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奇蹟與超自然
難度：小試身手
每個時代都不乏奇蹟與超自然的報導。直到今天，見證者仍俯拾皆是。幾乎每個人都聽說過有人聲稱見證奇蹟的發生——幽靈現身、栩栩如生的預言夢境，會移動的物體。眼見見證奇蹟與超自然事件的證據層出不窮，你或許認為真有其事。
真的有這樣的事嗎？本章將介紹休謨關於奇蹟的主要論點。
◎拜訪通靈人士
帕特要去拜訪他的通靈人士。
帕特：神秘大師真的有通靈能力。
布麗迪：你怎麼知道？
帕特：首先，她有許多對她很滿意的顧客做見證，她的牆壁上貼滿了數百張感謝函。
布麗迪：相信她的傻子自然會說好話。
帕特：你不會真以為那些全都是胡說八道吧？你難道不能心胸開闊一點嗎？太多證據指出通靈人士具有不可思議的能力、奇蹟治療以及其他超自然的現象。
◎「奇蹟降臨」的意義
事實上，正如布麗迪現在要指出的，至少在某種意義上，我們都同意「奇蹟會發生」。
布麗迪：我並不否認奇蹟的確會發生。
帕特：真的？
布麗迪：是的。因為的確有意外的巧合。
帕特：你的意思是？
布麗迪：我來舉個例子。以樂透獎為例，有一百萬張的彩券要賣給不同的人。弗瑞德買了其中一張，剛好中獎。從弗瑞德的角度來看，這就是「奇蹟」，弗瑞德贏得樂透的機會微乎其微，機會只有百萬分之一，他真是太走運了。但雖然弗瑞德贏得樂透彩是個「奇蹟」，他的中獎其實不需要任何解釋，更何況任何與超自然現象有關的解釋。畢竟，總是會有人贏得樂透。
布麗迪對弗瑞德「奇蹟」般際遇的看法沒有錯，就連對超自然這類事最頑固的懷疑論者也會同意。
帕特：這我知道。但是你的重點是什麼？
布麗迪：同樣的，幾十億人與命運下賭注時，有些人的確特別幸運。這是我們可以想見的。
帕特：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布麗迪：舉個例子來說：一個孩子正在鐵道上奔跑，這時火車正要經過，她似乎眼看就會沒命。然而，這孩子正前方的鐵軌發生故障，導致火車在最後一刻改道至平行軌道上。我們無疑會說這孩子能夠活著真是「奇蹟」，意指這孩子實在太幸運才會大難不死。
帕特：當然。
布麗迪：從某個意義上來說，的確發生「奇蹟」。
帕特：要是孩子的父母有其他說法呢？假設他們堅稱有個超自然的力量——或許是上帝——介入了這件事救了他們的孩子一命？在這樣的情況下，就算這麼認為難道是不理性的嗎？
布麗迪：不是。會出現幾件這類「奇蹟」的發生是很有可能的。事實上，如果偶爾不發生幾件奇蹟才奇怪。所以恐怕這類不可能的奇蹟發生，並未提供我們任何理由相信有上帝或是超自然力量的介入。
布麗迪說的沒錯，不管超自然的現象的真相為何，我們都預料得到極其不可能發生的事偶爾確實會發生。
◎超自然奇蹟
但是根據帕特指出，「巧合發生」不能當做否定一切奇蹟相關報導的理由。
帕特：好吧。我們同意「奇蹟」也就是指非比尋常的事發生。但是有大量的證詞描述很多事件不僅不可能，而且根據自然法則根本就不可能發生。
布麗迪：例如？
帕特：許多人最近爭相報導，美國一間福音派教會發生一件極不尋常的事情：人們口中鑲牙的銀粉自動變成了黃金！會發生這類的事件不僅不可能，而且根本不可能發生。根據自然法則，銀粉並不會自動變成黃金。
帕特說的沒錯：這個例子和布麗迪舉的鐵道例子不同，因為這個眾人見證的事件，不能夠被當成巧合來解釋。
帕特：當然，唯一可以對人們目睹的現象合理解釋的理由，是這件事背後有某種超自然力量翻轉了自然法則？這正是我所指的「奇蹟」——某種「超越」自然秩序以外的力量干預其中，扭轉事情該有的樣貌
◎對奇蹟的著迷
帕特提到這類證據多不勝數，能否提供我們足夠的理由相信超自然奇蹟（從現在開始我所指的「奇蹟」，是指各種超自然現象）的存在？
布麗迪：我同意根據自然法則，人們見證的許多奇蹟不僅不可能發生，而且確實不可能發生：有人說看到過世多年的親人，還有人聲稱有過靈魂出竅的經驗；通靈人士似乎知道一些只有超自然力量才能解釋的事情。但是我們有充分的理由，對這類見證抱持高度的懷疑。
帕特：什麼理由？
布麗迪：人的心理本來就容易受到超自然故事的吸引，每個時代與文化都有其神話和怪誕的傳說，以及超自然事件的發生。
許多受歡迎的電影和電視節目不斷以超自然的題材做為主題，我們格外想要聽到並相信這類故事。有關奇蹟最著名的討論可以參見休謨的著作《人類理
解力探究》（Enquiry Concerning Human Understanding） 。休謨對於奇蹟的發生抱持高度的懷疑。他對奇蹟的探討有許多看法與布麗迪一致：
