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畫藝術美學與發展

序

一、繪畫美學與繪畫創作是一體兩面的課題

亦即由創作經驗中，了解繪畫美學的內涵與意義，或是由理念出發，經過情思消融的過程，而由技法的應用再創作藝術品。

兩者之間是相濟相輔的結合體。然而，藝術美學則在更為嚴謹的審理之間，有「知與覺」的感應、也有呈現情知與畫面的表現。在此，我們要說的是當下的水墨畫界，或說中國繪畫藝術美學的層級，究竟達到了「真實」創意的高峰，還是停滯在形式反覆的純熟？讓我們社會關心此項藝術發展的藝術工作者，究竟能否開創新時代、新世紀的精神領域，則是令人陷入了深切的思索！

於此，在一群研究現代水墨畫的學者、專家，以不同的觀點與認知的角色，從歷史學、社會學、心理學、美學等等內涵，依個人專業角度再一次的反省與開創，務求「真實」的繪畫美學，對創作的成果有一份美好的貢獻。

當然，在「知」的領域裡，是廣泛地尋求與藝術美學的相關思想、學理、或表現形式的應用，並在視覺美感中，能審理出美學中的「覺」的部分，即所謂即知即覺的作品，被認為有助於社會發展的當下，也可在文化傳承上更了解藝術本質上的「創意」，則有益於社會各個層面的蓬勃發展。茲以下幾項研討的主題分列於后。

二、現代與當代的衍生義

現代一詞，聽起來有些年輕的感受，但是要有多年輕，還是在一種傳統之外的現場，是即時的、也是時下的剎那、是立即可知可感的現場，也是生活需要的動力。甚至是可以解決問題的方法。

大致上是一種不停而運轉的力量，與所謂「當代」的進行式相當，也有一種「時尚」或「流行」的意涵。更具體地說，「現代」或「當代」所具有的意念,應該是現實的、現場的、是可知的、也是可感的，更是「創新」的產物，被社會所應用的生命圖記。

餘此類推，現代水墨畫與現代藝術的意涵,基本上的連結在一起的，也是在當下時空中，訂定了「最偉大的現在畫家，就像現代科學家、探險家一樣，都是拓荒者」(A Yred. H, Barr. JR)略似。現代與當代的體悟，便成為是否傳統或進步的專有名銜。

我們都活在現實的環境中，是現代、也是當代、那麼現代水墨畫又如何不「現代」呢。它具備了時代性、環境性與社會性的現實。是可知可感的圖記與符碼，在我們的生活記下了情思與主張。

三、現代水墨畫的意涵

事實上，現代水墨畫的重點,還在中國繪畫美學的範疇之內，也在傳統文化中的時空演化,更是藝術美學中的經驗疊積。

換言之，以中國繪畫作為基調,便可了解水墨畫的名稱，並不能含蓋中國繪畫的精神與實質。若以名詞理解「水墨畫」一詞，僅說中國繪畫表現的技法、或素材的應用而已，對於「國畫」(中國繪畫藝術)中的內涵、是被忽略的、如詩、書、畫、彩、墨,以及美學哲思、並未能融納其中。但若以概括來說，在此就沒有再細分的必要，但仍要提出了：(一)形式與造境、(二)內容與表現等項，作為它的特徵。

(一)形式與造境

形式指的是它在呈現視覺樣式時，是否有其特殊的造境呢？答案是以水墨作為繪畫的材料，「墨加水」多於其他的色彩或圖象，條條的應用多於塊面的疊積；其次是布局(構圖)應用，以虛實相應有關，如守黑當白、或守白當黑的「圖地翻轉」的結構。若在再說書寫性，就有文字(漢字)的影象了。

(二)內容與表現

內容表現是水墨畫的靈魂。內容是中華文化中(延伸為東方美學)的學識與哲思，常常在意到筆不到，或另有所指，或具文學的觀點，如謝赫的「六法」、荊浩的「六要」，或是「觀乎天文，以察時變，

