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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因著錢，不甘心的五夫人掀起了白家大院的風暴。
為感恩宣懷風替自己挺身仗義，
逃命未果被逮回的周姨娘，以命護下宣懷風，
並在死前翻出白家諸多醜聞舊帳！
撕去一眾夫人小姐們貌似高貴的假面具，
露出黑心無情的真面目。
混亂間，
竟爆出一樁天大的祕密！！
白雪嵐死了！？
同生共死，不願獨活，
就算死，也得共赴黃泉。
那人不在了，宣懷風不用顧及什麼白家了，
他此刻只想，立刻殺掉白天賜！
──如果上天敢讓他們應誓，
──他就，把天也滅了。
為感恩宣懷風替自己挺身仗義，
逃命未果被逮回的周姨娘，以命護下宣懷風，
並在死前翻出白家諸多醜聞舊帳！
撕去一眾夫人小姐們貌似高貴的假面具，
露出黑心無情的真面目。
混亂間，
竟爆出一樁天大的祕密！！
白雪嵐死了！？
同生共死，不願獨活，
就算死，也得共赴黃泉。
那人不在了，宣懷風不用顧及什麼白家了，
他此刻只想，立刻殺掉白天賜！
──如果上天敢讓他們應誓，
──他就，把天也滅了。
試閱
第一章
五司令正煩惱這局面不好處理，見這不肖子不請自來，八成是要落井下石。白碧曼是大哥的女兒，自己當叔叔的不好管教，自己親生的小王八蛋卻是可以狠狠管教的，便立即罵起白天賜來，「你過來幹什麼？當著你大伯母的面，就這樣闖進來，沒規矩的東西。」
白天賜身後便有一個聲音笑吟吟地說，「別怪天賜，是我和管家說不用通傳。都是自家兄弟，大嫂又不講究那些虛禮，何必弄得這樣生疏。」
原來二司令也來了。
五司令見是二哥，也沒法再說什麼，只好氣呼呼地閉嘴。
大太太招呼二司令和白天賜坐下，說，「今天我這裡可是出乎意料的熱鬧。你們又是為什麼過來？可別和我說，老二你帶了天賜來，也要交我發落。」
二司令笑著反問，「天賜這孩子最近吃的苦頭還不夠？誰還忍心發落他？我倒想勸各位別太難為他，尤其是他那位六親不認的父親。」
說著，轉頭對五司令正色道，「老五，我見你這些天病著，所以一直忍著不說。既然你現在能下床走動了，二哥少不得要擺出做哥哥的樣子，來說一說你。你別豎眉，老爺子不在了，大哥又出遠門了，現在家裡也就我可以說你兩句，要是我眼睜睜看你迫害自己的親骨血都不作聲，我就枉當這二哥了。」
五司令被他這樣一番話擠對住，無奈道，「二哥你這話說的，難道我是畜生，連自己的親骨血都能下狠心迫害？就算我教訓他，那也是盼他長進的意思。做父親的莫不如此，你瞧當年老爺子打罵我們，誰敢說他是迫害兒子？」
二司令冷笑道，「我也正要提老爺子呢。老爺子臨終前那兩句話，也就是敲打敲打天賜的意思，就你心憨，真當一回事。到底是你的獨苗，虧你怎麼忍心趕他去國外。剛才我已經問了，天賜想在家裡多留幾個月，你都不答應，非給他定最快的船票，逼著他走。老五你啊，我就沒見過你這麼狠心的父親。」
這番話說完，又朝著一旁的五太太瞥過去，不滿意地數落，「弟妹，妳只聽老五的話，一心要當賢妻良母，這原本沒大錯。但妳到底也是做母親的，不該一味懦弱，老五做得不對，妳就應該阻止。三嫂就是一個榜樣，妳瞧瞧三嫂，她是怎麼護著雪嵐的。別怪我這做二伯的嘮叨，但凡妳能學到三嫂的一點半點，妳兒子也不至於吃這麼大的虧。」
三太太見二司令老氣橫秋，說了這個說那個，沒完沒了，宣懷風站在屋子裡，倒像是沒人瞧見的空氣似的，彷彿這屋子所有人，都存心把他晾著難堪。
這樣一來，自己這個把懷風帶過來的，也就難堪了。