奇蹟引發的驚訝與好奇令人產生愉快的感受，使我們容易相信這些事件。更有甚者，即使那些無法立即領略這種愉悅，或是不相信別人口中奇蹟的人，也喜歡透過傳播或因為獲得二手消息而參與這份滿足。如果獲得他人的欽羨還會因此感到驕傲和得意。41
休謨同時指出人們通常對於這類消息的宣傳抱有強烈的個人興趣。有時是出於金錢的動機，流淚的雕像以及奇蹟治癒事件的報導增加了報紙的銷量，也衝高電視節目的收視率。媒體熱衷於以討好的方式呈現這類報導，把焦點放在增加報導的可信度，而忽略不具可信度的部分。儘管電視節目在報導超自然事件時力圖採取「平衡」的觀點，內容大半篇幅還是集中在通靈者和目擊者的訪談，中間以戲劇化的方式，對傳說中的超自然事件加以重建作為貫穿。
◎造假
我們之所以要謹慎看待這類與奇蹟有關的報導，還有其他原因。正因為我們對於超自然現象的著迷，也難怪許多江湖術士有機可乘。只要玩弄一些小技巧，就可以把人騙倒，讓人以為見證了奇蹟，因此造假的報導也不勝枚舉。
「通靈」術
帕特的通靈人士的神祕能力又是怎麼一回事？她那準確得嚇人的預測能力，不就表示她肯定具有超自然能力？帕特聲稱他的通靈人士「知道」一切關於他的事，除非她有超自然能力，否則不可能知道。
帕特：神秘大師知道我的叔叔叫做「喬治」，她還知道他死於心臟病且罹患椎間盤突出。但是我什麼都沒對他說，一個字也沒有！你要怎麼解釋這點？
布麗迪：我不確定我辦得到，但並不認為我需要解釋。你想想看，她真的知道關於你的事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事實上，實際發生的事情如下：
神秘大師：我準備好要開始了。我看看，我感覺到有人出現了。
帕特：有人出現？
神秘大師：我想到了一個名字。喬治，還是傑拉德？
帕特：喬治！我死去的叔叔！
神秘大師：對，沒錯。是叫喬治。我知道他是你一位至親。
這個片段的對話說明通靈人士通常以什麼慣常的伎倆取信於顧客。注意：
◆通靈者說了兩個名字而非一個。這兩個名字都是特定年紀的人常見的名字，特別是在英國。問問任何一個和帕特年紀相當，六十五歲左右的人，是否認識叫這兩個名字的人，答案通常是肯定的。就算帕特碰巧不知道有誰叫喬治或是傑拉德，通靈者也會說：「一兩年內會有一個叫做喬治的人在你的生活中出現。」或是這位通靈者會改口聲稱帕特不認識這個叫做喬治的人，他是替靈界的人帶來訊息。
◆通靈者並沒有說喬治死了，是帕特提供給她這項訊息。事實上，就算帕特知道某個叫做喬治或是傑拉德的人還活著，通靈者還是說中了，她會說這個消息與一個叫做喬治或是傑拉德的人有關。
◆通靈者從沒說喬治是一位至親，更別提叔叔。帕特再次提供了一切的訊息。
談話繼續進行下去：
神秘大師：喔，他這裡有問題（她指著身體中間的位置），不是嗎？
帕特：對！心臟病！他死於心臟病！
注意，通靈者並沒說喬治死於心臟病。他們通常會說過世的人身體出現問題。事實上，幾乎每個人的死因都和身體有關，原因通常是身體的器官衰竭，最常見的是心臟疾病。即使是影響腦部或是四肢的癌症，通常也會擴散至腹部的器官，致人於死。但是就算喬治是腦部中彈而死，通靈者還是說中了，她會問喬治身體曾經有過不舒服，例如他偶爾會消化不良。
神秘大師：他的背有問題嗎？
帕特：哇！沒錯，他有椎間盤突出。
注意，通靈者並沒有說喬治有椎間盤突出，是帕特自己提供這項訊息，事實上，通靈者根本沒提到喬治的背有問題，她只是問他的背是不是有問題。如果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通靈者也不會被指控犯了錯。然而，幾乎每個人多少都有背痛的毛病，所以通靈者很有可能說中。
因此儘管帕特以為通靈者知道他的叔叔喬治有椎間盤突出，死於心臟病，事實上她並不知道這些事情。
通靈者通常會利用這些或其他無數的技巧，讓人們誤以為他們擁有超自然的能力。他們通常會提問題，而非做出判斷。而且他們傾向說話含糊，提到的事情適用在許多人身上。每個人都聽說有人正考慮換工作；每對父母都偶爾會和孩子吵架；每個人都有過與至親不愉快的經驗。而細節無一例外都是顧客在無意間透露出來。
即使通靈者拋開顧忌、說話不含糊，仍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他們背後支持他們。因為我們對於非比尋常與奇蹟的事件感到著迷，因此人們容易傾向忘記通靈者「疏漏」的地方，而只著重在他們「說中」之處。如果通靈者說中你的真實年紀，你肯定印象深刻，然後立刻遺忘許多她說錯的部分。