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的說法，並加入文字書寫(詩詞)、或圖象意涵的鋪陳，如「助人倫，成教化」的寓教等等，中國繪畫已非全在視覺上的意義，更有「六藝」的精神。

此外，現代水墨畫加值於藝術美的同時，除了表現出具有東方美學的神祕主義的方向，藝術創作也滲入西方直指(寫實)、宗教(神靈)、裝飾(圖象)、或抽象(結構)的元素外，更可再深一層了解它的美學鑑賞與法則，早已自成一體的「風、雅、頌、賦、比、興」的寄寓，既是視覺的圖式、又是心靈的寄託，更是「外師造，中得心源」的意象、心象、抽象而進現代性的繪畫表現。

四、中國藝術的繪畫美學

其一是傳統中的院體畫，即是一項專業化、或稱之為院體畫，工整、巨大、而精確,不論是結構或表現均在技法上力求完整，在內容充實，境界寬廣使之成為丹青匠師，如北宋范寬的「谿山行旅」、或是郭熙的「早春圖」等等。

另一項成為中國繪畫美學精神的傳統文人畫，它不僅在中國文化中表現出經、史、子、集的內涵更是精神領域的悟道，以老莊、孔孟、或佛家的冥思精神，集中國文化之精華，有一種文人強調的思想、知識、才華、品德的綜合性表現，在經世與人倫之間採取了綜合人格式的繪畫美學、圖象之外的意象、心象組合了特有的畫式。

其二是詩、書、畫的融合,甚至加入了篆印用印的勵志文理、以全人格、全才能的寄性，雖是逸筆草草、或是簡筆造境，都有多層意涵，常常在「畫外畫」意的驚奇，或是筆墨技法相濟、詩畫同體的美學觀。因此,中國繪畫的美學表現，或稱之為現代水墨畫的闡釋，除了視覺形式美的要求外對於繪畫美學的理解，在於整體文化經驗的總和。

五、現代生活與新題材

是現代水墨畫的動勢，沒有優或劣的看法，只有不同時代、有不同經驗的出現。

在現代時空中的藝術工作者，很容易理解共知共感的形式與內容,在選擇創作題材中，一定在時代生活取材，在環境影響中建立共識。例如中國繪畫創作、因居家的需要、有掛軸與手卷方式創作，而今大廈、或公寓的居家環境，則有如西畫中的裝框方式，甚至作為佈置牆壁的裝飾設計。

當這項改變，並不足以改變中國繪畫美學的表現，卻也因為中西文化的交流、西方承受中國繪畫的藝術美學，有「理也、氣也、趣也」三到精神，所以東方、抽象、表現主義的主張儼然而起，除了趙無極之外、克萊思、漢斯哈同、帕洛克、或蘇拉吉的「好奇」與實驗，造成現代繪畫的新主張，也認同了中國畫的「虛、實」相應的逸趣。

而今在寶島的現代水墨畫家，如劉國松、高行健、張永村、于彭、洪根深、李振明、李憶含、或是黃才松等等造境，各領風騷亦得新境。筆者確信新世紀、新題材、新造景的表現，必與社會發展息息相關。

不論是千古而來的名作、在時空精神與現場中必有社會意識的象徵與表現，因而筆者在水墨畫現代性的創作上，既有傳統國畫美學的掌握，亦得以當下實事的現場，作為創作的題材。諸此等等將可在藝術學上再次確認新意象的美學觀。

六、實驗精神是當代水墨畫創作的新天地

實驗的意涵在於未定型，也在建立當代藝術美學的新風格。在這項發展的過程中，充滿著新視覺、新美感的喜悅，包括傳統中的技法或畫質的活化，以及新意向與科技所呈現的時代精神。具體地說當下正發展的數位科技、或是雲端儲存能量，元宇宙的推演等等無不在一種變易之中。