她也不是受得住這般氣的人，心忖，今天爭取大嫂原諒的目標，看來是無法達成了，那還何苦留在這裡看人臉色，於是站起來笑道，「大嫂，我那裡還有事，先回去了。」
白碧曼知道三太太一走，宣懷風肯定也要走，好戲才開場，怎麼能讓主角逃走呢？忙站起來親熱地挽住三太太，笑道，「難得大家齊聚一堂，正高興的時候，三嬸怎麼要走？不行不行，坐下再聊聊罷。」
三太太知道她的目的，暗暗惱火，甩開她的手笑道，「齊聚一堂？妳這孩子嫁人這麼久了，還是連點個人數都點不清，甄家姑爺都沒在呢，哪裡齊全了？以後等姑爺來了，大家再好好聚一聚，到時候茶水果子點心，都算我的。」
說著和其他人打個招呼，帶著宣懷風正要走出去，卻見門簾又掀開了。
管家似乎帶來了什麼要緊消息，一路小跑著進來，有些興奮地朝著大太太報告，「太太，周姨娘抓到了！」
在場的人都愣了一下。
宣懷風更是吃驚，自己親自把人送到城外，怎麼這麼快就被抓住了？
大太太趕忙問，「真抓住了？怎麼抓住的？」
管家說，「事情真是巧極了，她不知怎麼的，跑到城外的孫家村去了，大概餓了要討點吃的。恰好那邊有白家駐守的一隊士兵，其中一個士兵從前在白家當過護衛，認得她的臉，立即就把人抓住了。」
大太太問，「如今人在哪裡？」
管家說，「已經帶過來了，要她進來嗎？」
白碧曼不屑地啐一口，「這種東西帶進來也是髒了地方，在院子裡發落得了。」
她搶在大太太之前說話，很不懂規矩，大太太是不喜歡的。可她說的，恰好又符合大太太心裡的想法，所以大太太只是瞅她一眼，也就算了，吩咐管家說，「就按碧曼說的做。」
於是一屋子人，都跟著大太太往外走。
宣懷風正要跟著往外走，忽覺袖子一緊，像是被人扯了一下。回頭看，原來是三太太。
三太太待其他人都走了出去，嚴肅著臉問，「跟過去幹什麼？你還想惹事嗎？」
宣懷風說，「周姨娘是逃跑了被抓回來的，恐怕他們真不會放過。我不能見死不救。」
三太太不禁惱了，沉聲說，「你自以為是個救世主？天底下這麼多人，你個個都要救，救得過來？人家姨娘的死活，和你有什麼關係？」
如果是別的事，宣懷風見三太太惱火，早就退讓了，但一想到這事關係著人命，無論如何也是不能退讓的，便說，「我不是救世主，也救不了所有人。若有一個在我面前，我便救一個。這和那人的身分無關，公主也罷，姨娘也罷，都是一條命。這條性命對於某些上流人士，或許覺得如螻蟻般無足輕重，但對於她本人來說，卻是比任何東西都重要。」
三太太察覺到他的態度，雖然看起來溫和，其實是倔強到極點，於是生起氣來，把拽著他袖子的手一甩，「不要說了。我就這麼一句，如果你還把我當母親，就不要再摻和。你若一意孤行，以後我也懶得再管你。」
這樣的話，對天下的子女而言，是最有殺傷力的。遇到父母發出如此警告，要是再堅持己見，那簡直是表態要讓關係決裂了。
宣懷風身體當即一僵硬，做不得聲。
三太太只道他妥協了，正要說兩句緩和的話，然後帶他回三司令宅去。
宣懷風卻做了一個深呼吸，露出極鄭重的表情，說，「您以後管不管我，我都會把您當作母親，這毋庸置疑。母子間的感情，懷風固然珍之惜之；然而做人的原則，懷風亦守之不棄。」
說完，轉身就要出門。
三太太萬萬不料他會倔強到如此地步，真是萬般震驚，下意識拉住他的手臂，「宣懷風！雪嵐眼下正在容城和敵人生死相拚，你真要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姨娘，替他把一大家子人給得罪了？你就不怕他回來怪你？」
宣懷風被三太太再三絆住，心中著急，只怕去晚一步，周姨娘已遭毒手，頭也不回地說，「白雪嵐絕不為這種事怪我。若他是這樣的人，我不會要他！」
