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人啟事
Looking for it
活動訊息
內容簡介
這不是達文西密碼
雙面人生
紫色更衣室裡的祕密
作者原書名的Looking for it是指「尋找內心深處的快樂」，這部小說通篇都在說人與人之間的連結關係。迷惘的人因為損友而墮落，惶惑的人因為遇到對的人而快樂，深陷情感糾葛的人，因為解開疙瘩而更加幸福。小說從一間小酒館開始，由酒保的眼光，描述形形色色的顧客。隨著故事發展，時間推移，故事的人際網絡越發清晰，小鎮上的每個人原來或多或少都有關係，環環相扣，才發現故事通篇離不開人。
名人推薦
「年紀各異的角色的共同想望，都是追求被愛和快樂的感覺，福特就有把他們說在一起的本事。這一年中，在我評過的書裡，就屬這本書得到最多迴響。」──〈白宮請願網〉（We the People）
麥可．湯瑪斯．福特的最新力作《尋人啟事》說著住在紐約州北部的小鎮裡，性格各異的七個男人的故事，各自在夢想和慾望裡掙扎，藉著友情的扶持，挺過難關，也關於他們尋找自己想要的東西──或是他們認為他們想要的東西──的故事。
麥可．墨納罕是機房酒吧的酒保，酒吧位於紐約冷瀑一個同性戀男子聚集地，酒吧雖小，卻相當活躍。麥可一邊倒啤酒、擦玻璃杯，什麼都聽見了，也見到許多男子來這裡尋覓自己想要的東西：性愛、方向、友情、靈性的滿足，以及愛情。像這樣的人：
史蒂芬．達比──身為一個會計師，他知曉許多秘密，但是史蒂芬也有自己的祕密，一個從未能夠和自己親密的人分享的祕密。
彼得．塞爾──彼得裝得陽剛，白天在汽車的變速器和引擎上發洩挫敗感，晚上則透過匿名性愛，滿足慾望。
約翰和羅素──人人欽羨的理想情侶，但是私底下，他們兩人的戀情正面臨嚴峻的考驗，衝突一觸即發。
湯馬斯．鄧恩牧師──這位溫和的牧師越發覺得，自己需要的私密慾望和所奉獻的教堂相衝突，需要發洩，卻讓他的信仰一片混亂，逼著他問自己到底想要什麼樣的生活。
賽門．柏帝──他是鎮上的元老，一個人們一致認為樂趣十足、風趣幽默的老變裝皇后。賽門仍然為失去相守已久的老伴而哀悼，卻也渴望在這個崇拜年輕和美麗的文化中，找到愛情。
麥克．湯瑪斯．福特，以他無所畏懼的誠實、敏銳的視角還有最著名的幽默感，密密織出這七個男人間難以忘懷的故事，其中交織著他們的夢想、傷痛、心碎、喜悅和希望，帶領讀者走上一段感性的旅程，搜尋我們所尋所覓的事物。
試閱
第一章
「又來一個消防隊的。這下就有五個消防隊員了。」
約翰‧艾里森喝了口他的琴湯尼，眼神不屑，上下打量那個穿著黃塑膠雨衣、頭戴紅色安全帽的男子。「他們有用心打扮嗎？怎麼還像群長不大的小鬼。」
麥可‧墨納根敷衍的點點頭，一邊惦著吧台另一頭等著的修女，想著她剛才點了什麼酒，一邊往杯裡的冰上倒酒，俐落地開了兩瓶滾石啤酒，手又接著往檯面下探，摸索著苦艾酒。媽的，寶莉，他心想，暗自咒罵不負責的助手，沒在晚上尖峰時段前整理好吧台。你為什麼就不能把東西歸位？
「我知道這裡叫做機房酒吧，也相信大家都是聰明人，難道他們就不能在服裝上發揮點想像力嗎？」約翰說。
「老實說，船上跟潛水艇裡才有機房，消防局裡沒有。」麥可評論道，一面拿了一疊紙巾，把酒和紙巾一起滑給那位修女。「嚴格說來，他們應該扮成水手才對。」
「那更糟。」約翰把酒乾了，說。「沒創意，又蠢。」
「這個嘛，你今晚扮成羅傑斯叔叔(註一)就還滿有創意的。」麥可瞧約翰一身幾乎扣到領口的羊毛衫。「我超想當你鄰居的。」
「操，」約翰回敬。「我告訴你，所有自重的高中科學老師都這樣穿。」
「是男孩子做春夢會夢到的東西吧。」麥可開著玩笑，注滿約翰的空酒杯。
「我沒錯過什麼吧？」
一名男子走向吧台，坐在約翰旁，傾身輕輕吻他的嘴。
「沒什麼，就是年度萬聖節玻璃遊行跟化妝舞會而已。」約翰說。