我要強調的是並非所有的通靈者都是蓄意欺騙。說真的，許多通靈者當真以為自己能夠通靈。他們雖然不是故意欺瞞，但確實是欺騙了人。
思維工具：聰明漢斯
人類與其他動物能夠觀察到人類行為的微妙變化，這些變化在我們不知不覺中透露了一些訊息。其中一個最戲劇性的例子是一隻名叫「聰明漢斯」的馬。一八八八年，漢斯的主人教牠算數。經過大量痛苦的訓練之後，漢斯最後終於能夠利用踩踏馬蹄的方式正確回答數學的問題。例如如果有人問：「十六的平方根是多少？」漢斯會踩踏馬蹄四下。就算訓練者不在旁邊，漢斯一樣能夠正確回答。這其中並沒有什麼騙人的伎倆：漢斯的主人真的認為他的馬兒會演算數學。
聰明漢斯立刻名聲大噪，牠的能力令科學家和一般大眾嘆為觀止。直到一位年輕的心理學家對漢斯做了一個測試，讓一個不知道答案的人問牠問題。結果牠回答不出來。原來漢斯能夠讀出對牠出題者的微妙行為變化，牠踩踏馬蹄直到無意識的行為線索出現，例如幾乎察覺不出來的身體緊繃告訴牠要停止。換作不知道答案的出題者，無法對漢斯提供適切的線索，這是為什麼牠因此失去算數的能力。最後，這些線索都被找出來了。
如果馬兒都能學會看出這種微妙與無意識的信號，那麼通靈者無疑也能辦到。通靈者用到的技巧之一，就是去判讀包含下意識的行為暗示。當然，這種能力與超自然力量一點關係也沒有。
◎催眠
假奇蹟並非依靠作假才能辦到。我們現在比休謨更清楚催眠的暗示力量。雖然我們對於催眠的了解並不透澈，但催眠完全是一種自然現象。利用催眠這項技術，可以讓人們相信目睹了實際上並未發生的事件。舞台上表演的催眠師通常會讓人們相信一些荒謬的事：例如他們正在參與電視演出，或者在空中飛行。
催眠還能夠製造令人驚訝的生理影響，例如將某人催眠使其相信手臂上的水泡是遭燙傷的。催眠還能夠以更微妙的方式運用。通常大批群眾聲稱見證奇蹟的地點，不外乎都是在宗教聚會所、教堂或是其他宗教據點，或許透過詩歌、燃燒的蠟燭、焚香和音樂，信仰者通常容易進入受到暗示的狀態，催眠者要說服信眾見證奇蹟並不會特別困難。我們很少聽說幾百人目睹奇蹟的地點，是在繁忙的超級市場。
◎自欺與暗示的力量
人類很容易自我欺騙，這就說明了許多與超自然有關的見證。試想帕特舉出的例子，福音教派聲稱他們嘴裡鑲牙的銀粉自動變成黃金。或許事發經過如下：一位教會成員早上參加教會活動前先去補了牙，他記得自己補的是銀粉，但是他不知道過程中出了差錯，他補的是金牙。他在教堂讓人看他補的牙，結果發現牙齒的銀粉「變成了黃金」。其他教會成員聽見這項「奇蹟」，莫不感到相當興奮，他們開始互相朝對方的嘴裡瞧。當大夥發現更多金牙時，情緒顯得更加歇斯底里。現在假設你是這間教會的成員，當你的朋友問你他的嘴裡是否也有顆金牙時，因為當時教會裡的燈光昏暗，你看得並不十分清楚。或許室內燈光還帶有一點昏黃的色調。此時你要「看見」金牙時，心理壓力變得很大，因為你清楚知道，要是你說他嘴裡不是金牙，他肯定大失所望，這將會暗示你的友人「不夠資格」接受這項天賜的奇蹟，因此你「看見」了金牙。
實際上你並沒有撒謊，你不過是下意識調整了自己的感知，與你期待看見金牙的期望相符，於是陷入一種自欺的狀態。
當然，我不是指事發經過確實如此，但這種看法並不荒謬。
事實上，我們傾向「看見」我們強烈想要或是希望看見的事是有根據的。一九四七年，第一次有人聲稱看見了飛碟。飛行員凱涅斯．亞諾聲稱自己看見了九個飛行物體，報紙媒體立刻以斗大的標題印上「飛碟」加以報導。不幸的是興奮之餘，一條重要的消息被遺漏了：亞諾並未確實看見飛碟。事實上，他是說這些物體看上去像是回力鏢，「如果將它朝水面丟去，就會像飛碟」。從此幽浮的報導就一直以飛碟作為主題。看起來我們的外星訪客碰巧在一九四七年重新設計了飛碟，把回力鏢的形狀改成碟子狀的飛碟，自此以後許多與飛碟有關的報導，都是受到這種暗示所影響。
布麗迪總結與奇蹟有關的大量見證，不管奇蹟是否發生，都是因為人們期盼見到奇蹟發生。
布麗迪：出現這麼多與奇蹟的相關報導並不足為奇，由於我們著迷於超自然現象，因此不難會發生這樣的結果。而針對這類事件可能出於造假、催眠、自欺與暗示等也變得能夠從容以對。這是我不相信這些見證的原因，包括你的通靈人士在內，但我並不是站在嘲諷與眼界狹小的角度來看待這事。
◎奇蹟與上帝
休謨對奇蹟的特別關注，提供我們上帝存在的有力證據。耶穌據說創造了無數的奇蹟，包括使盲人恢復視力，讓死者復生。直到今天，宗教相關的神蹟事件仍層出不窮。這些報導提供我們充分的理由相信上帝的存在嗎？
