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0~0926_夏季暢銷第三波BN

毘濕奴之死

達洋貓《櫻花樹》一卡通

達洋貓《櫻花樹》一卡通

【開學大作戰】一卡通全面限時9折起

看更多
  • 會員好評 ★★★★★(1)
  • 9 252
    280

活動訊息

想找書的時候,特別想偷看網友的書櫃... 原來大家都在看這本 ↓↓↓

用閱讀開啟視野,讓書成為照亮你人生的光
【金石堂選書】本月推薦您這些好書👉 快來看看

內容簡介

毘濕奴離開了他的身體,在樓梯間漂浮盤旋。他看到有人跨過他的身軀情奔而去,也有人想伴著那冰冷的身體入眠。毘濕奴想著,我死了嗎?為什麼?而我此世又為什麼而生?

在孟買一棟三層樓的公寓裡,打雜工毘濕奴躺在底層的樓梯間,即將死去。一樓比鄰而居的阿沙尼太太跟帕塔克太太,立刻為了誰給毘濕奴吃餿餅、誰該付錢叫救護車而爭吵不休。

此時,阿沙尼太太的美麗女兒正與二樓回教家庭的獨子計劃私奔。而二樓的加剌先生則忙著進行一場宗教實驗,以肉體苦修,半夜還溜去睡在毘濕奴旁邊,想知道死亡的奧祕。在睡夢中,加剌先生看到毘濕奴化為威猛的神像,光芒萬丈,帶來毀滅與重生的訊息。但鄰居們都認為他瘋了,引發一場混亂大戰。

住在頂樓的塔內加先生,自從愛妻死後,他試過投入工作和慈善事業、靜坐冥想、參加道場聚會,最後還是退回自己世界裡,以音樂和回憶度日。

毘濕奴的靈魂離開軀體,緩緩上升,這一天,這棟樓裡發生的一切,都看在毘濕奴的眼裡;而他的一生,也在靈魂拾級而上時,如影片般回溯播放……

在印度教信仰裡,人們會不停轉世,每一世的靈魂都向上提升一點點。《毘濕奴之死》中,不同樓層象徵了不同的靈魂層次,一樓的印度教家庭反映著最初階段,人們只關心世俗事物,財富地位及舒適享樂;二樓的回教家庭代表自我反省和探索的階段;頂樓的鰥夫則開始尋求靈性及利他工作。經過不斷的輪迴轉世,正如毘濕奴的靈魂不斷往上飄昇,最終境界是開悟,得到全然的自由。

名人推薦

紐約時報、今日美國、華盛頓郵報、洛杉磯時報、華爾街日報、論壇報、愛爾蘭時報、獨立報、出版者周刊、亞馬遜網路書店、VOGUE雜誌……好評如潮

作者

曼尼爾.蘇瑞(Manil Suri)

1959年七月生於孟買,1983年取得美國卡內基美隆大學(Carnegie-Mellon University)數學博士學位,目前在巴的摩爾馬里蘭(University of Maryland)大學任教。

蘇瑞是個愛好文學的數學教授,1985年開始寫短篇小說,1995年著手進行長篇小說《毘濕奴之死》,靈感來自他從小生長的那棟公寓,裡面真的住了一位名叫毘濕奴的人,那人也死於公寓的樓梯間。

蘇瑞一開始只寫了三章,麥可‧康寧漢(Michael Cunningham)讀了之後對他說:「無論付出多少代價,你都必須完成它。」於是,蘇瑞便繼續完成了這部集譏諷、慧黠且深具靈性啟示的有趣故事。除了數學和寫作,他也喜歡烹飪和繪畫。

