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刻回憶：獻給最思念的你
作者與自己父親對話，希望讓這條顛簸的生命之路可以得到撫慰。
活動訊息
想找書的時候，特別想偷看網友的書櫃... 原來大家都在看這本 ↓↓↓
簡單卻顛覆的思辯，帶你穿越人生迷霧...自我成長書展75折起，滿額送保溫袋 👉逛逛去
太多人活得太費力，我想為大家、包括我自己，找到比較省力、又能活得更舒服的方法。─蔡康永
內容簡介
急診室可謂是醫院的風暴中心，即使擁有豐富經驗，田醫師仍常說：「總使我是專業醫者，但還是人。」在工作場域看到許多生命的驟起驟落，再加上自己父親罹癌，因此對田醫師而言，醫療並非提供技術，還付出關懷與愛。
藉由分享工作多年以來的所見所聞，也與自己父親對話，希望讓這條顛簸的生命之路可以得到撫慰。
我在急診室裡，遇到的每個生與死瞬間，都讓我想起你，爸爸！
喜悅與悲傷的交錯中，都與您身影重疊。
內容收錄田知學醫師的生命見聞，希望讓你我從中獲得勇氣，正如醫師也是如此變得堅強。
身為醫者，在急診室多年，近幾年更積極推廣AED，是過往看著部落中落後醫療資源，而有的志向。我的父母也總鼓勵著我，最後我真的走進急診室，成了救人的醫生。
急診室裡是生死的縮影，在這場域裡總使我是專業醫者，但還是人，同樣會感慨生老病死，心情也常忍不住跟患者與其親友的苦痛歡笑而起伏。我自己也在急診工作中變得更專業、堅強。
直到父親罹癌，我才知道自己還不勇敢，這些故事我想獻給天上的父親，跟他說我能感受到你一直在，因此面對死亡恐懼能夠堅定且勇敢。
影音介紹
目錄
自序
一、我很厲害吧
二、婚禮
三、夢不到你
四、你先走吧
五、我還沒有準備好
六、我們的海角七號
試閱
你先走，但從未離開
踏著沉重複雜的心情走在午夜十二點半的暗巷裡，覺得對不起很多人，最對不起的就是爸爸你了！對不起！爸爸，我沒有辦法讓媽媽快樂。
「知學！我很愛妳！」才剛坐上計程車的媽媽突然從車裡鑽出窗口，給我一個顫抖的擁抱。
「妳路上好好休息！」我心情沉重得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媽媽，但至少醫學上她看起來不像精神失常的樣子。「司機先生，請你安全地送她回去。」我憂心忡忡地請託司機。
「沒問題！我本來就開夜班的，我現在精神很好。送完她我會在附近日月潭投靠親戚，睡飽再回台北。」司機很可靠地承諾著。
「多禱告！還有讀聖經！」這是爸爸你離開後，媽媽她最常唸我的事情。
很多年前，我也這樣包夜車回山上過，那次是去看爸爸你，你心臟不舒服。路上我一直哭，跟司機先生說不用理我。一到南基醫院，就衝進病房抱你！
這次媽媽路上不知道會是怎麼樣的心情。爸爸，你可以陪她嗎？你可以安慰她嗎？如果她哭了，可以代我幫她擦眼淚嗎？
＊＊＊＊＊＊＊＊
爸爸離世後，過去脾氣如風暴的媽媽，整個人沉寂下來。媽媽在成長的記憶中對我與哥哥的管教，情緒總來得快且猛，幼時的我不理解，還以為自己不是媽媽的小孩，才會被這麼粗暴的對待，記得我當時哭著認真問爸爸：「爸爸你可以誠實的跟我說，她真的是我媽媽嗎？」爸爸則總是會溫柔地安慰我，要我想著記著媽媽美好的一面。
個性這樣狂暴的母親，在父親倒下時，不改過往的愛與勇敢，每次去醫院探視前，總是精心妝扮，要給爸爸你看到狀態美好的自己。還記得父親開膽囊癌的第一台刀，因為開刀時間太長，因此術後必須待在加護病房休息。終於，等到拔管了，雖然聲音非常沙啞和無力，但是記得當時能聽見父親的聲音，那感覺真好，同時更慶幸的是氣色也很好。孫子們爭相把昨晚他們畫的阿公給父親看，父親真是好高興，還請護士將畫貼在牆上。
「茂盛，你看。我今天穿新衣服，還有新鞋子！」在握著父親的手祈禱、閒聊之後，媽媽掀起隔離衣想給父親看她的新裝，那是我帶著母親去買的。
那時的媽媽就像一個初戀的少女……
＊＊＊＊＊＊＊＊
父親與母親的愛情若寫成故事，那絕對是轟轟烈烈的青春。年輕時的媽媽相當地美麗，因此有眾多的追求者。這當中媽媽選擇經濟條件並不是特別優渥的你。也許是真愛無敵，年輕的媽媽與爸爸你即使陷入苦戀，但對彼此心意仍十分堅定。
「茂盛，趕快娶我……」當年媽媽在中壢車站淚眼汪汪地看著爸爸你。