這項進展在社會意識，便有了更豐盛的思維與主張，也有更明確的象徵與圖象的確定。例如無人飛機、或煙花組合，甚至是山高水深的新意象，都會影響藝術工作者的創作思想。

以水墨畫創作技法與時機審視：其一是表現方法的改變，其二是現代思潮的影響。

第一項指涉的是：文化涵養即是認知的文化內涵與經驗的多寡,會影響創作的美感層次。歷史認識是文化的傳承、價值的掌握都有一定性的深度。素材應用包括研磨、筆勢、或設色的設計、已超越文房四寶的範疇，技法實驗包括墨彩、潑灑、速寫或印染等等，不在某一家筆法的堅持。時代精神與畫面的新經驗，儼然有師承之外的新意涵，滲入藝術學的哲理、文心的開創，創作新的水墨畫時代風格。

第二項是受國際藝壇與藝術新思潮的影響，也是新世紀中的新社會、新秩序的融合，在無界限中的特質,成為時代性的精神。亦即由單一的文化或傳統形式，變為多元文化的觀念陳述，使社會「議題或觀念」再次被檢討或應用。

以上的省思在於新環境中成長茁壯，尤其受近代中國繪畫藝術的影響，西方的藝術家如帕洛克、蘇拉吉分別以滲墨畫、點滴墨，或側筆創作「當代」的繪畫風格,成為國際美術史上的新意念。當然，這項國際藝術思潮中，就是所謂藝術美的「現實性、現場性、實驗性、表現性」媒材應用。也是中國繪畫美學中的物象到意象而後心象的抽象思維。中國繪畫美學的神祕主義主張存在各個時空中擴散。

七、水墨畫藝術美學與價值

水墨畫藝術美學與價值，是項文化經驗的傳承,它是知識的、情思的、也是心靈的。超越時空的信仰與人性神靈、更是作為中華文明的亮光、導引大眾前進、有如「天有四時之氣、神亦如之」(清‧沈宗騫)的作用。

因為有價值才有表現。價值來自文化體的堅持，也是生活意義的迴盪，更是借之表達自我情思的圖象，並化為民族或時空美學的象徵，可傳達文化、社會、民俗、歷史等性靈的存在。它也是人類借以表達文明層次的證物，既是物件、文件，也是精神的信仰對象。

那麼當下水墨畫的環境應該具備國際性(環境)的新世紀(時代)的特徵，有當今的知識與情感，甚而表現了地方性、民族性、或美學呈現的特色與風格。

再說水墨畫的當下風格，在中國繪畫美學的價值應有更大的張力與主張，「風格的價值,全在於它會供給我們去感受這些異同的能力」(B. Loury) ，這項看法便能理解水墨畫的藝術美學、在特質上所具有的美感要素與時空特質，更是豐富的知識與情思的結合。

它是東方美學的原創體，是中華文化的聚光處、也是社會意識與價值的信仰對象。與時俱進的多元、綜合藝術表現的整體。

八、水墨畫創作與實踐

是藝壇重視的課題。為了使水墨畫具有時代性與國際性的發展，首要要認清水墨畫藝術的多元美學與內容的創作不只在物象描繪的單一視覺畫面，它所表現出的歷史性、社會性或生活性，以及多元藝壇媒介體的綜合，包括書法、詩詞、用印或文學體的結合，件件都有寄寓的張力，所謂「挹之有神，摸之有骨，玩之有聲」(明‧沈顥) ，或「畫學高深廣大，變化幽微，天時人事，地理物態，無不備焉」(清‧唐岱)中,我們可以感應到中國繪畫藝術的多元美學，以及社會意識所結合的時代性創作。

在此，我們可以說，中國繪畫的創作、或說現代水墨畫的表現。藝術家必然是文化的傳承者，必然是社會意識的敏感接納器；也是外界抒解而成的現實經驗，在自我情感、思想中、熱情而有力的驅動者。在創作與表現上。必須有文化史觀與見解，有文學性的思索與應用，有文學的認知與解析，有書道的能量與表現，有篆刻的經驗與賞析，更有社會意識與個性抒發的內含等等。

水墨畫藝術是一項綜合美學的視覺藝術，表現文化層次與社會發展，得要有傳統的整體與新世代的理想。美學的呈現，不只是視覺經驗(技法)，更要有社會實踐(內容)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