試閱

【第一章】
阿沙尼太太拿著茶壺,躡手躡腳地走下三個台階,怕吵醒毘濕奴,或許他還沒死呢!毘濕奴癱在石板地上,身體弓曲著,幾根手指被運動鞋的鞋帶纏繞,另一隻手直直往前伸,彷彿要攀上台階似地。昨晚阿沙尼太太就覺得非常苦惱,因為毘濕奴不但整個人癱在那兒,全身還沾滿了穢物。她曾經警告鄰居帕塔克太太,毘濕奴病得那麼重,不要胡亂餵他吃餿東西,但那女人哪聽得進別人的話?她盡量不去看毘濕奴老舊卡其褲上那一大片污漬,那褲子還是去年過年她丈夫給他的呢!真是一團糟,得找人清理一下,又要花錢了。阿沙尼太太龐大的身軀層層包裹在紗麗中,站在第三個階梯上鄭重宣誓:付錢的人絕不是她。
眼下她最關心的是,每天早晨固定要端給毘濕奴的茶該怎麼辦?顯然,毘濕奴不需要它了。昨天當她往塑膠杯倒茶時,毘濕奴根本沒動它,也沒謝一聲,這讓她挺不高興的呢!不過,話說回來,給垂死的人送茶倒是一種慈悲的善舉。既然她已接下這項任務,現在停止就太蠢了,反正再倒也沒幾次了。何況,她若現在改變心意,誰知會有什麼報應落到頭上?
阿沙尼太太抓起紗麗捂住鼻子,小心翼翼地下樓。她拎了一張發黃的舊報紙,從毘濕奴頭邊一堆雜物中輕輕夾起杯子,不讓手指沾到毘濕奴用過的任何東西。她把杯子拿到階梯上放好,從茶壺裡倒出熱茶,心疼著這麼好的茶也許要浪費了;茶杯半滿時,她猶豫了一下,但只停頓了一秒鐘,還是照慣例填滿。她走下台階,檢視她所完成的任務。杯子正冒著煙,毘濕奴的姿勢看來像要伸手拿它,宛若一個沙漠中將死的人,渴求一杯救命的飲料。或許她該把杯子移近一點,但她已不記得剛剛是報紙的哪一面碰過杯子。不管了,她轉身上樓,走回自家門前,仍不確定毘濕奴到底是活是死。不過這不重要,反正她已盡了責任。阿沙尼太太滿意地走進自己的公寓,關上身後的門。
茶杯上方的水汽緩緩飄散飛揚起來,這是濃濃滾燙的牛奶煮成的,裡面放了小豆蔻與丁香。幾縷輕煙繚繞升起又落下,彷彿語句追逐著奔逃的字母。
一陣突來的風,將這股漂浮的水汽送到底下一動也不動的男人那兒,碰觸到他的臉,頑皮地在他鼻孔下盤旋。這氣味勾起了男人的回憶,他母親站在充滿瓶瓶罐罐和紙箱的小屋中,用老舊的鐵茶壺燉煮奶茶。她會拚命擠壓茶葉,重複沖泡好幾次,直到再也哄騙不出任何味道。他想起了帕米妮,水汽裡沒有小豆蔻或丁香,卻帶著花果香氣,像珍珠般緊緊靠在她的一雙手腕上;他們做愛後,如果沒有其他客人,妓院小廝就會端茶進來,他倆喜歡靜靜坐在床上,端著鋼杯細細品嚐。
他想起了卡薇塔,水汽中終於充滿濃郁的奶味與香料味,她彎身給他倒茶時,秀麗的黑色長髮襯托著嫣然嬌笑的臉龐。去年阿沙尼太太生病時,幾乎整整一個月,由她女兒卡薇塔代理這個工作;每天早晨,毘濕奴都會抓起破梳子,細心整理他那一頭亂髮,等著送出一句笑容滿溢的問候:「妳好!小姐!」她出現時,他就不停閃爍著那雙漂亮的大眼睛。
水汽繼續繚繞,逐一喚醒男人所有的回憶。母親在過年時集中所有用過的茶葉,再舀入滿滿的幾勺糖,讓茶水更甜些。帕米妮的雙唇抿著杯緣,笑著把有紅唇印的鋼杯遞給他。卡薇塔彎身時試著不讓肩上的披紗落下來,不斷地換手端茶壺,免得燙到手指頭。
男人的鼻孔裡呼出一口氣,打散了水汽,這縷水氣閃了一下,便消失散逸。
阿沙尼太太給毘濕奴送早茶大概有十一年了。在那之前,是給大個子岡噶【譯註一】送茶,這個老女人睡在一樓通往二樓的樓梯間上。有一天,大個子岡噶向帕塔克太太和阿沙尼太太宣布,她終於替小女兒存夠了嫁妝,要返鄉到大兒子家養老了。毘濕奴將在一星期內接下她的工作,早晨給她們送牛奶瓶、傍晚負責洗碗,晚上同樣睡在樓梯間;她離開後,她們要開始付錢、送茶,並將吃剩的麵餅給毘濕奴。
帕塔克太太與阿沙尼太太嚇壞了,因為毘濕奴是個酒鬼,常在公寓樓下遊蕩;她們央求大個子岡噶找個可靠的人來頂替,把她們的牛奶瓶和碗盤交給比較像樣的人。「好歹妳跟了我們這許多年,」帕塔克太太以責備的口吻提醒她:「總欠我們一些人情吧!」
這句話激怒了大個子岡噶:「妳這話什麼意思,我待在這裡是妳的功勞嗎?我比妳還早來到這裡呢!帕塔克夫人。這棟樓裡的每一戶人家,都用過我這雙手洗的碗盤,我或許沒妳有錢,但我比任何人都更有資格待在這棟樓裡!」大個子岡噶熱淚盈眶,讓帕塔克太太及阿沙尼太太趕緊閉上嘴巴。這老婦人的駝背忽然挺直了起來,蓋著紗麗的頭幾乎碰到天花板。「我已經答應了毘濕奴,」她鄭重宣告:「他將接替我的工作。而我希望,看在我多年來幫妳們家孩子送牛奶的份上,妳們該尊重我一些。」只見帕塔克太太和阿沙尼太太點頭如搗蒜。