堅定地掙脫三太太的手，快步出門。
前院天井處，大太太二司令等主人家身分的人，都站在了臺階上。
聽說逃走的周姨娘被抓了回來，宅裡的聽差丫鬟們，都跑過來瞧熱鬧。另外幾位在大太太管轄下的姨娘，也有幸災樂禍的，也有物傷其類的，都聞訊而來，只是不敢靠近，一個個遠遠站在廊下，伸長了脖子朝這邊望。
很快，周姨娘披頭散髮的被幾個護兵押送過來。
大太太一見這讓自己大丟顏面的惹禍精，就氣不打一處來，站在臺階上，手朝下一揮，沉聲說，「行了，隨便帶到哪個角落，趕緊打發了她。」
宣懷風趕到時，正好聽見這一句，忙喊道，「等等！」
白碧曼對周姨娘一點不在乎，倒是萬分的怕宣懷風一來。現在見宣懷風不但趕了過來，而且還表露出又要干涉的態度，白碧曼簡直要心花怒放了，毫不猶豫地站出來，對宣懷風不屑斥道，「你少多管閒事。」
宣懷風正色，「攔著你們草菅人命，就是多管閒事？那對不起，這閒事我管定了。」
大太太本來打定了主意冷淡他，不再和他說一句話，可聽他這不容置疑的語氣，頓時氣往上湧，扭頭看著他說，「宣懷風，你太放肆了！別說你只是雪嵐的副官，就算你是雪嵐，也不能在這個家裡如此囂張跋扈。想管閒事？也要看看自己有沒有管閒事的資格。你說我草菅人命，那我恭敬不如從命，今天非要做一個行動出來，讓你瞧瞧不可。」
說罷，毫不猶豫地吩咐護兵說，「也不用找什麼角落了，就在這裡，把這狐狸精處置了！」
宣懷風看那些護兵真要動手，忙叫，「住手！」
邊說邊往前要攔著。
但眾人知道他昨天鬧過一次，這次早有提防，他才動起來，早被白天賜吩咐過的幾個護兵就一擁而上，把他狠狠按住。
白天賜趁機上前拔了他腰上的手槍，在手裡掂了掂，鄙夷笑道，「還想動槍呢，你個沒良心的王八蛋！」
手臂打橫，往宣懷風狠狠一揮。
宣懷風被護兵壓得動彈不得，連閃躲的餘地都沒有。白天賜手裡拿著手槍，堅硬的槍柄砸在腹部，疼得宣懷風猛地蜷了一下。
大太太等沒料到白天賜會忽然動手，都懵了一下。
白天賜當然不會放過這難得的報仇機會，高高揚起手，正要再打下去，五司令猛地反應過來，拿著拐杖對著白天賜的小腿狠抽一下，惱火道，「你個小畜生！誰讓你打人的？」
二司令也惱火了，對著五司令問，「姓宣的放肆，你打天賜幹什麼？雪嵐這副官造起反，連大嫂都不放在眼裡，你是瞎了沒看見？還是覺得他這事做的很對？」
其實在五司令心裡，也暗罵宣懷風狗捉耗子，多管閒事。但他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宣懷風被自己的兒子毆打，不然等白雪嵐回來，可怎麼交代？
只能粗聲粗氣地說，「我沒有說他這事做得對。我就是生氣天賜這混小子亂打人。我做老子的，難道不能教訓自己的兒子？」
二司令說，「你教訓自己的兒子，只管回自己家裡去教訓。當著我的面，你哪裡是打他，根本是打我的臉。」
五司令問，「我打他，怎麼就是打二哥你的臉了？」
二司令振振有詞，「我前一刻才說不要難為他，你下一刻就拿拐杖抽他，這就是打我的臉。」
那邊周姨娘還沒處置，這邊兄弟倆倒一來一往的言語撕扯起來，大太太心裡更煩了，難得的對著兩位小叔子沉下臉，說，「夠了，這麼多下人看著呢。」
說罷又催促押住周姨娘的兩個護兵，「還愣著幹什麼？快把她給我處置了！」
宣懷風又喝道，「不行！這是講法律的文明社會！我眼睛睜著，看得清清楚楚，誰敢濫殺無辜，我就是證人！你們要擔起後果的！」
周姨娘身邊那兩個護兵，已經從後背抽出了行軍刀，正打算行刑，聽見宣懷風這話，不由猶豫起來。