你心疼媽媽同時告訴自己一定要履行承諾。當初你放棄原本的婚約而選擇了媽媽；媽媽也有眾多追求者，外公甚至已經準備好要讓她嫁給一位瘸腿的醫師，可她卻堅持嫁給只能負擔鐵牛禮車和鹽巴飯團婚禮的你。
她天主教、你基督教，這衝突在保守的當時，連教堂也不給辦婚禮，最後婚禮辦在老家院子裡，不僅如此新房還得和家中長輩共用。結婚隔天她就開始跟著婆家務農，第三天，你回士校服役。
婚後，她曾被認為你沒出息沒前途的外公和外婆痛打回家，他們認為如果女兒當初嫁的是那位醫師，或是另一位苦苦追求她的日本籍博士，又或是，隨隨便便一個追求者，條件都比你來得好，那麼他們的女兒就不需要過得如此辛苦。外公外婆表達遺憾的方式或許並不溫柔，可不捨的心是真切的。多年以後，外公卻告訴大家你是最孝順、最有成就的女婿。
婚後，你們並沒有童話般的「從此以後王子和公主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柴米油鹽、紛紛擾擾的現實問題，與諸多生活瑣事，導致你們的相處，有很長一段時間是在爭吵謾罵中度過。
年輕的媽媽，因為心痛而離家出走過幾次。那一次，她決定不再如此莽撞。那是在老舊水里車站，看到還在牙牙學語的我，應該是幾天沒洗澡、全身髒兮兮的領口、袖口滿滿的口水加上汙漬，臉上一抹抹乾掉的鼻涕，被戴著切掉三分之一的廢棄籃球做成帽子的爺爺抱在腿上。
爺爺和同在等公車的一群老人話家常，一個不小心，我手上那根其他老人家給的棒棒糖掉到地上，我努力掙脫爺爺的環抱，撿起棒棒糖，塞到嘴裡繼續吃。當下媽媽下定決心她走上前去，抱起我，看著爺爺說：「我們一起回家吧。」
＊＊＊＊＊＊＊＊
說到媽媽，媽媽非常漂亮，這應該也是為什麼你當初會為她痴迷的原因之一吧。你的死黨曾在你毀婚的前夕這樣勸阻你。
「你不能因為她的美麗而放棄你的未婚妻啊！」
小學勉強畢業的她很真、很直、很善良、很美麗。她的美麗很衝突，從沒看過她害怕。蟲、蟑螂、老鼠、蛇等等這些都不會讓她尖叫。嫁給爸爸你之後，孕期連孕婦裝都沒有，她都穿你寬鬆的、已經不穿的軍服。
從田裡工作回來的路上，看到一條大蛇，突然覺得應該很美味，她就把牠抓起來了。熟練地用自己的鞋帶把蛇吊綁在樹上，撕下蛇皮，到溪流裡清理一下內臟，帶回家煮湯。
孩子誕生後，同一期間你也在準備山地行政特考，媽媽依舊堅強地，一個人照顧公公婆婆還有孩子，讓你無後顧之憂。
當時，體重不過四十公斤的她，可以扛米走十幾公里的路到另一個市場，只為了多賺一斤幾毛錢的差價。清晨去山裡挖竹筍，半夜起來煮筍子， 隔天清晨一樣扛去那十幾公里外的市場賣，都還沒有擺好，就開始有人搶著買。
看到人家工地不用的大捆的鐵網，問一下可不可以拿之後，她一手牽著兩個孩子，另一手扛著鐵網回家。
賀伯颱風之後，她走在部落的大馬路上，突然發現河谷那邊好像有一堆粉紅色的東西在芒草間攢動著。她帶著一群婦女下去，結果，抓了一群被颱風吹走的豬回部落。那時候，部落裡因此很多人家的院子裡都多了一頭豬。
媽媽她從不喜歡稱讚我美麗，或是鼓勵我在外表上努力。她希望我是獨立的、是正直善良的，如果未來可以有像老師一樣正當的工作就太棒了。所以當部落裡大人們聚集喝酒，媽媽把酒錢省下來給我買簿子，把她所有會的字都教我。
她做過家庭手工、打毛線、當各種臨時工人、在山上小學煮營養午餐 、當小學的工友。當我放學後或是放假時，因為要去幫忙洗菜、砍草、倒垃圾，而感到丟臉，她會很生氣。她覺得自己不偷不搶，很正當地很努力地工作，即使僅小學的學歷卻可以得到工友的工作，應該引以為榮的！所以當我有驕傲自滿的態度 ，她會關起門來，狠狠地教訓我。
媽媽這樣務實勤儉的性格，反映在生活各個小地方，例如衣櫥裡的的衣服，也都是撿捐贈、妹妹們不要的，以及在當工友的學校老師不穿的。不過她怎麼穿都漂亮。山上小學每年的畢業大合照，媽媽雖然是在最角落位置的工友，但是最亮眼。
在我看來這樣萬分美麗堅毅的媽媽，心中卻有個過不去的坎。
很小就聽說很多女人很欣賞你，這點讓她痛苦萬分。我則一直都不想知道太多。私心地、很努力地在心中保護我深愛的你美好形象，因為成長過程中，你是我的一切。所以當媽媽把你的外遇事件清清楚楚地證實在我眼前的時候，我開始常常作有你和她的噩夢，常常莫名地哭泣。國中住校的時候更嚴重，在學校被霸凌，回到家還要面對你，想到你的外遇，想到健康教育課本上寫的男女之間，所有負面情緒混在一起卻沒有出口的心情，是很難受的。
