有來？」竟陵問。
「對喔，不知不覺已經超過七點了。」久染看著牆壁上的時鐘。
「如果沒有要事的話可不可以請你們各自回去？我還要改學生的作業，那個白水素女的史料分析寫得爛死了，都不知道要給他們幾分。」
顒衍煩躁地抓了抓頭，作勢要去拿床頭櫃上的菸。
「會不會是路上出了什麼事？他是從大寺直接過來嗎？」竟陵若有所思地說。
「七姊應該會派人送他過來吧，我覺得七姊對這個房客還滿重視的。」
「總不會是逃了吧？」顒衍拿著菸問。
久染臉色變了一下，隨即鎮定地說：「不會的，逃了就會變成大寺的敵人，會被寺卒追殺的。這裡好歹也算是個寬敞明亮的地方，雖然管理人麻煩了點，但對那些妖獸而言已經是優待了。」
「什麼叫作管理人麻煩了點？不要以為我沒聽到。」顒衍冷冷地說。
這時候宿舍外忽然傳來石破天驚般的撞擊聲，感覺有什麼巨大的東西撞上了四人所在的房舍外牆，四個人立刻抬起頭來。
「發生什麼事了？」
「有人攻擊？」
「是妖鬼嗎？」
「哈啾！」
三個人一起回過頭去，錯愕地望著還在揉鼻子的忌離。
「……有點冷。」
看著一臉窘樣的室友們，仍然光著身子的忌離面無表情地開口了。
「可以先借件衣服給我穿嗎？」
＊＊＊
顒衍和忌離趕到樓下時，久染和竟陵已經站在門口了，只見久染扶著額頭，看起來一副快要暈過去的樣子，顒衍連忙趕到她身邊。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還沒聽見久染回答，一個聲音就傳進耳裡。
「啊啊，好久不見。」
顒衍回過頭，一個長相清秀，臉上卻掛著一副厚鏡片眼鏡的男人，身上穿著司機制服，正一臉抱歉地對他寒暄著。
「你是應龍吧？為什麼會在這裡？」顒衍問。
「七阿姨叫我送新房客過來，不過因為天色實在太暗了，我以為那裡是門，一開心就往那裡開過去……」
顒衍看了一眼身後，交誼廳的牆凹陷了一大塊，應龍的力量真不是蓋的，連鋼筋都歪了，顒衍看久染的臉色都青了，指尖在發抖。
「是說壽大人最近過得好嗎？」應龍又開口。
「……我是顒衍，不是顒壽，我爸已經死十多年了。」
「咦？您是衍大人？啊，對不起，天色太暗了，我應該去換副眼鏡了……」
應龍慌慌張張地把厚鏡片眼鏡拿下來，用胸前口袋的布奮力擦拭了兩下。
「不是說不要再讓你送房客過來這裡了嗎？」顒衍問。
「呃，因為七阿姨的牌咖少了一個，所以把我哥給叫去了。我去問他們的時候，七阿姨他們正殺得如火如荼，我實在不好意思打擾他們，就自己來了。」
「就說西王母那傢伙最近過太爽了。」
「房客呢？」久染長長嘆了口氣，恢復了一點房東大小姐的威嚴。不過顒衍想她一定在盤算要如何向大寺那邊請求賠款。
「啊，在那裡。」
應龍指了一下黑暗一角的草叢，顒衍定睛看去，果然有個小小的身影，像掛點了一樣，頭下腳上地懸吊在一棵小樹的枝椏上。
「他死了嗎？」顒衍大驚。
「沒有，只是被車禍的衝擊力沖飛出去而已。」應龍說。
「為什麼你可以若無其事地講這種話？」
「死不了的，七阿姨說過，能來這間宿舍的都死不了。」應龍語調輕鬆地說。
在眾人的注視下，枝頭上掛的人終於稍微有了動靜。只見他保持著掛在樹枝上的狀態，先是微微抬起了頭，然後張開了眼睛。
然而眼前的場景實在令他太過震驚。也難怪，顒衍相信如果他張開眼睛，發現自己竟然在離地五公尺的樹上，任誰都會驚慌失措的。即使如此前院裡還是無人移動步伐，一個人類、三隻妖獸都佇在原地旁觀。
「啊、啊，哇呀！」
樹上的房客似乎真的慌了手腳，他的手虛抓了幾下，腳下卻一踏踩空，砰的一聲，顒衍絕望地看著新房客以倒栽蔥的慘烈姿勢從樹上直接滾進草叢。
新房客在草叢裡一時半刻沒有動靜，顒衍以為他暈過去了。沒想到過了兩分鐘，一雙蒼白的小手忽然從草叢裡伸了出來，新房客艱難地、滿身樹葉泥巴地爬出了草叢，還像小狗一樣用力甩了甩頭，甩去頭髮上的露水。
「秉燭大人，快來見過管理人。」