這時宣懷風冷不防奮力一掙，竟掙脫了看守他的護兵，朝周姨娘跑去。
丁姨娘站在旁邊看得仔細，不言不語地把腳伸出，宣懷風跑得急，哪提防到這暗算，猛地被絆倒，人從臺階上直跌下去，咚地撞在天井的硬青石地上，只覺腰肋處一陣激痛。正要站起來，護兵已經趕過來，把他兩隻手往下地按住了。
周姨娘被抓回白家，知道自己必死無疑，心灰意冷，索性聽天由命，被押過來後，便像個泥塑似的麻木，對周遭一切不聞不問。只她怎麼也想不到，和自己毫無關係的一個年輕男子，會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忍不住對宣懷風哽咽道，「宣副官，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請不要再為我費心。你這份情義，我下輩子報罷。」
白碧曼頓時笑起來，彷彿拿到了確鑿的把柄一般，對周姨娘道，「呵，這話可是妳親口說的，再不能抵賴了吧？妳既然承認了姓宣的對妳有一份情義，那是屬於愛情呢，還是屬於姦情呢？我就說，無緣無故的，他為什麼老往這裡跑，又為什麼三番兩次為妳出頭？我父親供妳這賤人吃穿，待宣懷風如子侄，你們勾搭成姦，真是該死！」
周姨娘剛才那些話，不過是感激之情，和「勾搭」二字完全扯不上干係，只要是個明白人，都知道白碧曼是藉題發揮，因此大家都沒把這所謂的姦情放在心上。
當然，也沒人出頭為周姨娘分辯。
在他們看來，大太太已經下定決心要處置周姨娘，這女人和宣懷風有勾搭也罷，沒勾搭也罷，下場都不會改變，那又何必多此一舉。
然而周姨娘這時候，卻已被宣懷風的義舉激起了血性，既然知道自己已無幸理，反而豁出去了，昂起頭朝白碧曼說，「太太罵我是賤人，那是因為她有個正房的身分。可妳憑什麼罵我賤人？妳白碧曼又高貴到哪裡去？妳也不過是從下賤的姨娘肚子裡出來的！」
大司令膝下兒子好幾個，女兒卻只有一個，加之白碧曼年紀較長，從小白天賜白雪嵐等人見著她，都要尊稱一聲姐，所以白碧曼一向是把自己當最高貴的白家大小姐看待的。
周姨娘這些話，無疑是當眾撕她的臉皮，她哪受得了，當即蹬著高跟鞋衝下臺階，刷刷甩了周姨娘兩個耳光，惡狠狠罵道，「死到臨頭，居然還敢侮辱人！我是白家的小姐，是甄家的少奶奶，就是比妳高貴一百倍！妳再活三輩子，也不如我白碧曼鞋子底下踩的爛泥！」
周姨娘嘴角被打得鮮血直流，痛楚卻給了她更大的勇氣，毫不畏懼地瞪著白碧曼，「甄家少奶奶？妳靠什麼嫁給甄修言？靠妳娘和五太太的蛇蠍心腸！她們合計壞了人家冷姑娘的貞潔，才讓妳當上著少奶奶！」
此話一出，真是石破天驚。
周圍的人都驚訝得愣住了。
白碧曼更是又驚又氣，手指發顫地指著周姨娘，尖聲道，「妳胡說！妳黑了心肝的亂造謠！」
周姨娘反駁，「我沒胡說！當初冷姑娘眼看要嫁去甄家，享一輩子榮華富貴，丁姨娘看得眼紅。五太太就給丁姨娘出主意，趁冷姑娘出門，讓人在路上侮辱了冷姑娘。不貞潔的女子，沒有資格嫁去甄家，白甄兩家又不能放棄聯姻，可不就是妳白碧曼年紀正好，頂上去了。」
她環視周圍那些旁觀的冷漠的人們，眸子裡燃燒著最憤怒的火，大聲說，「她剛才說我黑了心肝造謠，天地良心，我雖是個低三下四的姨娘，但我從不害人。要是我心肝黑，至於有今日嗎？什麼高貴的白家，不過是個糞坑！老實人沒有好下場，反而是蛆蟲過得快活。窯子裡出來的心肝夠黑，就能當上五太太。丁姨娘心肝夠黑，就能把女兒嫁去甄家享福。我反正是活不成了，索性臨死之前，把這床光鮮的棉被掀開，讓你們這些髒的！臭的！噁心的！統統翻出來！」
整個前院，被周姨娘激烈的嘶吼震動著。
