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補完計畫:考德懷納‧史密斯短篇小說選(上下冊不分售)
活動訊息
內容簡介
半世紀前的科幻,預言了萬年後的未來
《新世紀福音戰士》靈感來源,21世紀科幻作品的啟蒙導師
科幻大師考德懷納•史密斯逝世50年
中譯本首次問世!
二十世紀末最具震撼力的科幻作家
二十二篇衝擊想像的未來寓言――
毀滅世界的,究竟是戰爭,還是人類?
當文明不再,荒野入主城市,猛獸到處肆虐。為求一絲生機,人類轉向群星宇宙,在原始蠻荒中掙扎生存,直到「人類補完機構」出現――為了再現「真正的人類」,他們致力於復興國族語言、重振人類文明,意圖創建前所未見的烏托邦。然而,那會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宛如實境娛樂節目,絕不會有人死亡的未來戰爭。
――全宇宙最富有的行星,卻擁有最致命恐怖的防禦網絡。
――犧牲奉獻、放棄人類感官的半機器人,卻在沒有利用價值後遭無情拋棄。
――傳說中戰無不勝的黃金戰艦,真面目卻是一尊紙糊的大空殼?
――為了占領他國,政府決定將國民帶到對方領空、全數投下,不管他們能否存活。
――生活在只有快樂的烏托邦,他卻決定在嚥氣前向眾人證明,悲傷痛苦也有存在的必要。
――他被流放到傳說中的地獄行星,卻發現這裡的人臉上洋溢著幸福快樂的笑容?
考德懷納.史密斯於二戰時期常駐中國,更是世上最重要的心理戰權威之一。他的短篇看似全新創作,卻又似曾相識。時間線由古代戰爭起始,經歷黑暗蠻荒、人類再興起、飛入星際,再接著是「下等人」的革命起義。他剖析人性,極力嘲諷戰爭與政治,針砭因醉心權力而不斷重演的歷史――當然,更有令人大呼過癮的科幻設定。由於他的特殊背景,作品更跳脫典型西方視角,以客觀、宏觀的角度打造出「人類補完機構」宇宙。本書精選二十二則短篇,並按書中的時間軸排序,帶領讀者進入考德懷納.史密斯驚人的科幻宇宙。
在星星之間有許多危險事物。
但最大的危險來源,往往是人類自身。
名人推薦
Amazon讀者評論――
他(史密斯)的小說結合現代哲學、前衛思想以及宗教觀點,對我來說,簡直像是當代文學最難以企及的夢。科幻作家往往得先跟現代的問題展開搏鬥、想出解法,才能著手描繪未來的樣貌。而關於這點,史密斯以精巧細緻的方式做了得宜的調配,故事甚至能趣味不減。
他對宗教的興趣和人口控制議題的關注彷彿黑暗中的光――宗教將如何演化?當人口暴漲、連廣大的星際都快容不下時,國家組織該如何遏制、甚至控制可能產生的毀滅性事件?(人類倒是時常面臨這種情況。)還有情感――在科幻小說中,情感往往只是主角冒險時的附加元素。但在史密斯的作品裡,情感扮演相當重要的角色――而宗教也是,此外,還有道德倫理……在我心中的科幻王座,史密斯與威爾斯、菲利普.迪克齊名。他不像艾西莫夫那樣慢慢緩緩、保守沉悶,而是嚴肅但帶點玩心,詭譎,卻讓人想一直讀下去。
目錄
1 不,不,不要是勒果夫!
2 81-Q 號戰爭(重寫版)
3 獵人機十一型
4 午後女王
5 審視者的徒勞人生
6 駕駛靈魂號的女士
7 當人們落下
8 想著藍色,數到二
9 自虛無歸來的上校
10 龍鼠遊戲
11 燃燒殆盡
12 來自賈斯特伯之星
13 錯亂時空中的孤獨旅人
14 薩茲達艦長的罪惡與榮耀
15 那戰艦金光閃閃—喔!喔!喔!
