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主題玩彩概念篇》
12 色主題指尖玩彩
指甲的基礎保養
塗指甲油的基礎步驟
《指尖基礎創意》
條紋 Stripe
點點 Dots
《派對時光》
馬卡龍 Macaron
生日派對 Birthday Party
派對三角旗 Party's Triangle Flag
棒棒糖 Lollipop
棒棒糖變化款 Lollipop
樂高軟糖 Jelly Block
機器人 Robot
彩虹蛋糕 Rainbow Cake
餐具 Tableware
甜甜圈 Donut
爆米花 Popcorn
《動物派對》
企鵝 Penguin
狗狗 Dog
狗腳印 Dog's Footprints
北極熊 Polar Bear
北極熊背面 Polar Bear's Back
青蛙 Frog
松鼠Squirrels
栗子 Chestnut
大象 Elephant
海浪 Wave
斑馬 Zebra
斑馬紋 Zebra's Spot
小豬 Pig
豬屁股 Pig's Ass
刺蝟 Hedgehog
章魚 Octopus
章魚腳 Octopus Leg
貝殼 Shell
鯨魚 Whale
《童話世界》
唐老鴨 Donald Duck
黛西 Daisy
妙妙貓 Cheshire
時鐘 Clock
樹叢 Grove
白雪公主 Snow White
公主身體 Body
《大自然指彩》
向日葵 Sunflower
仙人掌 Cactus
仙人掌變化款 Cactus
雲朵 Cloud
太陽 Sun
《主題指彩》
紀 念 日
Anniversary
禮物 Gift
禮物變化款 Gift
聖 誕 節
Merry Christmas
聖誕老公公 Santa Claus
雪人 Snowman
裝飾花圈 Decorative Wreaths
枴杖棒棒糖 Candy Cane
萬 聖 節
Halloween
南瓜 Pumpkin
鬼魂 Ghost
新 年
New Year
不倒翁 Tumbler
蠟燭 Candle
春聯 Spring Couplet
婚 禮
Wedding
西裝 Suit
婚紗 Wedding Dress
鑽戒 Diamond Ring
復 活 節
Easter
彩蛋 Easter Egg
彩蛋變化款 Easter Egg
母 親 節
Mother's Day
康乃馨 Carnation
父 親 節
Father's Day
領結 Tie
鬍鬚 Beard
帽子 Hat
情 人 節
Valentine's Day
乾燥花 Dried Flowers
愛心 Heart
櫻 花 季
Cherry Blossom Season
櫻花 Cherry blossom
中 秋 節
Mid-Autumn Festival
玉兔Rabbit
月亮Moon
跨年
New Year's Eve
煙火Fireworks
目錄
星垂平野闊──編者
生命中的壯闊平原──畢飛宇
上卷 內文(第一章─第十二章)
下卷 內文(第十三章─第二十四章)
序/導讀
生命中的壯闊平原
作家的生活是枯燥的,幾乎說不出什麼來,但是,也有一點好,在他回首往事的時候,他可以用一部又一部作品的書名來命名已逝的時光。舉一個例子,二○○三年一月至二○○五年七月,我生命中的這兩年零七個月,它們平靜如水,可它們有一個壯闊的名字,叫《平原》。
