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口之河

「只有土地活過來了，我們才能活下來」——鍾文音《木淚》

2023/10/16 人們與自己腳下所踩的土地，究竟藏有多少的羈絆與憾恨？ 繼屢獲文學大獎的長篇鉅著《別送》，作家鍾文音將寫作視角綿亙至兒時在山腳下的童年，從親眷長輩間隱而不宣的家族故事為發想源頭，甚至直入生死未卜的詭祕年代，進而擴延為新作《木淚》小說雛形；深刻描繪跨越數十年，自島嶼山林至日本廣島核爆現場，關於傷害之人與傷害之地的深情故事。 小說周旋於北城返鄉少女「阿娜」、徘徊山林間的日本人「阿努」，以及聖山原民長老子孫「阿米哈」之間。故事從一齣名為「木淚」的舞台劇，展開三人的交會，並緩緩揭開彼此早已如纏線般、自父祖輩即層層交疊的緣分。故事深入名為「迴城」的聖山山林，藉由三人命運碰撞，回溯山林間血淚織綴、綿長又情意漫漶的來時路。原來在遙遠的年代，即有著對山林懷抱熱情、自日本遠洋渡台的植物學家，甚或白色恐怖期間，為掩護平地人而慘遭屠殺的部落，以及婚嫁下山的原民姑娘，為生存帶著女兒編織串串珠鍊，輾轉兜售於日本旅客之間…… 鍾文音藉由角色飽滿的血肉，深入刻寫人性，以山林間千百年靈木的淚水，反映出世人傷慟，甚至是歷史的種種憾恨。她直言：「我心中的桃花源，沒有族與族的邊界，只有人與人的相遇，任故事發展，由命運之神欽點。故事放置在山林，重新回到島嶼最華麗卻也傷害最深的神木史詩之地。」 因此在這個龐大又細膩的故事裡頭，作者彷彿跟隨著那些負傷之人前行，走過壯麗山林與死蔭幽谷，見證人與人之間，無法被死亡阻隔的深深羈絆，在她不同時空的跳接與各個角色的經歷中，傷害從來沒有離開過世界；但同樣的，愛也沒有。只是人們總在其中拉扯，拉扯出傷口與眼淚。 編輯過程裡，我彷彿可以嗅聞到山林間的陣陣硝煙與傷愁，以及身而為人顛簸流離的命運。作者除了呈現精湛的小說技藝，更融合書信、劇本、報導、俳句等不同形式，透過虛實交錯的寫法及野史補遺，從山林的血腥之地到日本輻射裂解的城市，帶著我們逼視傷害現場、走過前人足跡，並感受歷史隱隱發疼的幽怨。 「只有土地活過來了，我們才能活下來。」在鍾文音筆下，人與地是相互疊合無法割裂的，這個故事是她獻給時間的情書，獻給樹林與亡者的愛；且讓我們跟隨作者的小說家之筆，登入聖山林中，一同抹去樹木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