16 小丑鎮的死亡女士
17 舊地球的地底
18 醉船
19 希登媽媽的奇登崽
20 阿法拉法大道
21 迷失的喵梅兒之歌
22 名為楔尤之星
試閱
「你有辦法想像『人』雨穿過酸霧、降到地上的情景嗎?你有辦法想像成千上萬的人體――沒帶武器――就這樣淹沒了那些絕對打不贏的怪物嗎?你有辦法——」
「那個,這位先生。」記者從中插話。
「不要打斷我!你問的都是蠢問題。我說我看到袞洪國這個國家――我看見它拿下了金星。你不如問我這個吧!」
這名記者被叫去,說要叫他找個老人來回憶過往時光,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道賓斯.班奈特會對他發脾氣。
道賓斯.班奈特用強勢的態度掌握採訪的主導權。「你能想像嗎?綠色的天空中飄滿揹著降落傘的『小還子』,有很多都已經死了。你能想像那些母親在他們掉下來時發出怎樣的哭號嗎?你能想像,人們是如何傾盆落下、掉在那些走投無路的可憐怪物身上嗎?」
記者小小聲地問什麼是「小還子」。
「就是老華亞人的『小孩子』啦。」道賓斯.班奈特說:「我見證了最後一個國家的興亡,結果你只想問一些時尚打扮什麼的。真正的歷史永遠不會被寫進書裡,因為那會太嚇人。我想你接下來應該是要問我對新的女性條紋馬褲有什麼看法,是不是啊?」
「沒有!」記者雖然否認,可是他臉紅了。那個問題真的記在他的本子上,而他真恨自己竟然臉紅。
「你知道袞洪國幹了什麼好事嗎?」
「什麼好事?」記者問,試著努力猜測「袞洪國」可能代表什麼。
「它拿下了金星。」老人開口時稍微平靜了些。
記者非常小聲地咕噥。「是嗎?」
「你不信?」道賓斯.班奈特非常強硬。
「您在現場嗎?」記者反問。
「袞洪國拿下金星的時候我當然在,」老人說:「我就在那裡,而且那是我見過最缺德的事。孩子,你知道我是誰吧?我見過的世面比你腦中的知識多很多。可是,當無數『男的人』、『女的人』和『小還子』從空中潑灑下來,絕對是史無前例最糟的畫面。在地上,那些『老的人』一如往常——」
記者很有禮貌地打斷老人。對他來說,班奈特不只是用他聽不懂的外語在說話,闡述的還是一場發生在三百年前的事。他的工作就是要在這個人身上挖出一篇故事,然後把摘錄出來的段落用現代人懂的語言寫出來。
他滿懷敬意地問。「您可以從頭開始說嗎?」
「當然可以。那是在我和忒莎結婚的時候。忒莎絕對是你見過最美的女孩。她是馮馬克特家的人,審視者裡的一大支脈,她父親是個很重要的人。你看,我那時已經三十二歲了。三十二歲的人總會覺得自己很老,但也不是真的那麼老,只是他們自己這樣覺得而已。他讓忒莎嫁給我,是因為她是個心思複雜的女孩,需要一個能讓她倚靠的男人。那時我們家鄉的法院發現她的精神不太穩定,補完組織要求她必須一直受父親照顧,直到嫁給能合法擁有監護權的人。這對你來說應該都是古老的習俗了吧小子——」
「很抱歉,老先生,」記者再次打斷他。「我知道您已經四百多歲了,不過您也是唯一記得袞洪國攻下金星的人。所以,您說的袞洪國是一個政府,是嗎?」
「這個誰都知道吧,」老人怒氣沖沖地吼道。「袞洪國算是獨立的華亞人政府,一百七十億人口,擠在地球上那一小塊地方,大部分的人跟你我一樣說英文,但他們也說自己的語言――就是那些我們聽起來奇奇怪怪的字。當時他們還沒跟任何人混到一起,然後啊,就是在那時候,魏萬宗親自下達命令,人就開始像雨一樣落下來了;他們直接從天上掉下,你絕對沒看過這種事——」
記者必須一再打斷老人,才能一點一點地把故事挖出來。老人一直丟出一堆早已消失在歷史中、他也完全無法理解的詞彙,所以必須解釋解釋再解釋,才能讓這個時代的人看懂。所幸他的記憶力很好,描繪事物的技巧也一如往常那樣伶俐敏感……
年輕的道賓斯.班奈特還不曉得忒莎.馮馬克特是他這輩子見過最美的女人之前,他才剛到實驗A區沒多久。忒莎十四歲時看起來就已經相當成熟了。馮馬克特家的某些人總是如此早熟,很可能與他們好幾個世紀前沒經過登記的黑戶祖先有關。甚至有人認為,他們和久遠的時代――也就是人類還能計算年分的時期――有著某種神祕的關聯。
他就像個傻瓜一樣愛上了她。
她是如此美麗,實在很難想像她是審視者馮馬克特的親生女兒。那位審視者相當有權有勢。
愛情的機遇有時來得很快,而道賓斯.班奈特就這麼撿到了一個。因為史坎納.馮馬克特親自把這個年輕人找來,對他說:「我想讓你娶我的女兒忒莎,但我不保證她會願意。如果你能得到她的青睞,孩子,那麼你將得到我的祝福。」
道賓斯起了疑心。他想知道審視者元老為什麼會願意接納這麼一個初級技術人員?