丁姨娘嚇得面無血色，木頭似的站著，一動都不敢動，唯恐任何一點動作，都會讓人們把目光轉向自己。
五太太比丁姨娘更恐懼，因為她察覺到丈夫已經轉頭看向自己。她被那可怕的彷彿要凌遲她的刀一樣的視線，嚇得一哆嗦，不由自主伸手扯住站在身邊的兒子一把。
白天賜被母親一扯，醒過神來，知道不能再讓周姨娘這樣不管不顧的嚷嚷下去，趕緊指著周姨娘身邊的護兵命令，「大太太的命令了，你們怎麼不執行？快堵住她的嘴！拖下去！」
大太太這時候卻忽然開口，「慢著。我還要再問問她。」
五司令正煩惱這局面不好處理，見這不肖子不請自來，八成是要落井下石。白碧曼是大哥的女兒，自己當叔叔的不好管教，自己親生的小王八蛋卻是可以狠狠管教的，便立即罵起白天賜來，「你過來幹什麼？當著你大伯母的面，就這樣闖進來，沒規矩的東西。」
白天賜身後便有一個聲音笑吟吟地說，「別怪天賜，是我和管家說不用通傳。都是自家兄弟，大嫂又不講究那些虛禮，何必弄得這樣生疏。」
原來二司令也來了。
五司令見是二哥，也沒法再說什麼，只好氣呼呼地閉嘴。
大太太招呼二司令和白天賜坐下，說，「今天我這裡可是出乎意料的熱鬧。你們又是為什麼過來？可別和我說，老二你帶了天賜來，也要交我發落。」
二司令笑著反問，「天賜這孩子最近吃的苦頭還不夠？誰還忍心發落他？我倒想勸各位別太難為他，尤其是他那位六親不認的父親。」
說著，轉頭對五司令正色道，「老五，我見你這些天病著，所以一直忍著不說。既然你現在能下床走動了，二哥少不得要擺出做哥哥的樣子，來說一說你。你別豎眉，老爺子不在了，大哥又出遠門了，現在家裡也就我可以說你兩句，要是我眼睜睜看你迫害自己的親骨血都不作聲，我就枉當這二哥了。」
五司令被他這樣一番話擠對住，無奈道，「二哥你這話說的，難道我是畜生，連自己的親骨血都能下狠心迫害？就算我教訓他，那也是盼他長進的意思。做父親的莫不如此，你瞧當年老爺子打罵我們，誰敢說他是迫害兒子？」
二司令冷笑道，「我也正要提老爺子呢。老爺子臨終前那兩句話，也就是敲打敲打天賜的意思，就你心憨，真當一回事。到底是你的獨苗，虧你怎麼忍心趕他去國外。剛才我已經問了，天賜想在家裡多留幾個月，你都不答應，非給他定最快的船票，逼著他走。老五你啊，我就沒見過你這麼狠心的父親。」
這番話說完，又朝著一旁的五太太瞥過去，不滿意地數落，「弟妹，妳只聽老五的話，一心要當賢妻良母，這原本沒大錯。但妳到底也是做母親的，不該一味懦弱，老五做得不對，妳就應該阻止。三嫂就是一個榜樣，妳瞧瞧三嫂，她是怎麼護著雪嵐的。別怪我這做二伯的嘮叨，但凡妳能學到三嫂的一點半點，妳兒子也不至於吃這麼大的虧。」
三太太見二司令老氣橫秋，說了這個說那個，沒完沒了，宣懷風站在屋子裡，倒像是沒人瞧見的空氣似的，彷彿這屋子所有人，都存心把他晾著難堪。
這樣一來，自己這個把懷風帶過來的，也就難堪了。
她也不是受得住這般氣的人，心忖，今天爭取大嫂原諒的目標，看來是無法達成了，那還何苦留在這裡看人臉色，於是站起來笑道，「大嫂，我那裡還有事，先回去了。」
白碧曼知道三太太一走，宣懷風肯定也要走，好戲才開場，怎麼能讓主角逃走呢？忙站起來親熱地挽住三太太，笑道，「難得大家齊聚一堂，正高興的時候，三嬸怎麼要走？不行不行，坐下再聊聊罷。」
三太太知道她的目的，暗暗惱火，甩開她的手笑道，「齊聚一堂？妳這孩子嫁人這麼久了，還是連點個人數都點不清，甄家姑爺都沒在呢，哪裡齊全了？以後等姑爺來了，大家再好好聚一聚，到時候茶水果子點心，都算我的。」
說著和其他人打個招呼，帶著宣懷風正要走出去，卻見門簾又掀開了。