後來,她們才從樓下的香菸攤販那兒聽說,大個子岡噶向毘濕奴索取兩千元盧布,做為指派他頂替的酬勞。
不出一星期,問題就來了,毘濕奴根本不適任清潔工作。牛奶瓶,如果送到,也已經是傍晚了,牛奶悶在瓶子裡一整天,藍色的錫箔蓋子都已膨脹凸起。洗滌碗盤更是一場大災難,鍋子出現齒痕,杯子被打碎,油膩膩的碗盤堆在廚房的碗櫥裡,阿沙尼太太還在碗櫥裡看到巨大的蟑螂,白色內臟都擠了出來,嚇得尖聲大叫。幾乎每天,毘濕奴都會「借用」一個鋼杯來喝晚茶,帕塔克先生或阿沙尼先生只好親自下樓去拿回來。
他們試過把毘濕奴趕走。但樓下所有店家們,從賣電器的到裁縫師,從檳榔攤到香菸攤販,都知道毘濕奴是名正言順的清潔工。樓梯間這塊地盤,已經歸毘濕奴所有;他有權在這兒囤積寒酸的行囊、吃飯、喝茶、睡覺,甚至可以往龜裂的牆上吐檳榔汁(他是這麼做過的)。夜晚,公寓住戶們必須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摸索,從毛毯邊緣找到路走過去。
他們也曾辭退毘濕奴,不給他工作、茶水以及大餅。大家想雇用小個兒岡噶,她長得並不嬌小,這只是跟前任岡噶區別的一個稱呼。但小個兒岡噶既不要一個睡覺的地方,也不要吃餿掉的麵包,她要津貼,堅持要加薪,這讓帕塔克太太和阿沙尼太太非常苦惱。
最後還是帕塔克太太牽的線,讓毘濕奴復職。有一天,她跟帕塔克先生說:「這樣餓不死他的,他只要有酒喝,沒飯吃也無所謂。不如你去跟他說,我們可以再次供他食物,甚至給點錢,但他要負責去排隊領配給、把麥子送去磨坊等等。既然他要在這兒住下來,我們就該好好用他。」帕塔克先生竟沒注意到他們已經讓毘濕奴餓了好一陣子。那天傍晚,帕塔克先生盡責地去交涉,之後,毘濕奴開始為帕塔克家打雜,然後是阿沙尼家,接著是二樓的加剌回教家庭,最後是威諾德.塔尼加,那個獨居在三樓頂層大房子裡的鰥夫。不到一個月,毘濕奴就開始分期償還了跟香菸攤販借貸的兩千元盧布。
毘濕奴從飢餓中獲得了拯救,而且,更重要的是,他還戒了酒。
日光從樓梯間的窗外射進來,在毘濕奴的臉上閃爍,他緊閉的眼皮上染了一層紅暈。
到處都是紅色,地毯般地漫過地面,連微風都染上色彩。一定是灑紅節【譯註二】帶來的紅。九歲的他,躲在一棵樹後面,雙手各握著一把紅色粉末。他從好幾星期前就滿心期盼這個節日,整個上午都有戲可看,【譯註三】他的頭髮是紫色的,衣服是藍色的,臉上畫滿了鮮紅和鮮黃色條紋。他用嘴唇嚐一下那些顏料,沙沙的,像泥土,但有金屬的味道。
他父親和朋友們坐在另一邊的樹下,一大早就捧著酒壺喝大麻汁,【譯註四】牛奶般濃稠的液體幾乎見底,他們也已醉醺醺了;有些人在哭泣,有些人在痴笑。他父親把酒壺拿起來,對著嘴大口喝完,一把將它摔在地上。
毘濕奴在樹林之間跳躍著掩護前進。他特別為父親存下這些紅粉;他張開一隻手,將紅粉往男人們灑過去,然後走向父親,把另一隻手裡的紅粉塗在父親臉上。
當他轉身逃跑時,有人抓住他的腳。他倒在地上張著嘴巴,雙腿被拖著往後拉,男人們又哭又笑地圍著他,把他從地上抓起來。他看到父親的臉,又圓又腫,手上抓著一只瓶子。「打開他的嘴巴!」父親說,有人把他的下顎扳開,手指塞進他嘴裡,血液跟著流了進去。父親傾倒著酒瓶,一股大麻汁沖進他的喉嚨,他哽咽著嚥下;液體一路延燒到他胃裡。一雙手把他的嘴巴撐得更大,他覺得下顎的骨頭快裂了,大麻汁從他嘴中溢出,從鼻子湧出,沖洗掉他臉上的顏料。當一切停止時,他看到父親俯瞰著他,大笑,鬆開手中的酒瓶,落在他的額頭上炸開來。
帕塔克太太打開前門時,聞到一股味道:「八成他們的廁所又堵住了。」她跟坐在客廳裡的帕塔克先生說:「我敢打賭,她又想去廚房偷水了,你等著瞧吧!」
帕塔克家與阿沙尼家為了一樓【譯註五】兩家共用的廚房而長期抗爭,戰火在太太們之間燃燒,最主要的導火線是廚房用水,那些水應該只能用來煮飯,但她們常互相指控對方不遵守用水協定,害得公寓停水好幾天;再加上經年累月為了料理台與櫥櫃空間的無數爭執,即使多年來達成多項協議,但兩位太太仍持續互不順眼。猜疑的火苗在狹窄、充滿油煙和熱氣的廚房裡醞釀,戰爭總是一觸即發。
「她要去拿水了,你等著瞧吧!」帕塔克太太又說了一次,金鐲子從手臂上唏哩滑下,她舔舔嘴唇,瘦削的臉龐抽搐了一下。最近廚房熱氣逼人,距離上回爭吵已經過了三個星期。
「如果她需要,就給她嘛!」帕塔克先生小心地回應。他知道風雨將至,這回事情鬧得頗大,他和阿沙尼先生很可能要被迫捲入戰爭。