那位審視者只是微微一笑。「我的年紀遠大於你。現在能賜予人們上百年壽命的新藥劑聖塔克拉拉問世,如果我在一百二十歲死去,已經算是英年早逝了。你呢,可以活上四、五百歲,但我知道我的時間到了。我的妻子已經過世很久,我們也沒有別的孩子,而我知道忒莎在某種程度上需要一個父親。心理學家認為她精神異常。所以,你何不帶她到區外走走?我可以給你自由通過穹窿的通行證,你們可以到外頭和那些『老的』打發時間。
道賓斯.班奈特有種感覺,好像有人給了他一個桶子,叫他去玩沙。他覺得自己遭到羞辱。可是他覺得這和他追求的愛情目的相符,更何況,老人的提議是出自善意。
事情發生那天,他和忒莎正在穹窿外。兩人把「老的」到處推來推去。
除非殺死「老的」,不然這些人沒什麼危險。你可以打他們,把他們推離本來的地方,或綁起來;但只要過個一陣子,他們就會悄悄溜走,回去做自己的事。人們是透過專精某一學門的生態學家,才終於搞懂「老的」到底都在做些什麼。他們輕飄飄地待在距離金星地面兩公尺高的地方,約占直徑九十公分的大小,小心翼翼地吃食。有很長一段時間,人們都以為他們的棲息地具有輻射,不過這些人最大的問題只是太容易繁殖。雖說為了玩樂把他們推來推去挺蠢的,但那是在這裡唯一能做的事。
他們似乎沒有與智慧有關的反應。
很久以前有一回,某個被帶入研究室進行實驗的「老的」用打字機打了一段非常清楚的訊息,那訊息是這樣的:「你們地球人為什麼不能回地球,別來煩我們?我們明明過得——」
這就是三百年來人們從他們身上獲得的所有訊息。最可靠的研究推論認為,如果他們認真思考怎麼運用腦子,的確可以獲得非常高的智能,但由於他們的主動意願結構與人類心智存在極大的差異,以至於不可能讓「老的」像地球上的人一樣,對於接收到的壓力產生反應。
「老的」這個名稱來自一種古老的華文語言,是「古人」的意思。由於在金星建置第一個前哨基地的是華亞人(奉其領袖魏萬宗的命令),所以他們的措辭便留了下來。
道賓斯和忒莎推著「老的」爬上山丘,俯視一座難以分辨河流與沼澤的山谷。他們全身溼透,空氣濾化器也塞住,汗水沿臉頰流下,惹人發癢。由於他們在穹窿外的期間不能吃喝——至少這裡的安全等級都不適合——所以這趟只是遠足,算不上野餐。雖然和漂亮的女孩一起玩扮家家酒挺新鮮有趣,但道賓斯開始對這件事有些厭煩。
忒莎察覺到他的反感,像敏銳的動物一樣忿忿地生起氣來。「又沒人叫你一定要跟我出來!」
「我是真的想跟妳在一起,」他說:「但現在我累了,我想回家。」
「如果你想把我當小孩一樣哄,可以,那就跟我玩。又或者你想把我當成一個女人那樣對待,也可以,那就好好當個紳士。不要自己在那邊猶豫不決。我只不過想開心一下,你卻一副可憐兮兮的中年人的模樣委屈自己。我不要這樣!」
「妳爸爸他——」脫口而出的瞬間他就發現自己說錯話了。
「我爸這樣、我爸那樣――如果你想娶我,就靠自己做決定!」她瞪他一眼,吐吐舌頭,跑過沙丘消失身影。
道賓斯.班奈特一陣困頓,不知道該怎麼辦。但她並沒有生命危險,「老的」從未傷害過任何人。他決定讓她學個教訓,他要自己回去,等她心滿意足,就讓她自己找路回家。如果真的迷路,區域搜索隊也可以輕易找到她。
他走回穹窿大門。
――直到他看見大門鎖上,緊急照明燈也亮了起來,他才意識到,他犯下一生中最大的錯。