放假回到家應該是開心的，我卻常常徹夜難眠，窩在客廳裡任憑眼前電視從有節目到畫面跑出彩色條紋訊號。熬過整夜，惡性循環的結果，星期天早上總是累到無法起身去教堂，只是一直哭……
媽媽誤以為我在鬧情緒，把我罵到臭頭。我還是同樣的反應 ，哭……
我也曾經對著跟你吵完架、接近瘋狂的媽媽說：「跟他離婚吧！我會努力讀書，我會照顧妳！」那時候媽媽比較少兇我，因為她需要有人站在她那邊。
「那個女的現在在國中那邊參加活動，妳去找她！罵她！」有天媽媽她歇斯底里地要求我。
我哭了：「可以不要嗎！妳沒有想過我才幾歲？就一直告訴我這些事情。妳有問過我我想要知道嗎？我真的好痛苦！」當時我年紀還小根本無法理解婚姻發生錯誤時，媽媽憤怒的情緒。
「哼！那我的苦呢？」媽媽情緒十分氣憤。
「所以，妳可以把我當作是她，生氣的時候不擇話語的罵我嗎！」我說。
「哼！妳只會跟爸爸撒嬌！妳們都一樣！」媽媽繼續將情緒丟向我，我站在原地啜泣，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我的感受，我的世界毀了，我心中最愛的美好的你也毀了。
有時候，我會一個人騎腳踏車往山裡跑，獨自泡在深山的溪流裡發呆，或是整個人潛在水裡閉上雙眼，只聽到泡泡在水裡發出的聲音。當空氣越來越清涼，開始被霧籠罩的時候，心裡感到特別平靜。也可以在森林裡的小徑裡漫無目的地一直走一直走……後來，有一次摔車了，看著雙氧水在腿上一堆擦傷上面冒泡，整個人痛昏過去。那次之後，就很少這樣出走了。再後來，嘗試著寫信給你，告訴你我的矛盾和痛苦。
再後來，我開始交男朋友了，卻犯了同樣的錯誤。
在一切都歸於平靜，只剩下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你開著我們家的第一台車，那台破舊的N手車，開上高速公路可能隨時會因式分解的車。
「妳都沒有再提V同學了。」你說。
「嗯！我們分手了！他很好！不是他的錯！」我說著，同時把頭靠在你的肩膀，鼻頭酸酸的。
「我知道，他是個很不錯的男生。修養、教養都很好。」你說。「一直沒有跟你說，同學V的爸媽好像不太喜歡我。我每每到他的家作客，V的爸媽總是把我當空氣，別人說話他們都會回應，可是當我說話時，他們態度像是對待空氣，什麼都沒聽見，也完全沒有反應。」我說，你皺著眉頭聽。
「同學V的雙親對我這樣，其實我還可以接受。但是想到以後他們如果也這樣對你、只有小學畢業的媽媽、不會講國語的外公和奶奶……還有其他家人，我就沒有辦法。」我說。
你沒有回應。
「但我分得很痛苦。最後決定往外發展，我參加很多校外活動，也認識了別的男生，可是其實沒有比較開心，我甚至會將一段原本好好的關係，刻意打壞。」我開始哭。告訴你心頭重重的失落、空虛，還有不能原諒自己的矛盾。
「妳之前放在我包包的信，其實我有看。一直帶在身邊。」你說。
啊！我記得那封信的結尾：「我只是希望，有天我跟哥哥都大了，有自己的生活的時候，你和媽媽還有彼此，還可以繼續手牽著手。」
「V真的是很好的人，只是他的家人這樣對待妳，我也會難過。」你說。
你給我很長的時間靜默，看看窗外，想想V，想到那次見完他父母，他送我回家之後啜泣地說：「我還想為妳做很多事情……」我繼續在你肩上啜泣，需要很長很長時間學著放下。
「你愛媽媽嗎？」許久之後，我劃破沈默。
「當然。」你毫不猶豫。
你發病之前幾年開始，你和媽媽走在一起總是十指交扣，坐在一起的時候，很自然互相依偎。媽媽還是一樣愛碎碎唸、還是一樣拗脾氣，你笑著、包容著。
你生病之後，一直努力著想要自己健康起來，想和媽媽做很多很多的事情、帶她去很多很多的地方，可是事與願違。那天，媽媽在病房跟你說要退休，你生氣了！在病房唸她不可以！ 其實你都幫她想好了，對吧？雖然對她生氣，其實，你更氣自己對吧。
你當初的堅持是對的。媽媽她真的需要工作。她直率的個性，無法跟人相處。
以前有你聽她碎碎念，現在，她每天早上一大早就打電話給舅舅，一說就是好幾個小時，另一端的舅舅睡著了她也不知道，繼續說。