休謨認為不能。他指出許多宗教都聲稱他們能夠創造自己的神蹟，每個宗教之間彼此相互衝突，所以這些神蹟不可能都是真的（例如有些宗教信仰的神祇有上百個，有的只有一個，而佛教則是沒有）。但是既然每個宗教都有引以為傲的神蹟，那麼這些神蹟彼此之間的可信度就因此相互抵銷了。
或許有人會納悶，如果上帝可以創造奇蹟，為什麼上帝呈現的多數是瑣碎的奇蹟，只是讓鑲牙的牙粉變成黃金，或是讓雕像哭泣，為什麼祂不治癒癌症，讓飢荒的人獲得食物？當然，如果全能的上帝真要創造奇蹟，那麼祂肯定不會介意耍一些小伎倆，讓人們更加頌揚他。
人們經常把極不可能發生的事，當作是上帝插手介入的證據。在鐵道事故中意外獲救孩童的父母，可能會相信是上帝救了他們的孩子，但是正如我所說的，我們應該預料得到這類巧合偶爾會發生。你應該謹記在心的是，每個快樂結局的巧合，也都伴隨另一個不幸的巧合。每一列在緊要關頭順利轉換軌道的列車，表示另一列火車在改道後會衝向人群導致傷亡。如果我們要將前者提到的巧合，視為寬厚與慈愛上帝存在的證據，那麼我們也得將後者的巧合同樣視同為萬惡上帝存在的證據，才達到前後一致的看待上帝的角色。當然，我們並不會這麼做。
休謨對於奇蹟的一個主要論證
布麗迪總結她對於奇蹟的立場。
帕特：我還是認為你太快否定與奇蹟相關的見證。
布麗迪：好，那我們這麼說好了。假設一個可靠的朋友告訴我她目睹一個超自然事件——她看見死去的母親在客廳中央現身了幾秒鐘時間。我心中有兩個假設，第一，我的朋友不是在撒謊，就是造假、催眠、自欺和幻覺，而連自己也被騙了。第二，超自然事件發生的假設果然發生了。對吧？
帕特：對。
布麗迪：所以我必須權衡兩邊的證據。我必須去想兩邊的假設哪一邊比較可能為真。但是對我而言，不管怎麼說，目睹事件發生的人被欺騙，或是欺騙者的可能性，永遠等同或是大於超自然現象發生的機率。
帕特：為什麼？
布麗迪：因為一方面我們有強烈證據顯示宇宙是受到法則所支配，不可能發生已死去的人出現在客廳的事。我們也有強烈證據顯示人類很渴望這類事情發生，所以會謊稱見到，因此我們經常不時會被這類事件蒙騙。另一方面，我的朋友也能作證。
帕特：我明白了。經你這麼一說，那麼我認為證據傾向指出你朋友的說詞不可靠。
布麗迪：沒錯。她肯定做了一個逼真的夢，或精神方面有問題。我們都知道這類事情經常發生，不是嗎？
帕特：我想是吧。
布麗迪：所以理性來看，在這種情況下，我朋友的說詞並不可靠。
布麗迪剛才提到的，正是休謨反對接受奇蹟證詞的主要論點。
當有人告訴我，他見到死人復活時，我立刻在心裡揣摩，這個人是個騙子或是受到蒙騙，或者事實上，他講述的事件確實發生了。我衡量各個奇蹟，根據可能性相互比較，結果發現我的決斷總是否決較大的奇蹟。如果他證詞的荒誕程度比起他所描述的事更加不可思議，那麼這時他才能夠要求我相信他說的話。
正如休謨指出，證據更強力指向目睹奇蹟的人是欺騙者或是受蒙騙這樣的結論，這才是合理的事。
布麗迪：因此再說一次，我並不是在嘲諷或眼界狹小，也不是說奇蹟不可能發生，或許真有奇蹟發生。我的重點是我們缺乏必要的證據支持我們相信奇蹟的存在。我只是和其他理性的人一樣，將信念和可得的證據相權衡。
帕特：可是見證奇蹟的人不只一人，這類見證不勝枚舉。
布麗迪：就算超自然事件沒有發生，我們也預期聽見這類見證的發生。我們也擁有相當的證據支持自然受控於嚴格的法則，而避免這類事件發生的假設。所以合理的態度就是抱持懷疑的態度，對吧？
帕特還不打算認輸。
帕特：好，假設我接受單憑聽到的證詞就相信有奇蹟的發生是不理性的。不過我並不需要依賴這類的證詞，因為我自己就見證過通靈者不可思議的能力。她能夠確實說出和我有關的訊息，除非她有超自然能力，否則不可能會知道這些事。我合理相信自己親自體驗過的事總沒錯吧？
布麗迪：不，在這個例子裡也說不通。如果你願意，可以選擇她有超自然能力。但是你的信念既不合理，也不理性。同樣的，你很可能：一方面來看，你被耍了、受到催眠或是蒙騙，或者另一方面，你找的通靈人士真有不可思議的能力？由於大量的證據指出人們並不具有這樣的能力，許多通靈人士用的伎倆可以蒙騙他人，所以對此抱持懷疑的立場是比較理性的作法。
◎結論
布麗迪的看法對嗎？我認為正確。是的，奇蹟的確可能發生。事實上，我寧可相信真有奇蹟發生，但我還沒見到可靠的證據讓我合理相信確實有奇蹟。我承認與超自然力量相關的見證不勝枚舉，但是當我們向後退一步冷靜看待這些證據，就會發現這些證據要讓我們合理相信還差得遠。