應龍對著新房客揮揮手，好像剛才的車禍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似的。
新房客聞言「啊」了一聲，慌慌張張地從地上站起來，顒衍看見一個矮他一顆頭的身影筆直地朝他衝過來，不自覺後退了一步。
「抱、抱歉來晚了！我是今天開始要住在這裡的新房客，您、您就是顒衍大人嗎？」
新房客邊跑邊說，由於天色很暗，久染等人都聚了過來，站在顒衍的後方端詳這位有個驚天動地開場的新成員。
「不用叫我什麼大人，我只是個舍監而已。」顒衍捻熄了菸蒂說。
新房客踉踉蹌蹌地走出了樹叢，來到前門燈光照射的範圍內，顒衍聽見身後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氣。
來人其實也沒有三頭六臂，身高比顒衍還矮上一顆頭，面色偏蒼白，不過應該是遭受剛才車禍驚嚇所致；也沒有超過兩隻眼睛、一個鼻子和一張嘴巴以外的器官，背上也沒有長翅膀。
但重點是，宿舍門口一人三妖愣愣地看著全身滿是樹葉泥土的新房客──一頭及腰的深藍色長髮、上身套件簡便的白色Ｔ恤，下身穿著水藍色的短裙，腳上還踩著綁到膝蓋的白色羅馬鞋。
而清純的衣飾襯托著的，是一張足以讓人初照面便目炫神迷的可愛臉孔，睫毛既長且深，笑的時候臉頰上還有小酒窩。
顒衍是第一個恢復說話能力的人。
「我記得，這間是男子宿舍？」顒衍歪了一下頭。
「嗯，我知道啊。」新房客也跟著歪了一下頭。
「男子宿舍的意思是，裡面住的都是男人？」
「嗯，我知道啊喵。」
「……聽說閣下準備住進這間男子宿舍？」
「對啊，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妳不覺得妳住進男子宿舍，有什麼邏輯上的謬誤？」
「邏輯上的謬誤？」房客又歪了一下頭：「什麼邏輯上的謬誤喵？」
顒衍詞窮了。
「就是……承上所述，這是一間男子宿舍，能住在裡面的只有男人。」
「我知道啊。」
新房客笑得好燦爛，他指指自己。
「我是男生，所以應該住進男子宿舍，這樣應該沒錯吧？」他笑著說。
五分鐘後，宿舍的兩名舊房客、一名房東、一名管理人圍坐在已經坍塌半邊的交誼廳沙發上，對著對面沙發上吸著柳橙汁的新進房客發呆。
應龍在久染笑咪咪地硬塞給他一張牆壁損毀的估價單後，化為白色賓士神色倉惶地開走了。是說龍鱗真的不可小覷，顒衍還是第一次見到把牆撞碎了還不會凹下去的保險桿，下次應該剝忌離的皮來替他的破車做擋風玻璃。
新房客交疊了一下迷你裙下的腿，抬頭發現四個人八隻眼睛全盯著他的大腿瞧，似乎覺得有點害羞，又回復原本正襟危坐的姿勢。
「總、總之，先認識一下。」
久染端出房東的威嚴，清咳了一聲。
「你先自我介紹一下自己吧，新房客。」
新房客的表情立刻誠惶誠恐起來。
「你們好，我叫秉燭，今天開始要住在這裡，請大家多多指教！」他低下了頭。
交誼廳裡一片寂靜，暫時沒有人出聲。
「……就這樣？」
說話的是顒衍，他用極度不滿的目光瞪著眼前的新房客短裙下的大腿。
「啊，我的興趣是做菜和看電視轉播的職業摔角。」自稱秉燭的新房客補充。
「誰想知道你的興趣！你閒著沒事幹嘛男扮女裝？」
「我沒有男扮女裝啊。」秉燭歪頭。
「你這樣還不叫男扮女裝？這頭髮是怎麼回事？」
「這是我原本的頭髮喵。」秉燭說。
「講話字尾不准亂加奇怪的音！你的臉呢，沒事化什麼妝？」
「這是我原本的臉，我沒有化妝。」
「這身衣服呢？」
「他們給我什麼我就穿什麼，我覺得還滿好看的啊。」秉燭站起來讓小短裙轉了一圈。
交誼廳裡的其他人都沒吭聲，顒衍扶著太陽穴坐在沙發上，似乎在思考什麼人生重大的抉擇。
「不行，身為歸如的宿舍管理人還有守護人類道德的老師，我不能容忍有人隨隨便便就混進來男生宿舍。」顒衍說。
「可是我真的是男生啊。」
秉燭走到顒衍面前，在他來不及反應過來之前，倏地掀起了那條白色百褶小短裙，裡面竟然是蔥綠色的四角褲，顒衍連叫停的時間都沒有，秉燭當著顒衍的面就把四角褲拉了下來。