原本就跟嫂嫂不合的她，在你離開之後更嚴重了。她甚至會覺得自己被下毒,，為此，媽媽還真的去看了很多醫師，但都沒有一個醫師說她有被下毒，但是她還是堅持。我嘗試過好幾次跟她好好談，卻始終無法改變她的想法。嫂嫂那邊我也去安撫。我知道，爸爸你說過，人家還沒有嫁進來，我們就要先愛她。還有，你一輩子就只認定這一位媳婦了！
上次她車禍被送到我醫院，她的重點不在養傷，而在告訴眾親友們：「我一定是被什麼東西毒了，所以才會頭暈車禍。」在醫院裡偷偷幫她做很多檢查還會診身心科醫師，還是無法將「下毒」這件事情從她心中挖除。所以，我也不怪哥哥他們為什麼不跟她住了，這太困難。
一開始，傳道人還會到家裡住。兩個傳道人的早餐，她可以煮十幾人份，她是真的很虔誠。傳道人的讀經方式還是你留給她的，而這是你們最後最常一起從事的活動。媽媽她也十分享受最後那幾年你們兩個之間的甜蜜啊！那幾年的美麗回憶，即使你離開後，直至今日她大概重複說過幾萬遍了吧。
後來，那個媽媽以為自己被下毒的想法越來越嚴重，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傳道人也不來家裡了。每次回家，好多地方都布滿灰塵與蜘蛛網。或許是怕觸景傷情，媽媽漸漸地不睡在過往你們共住的房間，最後甚至連有你們房間的二樓也甚少上去。
你先走，對她而言真的很痛啊。不過我也有想過，如果她先走，你又會有多勇敢呢？
＊＊＊＊＊＊＊＊
那天一一九送來一個呼吸衰竭的婆婆。有氣無力地呼吸著，全身冰冷盜汗，監視器上顯示著：低血壓、低血氧、非常慢的心律不整。
「她的狀況看起來不太好！隨時都有生命危險！你要急救嗎？」我認真嚴肅地看著伯伯。
「不給她急救吧，不給她插管了吧。」伯伯心疼地看著婆婆，然後用懇求又篤定的眼神看著我。
「好！那我會做我們能做的！盡量不會讓她太痛苦！」我說。就在這個時候，伯伯突然站挺身子、脫下帽子、面帶笑容，用最開朗、寬闊的嗓音大聲地說：「小乖乖！妳先走！俺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妳先走！俺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妳先走！俺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伯伯話一說完，「嘟、嘟、嘟……」心電圖監視器上原本微弱起伏著的心跳，突然轉成一條水平線，急救室裡大家都靜了下來，伯伯仍舊站著直挺挺地、笑容還在，眼神焦距落則在無止境的遠端……
從遠端彷彿傳來教堂的鐘聲「噹、噹、噹……」一如他們當初是那樣開始的，「嘟、嘟、嘟……」最後也是那樣結束。
還有一次，在急診幫一位老先生診斷出膽管癌。老先生突然發脾氣：「我只是要知道有這個問題就好了！我現在要帶我的太太回去了。」可他的妻子比他退化地還要厲害，連走路需要攙扶。
「以你現在的狀況，回去，很快就會倒下來了！她是要怎麼照顧你？」我問。
「我們的兒子，一個死了、一個被關了。不過沒關係！我後半生都準備好了！我們兩個的墳墓都買好了！」老爺爺的態度很堅持很執拗。
我一手握住伯伯的手，另一手放在他的肩膀：「那更不能讓婆婆太辛苦啊！在醫院我們可以幫忙照顧你！」。
「他決定就好！」坐在一旁的婆婆，交疊在柺杖上的雙手顫抖著。
「我們至少插個引流管好不好？這樣才有體力陪婆婆啊？牽著她的手，一起珍惜剩下的日子。」我說。
「那是還有多少時間？三個月？六個月？」伯伯心疼地望向婆婆。
「這個我真的沒有辦法給你答案。」我說。
「我走了她是要怎麼辦哪？」伯伯突然激動起來。
婆婆在一旁也默默地眼眶泛紅，身體不自主地前後晃著。
「為什麼？為什麼就不能我們兩個一起走？我先走！那她要怎麼辦哪？」伯伯開始啜泣。
眼前一個超過我年紀兩倍以上的人，他的人生智慧和歷練早就高過我的頭了，
我是能給他什麼建議或想法呢？
「早知道當年做日本兵，那一次炸彈來的時候就該炸到我！現在就不會那麼痛苦！我先走可以！但是她要怎麼辦哪？為什麼不能一起走？為什麼……」伯伯放聲大哭。
默默地站在一旁拍著伯伯的背，這次換我無法了。心中浮現《家後》那首歌，
很深刻地懂了，歌詞中先讓對方走的那傷心是——體貼。