我的生日在一月。每年的一月我都是神經質的,有不可遏制的體能、想像力,當然,還有不可遏制的表達欲望——《青衣》動工於二○○○年的一月;《玉米》動工於二○○一年的一月;《玉秧》則動工於二○○二年的一月;到了二○○三年的一月,《平原》又上手了。我曾經用誇張的、玩笑的語調尋問我遠方的朋友:「為什麼一到冬季我就這樣才華橫溢的呢?」
其實不是「才華橫溢」,是恐懼。生日臨近,我的心智,我的肉體,它們對「時光」就有了異乎尋常的敏銳,我能感受到「時光」對我的洞穿。「時光」是尖銳的,也是洶湧澎湃的,這個世上沒有比「時光」更加倔強的東西了,它義無反顧,一去不回頭。
我很小的時候對「時光」就有了敬畏。因為敬畏,所以恐懼。因為恐懼,所以愛惜。因為愛惜,就有所企圖。我的有所企圖無非就是做點什麼。是啊,做點什麼。做點什麼呢?我只能尋找一些虛空的東西來陪伴我——我的認知,我的感受,我的激情,我的語言,我的想像,我的表達。
在我的書房裡,我不再恐懼。在書房,我可以笑傲我的時光。你去吧,你來吧。無論你對我做了什麼,我愛你。
《平原》描繪了一九七六年這一個特定的「時光」。當我在二○○三年一月回望一九七六年的時候,不恰當的野心出現了。我渴望包餃子。我渴望一巴掌把一九七六年拍扁了,然後,把我對「文革」所有的認識都包裹進去。在《平原》當中,我描繪了一個叫「王家莊」的地方——那也是《玉米》的人文地址——謝天謝地,寬容的朋友們已經把「王家莊」放置在中國當代文學的地理版圖上了。那不是一塊「郵票大的地方」,充其量,那只是一個「芝麻大的地方」。這地方為什麼叫「王家莊」呢?原因很簡單,這地方姓「王」,它是民主的死角,自由的死角,也是尊嚴、同情、悲憫和愛的死角。它奉行的依然是「王道」。
作為一部「批判歷史主義」的小說,在小說的結尾我寫到了一條狗。這條狗是一個重要的「人物」。牠是狂犬。在一九七六年的冬季,牠被打死了。牠在臨死之前咬了男主人公端方一口。當我寫完《平原》的時候,我在二○○五年的盛夏推開了我的窗戶,我望著窗外,特別想知道,端方,你在哪裡?你在做什麼?你的健康有異樣嗎?你的傷疤是否放射出刀鋒或冰塊一樣的光芒?
在這裡我必須要說一說三丫,那個不幸的女孩子。我在這裡把她專門提出來,也許不是因為這個人描寫得成功。這個人物是《平原》的支撐點。從小說結構的意義上說,她不是。但是,在我的情感上,她瘦弱的身體一直支撐在我的內心。為了描寫她,我花費了太多的時間。從技法上說,她並不難寫。是我害怕她。我害怕在我的小說裡和她面對面,我只能停下來,一次又一次停下來。當她被我「寫死了」的時候,我感受到了一個人作為小說家的不潔。可我沒有辦法。我無能為力。柏拉圖說,藝術家是不道德的。是的,作為《平原》的作者,我感受到了藝術家的鐵石心腸。這是代價。
除了端方,三丫,除了「王家莊」的那些農民,我在「王家莊」還安置了一些特別的人物,那個叫吳蔓玲的知青,還有那個叫顧先生的右派。熟悉中國當代文學的讀者朋友們也許可以發現,他們和以往的「知青」和「右派」是有所區別的。我珍惜這種區別。這種區別並不是來自於我的認識才能和文學才能,我把它歸功於理性的進步。