道賓斯.班奈特的心沉到谷底,跑過最後幾公尺的路,赤手敲擊陶製的大門,直到大門打開一個剛好能讓他通過的小縫。
「出了什麼事?」他問守門人。
守門人咕咕噥噥,道賓斯聽不太清楚。
「像個男人!給我大聲點!」道賓斯大叫。「到底怎麼了?」
「袞洪國回來了,接管了這裡。」
「不可能,」道賓斯說:「他們不能——」但他又自問,他們能嗎?
「袞洪國已經占領了,」守門人很堅持。「這整個地方都被送給他們,地球管理局還投票表決通過,魏萬宗決定立刻把人都送過來――他們要把他們都送過來了。」
「華亞人要金星做什麼?只要殺一個『老的』就會汙染一千畝的地,要是推開他們,他們也會再晃回來,也沒辦法撈走。在我們解決這些問題以前,這裡沒有人能住。但現在距離問題解決明明還不可能。」道賓斯惱怒地說。
守門人搖了搖頭。「不要問我,這是我在收音機上聽到的,大家也很激動。」
不到一小時,天上開始就下起人雨。
道賓斯爬進雷達室,看著上空。雷達觀測員正在用手指敲著桌子。他說:「已經有一千多年沒見過這種狀況了啊。你知道那上面有什麼嗎?那些是軍艦,是最後一次古代骯髒戰爭留下的軍艦,我知道華亞人就在裡面,大家都知道。那玩意兒搞得跟博物館一樣,裡面沒有搭載任何武器,可是你知道嗎——有數百萬人就這樣掛在金星上空,我完全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麼!」
他話說到一半,就指著其中一個螢幕。「你看,這一小坨一小坨的就是它們,一艘接一艘,最後結成一團。我們從來沒看過這種畫面。」
道賓斯看著螢幕。正如操作員所說,上頭布滿光點。
他們看螢幕的時候,其中一個人叫喊出聲。「左下方那乳白色的東西是什麼?有看了嗎?它……它在倒東西。」他說:「這是從那些點裡面灑出來的。你怎麼有辦法在雷達上看到這些?它應該沒辦法顯示出來的啊?不是嗎?」
雷達觀測員看著他的螢幕,說:「天曉得,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你必須找出原因,我們得看看發生什麼事。」
這時,審視者馮馬克特走進雷達室。迅速而且熟練地掃視螢幕,然後說:「這可能是我們遇過最奇怪的事,但我有個預感:他們是在把人扔出來――非常、非常多的人。幾千幾千地扔――或是幾十萬,甚至以百萬計。人們正從那邊掉下來。你們兩個跟我過來,我們出去看看,或許可以幫到一些人。」
這時候,道賓斯的良心正狠狠地譴責他。他想告訴馮馬克特自己丟下了忒莎,但他猶豫了……不只是因為拋下她而感到羞愧,也因為不想對一位父親抱怨他的孩子。於是他說:
「您的女兒還在外面。」
馮馬克特嚴肅地轉過身,巨大的眼睛看起來非常寧靜,卻充滿威嚴。然而,他柔和的嗓音非常有自制力。
「你會找到她的。」然後,審視者用令道賓斯背脊發涼的威脅語氣補充說:「等你把她帶回來,一切都會沒事。」
道賓斯點了點頭,就像收到了一道命令。
「我會到外面去,看看能做什麼,」馮馬克特說:「找我女兒的事就交給你了。」
他們從雷達室下去,戴上超長效型空氣濾化器,帶著微型探勘設備(這樣才能從霧中回來),就這麼出發。他們來到大門,門衛卻說道:「請您稍等,大人。這裡有一通您的電話訊息,請打給控制室。」
審視者馮馬克特很清楚自己不是一般人有資格通話的對象,他拿起通話裝置,厲聲回應。