難度：小試身手
每個時代都不乏奇蹟與超自然的報導。直到今天，見證者仍俯拾皆是。幾乎每個人都聽說過有人聲稱見證奇蹟的發生——幽靈現身、栩栩如生的預言夢境，會移動的物體。眼見見證奇蹟與超自然事件的證據層出不窮，你或許認為真有其事。
真的有這樣的事嗎？本章將介紹休謨關於奇蹟的主要論點。
◎拜訪通靈人士
帕特要去拜訪他的通靈人士。
帕特：神秘大師真的有通靈能力。
布麗迪：你怎麼知道？
帕特：首先，她有許多對她很滿意的顧客做見證，她的牆壁上貼滿了數百張感謝函。
布麗迪：相信她的傻子自然會說好話。
帕特：你不會真以為那些全都是胡說八道吧？你難道不能心胸開闊一點嗎？太多證據指出通靈人士具有不可思議的能力、奇蹟治療以及其他超自然的現象。
◎「奇蹟降臨」的意義
事實上，正如布麗迪現在要指出的，至少在某種意義上，我們都同意「奇蹟會發生」。
布麗迪：我並不否認奇蹟的確會發生。
帕特：真的？
布麗迪：是的。因為的確有意外的巧合。
帕特：你的意思是？
布麗迪：我來舉個例子。以樂透獎為例，有一百萬張的彩券要賣給不同的人。弗瑞德買了其中一張，剛好中獎。從弗瑞德的角度來看，這就是「奇蹟」，弗瑞德贏得樂透的機會微乎其微，機會只有百萬分之一，他真是太走運了。但雖然弗瑞德贏得樂透彩是個「奇蹟」，他的中獎其實不需要任何解釋，更何況任何與超自然現象有關的解釋。畢竟，總是會有人贏得樂透。
布麗迪對弗瑞德「奇蹟」般際遇的看法沒有錯，就連對超自然這類事最頑固的懷疑論者也會同意。
帕特：這我知道。但是你的重點是什麼？
布麗迪：同樣的，幾十億人與命運下賭注時，有些人的確特別幸運。這是我們可以想見的。
帕特：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布麗迪：舉個例子來說：一個孩子正在鐵道上奔跑，這時火車正要經過，她似乎眼看就會沒命。然而，這孩子正前方的鐵軌發生故障，導致火車在最後一刻改道至平行軌道上。我們無疑會說這孩子能夠活著真是「奇蹟」，意指這孩子實在太幸運才會大難不死。
帕特：當然。
布麗迪：從某個意義上來說，的確發生「奇蹟」。
帕特：要是孩子的父母有其他說法呢？假設他們堅稱有個超自然的力量——或許是上帝——介入了這件事救了他們的孩子一命？在這樣的情況下，就算這麼認為難道是不理性的嗎？
布麗迪：不是。會出現幾件這類「奇蹟」的發生是很有可能的。事實上，如果偶爾不發生幾件奇蹟才奇怪。所以恐怕這類不可能的奇蹟發生，並未提供我們任何理由相信有上帝或是超自然力量的介入。
布麗迪說的沒錯，不管超自然的現象的真相為何，我們都預料得到極其不可能發生的事偶爾確實會發生。
◎超自然奇蹟
但是根據帕特指出，「巧合發生」不能當做否定一切奇蹟相關報導的理由。
帕特：好吧。我們同意「奇蹟」也就是指非比尋常的事發生。但是有大量的證詞描述很多事件不僅不可能，而且根據自然法則根本就不可能發生。
布麗迪：例如？
帕特：許多人最近爭相報導，美國一間福音派教會發生一件極不尋常的事情：人們口中鑲牙的銀粉自動變成了黃金！會發生這類的事件不僅不可能，而且根本不可能發生。根據自然法則，銀粉並不會自動變成黃金。
帕特說的沒錯：這個例子和布麗迪舉的鐵道例子不同，因為這個眾人見證的事件，不能夠被當成巧合來解釋。
帕特：當然，唯一可以對人們目睹的現象合理解釋的理由，是這件事背後有某種超自然力量翻轉了自然法則？這正是我所指的「奇蹟」——某種「超越」自然秩序以外的力量干預其中，扭轉事情該有的樣貌
◎對奇蹟的著迷
帕特提到這類證據多不勝數，能否提供我們足夠的理由相信超自然奇蹟（從現在開始我所指的「奇蹟」，是指各種超自然現象）的存在？
布麗迪：我同意根據自然法則，人們見證的許多奇蹟不僅不可能發生，而且確實不可能發生：有人說看到過世多年的親人，還有人聲稱有過靈魂出竅的經驗；通靈人士似乎知道一些只有超自然力量才能解釋的事情。但是我們有充分的理由，對這類見證抱持高度的懷疑。
帕特：什麼理由？
布麗迪：人的心理本來就容易受到超自然故事的吸引，每個時代與文化都有其神話和怪誕的傳說，以及超自然事件的發生。
許多受歡迎的電影和電視節目不斷以超自然的題材做為主題，我們格外想要聽到並相信這類故事。有關奇蹟最著名的討論可以參見休謨的著作《人類理
解力探究》（Enquiry Concerning Human Understanding） 。休謨對於奇蹟的發生抱持高度的懷疑。他對奇蹟的探討有許多看法與布麗迪一致：