帕塔克太太站在門邊,皺皺鼻子:「好像是從樓下傳來的,難道……」聲音裡有些微的失望。
帕塔克先生聽到太太穿著拖鞋的腳步聲往下走,停了幾秒,接著聽到她大聲喘氣,跑回樓上,他從報紙裡抬起頭,剛好看到太太衝進門裡,臉頰漲紅地大叫:「是毘濕奴!他拉肚子,弄得樓梯間到處都是!」帕塔克太太猛烈眨著雙眼。「我早跟你說別讓他回來。」
毘濕奴幾個月前病倒時,曾向帕塔克先生借錢返鄉,要回那格布。「我兄弟會照顧我,大爺!我只需要火車錢,我兄弟說要送我去當地醫院,免費的。」他給了錢,毘濕奴就離開了,後來才知道,阿沙尼先生也給了毘濕奴「火車錢」。毘濕奴消失了好幾星期,香菸攤販和檳榔攤販每天都盯著空空的樓梯間。然後有一天,毘濕奴再度出現在帕塔克先生門前:「你好!大爺!」他向帕塔克先生致敬,送上一個愉快的笑容:「他們說我根本不需要住院。」
帕塔克太太和阿沙尼太太都對他這次復職非常不滿,她們才剛跟小個兒岡噶達成協議,如果她同意降價,就讓她擁有一樓的樓梯間。但帕塔克太太和阿沙尼太太都不願扮黑臉,她們糾纏著先生們出面處理,卻沒能成功。毘濕奴再度回來工作,讓大家悔恨不已。
他幾乎立即就病倒了。
「他上午咳得很厲害。」阿沙尼先生有一天跟阿沙尼太太說。
「肺結核,」阿沙尼太太那天下午跟帕塔克太太悄聲說著:「我給他倒茶的時候,他在咳血。」
「我們都要被傳染了!」帕塔克太太那天傍晚跟先生咆哮:「我去給他送飯,紗麗就沾滿了血!」
帕塔克太太催促帕塔克先生趕快去叫醫生。醫生說,不是肺結核,若要進一步診斷要花很多錢。帕塔克太太馬上予以否決。這些醫生沒良心嗎?連睡在樓梯間的可憐人也要收錢?
這下可好了,毘濕奴整個人癱在樓梯上,就在她忙著張羅牌局宴會這一天!帕塔克先生該想想辦法吧,她不是早就警告他了嗎?
帕塔克先生想繼續看報紙,但他知道這會讓老婆大人更火大。他戴上眼鏡,自動請纓:「我可以叫救護車……」。
帕塔克太太高聲尖叫:「救護車!救護車!我們連送拉將去寄宿學校的錢都沒有,你居然要為毘濕奴叫一輛救護車!」有那麼一瞬間,帕塔克先生懷疑妻子會搖晃著金手鐲,數落他可能敗光她的嫁妝。幸好,他的頂撞還不夠嚴重,帕塔克太太的憤怒很快就轉向了。「我們已經付過診療費,救護車的錢,該輪到他們了!」她對著緊鄰阿沙尼家的那面牆吐出最後一個字。
「去跟他們說,」帕塔克太太命令:「告訴他們,現在是他們的責任了。」
帕塔克先生忐忑地收起報紙。夏季的週末是最糟的,而雨季還要兩個月才會開始。
這是個不一樣的紅,他對這顏色非常熟悉,這是她房間的天花板、牆壁上,一種鮮豔欲滴的紅。她站在穿衣鏡前,隨著樓下傳來的音樂舞蹈,雙手高舉隨意搖擺著。手指摩挲著腕上的花環,慢慢解開線頭。她抬頭看著灑下的花瓣,雙手跟隨著旋律輕輕地往下滑,手指移往胸前,一個個解開扣子,玲瓏有緻的粉白身軀若隱若現。毘濕奴聽到了腳鍊【譯註六】隨著音樂的節奏叮噹響起。
她迅速轉身,衣服滑落到地板上,雙手抓住鏡子兩邊,將身體貼上去。她背對著毘濕奴搖擺,他還沒看到她的乳房。
她慢慢地在鏡子前脫光衣服,乳房露出來,就像月亮從池水中冒出。她的頭髮隨性散開,身體向後拱起,乳頭成為注目的焦點,為她身軀的兩座山頭加冠。毘濕奴目眩神迷瞪著它們:雪白肌膚上滑落的粉彩紅水滴,畫出一抹光輝燦爛的紅。
「捏捏它。」帕米妮說。毘濕奴的手指伸向兩只乳頭,揉搓著它們,紅粉染上了他的指尖。
「嚐嚐看。」她維持著後仰的姿勢。毘濕奴靠過去,舌頭沿著雪白的乳房往上舔,嚐到滑石粉的味道。到達乳頭時,舌頭感受到黏呼呼的紅,是甜甜的糖漿色素。他輕輕地咬著她時,她笑了。
「到床上去。」她說。他把她舉起來,抱她到那兒。
「下面。」她輕聲說,鬆開了裙子。
毘濕奴拉下衣服,她的大腿抹了一層白粉,毘濕奴在大腿間看到了三角形的豔紅。「賤人!」他低聲說。
「做吧!」她說。
「賤人!」他往上爬去,但她把他推回到紅色那兒。
門鈴響時,阿沙尼太太正跪在穿衣鏡前的地板上,往頭髮上染劑。「你去開門好嗎?」她對著阿沙尼先生大叫:「如果是賣肉的,就買一公斤,可別讓他像上回那樣,塞給你一堆骨頭。」
阿沙尼太太周遭鋪滿了「印度時報」。六年前,當她開始染髮時,阿沙尼先生和孩子們很快就明白靠近報紙堆的危險。阿沙尼太太對年華的消逝忿忿不平,嚴密堅守著這方報紙陣地。這段時期,她總是霸佔了整個星期六的版面。