＊＊＊＊＊＊＊＊
所以，你們兩個是你先走。
踏著沉重複雜的心情走在午夜十二點半的暗巷裡，覺得對不起很多人，最對不起的就是爸爸你了！對不起！爸爸，我沒有辦法讓媽媽快樂。
「知學！我很愛妳！」才剛坐上計程車的媽媽突然從車裡鑽出窗口，給我一個顫抖的擁抱。
「妳路上好好休息！」我心情沉重得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媽媽，但至少醫學上她看起來不像精神失常的樣子。「司機先生，請你安全地送她回去。」我憂心忡忡地請託司機。
「沒問題！我本來就開夜班的，我現在精神很好。送完她我會在附近日月潭投靠親戚，睡飽再回台北。」司機很可靠地承諾著。
「多禱告！還有讀聖經！」這是爸爸你離開後，媽媽她最常唸我的事情。
很多年前，我也這樣包夜車回山上過，那次是去看爸爸你，你心臟不舒服。路上我一直哭，跟司機先生說不用理我。一到南基醫院，就衝進病房抱你！
這次媽媽路上不知道會是怎麼樣的心情。爸爸，你可以陪她嗎？你可以安慰她嗎？如果她哭了，可以代我幫她擦眼淚嗎？
＊＊＊＊＊＊＊＊
爸爸離世後，過去脾氣如風暴的媽媽，整個人沉寂下來。媽媽在成長的記憶中對我與哥哥的管教，情緒總來得快且猛，幼時的我不理解，還以為自己不是媽媽的小孩，才會被這麼粗暴的對待，記得我當時哭著認真問爸爸：「爸爸你可以誠實的跟我說，她真的是我媽媽嗎？」爸爸則總是會溫柔地安慰我，要我想著記著媽媽美好的一面。
個性這樣狂暴的母親，在父親倒下時，不改過往的愛與勇敢，每次去醫院探視前，總是精心妝扮，要給爸爸你看到狀態美好的自己。還記得父親開膽囊癌的第一台刀，因為開刀時間太長，因此術後必須待在加護病房休息。終於，等到拔管了，雖然聲音非常沙啞和無力，但是記得當時能聽見父親的聲音，那感覺真好，同時更慶幸的是氣色也很好。孫子們爭相把昨晚他們畫的阿公給父親看，父親真是好高興，還請護士將畫貼在牆上。
「茂盛，你看。我今天穿新衣服，還有新鞋子！」在握著父親的手祈禱、閒聊之後，媽媽掀起隔離衣想給父親看她的新裝，那是我帶著母親去買的。
那時的媽媽就像一個初戀的少女……
＊＊＊＊＊＊＊＊
父親與母親的愛情若寫成故事，那絕對是轟轟烈烈的青春。年輕時的媽媽相當地美麗，因此有眾多的追求者。這當中媽媽選擇經濟條件並不是特別優渥的你。也許是真愛無敵，年輕的媽媽與爸爸你即使陷入苦戀，但對彼此心意仍十分堅定。
「茂盛，趕快娶我……」當年媽媽在中壢車站淚眼汪汪地看著爸爸你。
你心疼媽媽同時告訴自己一定要履行承諾。當初你放棄原本的婚約而選擇了媽媽；媽媽也有眾多追求者，外公甚至已經準備好要讓她嫁給一位瘸腿的醫師，可她卻堅持嫁給只能負擔鐵牛禮車和鹽巴飯團婚禮的你。
她天主教、你基督教，這衝突在保守的當時，連教堂也不給辦婚禮，最後婚禮辦在老家院子裡，不僅如此新房還得和家中長輩共用。結婚隔天她就開始跟著婆家務農，第三天，你回士校服役。
婚後，她曾被認為你沒出息沒前途的外公和外婆痛打回家，他們認為如果女兒當初嫁的是那位醫師，或是另一位苦苦追求她的日本籍博士，又或是，隨隨便便一個追求者，條件都比你來得好，那麼他們的女兒就不需要過得如此辛苦。外公外婆表達遺憾的方式或許並不溫柔，可不捨的心是真切的。多年以後，外公卻告訴大家你是最孝順、最有成就的女婿。
婚後，你們並沒有童話般的「從此以後王子和公主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柴米油鹽、紛紛擾擾的現實問題，與諸多生活瑣事，導致你們的相處，有很長一段時間是在爭吵謾罵中度過。
年輕的媽媽，因為心痛而離家出走過幾次。那一次，她決定不再如此莽撞。那是在老舊水里車站，看到還在牙牙學語的我，應該是幾天沒洗澡、全身髒兮兮的領口、袖口滿滿的口水加上汙漬，臉上一抹抹乾掉的鼻涕，被戴著切掉三分之一的廢棄籃球做成帽子的爺爺抱在腿上。
爺爺和同在等公車的一群老人話家常，一個不小心，我手上那根其他老人家給的棒棒糖掉到地上，我努力掙脫爺爺的環抱，撿起棒棒糖，塞到嘴裡繼續吃。當下媽媽下定決心她走上前去，抱起我，看著爺爺說：「我們一起回家吧。」
＊＊＊＊＊＊＊＊
說到媽媽，媽媽非常漂亮，這應該也是為什麼你當初會為她痴迷的原因之一吧。你的死黨曾在你毀婚的前夕這樣勸阻你。