現在是二○○七年的夏季,我已經在寫另外的一本書了(這本書開啟於二○○七年的一月)。就在這樣的時候,這本書在臺灣刊行了。我是欣喜的,也是感激的。它使我獲得了一次回望的機遇。我衷心地感謝九歌出版社,衷心地感謝這本書的責編薛至宜女士。
世道變了,我當然知道這樣的書早就不合時宜了,可我還是期盼著臺灣的讀者能夠喜歡。我在南京感謝你們。
畢飛宇 二○○七年四月二十七日於南京寓所
試閱
麥子黃了,大地再也不像大地了,它得到了鼓舞,精氣神一下子提升上來了。在田壟與田壟之間,在村落與村落之間,在風車與風車、槐樹與槐樹之間,綿延不斷的麥田與六月的陽光交相輝映,到處洋溢的都是刺眼的金光。太陽在天上,但六月的麥田更像太陽,密密匝匝的麥芒宛如千絲萬縷的陽光。陽光普照,大地一片燦爛,壯麗而又輝煌。這是蘇北的大地,沒有高的山,深的水,它平平整整,一望無際,同時也就一覽無遺。麥田裡沒有風,有的只是一陣又一陣的熱浪。熱浪有些香,這厚實的、寬闊的芬芳是泥土的召喚,該開鐮了。是的,麥子黃了,該開鐮了。
莊稼人望著金色的大地,張開嘴,瞇起眼睛,喜在心頭。再怎麼說,麥子黃了也是一個振奮人心的場景。經過漫長的、同時又是青黃不接的守候之後,莊稼人聞到了新麥的香味,心裡頭自然會長出麥芒來。別看麥子們長在地裡,它們終究要變成莧子、饅頭、疙瘩或麵條,放在家家戶戶的飯桌上,變成莊稼人的一日三餐,變成莊稼人的婚喪嫁娶,一句話,變成莊稼人的日子。是日子就不光是喜上心頭,還一定有與之相匹配的苦頭。說起苦,人們時常會想起一句老話:人生三樣苦,撐船、打鐵、磨豆腐。其實這句話不是莊稼人說的,想一想就不像。說這句話的一定是城裡人,少說也是鎮子裡的人。他們吃飽了肚子,站在櫃檯旁邊或剃頭店的屋簷下面,少不了說一兩句牙疼的話。牙疼的話說白了也就是瞎話。和莊稼人的割麥子、插秧比較起來,撐船算什麼,打鐵算什麼,磨豆腐又算得了什麼?麥子香在地裡,可終究是在地裡。它們不可能像跳蚤那樣,一蹦多高,碰巧又落到你們家的飯桌上。你得把它們割下來。你得經過你的手,一棵一棵地,把浩浩蕩蕩的麥子割下來。莊稼人一手薅住麥子,一手拿著鐮刀,他們的動作從右往左,一把,一把,又一把。等你把這個動作重複了十幾遍,你才能向前挪動一小步。人們常用一步一個腳印來誇獎一個人的踏實,對於割麥子的莊稼人來說,跨出去一步不知道要留下多少個腳印。這其實不要緊,莊稼人有的是耐心。但是,光有耐心沒有用,最要緊的,是你必須彎下你的腰。這一來就要了命了。用不了一個上午,你的腰就直不起來了。然而,這僅僅是一個開始。當你抬起頭來,沿著麥田的平面向遠方眺望的時候,無邊的金色跳蕩在你的面前,灼熱的陽光燃燒在你的面前,它們在召喚,它們還是無底的深淵。這哪裡是勞作,這簡直就是受刑。一受就是十多天。但是,這個刑你不能不受,你自己心甘情願。你不情願你的日子就過不下去。莊稼人只能瞇著眼睛,張大了嘴巴,用胳膊支撐著膝蓋,吃力地直起腰來,喘上幾口氣,再彎下腰去。你不能歇。你一天都不能歇,一個早晨的懶覺都不能睡。每天凌晨四點,甚至是三點,你就得咬咬牙,拾掇起散了架的身子骨,回到麥田,把昨天的刑具再撿起來,套回到自己的身上。並不是莊稼人賤,不知道體恤自己,不知道愛惜自己,不是的。莊稼人的日子其實早就被老天爺控制住了,這個老天爺就是「天時」。聖人孟老夫子都知道這個。他在幾千年前就坐著一輛破牛車,四處宣講「不誤農時」,說的就是這個意思。「農時」是什麼?簡單地說就是太陽和土地的關係,它們有時候離得遠,有時候靠得近。