今天的染髮劑看來不夠黏稠,也許她在混合兩種調劑時的比例不對。她用包著紗布的舊牙刷,在腳邊裝有黑色液體的淺碟裡沾了一下,抹上頭髮,黑色液體滴落到肩膀的舊毛巾上。她的頭髮越來越白,以前一瓶染劑可以用一年,現在阿沙尼先生每兩個月就必須下樓去藥房採買。
阿沙尼太太嘆了一口氣。她痛恨這整個過程,染劑的化學藥味,指頭上的污垢,總要等好久染劑才會平均滲進髮絲,又還會染在皮膚上,不管她多用力擦拭,仍會在額頭上殘留好幾天的痕跡,加深的髮線,好像被人在臉上畫了一個框框。她不明白自己為何要染髮,她到底想騙誰,想吸引誰的目光?當然不會是瑪諾哈,他只在乎他的神明跟酒,已經很久沒注意她了…… 他最後一次送她茉莉花環是多久以前?早些年,她每天傍晚都期待著他為她戴上即將綻放的花環!乳白色的花苞在她披肩的秀髮上閃閃發光,那時她的頭髮就如眼線液【譯註七】一般烏黑,他還會輕輕捏碎花瓣,讓她的秀髮染上花朵的清香。
但那是在她的頭髮變白以前,在她的身材變厚實、在她一坐下就填滿椅子以前。這種事怎會發生在她身上?瑪諾哈的身材一直沒變,頭髮快掉光了倒是真的,但禿頭更顯出他的娃娃臉。而隔壁那個帕塔克太太,跟她同時懷孕,同樣生了兩個孩子,為何她可以保持苗條身材,以及一頭漂亮的黑髮?這多麼不公平呀!
她的怒氣再度上揚,彷彿被憤怒的布幔層層綑綁。她懷疑是化學染劑日積月累造成的副作用;去年,她曾試著不再染髮,整整兩個月,白髮如雜草般冒出來,好像頭上爬滿寄生蟲,她堅持不碰染髮劑,只把頭髮緊緊地束起來遮醜。但每回帕塔克太太走進廚房,就會故意散著頭髮,讓她終於投降。她也試過天然染劑,雖然沒有化學成分,卻讓她的頭髮變成了豔橘色,看來就像每星期六拜訪加剌太太的回教老婦人。
門口的聲音把她從白日夢中拉回來。「……他的狀況這麼糟,我們認為……」是帕塔克先生,不是肉販,他在說什麼呀?阿沙尼太太放下舊牙刷,摒住呼吸,確保她能聽到每一個字。
「…… 真的該做些什麼,在毘濕奴變得……」當然,毘濕奴正倒在外頭的階梯上。這全是帕塔克太太的錯,誰會給病人吃那些餿餅?她的餅連健康的人吃了都可能害病呢!她很想對阿沙尼先生大叫:叫他們付清潔費。但她的半顆頭都是染劑,真是亂七八糟!
「…… 既然我們付了醫療費,救護車的費用應該你們出才對。」真是荒謬。這女人瘋了,居然叫她老公說這種話。可憐的帕塔克先生,阿沙尼太太深深地同情起他來。
「當然!」她丈夫居然說出這兩個字,讓阿沙尼太太震驚莫名。情勢緊急,她試著喝止,但憤怒讓話語卡在喉嚨裡。「不!」這個字終於冒出來,震盪過迴廊,急速衝向阿沙尼先生。
「不!」聖旨下達,阿沙尼先生馬上同步附和。
「告訴他們,毘濕奴吐成那樣,都是他家的大餅害的。」
「你知道,他吃了那些餅,才會出問題,」阿沙尼先生解釋:「也許你們不該給他吃的。」
「若有人病成那樣,就只能……」帕塔克先生說。
「若有人病成那樣,就不該餵人家吃狗食,」阿沙尼太太插嘴,仍然只對著自己的丈夫說話:「如果非要讓人吃那種東西,就該付出代價。」阿沙尼太太試著降低音量,但因情緒激動而困難重重。
「阿魯娜,讓我跟帕塔克先生說話。」雖不抱希望,阿沙尼先生仍盡量維持堅決的語氣。
「啊!是啊,所以他們要付清潔工的費用嘍!」
「總不能什麼錢都我們出吧!我們已經付了醫療費,你知道的。」
「為什麼會需要看醫生,問他們為什麼?醫生說了什麼,他是怎麼病的?」
「阿魯娜!」
「不,告訴帕塔克大爺,這是他們的責任,她該負責。叫他回去跟他妻子說去……」,她話沒說完,就把門關上了。
她丈夫進門時,阿沙尼太太神色自若地塗著染髮劑。「妳非要這麼粗魯嗎?」阿沙尼先生的臉氣得漲紅了:「起碼妳應該……」
「我該怎樣?別告訴我該怎樣。你知道她偷了我多少奶油?每天都少一點點,我又不能說什麼,我總是逮不到她,你居然還幫著她。」阿沙尼太太的聲音聽起來像要哭了。
「阿魯娜!阿魯娜!我不是幫著她,別傻了。」
「你說我……」阿沙尼太太的聲音顫抖著,好像淚水即將潰堤。
「我是說毘濕奴,他要死在我們的樓梯間了,我們總要做點什麼。」
「讓他們去做呀!」阿沙尼太太的聲調忽然強硬起來,彷彿冰糖在滾水中碎裂。
「現在做什麼有用嗎?他已經不行了,這可憐的傢伙,任何傻瓜都看得出來,你幾時變大聖人啦?昨天半夜一點才喝得醉醺醺回家,臉紅得像交通號誌。」阿沙尼太太恨恨地將牙刷戳進了染劑中:「現在讓我專心做完這件事好嗎?」
阿沙尼先生火冒三丈地離開房間,彷彿要摔門而去,卻在最後一瞬間輕柔地將門掩上。