麥可早料到對方要喝什麼，便調了杯可樂加蘭姆酒給剛才加入的男子。「羅素，我不知道你怎麼有辦法和這位挖苦皇后一起生活。」他說。
羅素拿起酒杯，提到嘴邊致意，大大喝了一口後回應：「我是為了性才跟他在一起的。」麥可笑了，也惹來約翰一陣白眼。
「特賣會如何？」約翰換個話題。
麥可咕噥了幾聲。「三百個肥女人全堅持自己穿四號，」他的語氣很是疲憊。「我差點逃不出來。」
「噢，當店員真危險。」 約翰說。
「我連想要穿什麼的服裝的時間都沒有。」羅素說。
「你沒穿真是太好了，感謝老天。」約翰鬆了口氣。「這裡的牛仔、蝙蝠俠和伐木工夠多了，多到都可以拍一集〈來交易吧〉(註二)了。」
「那些伐木工，其實是陽剛的蕾絲邊吧？」麥可調侃，說：「既然你都提了，那我就選二號門。」
羅素笑了笑，對他的情人說：「何必這麼正經？萬聖節就是好玩嘛！」
約翰對此嗤之以鼻。「抱歉哦，這些鬼話連篇我聽得實在有點膩了。我今天對著扮成幫派混混還有妓女的小鬼，教了一整天的化學。」他再說：「小鬼根本沒有一天穿得正常。」
「你應該扮成饒舌歌手去上課的，」麥可建議。「或在實驗室裡扮成多金大情聖，教他們怎麼自製毒品，他們就會對化學感興趣啦。」
「我可沒見你扮成誰。」約翰回嘴：「真覺得那麼有趣的話，你怎麼不自己也穿穿奇裝異服呢？」
「我有穿啊，」麥可說。「看不出來嗎？我扮成直男。」
羅素笑了，約翰直搖頭。麥可看見有隻鬼手拿十元鈔票揮著，便表示要先去招待那位客人。
「我們可以走了嗎？」約翰問羅素。
「走？」羅素說。「變裝秀才正要開始耶。」
「所以我才想走。」約翰說。「我頭痛得快裂了，繼續待在這裡也不會比較舒服。」
羅素低頭，看了看酒杯。「嗯，我們走吧。」他低聲說：「我去跟麥可說聲晚安。」
約翰起身。「我先出去。」他跟他的另一半說。
約翰擠開人群，推搡出門。羅素把酒乾了，空杯放在吧台上，跟麥可對到眼時，他揮揮手。
「你要走了？」麥可走過來，自動把空杯掃到台下的塑膠桶裡。
羅素嘆了口氣。「女王陛下頭痛。」
「那就讓他自己回家啊。」麥可提議。
羅素搖搖頭，說：「沒關係，反正我也滿累的。改天再來喝。」
麥可點頭，目送羅素離開。他在這裡工作了六年來，羅素和約翰一直是店裡的常客，他卻仍搞不懂兩人怎麼還沒分手。他想，有天他是要解開這個謎的，但不是今晚。今天晚上，要顧的東西太多。
他轉而注意到排隊等著點酒的一堆客人。過沒多久，他便忙著調酒，還要找酒瓶、冰塊、檸檬角，心裡也得記住客人點了什麼：神力女超人喝三杯馬丁尼、稻草人點了一個傑克‧丹尼爾一口酒和一杯大都會調酒、奸笑的惡魔要一瓶百威。客人來來去去，他接著招呼新面孔，酒單再換一輪。
「怎麼樣才能讓我這老皇后喝杯側車呢？」
「賽門！」麥可身子越過檯面，親了親說話男子的臉頰。他見賽門穿著老氣的黑洋裝，頭戴古典大假髮，一面調著他要的側車，一面問：「你是扮成什麼了？」
「我剛才不就說了，」賽門一本正經的回答：「我是老皇后。」
賽門看出麥克的疑惑，便直搖頭。「你們年輕人就是不懂歷史，」他說。「維多利亞。我是皇后維多利亞。」
麥可點點頭。「噢。」他說。「瞭解。」
賽門拿了他點的側車，遞給麥可五塊錢。「不知道也不用難過。」他說。「還有人稱讚我這身莎莎‧嘉寶(註三)的衣服很美。當店裡最老的人，就是有這種壞處。」
賽門身後是暴乳變身皇后，身穿一襲粉紅亮片洋裝，步上為今晚架的小舞台，頭上的蜂窩頭假髮硬生生讓他長高了兩呎。上台後，朱唇閃過嫣然一笑，眼睫毛眨巴眨巴的，然後開口說話。
「萬聖節快樂！」他喊著。「歡迎光臨機房酒吧！大家今晚要糖，還是要搗蛋？」
「要搗蛋！」民眾呼喊。
店裡的客人大都看表演去了，吧台邊的客人變少，賽門拉把凳子坐下，跟麥可說：「你知道，她那招是跟華特學來的。」
麥可知道。華特死後，他的故事麥可早聽過好多遍了，酒吧裡每個人都聽過，在他過世那年，賽門尤其愛說。