奇蹟引發的驚訝與好奇令人產生愉快的感受，使我們容易相信這些事件。更有甚者，即使那些無法立即領略這種愉悅，或是不相信別人口中奇蹟的人，也喜歡透過傳播或因為獲得二手消息而參與這份滿足。如果獲得他人的欽羨還會因此感到驕傲和得意。41
休謨同時指出人們通常對於這類消息的宣傳抱有強烈的個人興趣。有時是出於金錢的動機，流淚的雕像以及奇蹟治癒事件的報導增加了報紙的銷量，也衝高電視節目的收視率。媒體熱衷於以討好的方式呈現這類報導，把焦點放在增加報導的可信度，而忽略不具可信度的部分。儘管電視節目在報導超自然事件時力圖採取「平衡」的觀點，內容大半篇幅還是集中在通靈者和目擊者的訪談，中間以戲劇化的方式，對傳說中的超自然事件加以重建作為貫穿。
◎造假
我們之所以要謹慎看待這類與奇蹟有關的報導，還有其他原因。正因為我們對於超自然現象的著迷，也難怪許多江湖術士有機可乘。只要玩弄一些小技巧，就可以把人騙倒，讓人以為見證了奇蹟，因此造假的報導也不勝枚舉。
「通靈」術
帕特的通靈人士的神祕能力又是怎麼一回事？她那準確得嚇人的預測能力，不就表示她肯定具有超自然能力？帕特聲稱他的通靈人士「知道」一切關於他的事，除非她有超自然能力，否則不可能知道。
帕特：神秘大師知道我的叔叔叫做「喬治」，她還知道他死於心臟病且罹患椎間盤突出。但是我什麼都沒對他說，一個字也沒有！你要怎麼解釋這點？
布麗迪：我不確定我辦得到，但並不認為我需要解釋。你想想看，她真的知道關於你的事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事實上，實際發生的事情如下：
神秘大師：我準備好要開始了。我看看，我感覺到有人出現了。
帕特：有人出現？
神秘大師：我想到了一個名字。喬治，還是傑拉德？
帕特：喬治！我死去的叔叔！
神秘大師：對，沒錯。是叫喬治。我知道他是你一位至親。
這個片段的對話說明通靈人士通常以什麼慣常的伎倆取信於顧客。注意：
◆通靈者說了兩個名字而非一個。這兩個名字都是特定年紀的人常見的名字，特別是在英國。問問任何一個和帕特年紀相當，六十五歲左右的人，是否認識叫這兩個名字的人，答案通常是肯定的。就算帕特碰巧不知道有誰叫喬治或是傑拉德，通靈者也會說：「一兩年內會有一個叫做喬治的人在你的生活中出現。」或是這位通靈者會改口聲稱帕特不認識這個叫做喬治的人，他是替靈界的人帶來訊息。
◆通靈者並沒有說喬治死了，是帕特提供給她這項訊息。事實上，就算帕特知道某個叫做喬治或是傑拉德的人還活著，通靈者還是說中了，她會說這個消息與一個叫做喬治或是傑拉德的人有關。
◆通靈者從沒說喬治是一位至親，更別提叔叔。帕特再次提供了一切的訊息。
談話繼續進行下去：
神秘大師：喔，他這裡有問題（她指著身體中間的位置），不是嗎？
帕特：對！心臟病！他死於心臟病！
注意，通靈者並沒說喬治死於心臟病。他們通常會說過世的人身體出現問題。事實上，幾乎每個人的死因都和身體有關，原因通常是身體的器官衰竭，最常見的是心臟疾病。即使是影響腦部或是四肢的癌症，通常也會擴散至腹部的器官，致人於死。但是就算喬治是腦部中彈而死，通靈者還是說中了，她會問喬治身體曾經有過不舒服，例如他偶爾會消化不良。
神秘大師：他的背有問題嗎？
帕特：哇！沒錯，他有椎間盤突出。
注意，通靈者並沒有說喬治有椎間盤突出，是帕特自己提供這項訊息，事實上，通靈者根本沒提到喬治的背有問題，她只是問他的背是不是有問題。如果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通靈者也不會被指控犯了錯。然而，幾乎每個人多少都有背痛的毛病，所以通靈者很有可能說中。
因此儘管帕特以為通靈者知道他的叔叔喬治有椎間盤突出，死於心臟病，事實上她並不知道這些事情。
通靈者通常會利用這些或其他無數的技巧，讓人們誤以為他們擁有超自然的能力。他們通常會提問題，而非做出判斷。而且他們傾向說話含糊，提到的事情適用在許多人身上。每個人都聽說有人正考慮換工作；每對父母都偶爾會和孩子吵架；每個人都有過與至親不愉快的經驗。而細節無一例外都是顧客在無意間透露出來。
即使通靈者拋開顧忌、說話不含糊，仍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他們背後支持他們。因為我們對於非比尋常與奇蹟的事件感到著迷，因此人們容易傾向忘記通靈者「疏漏」的地方，而只著重在他們「說中」之處。如果通靈者說中你的真實年紀，你肯定印象深刻，然後立刻遺忘許多她說錯的部分。