帕塔克太太輕抹著額頭上的汗水,不懂自己為何要弄這個撈什子的俄羅斯三角菜餃。都是潔絲瓦太太的錯,在牌友聚會上端出奇怪的墨西哥菜,她說那叫「tocos」。【譯註八】那女人只不過在油炸餅裡塞進生菜和咖哩花椰菜,再狠狠夾進大量的芒果醬菜和辣椒,就讓這些太太們(包括帕塔克太太在內)都變得瘋瘋癲癲。「羅喜告訴我,tocos在阿瑪哈市【譯註九】挺流行呢!」潔絲瓦太太擠進來插嘴,唯恐任何人忘了她兒子正在美國內布拉斯加州立大學就讀。這真令人難堪,讓帕塔克太太想起大兒子,他在孟買大學第一年的期末考就被當掉。
帕塔克太太在炒菜鍋裡融化一大塊奶油,快速從廚房另一邊阿沙尼太太的塑膠罐裡,挖出兩大勺奶油加到鍋裡。這是用水的賠償,她認定阿沙尼太太每天從水槽中偷水,在爐子上連燒好幾個小時,這家人整個早上除了洗澡啥事也不幹。阿沙尼太太在奶油罐子上用眼線筆劃出刻度記號,這舉動更刺激了帕塔克太太,開始對這每日一盜上了癮。
在奶油加熱時,她想起丈夫還沒向她報告阿沙尼的答覆。他大概又去樓下的愛拉尼飯店喝茶了。她始終不明白為何他就不能在家裡喝茶,非要去那種破舊地方花錢,不過,他至少不像阿沙尼先生那樣,一星期到酒攤大醉兩回,因此她也就不反對了。她希望救護車的問題解決了;在牌友會的客人到達前,毘濕奴必須被送走。她可以想像潔絲瓦太太看到這情形的畫面。
可憐的毘濕奴。他快死了,真令她感到難過,她會想念每次下樓時他的問候,「妳好!夫人!」雖然他從那格布回來時鬧得一團糟,但之前的幾年,整座公寓的人都相處得還不錯。帕塔克先生很高興不必自己去排隊或搬運糧食去磨坊。而她和阿沙尼太太也很樂意有人定期去樓上探訪塔內加先生,那個成天把自己關在公寓裡的獨居老人。自從毘濕奴戒掉亂吐檳榔汁的壞習慣,樓梯和樓梯間也乾淨多了。她決定明天去廟裡為毘濕奴祈福。他們還必須處理樓梯間的歸屬,說不定小個兒岡噶仍然對幾個月前的協議有興趣呢!
奶油熱了,帕塔克太太拉上手鐲,在炒菜鍋裡放進整齊的三角麵團,麵糰發出吱吱的聲音,讓帕塔克太太心情愉快了起來,她用長勺攪動菜餃,手鐲跟著叮噹響。她慶幸沒有像平常那樣偷工減料──食譜裡說要用一整瓶瑞特博士牌美乃滋,她在準備作料時刻意不去看瓶子上的標價。這會值回票價的,當她用大淺盤端出堆疊得高高的精緻完美的外國菜餃,只要看到潔絲瓦太太的表情,一切就夠了。也許她該再買一瓶美乃滋,放在盤邊做沾醬。如果要下樓買美乃滋,她就必須加快手腳了,她還沒決定要穿戴的珠寶和紗麗呢!
帕塔克太太回頭看看鍋子,滿意地嘆了口氣。最上面那塊菜餃非常完美,豆子、胡蘿蔔、馬鈴薯和珍貴的美乃滋在麵皮裡膨脹得鼓鼓的;不過在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前,其他菜餃卻逐一爆裂四散,宛若精心設計的連續劇,鍋子裡剎時充滿了冒泡的蔬菜、麵糰和快速蒸發瓦解的美乃滋。
帕塔克太太站在爐子邊,面無表情地瞪著鍋子,成串的鐲子安靜地掛在手腕上。俄羅斯沙拉菜餃崩潰了,它失去了今天在牌友會上首度登台的機會。事到如今,只好把這些內餡炸熟,加一些檸檬汁和泡菜,拿來做午餐的小菜。這應該還不難吃吧。如果真沒人要吃,而毘濕奴身體狀況還行,她還可以整盤送給他。
*
血色變深了,也更加黏稠,他額頭邊緣映著木屋的陰影,讓雙眼的瘀腫更顯暗沈。
透過這紅,他聽到了某處傳來的鼾聲,那是在木屋角落沈睡的父親。
妹妹從市場買冰塊回來了,她用披肩包著冰塊,拿去給母親。
「很痛,我知道,」母親把冰塊敷在他腫起的眼睛上:「可是你必須要勇敢,記住,你是毘濕奴。」他的眼簾感覺到冰塊的冷冽,卻無法驅趕底下的灼熱。
「毘濕奴降凡到人間有十種化身,」母親把冰塊按在他前額上:「拉瑪和克里希那是你的一部分。」
拉瑪和克里希那,他想,試著回憶母親跟他提起的其他八個化身。Matsya是魚,Kurma是烏龜,Varaha是公豬…… 父親忽然鼾聲大起,他因緊張而全身僵硬。
「毘濕奴是大無畏者,毘濕奴是仁慈寬大的,」母親繼續說:「恆河從我的小小毘濕奴腳下流過。有一天,他的伴侶拉克虛米【譯註十】會出現在他的生活裡,而噶魯達老鷹【譯註十一】會帶著他們一起飛到梵昆塔。【譯註十二】」
毘濕奴想像自己跟母親一起騎著巨大的老鷹在雲層上遨翔,遠方矗立著他們在梵昆塔上的私人宮殿,黃金的尖塔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你是毘濕奴,」母親告訴他:「宇宙的擁有者,太陽的主宰。世界若沒有你,該怎麼辦?」
「我是毘濕奴,」他說:「宇宙的擁有者,太陽的主宰。沒有了我,將只剩下黑暗。」