「他好迷人，」賽門倒沒像在跟誰說話。「好美。」
麥可看著賽門臉上的妝──蛋糕般厚厚一層，他聯想到斑駁的漆。麥可猜想：賽門年紀多大？ 他一定快七十歲了，華特又更老。想到華特，麥可腦袋裡只見著一個蓄白色小鬍子、滿臉皺紋、身形瘦小的老人，總穿著燈芯絨長褲和筆挺的格子襯衫，卻扮成變裝皇后。
「我記得第一次見到他，」賽門說。「是在我朋友哈洛‧卡維的派對上。以前沒有酒吧可以去，不過哈洛很有錢，在薩拉圖格有間大房子，我們每週末都上他家，算是為了逃離生活而去的。有一次，有個朋友帶了華特來。他就是有辦法在星期五晚上，穿著繡珠晚禮服也能進餐廳，我就是在那個時候愛上他的。」
賽門對麥可微笑，臉上鬆餅般厚的妝給笑裂了，粉片片落下。「我知道這聽來很糟糕，不過變裝只是他尋開心的方式罷了，可沒有嘲弄女人的意思。」賽門深深嘆了口氣。「現在輕鬆多了，是吧？我們有自己的酒吧、遊行，還能上電視增加能見度。大家都說以前的環境有多糟糕，還必須隱瞞自己的性向，但也不該忘記，過去是如此的不可思議，我們也有自己的秘密小世界。雖然有時會害怕，但也並非不快樂。」
賽門低頭，看看酒杯。「並非不快樂，」他重複著說。「那時候也很快樂。」
「再來一杯？」麥可點頭回應，見著他的空酒杯，便問他。「店裡招待。」
賽門搖頭。「謝謝，不過不用啦。喝一杯就夠讓我傷感了，喝兩杯鐵定讓我愁眉苦臉。我該回家啦，可不要等等大家像看熱鬧一樣，盯著我瞧。」
「先走的話，會錯過服裝比賽喔。」麥可告訴他。
「我可無福消受，」賽門起身。「希望我還挺得住。」
賽門揮揮手，沒拿走結帳找的零錢，便隱入人群，麥可於是把零錢收下。只剩幾位客人等著，麥可挺享受這片刻的寧靜。即使變裝秀進行得如火如荼，他也視若無睹。當酒保這麼多年來，他待過的酒吧裡，客人總偏愛轟隆隆的音樂，沒法聊天，所以他總有辦法忽視噪音，沉浸在工作或自己的思緒裡。
身處酒吧的瘋狂萬聖夜裡，他安處於自己的世界中，被吵雜包圍，也像被拒於門外。他整理酒瓶、補餐巾紙，觀察著來客。大部分的人他都認得，但也有些生面孔，可以想見。兩小時車程的範圍裡有三間同志酒吧，機房酒吧就是其中一間。北紐約有許多迷人之處，但偏沒有給同志的娛樂。
怪的是，這樣的清幽，正是麥可喜歡冷瀑的原因。他在阿爾巴尼、賽羅克斯那樣的大城市住上幾年，也在水牛城待過一個夏天，他還是偏愛小城市的清幽。不過冷瀑也沒有小到不值一提。從尤提卡往北開一小時就會到，冷瀑和尤提卡有同樣的歷史背景，也以釀酒為經濟基礎，釀酒業甚至比尤提卡早了百來年就開始了，冷瀑淡啤酒也以三比一的銷量，打敗酷爾斯和百威，穩坐銷售龍頭，瓶身也像瀑布的形象，和小城的名字般優雅。客人點酒時，常嚷著釀酒場的口號 ── 「來杯冷的！」麥可總友善的笑著回應，彷彿是他頭一次聽見這麼妙的說法一般。
他不在意。他喜歡這裡的客人。他也迅速認得了各色客人，一如他很快的便熟悉了這座小鎮，然後記住大家的名字，也記住了這裡的地標：釀酒廠、瀑布，和唯一一個名人的雕像（此人為酪農卡絲柏‧艾柏懷特，在一八九二年的總統選舉造勢活動現場，成功阻止了一起暗殺事件，救了來自北紐約的總統候選人葛佛‧克里夫蘭一命，其後又防堵了第二次的辦公室暗殺，雖然那次暗殺本來就不太可能成功。他因而受獎，到死前都掛著獎牌，連清榖倉時也不例外）。
麥可不僅僅熟悉客人的名字，還曉得每個人的故事。一直以來，很多酒保在調酒之外，也常充當聽人告解的神父，或免錢的心理醫生，他早習慣了。許多客人因為他的雞尾酒調得好而留些小費，但為了答謝他給的建議而給小費的人，也不在少數，儘管他大多數時候，只是感同身受的點點頭，靜靜聽著醉醺醺的客人閒扯，為最近經歷的分手下註腳。