「你不能因為她的美麗而放棄你的未婚妻啊！」
小學勉強畢業的她很真、很直、很善良、很美麗。她的美麗很衝突，從沒看過她害怕。蟲、蟑螂、老鼠、蛇等等這些都不會讓她尖叫。嫁給爸爸你之後，孕期連孕婦裝都沒有，她都穿你寬鬆的、已經不穿的軍服。
從田裡工作回來的路上，看到一條大蛇，突然覺得應該很美味，她就把牠抓起來了。熟練地用自己的鞋帶把蛇吊綁在樹上，撕下蛇皮，到溪流裡清理一下內臟，帶回家煮湯。
孩子誕生後，同一期間你也在準備山地行政特考，媽媽依舊堅強地，一個人照顧公公婆婆還有孩子，讓你無後顧之憂。
當時，體重不過四十公斤的她，可以扛米走十幾公里的路到另一個市場，只為了多賺一斤幾毛錢的差價。清晨去山裡挖竹筍，半夜起來煮筍子， 隔天清晨一樣扛去那十幾公里外的市場賣，都還沒有擺好，就開始有人搶著買。
看到人家工地不用的大捆的鐵網，問一下可不可以拿之後，她一手牽著兩個孩子，另一手扛著鐵網回家。
賀伯颱風之後，她走在部落的大馬路上，突然發現河谷那邊好像有一堆粉紅色的東西在芒草間攢動著。她帶著一群婦女下去，結果，抓了一群被颱風吹走的豬回部落。那時候，部落裡因此很多人家的院子裡都多了一頭豬。
媽媽她從不喜歡稱讚我美麗，或是鼓勵我在外表上努力。她希望我是獨立的、是正直善良的，如果未來可以有像老師一樣正當的工作就太棒了。所以當部落裡大人們聚集喝酒，媽媽把酒錢省下來給我買簿子，把她所有會的字都教我。
她做過家庭手工、打毛線、當各種臨時工人、在山上小學煮營養午餐 、當小學的工友。當我放學後或是放假時，因為要去幫忙洗菜、砍草、倒垃圾，而感到丟臉，她會很生氣。她覺得自己不偷不搶，很正當地很努力地工作，即使僅小學的學歷卻可以得到工友的工作，應該引以為榮的！所以當我有驕傲自滿的態度 ，她會關起門來，狠狠地教訓我。
媽媽這樣務實勤儉的性格，反映在生活各個小地方，例如衣櫥裡的的衣服，也都是撿捐贈、妹妹們不要的，以及在當工友的學校老師不穿的。不過她怎麼穿都漂亮。山上小學每年的畢業大合照，媽媽雖然是在最角落位置的工友，但是最亮眼。
在我看來這樣萬分美麗堅毅的媽媽，心中卻有個過不去的坎。
很小就聽說很多女人很欣賞你，這點讓她痛苦萬分。我則一直都不想知道太多。私心地、很努力地在心中保護我深愛的你美好形象，因為成長過程中，你是我的一切。所以當媽媽把你的外遇事件清清楚楚地證實在我眼前的時候，我開始常常作有你和她的噩夢，常常莫名地哭泣。國中住校的時候更嚴重，在學校被霸凌，回到家還要面對你，想到你的外遇，想到健康教育課本上寫的男女之間，所有負面情緒混在一起卻沒有出口的心情，是很難受的。
放假回到家應該是開心的，我卻常常徹夜難眠，窩在客廳裡任憑眼前電視從有節目到畫面跑出彩色條紋訊號。熬過整夜，惡性循環的結果，星期天早上總是累到無法起身去教堂，只是一直哭……
媽媽誤以為我在鬧情緒，把我罵到臭頭。我還是同樣的反應 ，哭……
我也曾經對著跟你吵完架、接近瘋狂的媽媽說：「跟他離婚吧！我會努力讀書，我會照顧妳！」那時候媽媽比較少兇我，因為她需要有人站在她那邊。
「那個女的現在在國中那邊參加活動，妳去找她！罵她！」有天媽媽她歇斯底里地要求我。
我哭了：「可以不要嗎！妳沒有想過我才幾歲？就一直告訴我這些事情。妳有問過我我想要知道嗎？我真的好痛苦！」當時我年紀還小根本無法理解婚姻發生錯誤時，媽媽憤怒的情緒。
「哼！那我的苦呢？」媽媽情緒十分氣憤。
「所以，妳可以把我當作是她，生氣的時候不擇話語的罵我嗎！」我說。
「哼！妳只會跟爸爸撒嬌！妳們都一樣！」媽媽繼續將情緒丟向我，我站在原地啜泣，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我的感受，我的世界毀了，我心中最愛的美好的你也毀了。
有時候，我會一個人騎腳踏車往山裡跑，獨自泡在深山的溪流裡發呆，或是整個人潛在水裡閉上雙眼，只聽到泡泡在水裡發出的聲音。當空氣越來越清涼，開始被霧籠罩的時候，心裡感到特別平靜。也可以在森林裡的小徑裡漫無目的地一直走一直走……後來，有一次摔車了，看著雙氧水在腿上一堆擦傷上面冒泡，整個人痛昏過去。那次之後，就很少這樣出走了。再後來，嘗試著寫信給你，告訴你我的矛盾和痛苦。