【譯註一】印度賤民多半沒有名字,通常以其職業為名,岡噶(ganga)是清潔工之意。
【譯註二】Holi,是印度教克里希那神的一年一度慶典灑紅節,通常都是在雨季來臨之前(約在二、三月間),人們互相潑灑顏料狂歡。
【譯註三】灑紅節常會上演印度節慶裡的著名歷史劇《摩訶婆羅多》(Mahabarat),此劇編撰於西元前三百年至西元三百年之間,是世上最長的史詩,內容描述一家兄弟的故事。對信仰克里希那神的印度教徒而言,這是個家喻戶曉的名劇。
【譯註四】bhang,是印度人用大麻葉與種子做成的飲料,能吃、抽、嚼或飲用,會產生柔和的快感。
【譯註五】印度是英式系統,因此樓層皆由二樓算起。
【譯註六】ghungroo,所有印度女人都要穿戴在腳上的裝飾鍊子,走路或跳舞時會發出悅耳的聲音。
【譯註七】kohl,用來塗黑眼圈的化妝品,印度人不論男女從小就被塗得黑黑的,以加強眼眶的輪廓,有紋眉的效果。
【譯註八】tocos,印地安人的食品,有點像肉餡餅,用發酵過的馬鈴薯包裹後油炸。
【譯註九】Omaha,在美國內布拉斯加州(Nebraska)。
【譯註十】Lakshmi,是毘濕奴的女神伴侶,又名Shri,是執掌財富的女神。
【譯註十一】Garuda,毘濕奴的坐騎,是一隻大老鷹。
【譯註十二】Vaikuntha,是毘濕奴的天堂淨土。