故事。自始至終都是關於故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幾乎人人都想說，而他只消聆聽，客人就滿心感激了。他就像一本書，記載每個生命裡發生的事件。有時候，他會興起把他們全寫下來的念頭，可是他又自問：誰會想讀？除了說故事的人自己外，有誰會對別人的悲喜有興趣？麥可把杯子洗淨了又擦乾，直想著人們總對身邊親友的故事展現全然的冷漠，卻又熱切地渴求別人的關心，實在不可取。
突然一陣歡呼，他抬頭看。舞台上蜂窩頭的變裝皇后，把皇冠放在胡亂打扮一通的海盜猛男頭上。他帶著獨眼眼罩，肩膀上黏著鸚鵡絨毛娃娃，就這兩個東西才看得出他是海盜。除了那些配件外，他可以說是裸體。麥可認為，就是憑這個樣子，他才大受歡迎。
「秀出你的海盜旗！」變裝皇后調戲他，臉不紅氣不喘地拍拍他的胸膛，觀眾一陣歡呼鼓譟。
「可以來杯冷的嗎？」
喧鬧中，麥可看見一具骷髏骨架站在吧台邊。那男子穿得全身黑，隨便塗了些骨頭圖案在高領上衣和長褲上。他頭髮柔順，髮色黑白相間，臉上也被塗得有黑有白，嘴巴塗得像鬼，兩顆眼珠倒像奇形怪狀的白色東西，骨碌地在上邊轉，整個人看來還挺嚇人的。
「服裝不錯。」麥可稱讚了一番，從冰櫃裡拿出瓶啤酒給他。
「謝謝，」那男子沒多回應什麼。「多少錢？」
「兩塊錢。」麥可答道。
啪的一聲，骷髏男把三塊錢鈔票甩在吧台上，然後轉身向人群張望。
麥可收下錢，兩塊錢放進收銀機，剩下一塊當做自己的小費。他猜想，那男的肯定不是常客，否則啤酒價錢一年多來都沒變過，他總該知道。也許，他就像其他顧客，僅僅為這樣的夜晚光臨，穿著看不出真面目的服裝，就不必躲藏。也許他們有家室，也可能有幾個孩子。麥可見過很多這樣的男子。他們從其它的小城市，開一、兩個小時的車來機房酒吧，確保自己在這裡沒名沒姓，可以趁晚上過著另一種人生。
他通常只會見到他們一次，但有些人固定隔一陣子就會再來。他們很好認，除了大多神色緊張、表現生疏外，更常忘記摘下結婚戒指。他往骷髏男的左手看，發現是空的，但那不代表任何意義。當然，他們不是每個人都成家了，有些人只是害怕面對自己而已。
骷髏男離開了麥可的視線。麥可心想，他在尋找，他在尋找什麼東西。他們都在尋找，所以才會來到這裡。
註一：Mr. Rogers為美國兒童教育節目〈羅傑斯叔叔園地〉（Mister Rogers Neighborhood）的主持人，本名為Fred Rogers，以其親切率真的風格聞名。
註二：原文為Lets Make a Deal，為美國益智遊戲節目，參賽者於三道門中，選出一道其後有獎品的門，就能抱回大獎。主持人會從直接從現場觀眾中選出遊戲參賽者，故觀眾都盡可能打扮得引人注意，以吸引主持人目光，中選上台。
註三：莎莎‧嘉寶（Zsa Zsa Gabor）為五、六○年代匈牙利裔美國好萊塢女星，外型冶艷，情史頗豐。
第二章
那些死玻璃是怎麼回事，老喜歡打扮得像女人一樣？彼得‧塞爾看著站在舞台上的變裝皇后，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逢人就笑，手到處亂蹭胡摸，臉上的妝化得像小丑一樣，彼得看著就受不了。該要有人給那皇后一點顏色瞧瞧，看看真男人該是什麼樣子。
這就是那些死玻璃的問題，他們想成為女人。不是所有玻璃都想，不過大部分的人都是這樣，所以他們好多人都穿著洋裝，或是女孩子氣的衣服。就算有人穿得和男人一樣，打扮得還太過刻意，過度陽剛，把娘裡娘氣的本質，隱藏在軍裝或是運動服後。不過彼得知道，一旦那些衣服褪落，那些佯裝出來的陽剛之氣，就會和其他偽裝一起落在臥室地板上。
他喝了口啤酒，就倚著牆壁，掃視酒吧，想找什麼東西打發無聊。撞球桌邊的牛仔還不錯，在酒吧後頭，那個全身光溜溜，只穿著尿布，扮成嬰兒的那個男的也還可以，只是那身服裝真倒胃口，但是他有胸毛，不是太花枝招展的同性戀。
