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髯三論

自序

髯之詩書畫三論，以六十年之心得，僅此數語而已。不敢落於膚廓，惟詩求辭達，而言訒，寫性以見志，反此則失其自然，有作意者便失其真，非所取也。羨古之大家，語無疵病，故謂白圭之玷，猶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又謂駟不及舌，以言嫌不訒，次之者君子識其大，大醇而小疵，猶不失為名家。若謂所言多疵病，雖有名篇名句以傳不朽者，亦殊可恥，不足與古之賢者並提而論也。我之得事錢師，名山，以其明善惡，判是非，乃我所不能及，非以其年長且博學而能彊記也。倘李杜韓歐與吾並世，往往責其疵彼寧無愧色，縱不肯從我游，其不視若畏友，吾不信也。平世之人，衡薄今而厚古，腐儒也。仲尼則不然，雖其弟子南宮适，猶稱尚德君子。又謂雍也可使南面，以人以德而言，並無古今之別。又吾論書，不過謂橫直猶梁棟、藏頭護尾取中峰耳。此外如左右相顧，上下相隨，猶兄視弟，弟之隨兄。總其篇章，只要不逾規矩，得行氣之自然而已。反此而能得傳千載，行好運耳。非吾所心折。予但知崇道，不涉於人，又何古今之殊哉？吾論畫本乎書，筆無神，墨失韵者無論矣。重形及失行者亦無論矣。必曰貴神而踐行，則近之，形之與神，猶小人之與君子，無小人何以養君子。是以謂形具而後神著也。至於筆墨，正如氣血之調暢，筆中少墨則枯，墨中無筆則滯，且氣能率血而行，可見筆領墨行，墨惡可以溢乎筆？倘筆不能控制乎墨，而能隨意者賤工也。倘筆猶豕立，墨若豚奔，而不知有神形之別者，乃失心之人，惡足談藝術哉？！總之，神行形活，意到筆隨，則庶乎近之矣。吾友夢古卒讀吾文曰：詩書畫可一貫乎？曰：可。古人悉已貫之。書畫本同源，王維之詩中有畫，畫中有詩，廣文三絕，出乎一手，萃乎一紙，貫之以情趣。吾之三論，亦已貫之矣。曰：寫性以見志，不失其自然者也。夢古其復有以益之者乎？辛亥春曼髯自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