到了近的時候,你就不能耽擱。你耽擱不起,太陽可不等你。麥收的季節你要是耽擱下來了,你就耽誤了插秧。耽擱了插秧,你的日子就只剩下一半了,過不下去的。所以,莊稼人偷懶了可不叫偷懶,而叫「不識時務」,很重的一句話了,說白了就是不會過日子。都說莊稼人勤快,誰勤快?誰他媽的想勤快?誰他媽的願意勤快?都是叫老天爺逼的。說到底,莊稼人的日子都被「天時」掐好了生辰八字。天時就是你的命,天時就是你的運。為了搶得「天時」,收好了麥子,莊稼人一口氣都不能歇,馬上就要插秧。插秧就更苦了。你的腰必須彎得更深。你的身子骨必須遭更大的罪。差不多就是上老虎凳了。所以說,一旦田裡的麥子黃了,莊稼人望著浩瀚無邊的金色,心裡頭其實複雜得很。喜歸喜,到底也還有怕。這種怕深入骨髓,同時又無處躲藏。你只能梗著脖子,迎頭而上。當然,誰也沒有把它掛在嘴唇上。莊稼人說不出「人生三樣苦,撐船打鐵磨豆腐」那樣漂亮的話來。說了也是白說。老虎凳在那兒,你必須自己走過去,爭先恐後地騎上它。不怕的人有沒有?有。那就是一些後生。所謂愣頭青,所謂初生的牛犢。端方就是其中的一個。端方是利用忙假的假期回到王家莊的,其實還是一個高中生,眼見得就要畢業了。端方在中堡鎮念了兩年的高中,並沒有在書本上花太多的力氣,而是把更多的時光耗在了石鎖和石擔子上。端方話不多,看上去不太活絡,卻在中堡鎮結交了一些鎮上的朋友,都是舞拳弄棒的內手。端方跟在他們的後頭,其實是衝著那些石鎖和石擔子去的。雖說身子單薄,沒什麼肉,但端方天生就有一副開闊的骨頭架子,關鍵是嘴潑,牙口壯,一頓飯能嚥下七八個大饅頭。高中兩年,端方換了一個人,個子躥上來不說,塊頭也大了一號,敦敦實實的,是個魁梧穩健的大男將了,隨便一站就虎虎生風。端方帶著他一身的好肉和一身的好力氣回到了王家莊,同時帶回來的還有一床被褥、一隻木箱子和兩把鐮刀。端方是知道的,忙假一完,一眨眼就是畢業考試。考過試,掖好畢業證書,他就是王家莊的社員,一個正式的壯勞力了。端方在鎮子上拚了命地練身體有端方的理由。端方和父親的關係一直不對,有時候還動到手腳。端方得把力氣和體格先預備著,說不定哪一天就用得上。端方的父親不是親的,是他的繼父。端方是作為「油瓶」隨他的母親「拖」到王家莊的。那一年他剛剛十四歲。由於發育得晚,端方又瘦又蔫,基本上還是個秧子。在此之前他不僅不是王家莊的人,甚至都不是興化縣的人。他被他的母親寄養在大豐縣,白駒鎮,東潭村,他外婆的家裡。那其實也不是端方的家。他的家應該在白駒鎮的西潭村,他生父的屍骨至今還沉睡在西潭村的泥土下面。端方寄養在外婆的家裡,嘴上說是被外婆養著,真正養他的還是小舅舅。但是小舅舅成家了,小舅媽過門了,嘴上沒說什麼,端方到底礙著人家的手腳。母親沈翠珍趕了一天的路,從王家莊來到了東潭村,領著端方四處磕頭。先是給活人磕,磕完了再給死人磕。端方木頭木腦的,從東潭村一直磕到西潭村,再從東潭村一直磕到興化縣的王家莊。端方一到王家莊就有爹了,姓王,王存糧。沈翠珍把端方領到王存糧的面前,叫他跪下,叫他喊爹。端方喊不出。跪在地上,不開口,不起來。最後還是王存糧的大女兒紅粉把端方從地上拽起來了。紅粉剛剛從地裡回來,放下鋤頭,解開頭上的紅格子方巾,對端方說:「這是我弟弟吧,起來,起來吧。」端方第一次在王家莊開口喊人既不是喊爹,也不是喊媽,而是喊了紅粉「姊姊」。母親沈翠珍聽在耳朵裡,心裡頭湧上了無邊的失望。