彼得決定要試試搭訕那個嬰兒男，往他那裡走去，不過半路上卻被扮成惡魔的男子攔截了。那男子上下打量了他，笑了笑。
「扮相不錯哦。」他說。
彼得點頭。他沒心情說話。
「這顏料好像在發亮耶，」那惡魔接著說。「是螢光的嗎？」
「是啊。」彼得唐突地說。螢光？誰他媽在乎啊？就是種顏料，從店裡倉庫拿到的。這身服裝也是急就章，在十分鐘內打理完畢。
「你應該得獎的，」那惡魔說，笑得老開。「真的很酷。」
在惡魔身後，嬰兒男準備要和一個打扮成《綠野仙蹤》裡的桃樂絲的人走了。他眼神很快地瞥向牛仔，不過他也不見蹤影了。
「能請你喝杯酒嗎？」那惡魔問。
彼得看看那男子。他跟那個嬰兒一樣沒穿上衣，胸膛比較平滑，不過至少肌肉線條還算可以。他的皮膚塗成紅色，頭上立著一對角，蓄著山羊鬍，下半身著紅色四角褲，腳蹬黑色工作靴。他還算行。
「我有更好的主意，」彼得說。「不如我們倆到地獄走一遭吧？」
那惡魔看著他，神情疑惑。
「我們離開這裡吧。」彼得解釋道。
惡魔點點頭。「噢，」他說。「我懂了，很幽默。這個嘛，我算是跟幾個朋友在這裡的，我應該──」
「那好，」彼得打斷他。「沒問題。」
「又來一個消防隊的。這下就有五個消防隊員了。」
約翰‧艾里森喝了口他的琴湯尼，眼神不屑，上下打量那個穿著黃塑膠雨衣、頭戴紅色安全帽的男子。「他們有用心打扮嗎？怎麼還像群長不大的小鬼。」
麥可‧墨納根敷衍的點點頭，一邊惦著吧台另一頭等著的修女，想著她剛才點了什麼酒，一邊往杯裡的冰上倒酒，俐落地開了兩瓶滾石啤酒，手又接著往檯面下探，摸索著苦艾酒。媽的，寶莉，他心想，暗自咒罵不負責的助手，沒在晚上尖峰時段前整理好吧台。你為什麼就不能把東西歸位？
「我知道這裡叫做機房酒吧，也相信大家都是聰明人，難道他們就不能在服裝上發揮點想像力嗎？」約翰說。
「老實說，船上跟潛水艇裡才有機房，消防局裡沒有。」麥可評論道，一面拿了一疊紙巾，把酒和紙巾一起滑給那位修女。「嚴格說來，他們應該扮成水手才對。」
「那更糟。」約翰把酒乾了，說。「沒創意，又蠢。」
「這個嘛，你今晚扮成羅傑斯叔叔(註一)就還滿有創意的。」麥可瞧約翰一身幾乎扣到領口的羊毛衫。「我超想當你鄰居的。」
「操，」約翰回敬。「我告訴你，所有自重的高中科學老師都這樣穿。」
「是男孩子做春夢會夢到的東西吧。」麥可開著玩笑，注滿約翰的空酒杯。
「我沒錯過什麼吧？」
一名男子走向吧台，坐在約翰旁，傾身輕輕吻他的嘴。
「沒什麼，就是年度萬聖節玻璃遊行跟化妝舞會而已。」約翰說。
麥可早料到對方要喝什麼，便調了杯可樂加蘭姆酒給剛才加入的男子。「羅素，我不知道你怎麼有辦法和這位挖苦皇后一起生活。」他說。
羅素拿起酒杯，提到嘴邊致意，大大喝了一口後回應：「我是為了性才跟他在一起的。」麥可笑了，也惹來約翰一陣白眼。
「特賣會如何？」約翰換個話題。
麥可咕噥了幾聲。「三百個肥女人全堅持自己穿四號，」他的語氣很是疲憊。「我差點逃不出來。」
「噢，當店員真危險。」 約翰說。
「我連想要穿什麼的服裝的時間都沒有。」羅素說。
「你沒穿真是太好了，感謝老天。」約翰鬆了口氣。「這裡的牛仔、蝙蝠俠和伐木工夠多了，多到都可以拍一集〈來交易吧〉(註二)了。」
「那些伐木工，其實是陽剛的蕾絲邊吧？」麥可調侃，說：「既然你都提了，那我就選二號門。」
羅素笑了笑，對他的情人說：「何必這麼正經？萬聖節就是好玩嘛！」
約翰對此嗤之以鼻。「抱歉哦，這些鬼話連篇我聽得實在有點膩了。我今天對著扮成幫派混混還有妓女的小鬼，教了一整天的化學。」他再說：「小鬼根本沒有一天穿得正常。」
「你應該扮成饒舌歌手去上課的，」麥可建議。「或在實驗室裡扮成多金大情聖，教他們怎麼自製毒品，他們就會對化學感興趣啦。」
「我可沒見你扮成誰。」約翰回嘴：「真覺得那麼有趣的話，你怎麼不自己也穿穿奇裝異服呢？」