「你看，沒有騙你吧？」新房客說。
「哇喔，好壯觀。」竟陵在旁邊讚嘆。
「好像比尚的還要雄偉一點。」忌離說。
「尚融的明明比這個小。」顒衍說。
「你看過尚哥的嗎？」竟陵問顒衍。
「你們這些男生好糟糕，請暫時不要跟我說話。」久染掩著面頰，一邊打開指縫偷瞄。
「請問……這樣就可以了嗎？」
秉燭面對興致勃勃的眾人，維持著掀裙子的狀態，困惑地看著瞪大眼睛、幾乎要把臉貼上來的顒衍，不安地扭了一下身體。
顒衍靠回沙發椅上，長長吐了口氣。
「很好，我以管理人的身分認可你住進這間男子宿舍的基本資格。」
他表情嚴肅起來，掩飾掉內心深處的衝擊。
「但是，光是這樣還不夠。」
秉燭惶恐地放下裙襬，也沒再把四角褲穿起來，那裡的弧度隱約透了出來，形成一種十分違和的畫面。
顒衍故作鎮定地說：「作為本宿舍的管理人，有必要對房客有一番基本的認識，你先介紹一下自己吧。」
「唔嗯，可是我剛剛介紹過了啊。」秉燭說。
「你只說了你的名字，至少說明一下你從哪裡來、是哪一族的，父系和母系各為何，能力是什麼等等，也不用說得太詳細，但至少給大家看一下你的真身吧？」
「哪一族？真身？」秉燭看起來更困惑了。
「對啊，你不用擔心，身為管理人，我不會將你的基本資料洩漏出去。這裡的妖神基本上也都受我的管理，我會約束他們，不會把你的祕密說出去。」
顒衍見新房客還是一臉遲疑的樣子，抓了抓頭說；
「你不用擔心，我介紹一下好了，你面前那個看起來很淫蕩的男孩，他是靈鳥族的妖神，人形時用的名字是竟陵。雖然他身上的口很不緊，臉上的口是絕對可以信任的。」
「我臉上的口也不緊，你又不是沒用過。」竟陵托著腮說。
顒衍無視床伴的不當發言。
「左邊那個一臉屎面的男人，他是水族的妖神，義名是忌離，道行據說很深，不過還是被另一個妖神壓著玩就是了。他基本上不會聽你在說什麼，人生有百分之八十的時間都在恍神，所以你可以安心。」
忌離好像真的在恍神的樣子，對顒衍的批評置若罔聞，顒衍的視線又移向久染。
「至於這個，你應該認識她才對，她是大寺的長老之一，也是他們當中最小最沒用的，大多數人叫她九妹，也有人叫她九天玄女。她雖然有神格，但是因為太弱，所以連妖神都打不過，她敢洩密你就把她宰了就行了。」
「什麼叫『這個』？你至少用『這位淑女』吧？」久染不滿地嘟嘴。
「你埋怨錯地方了吧……」竟陵說。
「此外這宿舍還有另外一位妖神，不過他現在人不在這裡，介紹起來也有點複雜，反正他不重要，以後想到再認識就行了，不認識他也沒關係。」顒衍的俊臉稍微扭曲了一下。
秉燭「喔」了一聲，似乎對顒衍的介紹很感興趣的樣子，他看著顒衍又問：「那你呢？」
顒衍撇了一下嘴唇：「我是宿舍的管理人，我是人類。」
「咦？為什麼只有你是人類？」秉燭問。
「不為什麼，我就是人類。」
顒衍板著臉說。
「我負責管理這座小鎮裡所有的妖神和制服所有的妖鬼，就是上面不負責任，把爛攤子全部丟給我的意思，所以我有這個小鎮所有妖的名簿。但你是大寺那邊送過來的，算是外來妖，跟忌離他們一樣，我無法直接掌握你們的資料。」
「原來是這樣啊。」秉燭睜大了眼睛，煞有其事地點點頭。
「所以你也不用擔心，基本上只要你乖乖待著，不要作亂的話，我是不會拿你的弱點對付你的，我也沒時間管你，只是按照規定我至少要知道你的底細。」
「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秉燭忽然打斷他。
「你問。」
「你剛剛說的，什麼妖神、妖鬼，還有大寺的，到底是什麼啊？」秉燭一臉天真地問。
這回不止顒衍，連久染等人也瞪大了眼睛。
「你不知道？你不是從大寺那裡過來的嗎？」顒衍問。
「唔……我不清楚耶，我只記得自己被帶到一個很大、很漂亮也很莊嚴的地方，在那裡吃喝玩樂了一陣子，然後有天有個自稱七姊姊的人跟我說，要讓我搬去另一個更好的地方。我說好，她就派一輛到處橫衝直撞的白車子送我過來了。」
秉燭說，顒衍難以理解地瞪著他。
