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不思議：點亮螢火蟲之光

【自序】
生物的奧祕
文／福岡伸一

每到初夏，我就會回想起在京都的學生時代。某天晚上，回家途中，一片漆黑的道路盡頭，突然有一條淡綠色的光芒飛過。我驚呼之於，停下腳步仔細凝視。四面八方，都有數個微弱的光芒不斷明滅，飛舞交錯。是螢火蟲。在東京成長的我，在這之前從沒看過真的螢火蟲光芒，因此激動不已，並為之著迷好一陣子。

螢火蟲對人們來說，是很熟悉的存在，那股幽光也成為詩歌的題材。例如，創作於日本平安時代*的古今和歌集中，就有關於螢火蟲的歌：日落西山，我的思念比螢火蟲更加熾烈，那個人如此冷淡，是否看不見光。一想到此刻的我，正和約1000 年前的人們一樣看見螢火蟲，光是想到這裡就覺得相當不可思議。

這是一首關於戀愛的歌。將螢火蟲的光芒，與自己愛戀的心情合而為一。實際上，螢火蟲發光也是一種求偶行為，當雄性靠近雌性時，會發出光芒示愛，雌性也會發光回應表示接受。

然而，我只在這一年看到螢火蟲。隔年，甚至隔年的隔年，都在黃昏時尋找螢火蟲之光，卻都失望而歸。那裡曾經有一條小溪流過，或許是因為環境變化導致。之後，因為搬家，對於那裡的改變不得而知。因都市化而逐漸消失的螢火蟲短暫無常，平家螢小小的身體與閃爍的淡光，被追擊的戰敗平家一族，三種影像重疊在一起，因此本書選擇介紹了平家螢。

透過這本書想傳達的是，螢火蟲能夠棲息之地，不僅是螢火蟲本身，還必須與其他的生物及環境條件間達成微妙的平衡。動態平衡指的是在不斷的變化中維持的平衡，這是生命本身的運作方式。螢火蟲的淡淡光芒，就是拼命與自然維持動態平衡的證據。

人類出現在地球上的時間遠比螢火蟲還短，但人類卻以旁若無人之姿進行都市化，增加環境的負擔。螢火蟲的消失，正顯示出人類的蠻橫。但是，動態平衡也有強韌的恢復力，具備復原連結的力量，這股力量稱為「韌性」（resilience）。本書後半以稍微長遠的觀點，來思考一度失去動態平衡的環境如何復原。


【導讀】
陽光、暗溝與螢火蟲
文／鄭明倫（國立臺灣自然科學博物館生物學組副研究員兼組主任）

夜裡優遊發光的螢火蟲總給人浪漫的感覺。但倘若螢光飛舞是出現在闃黑的水泥暗溝裡呢？是否讓人不寒而慄？同樣是螢火蟲和黑暗，何以給人天差地別的感覺？

答案就在書中喔！螢火蟲的生存成長需要陽光、土壤、植物等環境，將這一切隔絕在外的暗溝自然長不出螢火蟲。由於這個極端的假想與「正常」脫節，因此讓螢火蟲給人「異常」的感受。那麼把暗溝換成公園，算是「正常」的場景嗎？這是個好問題。

本書用女孩的成長經驗，將這些看似無關的東西串聯在一起，轉化成讓人省思的故事，這個看似尋常卻深刻的敘事是我很欣賞書本的原因之一。故事中，人們在公園散步，很少人會意識到腳下的步道其實是以螢火蟲和其他生物失去家園的代價換來的。若能認知到這點，這一切就不再只是單純的情懷感受，而是在真實世界中必須取捨的價值選擇。可惜我們的教育教了很多沒有情境的知識，多半只用來競爭，未能轉為解決實際問題的技能，或內化成生活態度的風格。簡單說，並沒有變成素養。

好比書中講到生物不能獨活的生態學概念人盡皆知，但現實是：我們切斷了自然界中無數的連結，把環境大規模改造成「只有自己喜歡」的模樣。例如山上整齊的人工林、公園的漂亮草皮花圃、城市五彩絢爛的人工河道，沒有蚊蟲的高級露營區等，卻很少有人會稱讚住家附近有荒地或野溪好棒棒，泥土路好自然。

其實人類營造的整齊的類自然環境，對大多數生物來說都「不正常」，不但適合生存還需要投入許多人力物力來維持現況。反觀看似凌亂缺乏管理的自然環境才是真正的「正常」，依靠各種連結維持動態平衡，不須太多管理便能保有複雜的多樣性。這正是書中提到的「韌性」，也就是環境恢復力的基礎。

雖然這一系列繪本的主題是「科學不思議」，但面對環境議題並不能只靠科學，更需要智慧與勇氣。智慧即價值觀，勇氣則是韌性。這也是希望跟各位爸媽與小朋友共勉的。如果你真心喜歡螢火蟲，想讓牠們可以持續生活在「正常」的環境裡，你願意為牠們付出什麼呢？

要覺知什麼是「不只有人類喜歡」的環境，不是教科書或課堂能「教會」的，需要在里山里海或夠好的半自然環境住過才能刻入腦海。所以小朋友能接觸自然很重要，成長過程中若缺失這些經驗，可能一輩子也發展不出足夠的素養來看待與對待自然，長大當然也就覺得人工環境中點綴一點點自然元素就叫做「自然」，對身邊沒什麼原生生物而只有寵物習以為常，自然也不會有什麼感情依戀，斷了與自然的連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