「我有穿啊，」麥可說。「看不出來嗎？我扮成直男。」
羅素笑了，約翰直搖頭。麥可看見有隻鬼手拿十元鈔票揮著，便表示要先去招待那位客人。
「我們可以走了嗎？」約翰問羅素。
「走？」羅素說。「變裝秀才正要開始耶。」
「所以我才想走。」約翰說。「我頭痛得快裂了，繼續待在這裡也不會比較舒服。」
羅素低頭，看了看酒杯。「嗯，我們走吧。」他低聲說：「我去跟麥可說聲晚安。」
約翰起身。「我先出去。」他跟他的另一半說。
約翰擠開人群，推搡出門。羅素把酒乾了，空杯放在吧台上，跟麥可對到眼時，他揮揮手。
「你要走了？」麥可走過來，自動把空杯掃到台下的塑膠桶裡。
羅素嘆了口氣。「女王陛下頭痛。」
「那就讓他自己回家啊。」麥可提議。
羅素搖搖頭，說：「沒關係，反正我也滿累的。改天再來喝。」
麥可點頭，目送羅素離開。他在這裡工作了六年來，羅素和約翰一直是店裡的常客，他卻仍搞不懂兩人怎麼還沒分手。他想，有天他是要解開這個謎的，但不是今晚。今天晚上，要顧的東西太多。
他轉而注意到排隊等著點酒的一堆客人。過沒多久，他便忙著調酒，還要找酒瓶、冰塊、檸檬角，心裡也得記住客人點了什麼：神力女超人喝三杯馬丁尼、稻草人點了一個傑克‧丹尼爾一口酒和一杯大都會調酒、奸笑的惡魔要一瓶百威。客人來來去去，他接著招呼新面孔，酒單再換一輪。
「怎麼樣才能讓我這老皇后喝杯側車呢？」
「賽門！」麥可身子越過檯面，親了親說話男子的臉頰。他見賽門穿著老氣的黑洋裝，頭戴古典大假髮，一面調著他要的側車，一面問：「你是扮成什麼了？」
「我剛才不就說了，」賽門一本正經的回答：「我是老皇后。」
賽門看出麥克的疑惑，便直搖頭。「你們年輕人就是不懂歷史，」他說。「維多利亞。我是皇后維多利亞。」
麥可點點頭。「噢。」他說。「瞭解。」
賽門拿了他點的側車，遞給麥可五塊錢。「不知道也不用難過。」他說。「還有人稱讚我這身莎莎‧嘉寶(註三)的衣服很美。當店裡最老的人，就是有這種壞處。」
賽門身後是暴乳變身皇后，身穿一襲粉紅亮片洋裝，步上為今晚架的小舞台，頭上的蜂窩頭假髮硬生生讓他長高了兩呎。上台後，朱唇閃過嫣然一笑，眼睫毛眨巴眨巴的，然後開口說話。
「萬聖節快樂！」他喊著。「歡迎光臨機房酒吧！大家今晚要糖，還是要搗蛋？」
「要搗蛋！」民眾呼喊。
店裡的客人大都看表演去了，吧台邊的客人變少，賽門拉把凳子坐下，跟麥可說：「你知道，她那招是跟華特學來的。」
麥可知道。華特死後，他的故事麥可早聽過好多遍了，酒吧裡每個人都聽過，在他過世那年，賽門尤其愛說。
「他好迷人，」賽門倒沒像在跟誰說話。「好美。」
麥可看著賽門臉上的妝──蛋糕般厚厚一層，他聯想到斑駁的漆。麥可猜想：賽門年紀多大？ 他一定快七十歲了，華特又更老。想到華特，麥可腦袋裡只見著一個蓄白色小鬍子、滿臉皺紋、身形瘦小的老人，總穿著燈芯絨長褲和筆挺的格子襯衫，卻扮成變裝皇后。
「我記得第一次見到他，」賽門說。「是在我朋友哈洛‧卡維的派對上。以前沒有酒吧可以去，不過哈洛很有錢，在薩拉圖格有間大房子，我們每週末都上他家，算是為了逃離生活而去的。有一次，有個朋友帶了華特來。他就是有辦法在星期五晚上，穿著繡珠晚禮服也能進餐廳，我就是在那個時候愛上他的。」
賽門對麥可微笑，臉上鬆餅般厚的妝給笑裂了，粉片片落下。「我知道這聽來很糟糕，不過變裝只是他尋開心的方式罷了，可沒有嘲弄女人的意思。」賽門深深嘆了口氣。「現在輕鬆多了，是吧？我們有自己的酒吧、遊行，還能上電視增加能見度。大家都說以前的環境有多糟糕，還必須隱瞞自己的性向，但也不該忘記，過去是如此的不可思議，我們也有自己的秘密小世界。雖然有時會害怕，但也並非不快樂。」
賽門低頭，看看酒杯。「並非不快樂，」他重複著說。「那時候也很快樂。」
「再來一杯？」麥可點頭回應，見著他的空酒杯，便問他。「店裡招待。」