我要強調的是並非所有的通靈者都是蓄意欺騙。說真的，許多通靈者當真以為自己能夠通靈。他們雖然不是故意欺瞞，但確實是欺騙了人。
思維工具：聰明漢斯
人類與其他動物能夠觀察到人類行為的微妙變化，這些變化在我們不知不覺中透露了一些訊息。其中一個最戲劇性的例子是一隻名叫「聰明漢斯」的馬。一八八八年，漢斯的主人教牠算數。經過大量痛苦的訓練之後，漢斯最後終於能夠利用踩踏馬蹄的方式正確回答數學的問題。例如如果有人問：「十六的平方根是多少？」漢斯會踩踏馬蹄四下。就算訓練者不在旁邊，漢斯一樣能夠正確回答。這其中並沒有什麼騙人的伎倆：漢斯的主人真的認為他的馬兒會演算數學。
聰明漢斯立刻名聲大噪，牠的能力令科學家和一般大眾嘆為觀止。直到一位年輕的心理學家對漢斯做了一個測試，讓一個不知道答案的人問牠問題。結果牠回答不出來。原來漢斯能夠讀出對牠出題者的微妙行為變化，牠踩踏馬蹄直到無意識的行為線索出現，例如幾乎察覺不出來的身體緊繃告訴牠要停止。換作不知道答案的出題者，無法對漢斯提供適切的線索，這是為什麼牠因此失去算數的能力。最後，這些線索都被找出來了。
如果馬兒都能學會看出這種微妙與無意識的信號，那麼通靈者無疑也能辦到。通靈者用到的技巧之一，就是去判讀包含下意識的行為暗示。當然，這種能力與超自然力量一點關係也沒有。
◎催眠
假奇蹟並非依靠作假才能辦到。我們現在比休謨更清楚催眠的暗示力量。雖然我們對於催眠的了解並不透澈，但催眠完全是一種自然現象。利用催眠這項技術，可以讓人們相信目睹了實際上並未發生的事件。舞台上表演的催眠師通常會讓人們相信一些荒謬的事：例如他們正在參與電視演出，或者在空中飛行。
催眠還能夠製造令人驚訝的生理影響，例如將某人催眠使其相信手臂上的水泡是遭燙傷的。催眠還能夠以更微妙的方式運用。通常大批群眾聲稱見證奇蹟的地點，不外乎都是在宗教聚會所、教堂或是其他宗教據點，或許透過詩歌、燃燒的蠟燭、焚香和音樂，信仰者通常容易進入受到暗示的狀態，催眠者要說服信眾見證奇蹟並不會特別困難。我們很少聽說幾百人目睹奇蹟的地點，是在繁忙的超級市場。
◎自欺與暗示的力量
人類很容易自我欺騙，這就說明了許多與超自然有關的見證。試想帕特舉出的例子，福音教派聲稱他們嘴裡鑲牙的銀粉自動變成黃金。或許事發經過如下：一位教會成員早上參加教會活動前先去補了牙，他記得自己補的是銀粉，但是他不知道過程中出了差錯，他補的是金牙。他在教堂讓人看他補的牙，結果發現牙齒的銀粉「變成了黃金」。其他教會成員聽見這項「奇蹟」，莫不感到相當興奮，他們開始互相朝對方的嘴裡瞧。當大夥發現更多金牙時，情緒顯得更加歇斯底里。現在假設你是這間教會的成員，當你的朋友問你他的嘴裡是否也有顆金牙時，因為當時教會裡的燈光昏暗，你看得並不十分清楚。或許室內燈光還帶有一點昏黃的色調。此時你要「看見」金牙時，心理壓力變得很大，因為你清楚知道，要是你說他嘴裡不是金牙，他肯定大失所望，這將會暗示你的友人「不夠資格」接受這項天賜的奇蹟，因此你「看見」了金牙。
實際上你並沒有撒謊，你不過是下意識調整了自己的感知，與你期待看見金牙的期望相符，於是陷入一種自欺的狀態。
當然，我不是指事發經過確實如此，但這種看法並不荒謬。
事實上，我們傾向「看見」我們強烈想要或是希望看見的事是有根據的。一九四七年，第一次有人聲稱看見了飛碟。飛行員凱涅斯．亞諾聲稱自己看見了九個飛行物體，報紙媒體立刻以斗大的標題印上「飛碟」加以報導。不幸的是興奮之餘，一條重要的消息被遺漏了：亞諾並未確實看見飛碟。事實上，他是說這些物體看上去像是回力鏢，「如果將它朝水面丟去，就會像飛碟」。從此幽浮的報導就一直以飛碟作為主題。看起來我們的外星訪客碰巧在一九四七年重新設計了飛碟，把回力鏢的形狀改成碟子狀的飛碟，自此以後許多與飛碟有關的報導，都是受到這種暗示所影響。
布麗迪總結與奇蹟有關的大量見證，不管奇蹟是否發生，都是因為人們期盼見到奇蹟發生。
布麗迪：出現這麼多與奇蹟的相關報導並不足為奇，由於我們著迷於超自然現象，因此不難會發生這樣的結果。而針對這類事件可能出於造假、催眠、自欺與暗示等也變得能夠從容以對。這是我不相信這些見證的原因，包括你的通靈人士在內，但我並不是站在嘲諷與眼界狹小的角度來看待這事。
◎奇蹟與上帝
休謨對奇蹟的特別關注，提供我們上帝存在的有力證據。耶穌據說創造了無數的奇蹟，包括使盲人恢復視力，讓死者復生。直到今天，宗教相關的神蹟事件仍層出不窮。這些報導提供我們充分的理由相信上帝的存在嗎？