繼父王存糧其實是個不壞的男人,對沈翠珍好,沒有什麼說不出口的壞毛病。就是有一樣,嗓子大,出手快。最要命的是,他管不住自己的手。王存糧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別人頂他的嘴,你要是頂嘴了,他的巴掌就跟你的回音似的,立即反彈過來了。有一次王存糧的巴掌終於摑到沈翠珍的臉上,端方正在廚房裡燒火。他聽到了天井裡脆亮的耳光,他同時還聽到了母親的失聲尖叫。端方走出來,繞著道逼近了他的繼父,突然撲上去,一口咬住了王存糧的手腕。甲魚一樣,怎麼甩都脫不開手。王存糧拽著端方,在天井裡頭四處找牛鞭。端方瞅準了機會,鬆開嘴,跑回了廚房。他從鍋堂裡抽出燒火鉗,紅彤彤的,幾近透明。端方提著通紅的燒火鉗,對著繼父的屁股就要戳。翠珍高叫了一聲「端方」,聲嘶力竭。端方立住了腳。翠珍指著天井裡的井口,大聲說:「兒,你要再上去一步,你媽就下去!」端方拿著燒火鉗,就那麼喘著氣,定定地望著他的繼父。
王存糧直起身子,把流血的傷口送到嘴邊,舔了兩口,出去了。沈翠珍看見端方對著燒火鉗吐了一口唾沫。燒火鉗「」了一聲,唾沫沒了,只在燒火鉗上留下一個白色的斑點。翠珍走到端方的跟前,想抽他。鼻子卻突然一陣酸。她看到了兒子的這分心了。端方到底不是她帶大的,這麼多年不在身邊,多少有些生分。當媽媽的總歸虧欠了他。這是心裡的疙瘩,成了病。現在看起來親骨肉就是親骨肉,就算打斷了骨頭,到底連著筋。孩子大了,得了這孩子的濟了。翠珍望著她的大兒子,淚水在眼眶裡打漂,突然就是一聲號啕。翠珍一把奪過端方手裡的燒火鉗,衝兒子說:「你拉屎把膽子拉掉了哇?啊!」端方終於在王家莊有了自己的家了。可這個家很特別,有相當複雜的錯綜。一個姊姊,紅粉,是繼父原先的女兒。兩個弟弟,大弟弟端正,隨母親的改嫁「拖」過來的「小油瓶」;小弟弟網子,翠珍嫁過來之後和王存糧生的。比較下來,端方的處境有點四面不靠,是長江裡的一泡尿,有他並不多,沒他也不少。不過剛進了家門不久,端方就看出一個不好的苗頭來了,那就是母親有她的忌諱,怕紅粉。紅粉俐落,和她死去的娘一樣,說話脆,辦事脆,做任何事情都有去無回,當然也就有頭無尾,一把下去,三下五除二,扯著藤又拽著瓜。紅粉還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她的性子叫人拿不準,沒有一個恆定的分寸。好起來什麼都好,甚至有點過分,但壞得突然。一旦壞起來,具有無可比擬的爆發性,具有大面積的殺傷力。只要她的瘋勁上來了,什麼都礙她的手腳,連板凳的四條腿都不能放過。看準了這一條,母親的忌諱實際上也就成了端方的忌諱,端方盡可能不招惹她。端方其實並不懼怕紅粉,但是,為了母親,端方還是讓著,嚥得下去。好在紅粉對待端方還算不錯,她的冤家是沈翠珍,又不是端方,犯不著了。在人多的地方,紅粉反過來還會念著端方的好。她就是要讓別人聽聽,她紅粉並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和沈翠珍處不來,完全是那個當後媽的不是東西。