賽門搖頭。「謝謝，不過不用啦。喝一杯就夠讓我傷感了，喝兩杯鐵定讓我愁眉苦臉。我該回家啦，可不要等等大家像看熱鬧一樣，盯著我瞧。」
「先走的話，會錯過服裝比賽喔。」麥可告訴他。
「我可無福消受，」賽門起身。「希望我還挺得住。」
賽門揮揮手，沒拿走結帳找的零錢，便隱入人群，麥可於是把零錢收下。只剩幾位客人等著，麥可挺享受這片刻的寧靜。即使變裝秀進行得如火如荼，他也視若無睹。當酒保這麼多年來，他待過的酒吧裡，客人總偏愛轟隆隆的音樂，沒法聊天，所以他總有辦法忽視噪音，沉浸在工作或自己的思緒裡。
身處酒吧的瘋狂萬聖夜裡，他安處於自己的世界中，被吵雜包圍，也像被拒於門外。他整理酒瓶、補餐巾紙，觀察著來客。大部分的人他都認得，但也有些生面孔，可以想見。兩小時車程的範圍裡有三間同志酒吧，機房酒吧就是其中一間。北紐約有許多迷人之處，但偏沒有給同志的娛樂。
怪的是，這樣的清幽，正是麥可喜歡冷瀑的原因。他在阿爾巴尼、賽羅克斯那樣的大城市住上幾年，也在水牛城待過一個夏天，他還是偏愛小城市的清幽。不過冷瀑也沒有小到不值一提。從尤提卡往北開一小時就會到，冷瀑和尤提卡有同樣的歷史背景，也以釀酒為經濟基礎，釀酒業甚至比尤提卡早了百來年就開始了，冷瀑淡啤酒也以三比一的銷量，打敗酷爾斯和百威，穩坐銷售龍頭，瓶身也像瀑布的形象，和小城的名字般優雅。客人點酒時，常嚷著釀酒場的口號 ── 「來杯冷的！」麥可總友善的笑著回應，彷彿是他頭一次聽見這麼妙的說法一般。
他不在意。他喜歡這裡的客人。他也迅速認得了各色客人，一如他很快的便熟悉了這座小鎮，然後記住大家的名字，也記住了這裡的地標：釀酒廠、瀑布，和唯一一個名人的雕像（此人為酪農卡絲柏‧艾柏懷特，在一八九二年的總統選舉造勢活動現場，成功阻止了一起暗殺事件，救了來自北紐約的總統候選人葛佛‧克里夫蘭一命，其後又防堵了第二次的辦公室暗殺，雖然那次暗殺本來就不太可能成功。他因而受獎，到死前都掛著獎牌，連清榖倉時也不例外）。
麥可不僅僅熟悉客人的名字，還曉得每個人的故事。一直以來，很多酒保在調酒之外，也常充當聽人告解的神父，或免錢的心理醫生，他早習慣了。許多客人因為他的雞尾酒調得好而留些小費，但為了答謝他給的建議而給小費的人，也不在少數，儘管他大多數時候，只是感同身受的點點頭，靜靜聽著醉醺醺的客人閒扯，為最近經歷的分手下註腳。
故事。自始至終都是關於故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幾乎人人都想說，而他只消聆聽，客人就滿心感激了。他就像一本書，記載每個生命裡發生的事件。有時候，他會興起把他們全寫下來的念頭，可是他又自問：誰會想讀？除了說故事的人自己外，有誰會對別人的悲喜有興趣？麥可把杯子洗淨了又擦乾，直想著人們總對身邊親友的故事展現全然的冷漠，卻又熱切地渴求別人的關心，實在不可取。
突然一陣歡呼，他抬頭看。舞台上蜂窩頭的變裝皇后，把皇冠放在胡亂打扮一通的海盜猛男頭上。他帶著獨眼眼罩，肩膀上黏著鸚鵡絨毛娃娃，就這兩個東西才看得出他是海盜。除了那些配件外，他可以說是裸體。麥可認為，就是憑這個樣子，他才大受歡迎。
「秀出你的海盜旗！」變裝皇后調戲他，臉不紅氣不喘地拍拍他的胸膛，觀眾一陣歡呼鼓譟。
「可以來杯冷的嗎？」
喧鬧中，麥可看見一具骷髏骨架站在吧台邊。那男子穿得全身黑，隨便塗了些骨頭圖案在高領上衣和長褲上。他頭髮柔順，髮色黑白相間，臉上也被塗得有黑有白，嘴巴塗得像鬼，兩顆眼珠倒像奇形怪狀的白色東西，骨碌地在上邊轉，整個人看來還挺嚇人的。
「服裝不錯。」麥可稱讚了一番，從冰櫃裡拿出瓶啤酒給他。
「謝謝，」那男子沒多回應什麼。「多少錢？」
「兩塊錢。」麥可答道。
啪的一聲，骷髏男把三塊錢鈔票甩在吧台上，然後轉身向人群張望。