再後來，我開始交男朋友了，卻犯了同樣的錯誤。
在一切都歸於平靜，只剩下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你開著我們家的第一台車，那台破舊的N手車，開上高速公路可能隨時會因式分解的車。
「妳都沒有再提V同學了。」你說。
「嗯！我們分手了！他很好！不是他的錯！」我說著，同時把頭靠在你的肩膀，鼻頭酸酸的。
「我知道，他是個很不錯的男生。修養、教養都很好。」你說。「一直沒有跟你說，同學V的爸媽好像不太喜歡我。我每每到他的家作客，V的爸媽總是把我當空氣，別人說話他們都會回應，可是當我說話時，他們態度像是對待空氣，什麼都沒聽見，也完全沒有反應。」我說，你皺著眉頭聽。
「同學V的雙親對我這樣，其實我還可以接受。但是想到以後他們如果也這樣對你、只有小學畢業的媽媽、不會講國語的外公和奶奶……還有其他家人，我就沒有辦法。」我說。
你沒有回應。
「但我分得很痛苦。最後決定往外發展，我參加很多校外活動，也認識了別的男生，可是其實沒有比較開心，我甚至會將一段原本好好的關係，刻意打壞。」我開始哭。告訴你心頭重重的失落、空虛，還有不能原諒自己的矛盾。
「妳之前放在我包包的信，其實我有看。一直帶在身邊。」你說。
啊！我記得那封信的結尾：「我只是希望，有天我跟哥哥都大了，有自己的生活的時候，你和媽媽還有彼此，還可以繼續手牽著手。」
「V真的是很好的人，只是他的家人這樣對待妳，我也會難過。」你說。
你給我很長的時間靜默，看看窗外，想想V，想到那次見完他父母，他送我回家之後啜泣地說：「我還想為妳做很多事情……」我繼續在你肩上啜泣，需要很長很長時間學著放下。
「你愛媽媽嗎？」許久之後，我劃破沈默。
「當然。」你毫不猶豫。
你發病之前幾年開始，你和媽媽走在一起總是十指交扣，坐在一起的時候，很自然互相依偎。媽媽還是一樣愛碎碎唸、還是一樣拗脾氣，你笑著、包容著。
你生病之後，一直努力著想要自己健康起來，想和媽媽做很多很多的事情、帶她去很多很多的地方，可是事與願違。那天，媽媽在病房跟你說要退休，你生氣了！在病房唸她不可以！ 其實你都幫她想好了，對吧？雖然對她生氣，其實，你更氣自己對吧。
你當初的堅持是對的。媽媽她真的需要工作。她直率的個性，無法跟人相處。
以前有你聽她碎碎念，現在，她每天早上一大早就打電話給舅舅，一說就是好幾個小時，另一端的舅舅睡著了她也不知道，繼續說。
原本就跟嫂嫂不合的她，在你離開之後更嚴重了。她甚至會覺得自己被下毒,，為此，媽媽還真的去看了很多醫師，但都沒有一個醫師說她有被下毒，但是她還是堅持。我嘗試過好幾次跟她好好談，卻始終無法改變她的想法。嫂嫂那邊我也去安撫。我知道，爸爸你說過，人家還沒有嫁進來，我們就要先愛她。還有，你一輩子就只認定這一位媳婦了！
上次她車禍被送到我醫院，她的重點不在養傷，而在告訴眾親友們：「我一定是被什麼東西毒了，所以才會頭暈車禍。」在醫院裡偷偷幫她做很多檢查還會診身心科醫師，還是無法將「下毒」這件事情從她心中挖除。所以，我也不怪哥哥他們為什麼不跟她住了，這太困難。
一開始，傳道人還會到家裡住。兩個傳道人的早餐，她可以煮十幾人份，她是真的很虔誠。傳道人的讀經方式還是你留給她的，而這是你們最後最常一起從事的活動。媽媽她也十分享受最後那幾年你們兩個之間的甜蜜啊！那幾年的美麗回憶，即使你離開後，直至今日她大概重複說過幾萬遍了吧。
後來，那個媽媽以為自己被下毒的想法越來越嚴重，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傳道人也不來家裡了。每次回家，好多地方都布滿灰塵與蜘蛛網。或許是怕觸景傷情，媽媽漸漸地不睡在過往你們共住的房間，最後甚至連有你們房間的二樓也甚少上去。
你先走，對她而言真的很痛啊。不過我也有想過，如果她先走，你又會有多勇敢呢？
＊＊＊＊＊＊＊＊
那天一一九送來一個呼吸衰竭的婆婆。有氣無力地呼吸著，全身冰冷盜汗，監視器上顯示著：低血壓、低血氧、非常慢的心律不整。
「她的狀況看起來不太好！隨時都有生命危險！你要急救嗎？」我認真嚴肅地看著伯伯。
「不給她急救吧，不給她插管了吧。」伯伯心疼地看著婆婆，然後用懇求又篤定的眼神看著我。