雷達觀測員的影像出現在門衛牆上的通訊螢幕。「先生,他們現在就在我們頭頂。」
「誰在頭頂?」
「那些華亞人,他們下來了。我不知道那上面有多少人,但上方肯定有兩千艘戰艦,金星其他地方也還有幾千艘。他們現在下來了,如果您要看他們怎麼到達地面,最好趕快出去。」
馮馬克特和道賓斯到了外頭。
滿天都是不斷落下的華亞人。人類軀體從乳色雲翳的空中如雨降下,成千上萬,他們的塑膠降落傘看起來像一朵朵泡泡。他們就這麼落下來。
道賓斯和馮馬克特看見一個沒有頭的男人飄落;降落傘的線將他斬了首。
一個女人掉在他們附近。由於空投的關係,她的喉嚨原本用繃帶隨便包紮著,現在撕裂開,她被自己的血嗆得窒息。她朝著他們蹣跚爬來,試著講話,卻只有窒息的啞音隨鮮血流出,然後她一頭栽在泥淖中。
兩個嬰兒掉了下來,在他們身邊的大人被吹離到他處。馮馬克特跑了起來,撿起他們,交給一個剛剛落地的華亞人。那男人看著懷裡的嬰孩,對著馮馬克特丟去一個輕蔑而質疑的目光,把嚎啕大哭的小孩放在金星冰冷的爛泥中,冷眼一瞥就跑開,好像還有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神祕雜事得做。
馮馬克特不讓班奈特把小孩撿起來。「走吧,觀察就好,我們沒辦法顧到所有人。」
華亞人有很多難以理解的社會風俗,這個世界的人都曉得。但也從沒聽過他們會把男的人、女的人和小還子從被汙染的天空倒下。只有袞洪國才會毫無忌憚地操弄人命。「男的人」指的是男人,「女的人」就是女人,「小還子」指的是兒童。而「袞洪國」是過去國家時代留下來的名稱,代表類似共和國、州或內閣政府之類的政體。然而不管它是什麼,都是在地球管理局轄下、以華亞人的方式運作的華亞人組織。
而袞洪國的統治者是魏萬宗。
魏萬宗沒來金星,只是把自己的人民送了過來。他讓他們飄落在金星上,用唯一可能進行星球殖民的武器——人類自身——來對付金星的生態系。人類的雙臂可以對付「老的」。這個名稱來自最早勘查金星的華亞人先遣隊,以「老人」的意思命名。
你必須將「老的」小心翼翼地堆在一起,不能讓他們死掉,因為每死一個,就會有一千畝土地遭受汙染。他們必須集體圈養在人類軀體和手臂圍成的巨大活體柵欄裡。
審視者馮馬克特衝上前去。
一個受傷的華亞人男性到達地面,他的降落傘就在他身後變扁。他穿著短褲,腰繫匕首,腰間還有一個軍用水壺。空氣濾化器貼在耳邊,一根管子插進喉嚨。他對著他們大喊了一些聽不懂的話,迅速跛著腳離開。
人們一個又一個降落在馮馬克特和道賓斯周圍的地上。
他們觸地後的一、兩秒內,降落傘就因為自動銷毀裝置在霧氣中像泡泡似的爆開。這個巧妙又有效率的機制是靜電的化學效應所致。
一如兩人所見,隨著那些人們不斷掉落,氛圍變得沉重。馮馬克特一度被掉落的人撞倒在地,後來發現是兩個華亞人小孩綁在一起。
道賓斯不停地問:「你們要做什麼?你們要去哪裡?有人指揮你們嗎?」
但他得到的回應只有聽不懂的哭喊。時不時,會有人用英文大喊「這邊!」或是「走開!」或「繼續前進……」但也就這麼幾句話而已。
這場實驗成功了。
那天之中,有八千兩百萬人被丟了下來。
經過恍若漫無止境的四小時,道賓斯在這冰寒地獄的一角找到忒莎。金星雖然暖和,但注視著那些近乎赤裸的華亞人,他覺得自己被折磨得血液都涼了。
忒莎向他跑去。