麥可收下錢，兩塊錢放進收銀機，剩下一塊當做自己的小費。他猜想，那男的肯定不是常客，否則啤酒價錢一年多來都沒變過，他總該知道。也許，他就像其他顧客，僅僅為這樣的夜晚光臨，穿著看不出真面目的服裝，就不必躲藏。也許他們有家室，也可能有幾個孩子。麥可見過很多這樣的男子。他們從其它的小城市，開一、兩個小時的車來機房酒吧，確保自己在這裡沒名沒姓，可以趁晚上過著另一種人生。
他通常只會見到他們一次，但有些人固定隔一陣子就會再來。他們很好認，除了大多神色緊張、表現生疏外，更常忘記摘下結婚戒指。他往骷髏男的左手看，發現是空的，但那不代表任何意義。當然，他們不是每個人都成家了，有些人只是害怕面對自己而已。
骷髏男離開了麥可的視線。麥可心想，他在尋找，他在尋找什麼東西。他們都在尋找，所以才會來到這裡。
註一：Mr. Rogers為美國兒童教育節目〈羅傑斯叔叔園地〉（Mister Rogers Neighborhood）的主持人，本名為Fred Rogers，以其親切率真的風格聞名。
註二：原文為Lets Make a Deal，為美國益智遊戲節目，參賽者於三道門中，選出一道其後有獎品的門，就能抱回大獎。主持人會從直接從現場觀眾中選出遊戲參賽者，故觀眾都盡可能打扮得引人注意，以吸引主持人目光，中選上台。
註三：莎莎‧嘉寶（Zsa Zsa Gabor）為五、六○年代匈牙利裔美國好萊塢女星，外型冶艷，情史頗豐。
第二章
那些死玻璃是怎麼回事，老喜歡打扮得像女人一樣？彼得‧塞爾看著站在舞台上的變裝皇后，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逢人就笑，手到處亂蹭胡摸，臉上的妝化得像小丑一樣，彼得看著就受不了。該要有人給那皇后一點顏色瞧瞧，看看真男人該是什麼樣子。
這就是那些死玻璃的問題，他們想成為女人。不是所有玻璃都想，不過大部分的人都是這樣，所以他們好多人都穿著洋裝，或是女孩子氣的衣服。就算有人穿得和男人一樣，打扮得還太過刻意，過度陽剛，把娘裡娘氣的本質，隱藏在軍裝或是運動服後。不過彼得知道，一旦那些衣服褪落，那些佯裝出來的陽剛之氣，就會和其他偽裝一起落在臥室地板上。
他喝了口啤酒，就倚著牆壁，掃視酒吧，想找什麼東西打發無聊。撞球桌邊的牛仔還不錯，在酒吧後頭，那個全身光溜溜，只穿著尿布，扮成嬰兒的那個男的也還可以，只是那身服裝真倒胃口，但是他有胸毛，不是太花枝招展的同性戀。
彼得決定要試試搭訕那個嬰兒男，往他那裡走去，不過半路上卻被扮成惡魔的男子攔截了。那男子上下打量了他，笑了笑。
「扮相不錯哦。」他說。
彼得點頭。他沒心情說話。
「這顏料好像在發亮耶，」那惡魔接著說。「是螢光的嗎？」
「是啊。」彼得唐突地說。螢光？誰他媽在乎啊？就是種顏料，從店裡倉庫拿到的。這身服裝也是急就章，在十分鐘內打理完畢。
「你應該得獎的，」那惡魔說，笑得老開。「真的很酷。」
在惡魔身後，嬰兒男準備要和一個打扮成《綠野仙蹤》裡的桃樂絲的人走了。他眼神很快地瞥向牛仔，不過他也不見蹤影了。
「能請你喝杯酒嗎？」那惡魔問。
彼得看看那男子。他跟那個嬰兒一樣沒穿上衣，胸膛比較平滑，不過至少肌肉線條還算可以。他的皮膚塗成紅色，頭上立著一對角，蓄著山羊鬍，下半身著紅色四角褲，腳蹬黑色工作靴。他還算行。
「我有更好的主意，」彼得說。「不如我們倆到地獄走一遭吧？」
那惡魔看著他，神情疑惑。
「我們離開這裡吧。」彼得解釋道。
惡魔點點頭。「噢，」他說。「我懂了，很幽默。這個嘛，我算是跟幾個朋友在這裡的，我應該──」
「那好，」彼得打斷他。「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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