配送方式

  • 台灣
    • 國內宅配:本島、離島
    • 到店取貨:
      金石堂門市 不限金額免運費
      7-11便利商店 ok便利商店 萊爾富便利商店 全家便利商店
  • 海外
    • 國際快遞:全球
    • 港澳店取:
      ok便利商店 順豐 7-11便利商店

詳細資料

詳細資料

    • 語言
    • 中文繁體
    • 裝訂
    • 紙本平裝
    • ISBN
    • 9789867574367
    • 分級
    • 普通級
    • 頁數
    • 304
    • 商品規格
    • 出版地
    • 台灣
    • 適讀年齡
    • 全齡適讀
    • 注音
    • 級別

商品評價

(共1 則好評)
  • ha*****004 說:
    2019-10-03
    藉由一個將死工人毘濕奴的靈魂,把印度的社會關係融入到一座公寓裡,每層的住戶都象徵著不同的人,宇宙萬物的運行法則也包含其中。但若是沒有接觸宗教的人,是難以體會本書的有趣之處。

訂購/退換貨須知

加入金石堂 LINE 官方帳號『完成綁定』,隨時掌握出貨動態:

加入金石堂LINE官方帳號『完成綁定』,隨時掌握出貨動態
金石堂LINE官方帳號綁定教學

提醒您!!
金石堂及銀行均不會請您操作ATM! 如接獲電話要求您前往ATM提款機,請不要聽從指示,以免受騙上當!

退換貨須知:

**提醒您,鑑賞期不等於試用期,退回商品須為全新狀態**

  • 依據「消費者保護法」第19條及行政院消費者保護處公告之「通訊交易解除權合理例外情事適用準則」,以下商品購買後,除商品本身有瑕疵外,將不提供7天的猶豫期:
    1. 易於腐敗、保存期限較短或解約時即將逾期。(如:生鮮食品)
    2. 依消費者要求所為之客製化給付。(客製化商品)
    3. 報紙、期刊或雜誌。(含MOOK、外文雜誌)
    4. 經消費者拆封之影音商品或電腦軟體。
    5. 非以有形媒介提供之數位內容或一經提供即為完成之線上服務,經消費者事先同意始提供。(如:電子書、電子雜誌、下載版軟體、虛擬商品…等)
    6. 已拆封之個人衛生用品。(如:內衣褲、刮鬍刀、除毛刀…等)
  • 若非上列種類商品,均享有到貨7天的猶豫期(含例假日)。
  • 辦理退換貨時,商品(組合商品恕無法接受單獨退貨)必須是您收到商品時的原始狀態(包含商品本體、配件、贈品、保證書、所有附隨資料文件及原廠內外包裝…等),請勿直接使用原廠包裝寄送,或於原廠包裝上黏貼紙張或書寫文字。
  • 退回商品若無法回復原狀,將請您負擔回復原狀所需費用,嚴重時將影響您的退貨權益。
※ 網友掛保證,絕不踩雷書單如下 ↓↓↓
預計 2025/09/29 出貨 購買後進貨 
金石堂門市 全家便利商店 ok便利商店 萊爾富便利商店 7-11便利商店
World wide
活動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