休謨認為不能。他指出許多宗教都聲稱他們能夠創造自己的神蹟，每個宗教之間彼此相互衝突，所以這些神蹟不可能都是真的（例如有些宗教信仰的神祇有上百個，有的只有一個，而佛教則是沒有）。但是既然每個宗教都有引以為傲的神蹟，那麼這些神蹟彼此之間的可信度就因此相互抵銷了。
或許有人會納悶，如果上帝可以創造奇蹟，為什麼上帝呈現的多數是瑣碎的奇蹟，只是讓鑲牙的牙粉變成黃金，或是讓雕像哭泣，為什麼祂不治癒癌症，讓飢荒的人獲得食物？當然，如果全能的上帝真要創造奇蹟，那麼祂肯定不會介意耍一些小伎倆，讓人們更加頌揚他。
人們經常把極不可能發生的事，當作是上帝插手介入的證據。在鐵道事故中意外獲救孩童的父母，可能會相信是上帝救了他們的孩子，但是正如我所說的，我們應該預料得到這類巧合偶爾會發生。你應該謹記在心的是，每個快樂結局的巧合，也都伴隨另一個不幸的巧合。每一列在緊要關頭順利轉換軌道的列車，表示另一列火車在改道後會衝向人群導致傷亡。如果我們要將前者提到的巧合，視為寬厚與慈愛上帝存在的證據，那麼我們也得將後者的巧合同樣視同為萬惡上帝存在的證據，才達到前後一致的看待上帝的角色。當然，我們並不會這麼做。
休謨對於奇蹟的一個主要論證
布麗迪總結她對於奇蹟的立場。
帕特：我還是認為你太快否定與奇蹟相關的見證。
布麗迪：好，那我們這麼說好了。假設一個可靠的朋友告訴我她目睹一個超自然事件——她看見死去的母親在客廳中央現身了幾秒鐘時間。我心中有兩個假設，第一，我的朋友不是在撒謊，就是造假、催眠、自欺和幻覺，而連自己也被騙了。第二，超自然事件發生的假設果然發生了。對吧？
帕特：對。
布麗迪：所以我必須權衡兩邊的證據。我必須去想兩邊的假設哪一邊比較可能為真。但是對我而言，不管怎麼說，目睹事件發生的人被欺騙，或是欺騙者的可能性，永遠等同或是大於超自然現象發生的機率。
帕特：為什麼？
布麗迪：因為一方面我們有強烈證據顯示宇宙是受到法則所支配，不可能發生已死去的人出現在客廳的事。我們也有強烈證據顯示人類很渴望這類事情發生，所以會謊稱見到，因此我們經常不時會被這類事件蒙騙。另一方面，我的朋友也能作證。
帕特：我明白了。經你這麼一說，那麼我認為證據傾向指出你朋友的說詞不可靠。
布麗迪：沒錯。她肯定做了一個逼真的夢，或精神方面有問題。我們都知道這類事情經常發生，不是嗎？
帕特：我想是吧。
布麗迪：所以理性來看，在這種情況下，我朋友的說詞並不可靠。
布麗迪剛才提到的，正是休謨反對接受奇蹟證詞的主要論點。
當有人告訴我，他見到死人復活時，我立刻在心裡揣摩，這個人是個騙子或是受到蒙騙，或者事實上，他講述的事件確實發生了。我衡量各個奇蹟，根據可能性相互比較，結果發現我的決斷總是否決較大的奇蹟。如果他證詞的荒誕程度比起他所描述的事更加不可思議，那麼這時他才能夠要求我相信他說的話。
正如休謨指出，證據更強力指向目睹奇蹟的人是欺騙者或是受蒙騙這樣的結論，這才是合理的事。
布麗迪：因此再說一次，我並不是在嘲諷或眼界狹小，也不是說奇蹟不可能發生，或許真有奇蹟發生。我的重點是我們缺乏必要的證據支持我們相信奇蹟的存在。我只是和其他理性的人一樣，將信念和可得的證據相權衡。
帕特：可是見證奇蹟的人不只一人，這類見證不勝枚舉。
布麗迪：就算超自然事件沒有發生，我們也預期聽見這類見證的發生。我們也擁有相當的證據支持自然受控於嚴格的法則，而避免這類事件發生的假設。所以合理的態度就是抱持懷疑的態度，對吧？
帕特還不打算認輸。
帕特：好，假設我接受單憑聽到的證詞就相信有奇蹟的發生是不理性的。不過我並不需要依賴這類的證詞，因為我自己就見證過通靈者不可思議的能力。她能夠確實說出和我有關的訊息，除非她有超自然能力，否則不可能會知道這些事。我合理相信自己親自體驗過的事總沒錯吧？
布麗迪：不，在這個例子裡也說不通。如果你願意，可以選擇她有超自然能力。但是你的信念既不合理，也不理性。同樣的，你很可能：一方面來看，你被耍了、受到催眠或是蒙騙，或者另一方面，你找的通靈人士真有不可思議的能力？由於大量的證據指出人們並不具有這樣的能力，許多通靈人士用的伎倆可以蒙騙他人，所以對此抱持懷疑的立場是比較理性的作法。
◎結論
布麗迪的看法對嗎？我認為正確。是的，奇蹟的確可能發生。事實上，我寧可相信真有奇蹟發生，但我還沒見到可靠的證據讓我合理相信確實有奇蹟。我承認與超自然力量相關的見證不勝枚舉，但是當我們向後退一步冷靜看待這些證據，就會發現這些證據要讓我們合理相信還差得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