「好！那我會做我們能做的！盡量不會讓她太痛苦！」我說。就在這個時候，伯伯突然站挺身子、脫下帽子、面帶笑容，用最開朗、寬闊的嗓音大聲地說：「小乖乖！妳先走！俺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妳先走！俺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妳先走！俺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伯伯話一說完，「嘟、嘟、嘟……」心電圖監視器上原本微弱起伏著的心跳，突然轉成一條水平線，急救室裡大家都靜了下來，伯伯仍舊站著直挺挺地、笑容還在，眼神焦距落則在無止境的遠端……
從遠端彷彿傳來教堂的鐘聲「噹、噹、噹……」一如他們當初是那樣開始的，「嘟、嘟、嘟……」最後也是那樣結束。
還有一次，在急診幫一位老先生診斷出膽管癌。老先生突然發脾氣：「我只是要知道有這個問題就好了！我現在要帶我的太太回去了。」可他的妻子比他退化地還要厲害，連走路需要攙扶。
「以你現在的狀況，回去，很快就會倒下來了！她是要怎麼照顧你？」我問。
「我們的兒子，一個死了、一個被關了。不過沒關係！我後半生都準備好了！我們兩個的墳墓都買好了！」老爺爺的態度很堅持很執拗。
我一手握住伯伯的手，另一手放在他的肩膀：「那更不能讓婆婆太辛苦啊！在醫院我們可以幫忙照顧你！」。
「他決定就好！」坐在一旁的婆婆，交疊在柺杖上的雙手顫抖著。
「我們至少插個引流管好不好？這樣才有體力陪婆婆啊？牽著她的手，一起珍惜剩下的日子。」我說。
「那是還有多少時間？三個月？六個月？」伯伯心疼地望向婆婆。
「這個我真的沒有辦法給你答案。」我說。
「我走了她是要怎麼辦哪？」伯伯突然激動起來。
婆婆在一旁也默默地眼眶泛紅，身體不自主地前後晃著。
「為什麼？為什麼就不能我們兩個一起走？我先走！那她要怎麼辦哪？」伯伯開始啜泣。
眼前一個超過我年紀兩倍以上的人，他的人生智慧和歷練早就高過我的頭了，
我是能給他什麼建議或想法呢？
「早知道當年做日本兵，那一次炸彈來的時候就該炸到我！現在就不會那麼痛苦！我先走可以！但是她要怎麼辦哪？為什麼不能一起走？為什麼……」伯伯放聲大哭。
默默地站在一旁拍著伯伯的背，這次換我無法了。心中浮現《家後》那首歌，
很深刻地懂了，歌詞中先讓對方走的那傷心是——體貼。
＊＊＊＊＊＊＊＊
所以，你們兩個是你先走。
配送方式
-
台灣
- 國內宅配：本島、離島
-
到店取貨：
不限金額免運費
-
海外
- 國際快遞：全球
-
港澳店取：
訂購/退換貨須知
加入金石堂 LINE 官方帳號『完成綁定』，隨時掌握出貨動態：
提醒您！！
金石堂及銀行均不會請您操作ATM! 如接獲電話要求您前往ATM提款機，請不要聽從指示，以免受騙上當！
退換貨須知：
**提醒您，鑑賞期不等於試用期，退回商品須為全新狀態**
-
依據「消費者保護法」第19條及行政院消費者保護處公告之「通訊交易解除權合理例外情事適用準則」，以下商品購買後，除商品本身有瑕疵外，將不提供7天的猶豫期：
- 易於腐敗、保存期限較短或解約時即將逾期。（如：生鮮食品）
- 依消費者要求所為之客製化給付。（客製化商品）
- 報紙、期刊或雜誌。（含MOOK、外文雜誌）
- 經消費者拆封之影音商品或電腦軟體。
- 非以有形媒介提供之數位內容或一經提供即為完成之線上服務，經消費者事先同意始提供。（如：電子書、電子雜誌、下載版軟體、虛擬商品…等）
- 已拆封之個人衛生用品。（如：內衣褲、刮鬍刀、除毛刀…等）
- 若非上列種類商品，均享有到貨7天的猶豫期（含例假日）。
- 辦理退換貨時，商品（組合商品恕無法接受單獨退貨）必須是您收到商品時的原始狀態（包含商品本體、配件、贈品、保證書、所有附隨資料文件及原廠內外包裝…等），請勿直接使用原廠包裝寄送，或於原廠包裝上黏貼紙張或書寫文字。
- 退回商品若無法回復原狀，將請您負擔回復原狀所需費用，嚴重時將影響您的退貨權益。
商品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