「西王母什麼也沒跟你說嗎？你不是因為犯錯才到這裡來的？」
「犯錯？犯什麼錯？」
「你連這個也不知道？你到大寺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顒衍額角淌下了一滴汗水。
「喔，這個啊。」
秉燭擊了一下掌，在顒衍的注視下，露出了再天真燦爛可愛不過的笑容。
「我不記得了，我失憶了。」
交誼廳裡再次一片寂靜，直到顒衍做出了掀桌的手勢（雖然沒真的掀，因為他怕久染跟他要求損害賠償）。
「你騙鬼啊！這年頭這個梗已經不流行了啦！」管理人暴走了。
「是、是真的，我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嘛喵。」
秉燭驚慌地蹲在地上，雙目含淚，用手護住頭，擋住顒衍的咆哮。
「我從有記憶開始就已經在你們說的那個地方啊，我有問那個七姊姊關於我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等等的，但是那個七姊姊要我不要擔心，開開心心地生活就好，我就聽她的話嘛。」
「那你怎麼記得自己的名字？」
「是一個看起來很威風的大哥說的，他說以後有人問起我的名字，就告訴他們我叫秉燭，我覺得這名字很好聽啊。」
「是神農。」
忌離難得發言，但顒衍在盛怒下根本沒在理。
「不知道妖的底細我要怎麼管理！算了，我不管了，這世上有強制讓妖神回復真身的方法。」
顒衍說著就跳起來，湊近還在驚慌失措的秉燭，單手將他壓倒在沙發上。
「喂，衍，你該不會是要……」竟陵看起來有點擔心。
「嗯，用離離上九，直接破壞他胸口的精守，如果他想保護自己精守的話，自然會現出真身來。」顒衍面露凶光地說。
「等、等一下……」
秉燭扭動著短裙下的大腿，但是顒衍很快便熟練地制服住他所有的掙扎，還一把扯開他的上衣襯衫。
「給我乖乖的，不准反抗！」
「阿衍，你太粗暴了啦。」
久染看不過去，特別是被壓在下面的人一臉泫然欲泣，尤其正看、左看、右看、脫光看都像是個女生的時候。
「囉唆，叫你不要亂動！不亂動就不會痛，我會溫柔一點的。」
「嗚，等一下，不要，好痛……」
「一下子就過去了，看著天花板數到三，不，數到十好了。」
「不要、我不要……」
就在眾人都覺得顒衍應該會得逞……會成功的時候，忽然交誼廳裡熾光一閃，久染還來不及看清發生了什麼事，顒衍頎長的身體忽然高高彈起，然後朝牆的方向被遠遠甩了出去。
「阿衍！」
「衍！」
竟陵的反應和速度都是最快的，只見他以人類難以企及的速度移向牆邊，左臂一伸，剎那間化作色彩斑斕的羽翼，恰巧接住了顒衍的身體。
然而顒衍的狀況也沒好到哪裡，他臉色慘白，上半身的襯衫已碎成破布般，露出精實的胸膛來，血絲從唇角淌了下來。
顒衍的右臂無力垂著，前臂的地方高高腫起了一塊。
「斷了……？」忌離低聲問。
顒衍別過頭唾去一口血，點了點頭。
「好在我即時用手臂擋住，否則現在碎的就不是骨頭，而是心脈了……」
竟陵和久染都相顧駭然，只見沙發上的新房客動了一下，一臉茫然地直起身，像是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的胸口依舊敞開著，心口的地方若有似無地綻放著幽微的光芒，但旋即漫滅。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顒衍驚魂未定，按著胸口喘息不已。
秉燭呆呆地看著顒衍的慘況，半晌後像是忽然心有靈犀一般，擊了一下掌。
「啊，我想起來了，那個大哥好像有跟我說過。」
他開心地望向重傷的顒衍，伸出手指指著自己。
「我，是神喵！」
「你是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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