管家似乎帶來了什麼要緊消息，一路小跑著進來，有些興奮地朝著大太太報告，「太太，周姨娘抓到了！」
在場的人都愣了一下。
宣懷風更是吃驚，自己親自把人送到城外，怎麼這麼快就被抓住了？
大太太趕忙問，「真抓住了？怎麼抓住的？」
管家說，「事情真是巧極了，她不知怎麼的，跑到城外的孫家村去了，大概餓了要討點吃的。恰好那邊有白家駐守的一隊士兵，其中一個士兵從前在白家當過護衛，認得她的臉，立即就把人抓住了。」
大太太問，「如今人在哪裡？」
管家說，「已經帶過來了，要她進來嗎？」
白碧曼不屑地啐一口，「這種東西帶進來也是髒了地方，在院子裡發落得了。」
她搶在大太太之前說話，很不懂規矩，大太太是不喜歡的。可她說的，恰好又符合大太太心裡的想法，所以大太太只是瞅她一眼，也就算了，吩咐管家說，「就按碧曼說的做。」
於是一屋子人，都跟著大太太往外走。
宣懷風正要跟著往外走，忽覺袖子一緊，像是被人扯了一下。回頭看，原來是三太太。
三太太待其他人都走了出去，嚴肅著臉問，「跟過去幹什麼？你還想惹事嗎？」
宣懷風說，「周姨娘是逃跑了被抓回來的，恐怕他們真不會放過。我不能見死不救。」
三太太不禁惱了，沉聲說，「你自以為是個救世主？天底下這麼多人，你個個都要救，救得過來？人家姨娘的死活，和你有什麼關係？」
如果是別的事，宣懷風見三太太惱火，早就退讓了，但一想到這事關係著人命，無論如何也是不能退讓的，便說，「我不是救世主，也救不了所有人。若有一個在我面前，我便救一個。這和那人的身分無關，公主也罷，姨娘也罷，都是一條命。這條性命對於某些上流人士，或許覺得如螻蟻般無足輕重，但對於她本人來說，卻是比任何東西都重要。」
三太太察覺到他的態度，雖然看起來溫和，其實是倔強到極點，於是生起氣來，把拽著他袖子的手一甩，「不要說了。我就這麼一句，如果你還把我當母親，就不要再摻和。你若一意孤行，以後我也懶得再管你。」
這樣的話，對天下的子女而言，是最有殺傷力的。遇到父母發出如此警告，要是再堅持己見，那簡直是表態要讓關係決裂了。
宣懷風身體當即一僵硬，做不得聲。
三太太只道他妥協了，正要說兩句緩和的話，然後帶他回三司令宅去。
宣懷風卻做了一個深呼吸，露出極鄭重的表情，說，「您以後管不管我，我都會把您當作母親，這毋庸置疑。母子間的感情，懷風固然珍之惜之；然而做人的原則，懷風亦守之不棄。」
說完，轉身就要出門。
三太太萬萬不料他會倔強到如此地步，真是萬般震驚，下意識拉住他的手臂，「宣懷風！雪嵐眼下正在容城和敵人生死相拚，你真要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姨娘，替他把一大家子人給得罪了？你就不怕他回來怪你？」
宣懷風被三太太再三絆住，心中著急，只怕去晚一步，周姨娘已遭毒手，頭也不回地說，「白雪嵐絕不為這種事怪我。若他是這樣的人，我不會要他！」
堅定地掙脫三太太的手，快步出門。
前院天井處，大太太二司令等主人家身分的人，都站在了臺階上。
聽說逃走的周姨娘被抓了回來，宅裡的聽差丫鬟們，都跑過來瞧熱鬧。另外幾位在大太太管轄下的姨娘，也有幸災樂禍的，也有物傷其類的，都聞訊而來，只是不敢靠近，一個個遠遠站在廊下，伸長了脖子朝這邊望。
很快，周姨娘披頭散髮的被幾個護兵押送過來。
大太太一見這讓自己大丟顏面的惹禍精，就氣不打一處來，站在臺階上，手朝下一揮，沉聲說，「行了，隨便帶到哪個角落，趕緊打發了她。」
宣懷風趕到時，正好聽見這一句，忙喊道，「等等！」