她說不出話。
她把頭埋進他胸口不住啜泣,最後他才聽懂幾個字。「我……我……我想幫忙,可是他們太多、太多、太多人了!」說到最後,她像尖叫一般放聲大哭。
道賓斯將她帶回實驗區。
他們不必交談。她用動作讓道賓斯知道,她需要他的愛,以及他在身邊帶來的安慰,並決定與他相依相惜,共度一生。
當他們要離開那一望無垠、彷彿蓋住了整個金星的空投地帶,好像有某種行為模式逐漸成形:華亞人開始將「老的」圍在一起。
門衛讓他們通過大門後,忒莎靜靜親了他一下。現在無須多說什麼了。她接著逃回了自己的房間。
第二天,實驗A區的人試著走到外面,看看有沒有辦法對那些開拓者伸出援手――但那是不可能的。開拓者的人數實在太多,數百萬人散落在金星的丘陵和谷地,把他們屬於人類的腳趾踩進泥濘與汙水中,壓垮這顆異星的泥淖,也踏碎了那些奇特的植物。他們不知道要吃什麼,不知道何去何從。他們之中沒有人能控管這一切。
他們收到的唯一命令,就把那一大群「老的」趕在一起,並且用手圈住。
「老的」沒有反抗。
幾個地球日過去,袞洪國派出一輛輛小型偵察車,偵察車載來一批非常不一樣的華亞人——之後才來的這些男人穿著制服、受過教育、殘酷而體面。他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為了達到目的,不管要付出多少自己人的命,他們都願意。
他們為殖民地帶來指導原則,把人們集合成群――不管這些男人或女人是來自地球的哪裡,也不管和他們在一起的小孩子是不是自己的。人們被分派了工作,立刻開始進行。人類的軀體做到機器做不到的事——他們輕輕將「老的」牢牢圈在一起,直到這種生物在荒蕪中餓死,直到一個不剩。
然後稻田奇蹟般地出現了。
審視者馮馬克特簡直不敢置信。袞洪國的生化學家設法讓稻米適應了金星的土壤。偵查車裡的箱子拿出了秧苗,哀戚的人們跨過族人的屍體,手持著作物朝種植地前進。
金星的細菌無法把人類殺死,也無法分解死亡的人體。這個問題浮上檯面後立刻獲得解決。他們用巨型雪橇把那些落地時出了差錯、在掉落途中窒息死亡、或被人踐踏而死的男女小孩帶往一個祕密地點。道賓斯懷疑,這些屍體被拿來充當堆肥,在金星土壤中加入類似地球有機物的東西,但他沒有將這個推斷告訴忒莎。
工作持續進行。
那些男女輪班工作。到了夜裡,什麼都看不見的時候,就透過觸摸和叫喊彼此溝通,在看不見的情形下繼續工作。剛培訓好的工頭大聲號令,工人一個個排好隊,觸碰彼此的指尖,開墾工作就這麼持續下去。
「那是一個了不得的故事,」老人說:「一天之內,八千兩百萬人掉了下來。
「後來,我曾聽魏萬宗說,就算其中七千萬人死了也沒有關係,只要一千兩百萬個倖存者,就足以為袞洪國創造太空優勢。華亞人也得到了金星,就這樣。
「但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那些男的人、女的人和小還子從天上掉下來的景象――男人、女人、小孩子――還有他們極為驚恐的華亞人面容。奇怪的金星大氣讓他們的臉從平常的黃棕變成綠色,就這麼到處落下。
「你知道嗎,年輕人,」即將活到第五個世紀的道賓斯.班奈特問。
「知道什麼?」記者問。