端方來到王家莊什麼都沒有學會,卻學會了一樣,那就是不說話。給端方的嘴巴貼上封條的不是別人,恰恰是端方的母親。只要家裡發生了什麼意外,沈翠珍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給端方遞眼色:少說話,不關你的事。沈翠珍這樣做有沈翠珍的理由,端方沒爹沒娘這麼多年,好不容易安穩下來,不能再讓他委屈。少說話總是好的。端方就不說。但是端方不說話的意思卻和母親的不一樣,端方還是為了母親好。母親和紅粉不對勁,這是明擺著的。哪一個做女兒的能和後媽貼心貼肺呢?端方要是太向著自己的親媽,紅粉的那一頭肯定就不好交代。和紅粉處不好,到頭來受夾板氣的只能是自己的母親。可是,端方不說話並沒有討到什麼好。王存糧就非常不喜歡端方的這一點。天地良心,王存糧這個後爹做得不錯了,明裡、暗裡都沒有什麼偏心。可你這個小東西怎麼就那麼不知好歹,一天到晚陰著一張臉,什麼話都不說,衝著誰來的呢?王存糧恨就恨他這一點,你小東西偏著自己的母親,咬人,提著燒火鉗子衝過來,沒事。你小子有種,有血性。可你不能三棍子、六棍子、九棍子都打不出一個悶屁來。就好像他這個當後爹的不是人,怎麼虐待了你這個孩子了。這是哪裡說的呢。別的遠了,不說它。就說前年,上高中這件事,王存糧真是耗盡了心思,就算是親爹也不一定做得比他好。依照王存糧的意思,端方究竟不是他親生的,當初不讓他讀初中,臉面上說不過去。現在初中都念下來了,算是對得住他了,就是他的死鬼老子站在王存糧的跟前,他王存糧也抬得起頭來。紅粉七歲就死了娘,只念到初小,也就是小學的三年級,這麼多年著實是不容易。出嫁也就是近兩年的事了。能給紅粉置多少陪嫁,先不說,喜酒總要給她辦幾桌,這樣也算是給女兒一個交代,給她死去的親娘一個體面。端正還在念書,網子也還在念書,端方再念高中,光靠自己和翠珍的四隻手,無論如何是供不起了。但是翠珍在這個問題上死了心眼,一定要讓端方上。她把「敵敵畏」︵農藥︶放在馬桶的蓋子上,只要王存糧不鬆口,她的嘴就要對著瓶口仰脖子。她做得出。這個女人哪裡都好,屋裡屋外都沒什麼可以挑剔,就是有一樣,喜歡把事情往絕路上做,動不動就會把事情弄到死活上去。就好像她生得比劉胡蘭還要偉大,死得比劉胡蘭更加光榮。真是犯不著。王存糧的第一個老婆是病死的,自己差不多賠進去半條命。娶了第二個,居然是一個喜歡尋死覓活的祖宗。你說怎麼弄。不能死第二個,不能。可錢呢?王存糧只能黑下臉來抽網子的屁股。網子是他的親兒子,他打得。王存糧把他拉過來,使勁地抽,下手特別地重。他就是要用這種古怪的方式做給沈翠珍看。但是王存糧忽視了一點,網子是他王存糧的種,可同時也是她沈翠珍的肉。沈翠珍把網子搶過來,摟在懷裡,拿起剪刀就要戳自己的喉嚨。要不是王存糧眼睛快、手快,翠珍已經下土了。存糧心一軟,答應了,讓端方讀高中。嘴上說不出,心底裡對這個做補房的女人還是畏懼。那就依了她吧。王存糧好事做到底,親自把端方送到了鎮上。不過王存糧把話留給了端方,他在中堡中學的操場上對端方說:「你就在這兒天天喝西北風,我看你兩年以後能拉出什麼來。」端方什麼也沒有說,不聲不響地從繼父的手上接過網兜,轉身走了。王存糧望著端方尖削的背影,心裡實在有些古怪,很累,很背氣,又委屈又冤枉,只能在肚子裡罵一聲:「個狗日的。」也不知道到底是罵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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