白碧曼對周姨娘一點不在乎，倒是萬分的怕宣懷風一來。現在見宣懷風不但趕了過來，而且還表露出又要干涉的態度，白碧曼簡直要心花怒放了，毫不猶豫地站出來，對宣懷風不屑斥道，「你少多管閒事。」
宣懷風正色，「攔著你們草菅人命，就是多管閒事？那對不起，這閒事我管定了。」
大太太本來打定了主意冷淡他，不再和他說一句話，可聽他這不容置疑的語氣，頓時氣往上湧，扭頭看著他說，「宣懷風，你太放肆了！別說你只是雪嵐的副官，就算你是雪嵐，也不能在這個家裡如此囂張跋扈。想管閒事？也要看看自己有沒有管閒事的資格。你說我草菅人命，那我恭敬不如從命，今天非要做一個行動出來，讓你瞧瞧不可。」
說罷，毫不猶豫地吩咐護兵說，「也不用找什麼角落了，就在這裡，把這狐狸精處置了！」
宣懷風看那些護兵真要動手，忙叫，「住手！」
邊說邊往前要攔著。
但眾人知道他昨天鬧過一次，這次早有提防，他才動起來，早被白天賜吩咐過的幾個護兵就一擁而上，把他狠狠按住。
白天賜趁機上前拔了他腰上的手槍，在手裡掂了掂，鄙夷笑道，「還想動槍呢，你個沒良心的王八蛋！」
手臂打橫，往宣懷風狠狠一揮。
宣懷風被護兵壓得動彈不得，連閃躲的餘地都沒有。白天賜手裡拿著手槍，堅硬的槍柄砸在腹部，疼得宣懷風猛地蜷了一下。
大太太等沒料到白天賜會忽然動手，都懵了一下。
白天賜當然不會放過這難得的報仇機會，高高揚起手，正要再打下去，五司令猛地反應過來，拿著拐杖對著白天賜的小腿狠抽一下，惱火道，「你個小畜生！誰讓你打人的？」
二司令也惱火了，對著五司令問，「姓宣的放肆，你打天賜幹什麼？雪嵐這副官造起反，連大嫂都不放在眼裡，你是瞎了沒看見？還是覺得他這事做的很對？」
其實在五司令心裡，也暗罵宣懷風狗捉耗子，多管閒事。但他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宣懷風被自己的兒子毆打，不然等白雪嵐回來，可怎麼交代？
只能粗聲粗氣地說，「我沒有說他這事做得對。我就是生氣天賜這混小子亂打人。我做老子的，難道不能教訓自己的兒子？」
二司令說，「你教訓自己的兒子，只管回自己家裡去教訓。當著我的面，你哪裡是打他，根本是打我的臉。」
五司令問，「我打他，怎麼就是打二哥你的臉了？」
二司令振振有詞，「我前一刻才說不要難為他，你下一刻就拿拐杖抽他，這就是打我的臉。」
那邊周姨娘還沒處置，這邊兄弟倆倒一來一往的言語撕扯起來，大太太心裡更煩了，難得的對著兩位小叔子沉下臉，說，「夠了，這麼多下人看著呢。」
說罷又催促押住周姨娘的兩個護兵，「還愣著幹什麼？快把她給我處置了！」
宣懷風又喝道，「不行！這是講法律的文明社會！我眼睛睜著，看得清清楚楚，誰敢濫殺無辜，我就是證人！你們要擔起後果的！」
周姨娘身邊那兩個護兵，已經從後背抽出了行軍刀，正打算行刑，聽見宣懷風這話，不由猶豫起來。
這時宣懷風冷不防奮力一掙，竟掙脫了看守他的護兵，朝周姨娘跑去。
丁姨娘站在旁邊看得仔細，不言不語地把腳伸出，宣懷風跑得急，哪提防到這暗算，猛地被絆倒，人從臺階上直跌下去，咚地撞在天井的硬青石地上，只覺腰肋處一陣激痛。正要站起來，護兵已經趕過來，把他兩隻手往下地按住了。
周姨娘被抓回白家，知道自己必死無疑，心灰意冷，索性聽天由命，被押過來後，便像個泥塑似的麻木，對周遭一切不聞不問。只她怎麼也想不到，和自己毫無關係的一個年輕男子，會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忍不住對宣懷風哽咽道，「宣副官，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請不要再為我費心。你這份情義，我下輩子報罷。」