「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任何世界都不可能。畢竟現在,袞洪國沒有留下任何勢力;現在只有補完組織,而他們完全不在乎這支古代人類種族遇上什麼事。過去的那些驚濤駭浪我都經歷過,那是人們還想有所作為的時候。」
道賓斯看起來就像在打盹,卻又突然激動地大喊。「我告訴你,天空滿滿都是人。他們像水一樣潑下來,像雨一樣下下來。我曾在非洲見過一種駭人的螞蟻,星際間沒有任何事物可以抵擋牠們巡行覓食帶來的恐怖。你記住,星辰之間沒有一種東西比牠們更糟。我看過半人馬座α星系附近的瘋狂世界,卻從沒見過人雨落在金星上那樣的事。一天之內!超過八千兩百萬人!我親愛的小忒莎還在他們之中走丟了。
「但是稻子發芽了,『老的』就這麼死在人們用手臂圍起來的牆中。我告訴你,那是人牆啊!是前人倒下、後人前仆後繼自願圍出來的人牆!
「即便他們在夜裡大喊大叫,也還是人類;雖然打的是一場不能訴諸暴力的仗,他們還是相互扶持。他們也是人,然後他們就這樣贏了。那簡直是瘋了,令人難以置信,但他們贏了。僅僅憑著人類的手,就做到機器與科學得耗上千年才做得到的事……
「最有趣的地方在於,在一場金星的雨中,我看見由某個男的人搭起的第一棟房子。當時我和馮馬克特還有神色慘然的忒莎都在。那是用歪歪扭扭的金星木材蓋出來的,其實根本算不上房子。但它就在那兒,由那名臉上帶著笑容、打著赤膊的男的華亞人蓋出來。我們來到門口,用英語問他。『你在這裡蓋的是什麼?避難所或醫院嗎?』
「那個華亞人對著我們齜牙一笑。『都不是,』他說:『這是用來賭博的。』
「馮馬克特簡直不敢置信。『賭博?』
「『當然,』那男的說:『賭博是人身處異地時第一件要做的事。它能帶走藏在靈魂中的焦慮。』」
「就這樣?」記者問。
道賓斯.班奈特喃喃地說,他還沒講到他自己的故事咧。他又說:「我幾個曾曾曾曾曾孫就要出生了。你看看,有多少個『曾』啊?但你可以輕而易舉在他們臉上看出我和馮馬克特一族的姻緣。忒莎看過發生的事,她看到人是如何建立世界――只是用的代價比較高。她忘不了那晚――死透的華亞人嬰兒橫在昏暗的泥淖,降落傘的繩索慢慢消散;她聽見女的人啜泣,而男的人安慰她們,但帶著她們卻無處可去。她記得冷酷幹練的官員從偵查車裡走出來。她回到家,看見稻子長出來,然後看到袞洪國是怎樣把金星變成屬於華亞人的地方。」
「你自己有怎麼樣嗎?」記者接著問道。
「也沒怎樣。我沒事可做,所以我們把實驗A區關了。我娶了忒莎。
「之後,當我對她說:『妳並沒有那麼壞!』,她終於能接受這個事實,並對我說,對,我不壞。下人雨的那晚,是對所有人靈魂的試煉,也是對她的試煉。她遭遇了一場巨大的試煉,而且也通過了。她曾對我說:『我見過,我見過那些人掉下來,我再也不想看到有人因此受到折磨。道賓斯,讓我跟你在一起――讓我們永遠在一起。』
「然後,」道賓斯.班奈特說:「雖然到不了永遠,卻可以是幸福甜蜜的三百年。我們一起度過第四個鑽婚紀念後,她走了。年輕人,這樣不是挺好的嗎?」
記者說,是呀。然而,當他將這個故事提交給編輯,卻被吩咐要把故事歸檔收起。因為它的娛樂性不足。觀眾是不會感興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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