白碧曼頓時笑起來，彷彿拿到了確鑿的把柄一般，對周姨娘道，「呵，這話可是妳親口說的，再不能抵賴了吧？妳既然承認了姓宣的對妳有一份情義，那是屬於愛情呢，還是屬於姦情呢？我就說，無緣無故的，他為什麼老往這裡跑，又為什麼三番兩次為妳出頭？我父親供妳這賤人吃穿，待宣懷風如子侄，你們勾搭成姦，真是該死！」
周姨娘剛才那些話，不過是感激之情，和「勾搭」二字完全扯不上干係，只要是個明白人，都知道白碧曼是藉題發揮，因此大家都沒把這所謂的姦情放在心上。
當然，也沒人出頭為周姨娘分辯。
在他們看來，大太太已經下定決心要處置周姨娘，這女人和宣懷風有勾搭也罷，沒勾搭也罷，下場都不會改變，那又何必多此一舉。
然而周姨娘這時候，卻已被宣懷風的義舉激起了血性，既然知道自己已無幸理，反而豁出去了，昂起頭朝白碧曼說，「太太罵我是賤人，那是因為她有個正房的身分。可妳憑什麼罵我賤人？妳白碧曼又高貴到哪裡去？妳也不過是從下賤的姨娘肚子裡出來的！」
大司令膝下兒子好幾個，女兒卻只有一個，加之白碧曼年紀較長，從小白天賜白雪嵐等人見著她，都要尊稱一聲姐，所以白碧曼一向是把自己當最高貴的白家大小姐看待的。
周姨娘這些話，無疑是當眾撕她的臉皮，她哪受得了，當即蹬著高跟鞋衝下臺階，刷刷甩了周姨娘兩個耳光，惡狠狠罵道，「死到臨頭，居然還敢侮辱人！我是白家的小姐，是甄家的少奶奶，就是比妳高貴一百倍！妳再活三輩子，也不如我白碧曼鞋子底下踩的爛泥！」
周姨娘嘴角被打得鮮血直流，痛楚卻給了她更大的勇氣，毫不畏懼地瞪著白碧曼，「甄家少奶奶？妳靠什麼嫁給甄修言？靠妳娘和五太太的蛇蠍心腸！她們合計壞了人家冷姑娘的貞潔，才讓妳當上著少奶奶！」
此話一出，真是石破天驚。
周圍的人都驚訝得愣住了。
白碧曼更是又驚又氣，手指發顫地指著周姨娘，尖聲道，「妳胡說！妳黑了心肝的亂造謠！」
周姨娘反駁，「我沒胡說！當初冷姑娘眼看要嫁去甄家，享一輩子榮華富貴，丁姨娘看得眼紅。五太太就給丁姨娘出主意，趁冷姑娘出門，讓人在路上侮辱了冷姑娘。不貞潔的女子，沒有資格嫁去甄家，白甄兩家又不能放棄聯姻，可不就是妳白碧曼年紀正好，頂上去了。」
她環視周圍那些旁觀的冷漠的人們，眸子裡燃燒著最憤怒的火，大聲說，「她剛才說我黑了心肝造謠，天地良心，我雖是個低三下四的姨娘，但我從不害人。要是我心肝黑，至於有今日嗎？什麼高貴的白家，不過是個糞坑！老實人沒有好下場，反而是蛆蟲過得快活。窯子裡出來的心肝夠黑，就能當上五太太。丁姨娘心肝夠黑，就能把女兒嫁去甄家享福。我反正是活不成了，索性臨死之前，把這床光鮮的棉被掀開，讓你們這些髒的！臭的！噁心的！統統翻出來！」
整個前院，被周姨娘激烈的嘶吼震動著。
丁姨娘嚇得面無血色，木頭似的站著，一動都不敢動，唯恐任何一點動作，都會讓人們把目光轉向自己。
五太太比丁姨娘更恐懼，因為她察覺到丈夫已經轉頭看向自己。她被那可怕的彷彿要凌遲她的刀一樣的視線，嚇得一哆嗦，不由自主伸手扯住站在身邊的兒子一把。
白天賜被母親一扯，醒過神來，知道不能再讓周姨娘這樣不管不顧的嚷嚷下去，趕緊指著周姨娘身邊的護兵命令，「大太太的命令了，你們怎麼不執行？快堵住她的嘴！拖下去！」
大太太這時候卻忽然開口，「慢著。我還要再問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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