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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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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正如霍夫曼斯塔(Hoffmannsthal)的《薔薇騎士》(Rosenkavalier)裡的馬夏琳(Marschallin)所說的:

時間是個很奇怪的東西。
當人平平淡淡過日子,
時間什麼也不是。
然而,突然間,人除了時間,
什麼都感覺不到。

時間不只是在人平平淡淡過日子的時候才會什麼也不是。奇怪的是,就算人們凝神注視著時間,它仍然什麼也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做個實驗,我們不妨注意一下時間奇特的流逝方式。過去還臨在的東西,現在已不再存在,而未來則尚未存在。時間使我們宛如站在一條狹窄的「現在」上面,兩邊都被一個「非有」(Nicht-Sein)包圍著:過去的「不再」(Nicht-Mehr)以及未來的「尚未」(Noch-Nicht)。人們或許會對此驚訝不已,或許會感到不安。無論如何,聖奧古斯丁(Augustinus)在他著名的《懺悔錄》(Bekenntnisse)卷十一裡就曾經因為時間的這兩個「非有」而陷入沉思並且寫道:「那麼時間究竟是什麼?沒有人問我,我倒清楚,有人問我,我想說明,便茫然不解了。」

倘若時間就只是時鐘上的刻度,那麼關於時間的問題倒也容易回答。它不外乎事件可測量的久暫。然而我們總是隱隱覺得沒有觸及它真正的意義。於是我另闢蹊徑。我打算沿著時間的作用軌跡去探索它,描述時間對我們做了什麼,以及我們以時間創造出什麼。

我們關於時間的經驗的迷宮,它的通道是以無聊為起點的,當時間不想消逝,當它停滯下來,它往往最為引人注目。當人們沒有什麼事件可以消磨,時間的流逝尤其明顯。這段相對空虛的時間,雖然讓人感到痛苦難耐,卻一直挑戰著文學和哲學;當人閒來無事的時候,最容易察覺到人哪裡不對勁,這個假設是有道理的。(第一章)

當時間駸駸然有凝結之虞,當一切寂然不動,人也只能試著重新開始。把過去拋到腦後。每個開端裡頭所蘊藏的魔法,就在於啟動停滯的時間,它變得前景看好,拽著人跟著它走。當然其中也有些問題。我們會看到各種壓抑、破壞、肆無忌憚。

然而:時間給與我們大好機會,讓人不致於一直都是其過去的受害者,反而可以放下過去。從前是他人起的頭,現在則是人以自己作為嚆矢。這是開端令人振奮的時間。一個從頭開始的人說,我不再只是我,我也是個他者。(第二章)開始的時間也會指向未來,而且是充滿信心的。然而人在迎向未來時也往往會憂心悄悄,各種形式的憂慮(Sorge),從掛念(Fürsorge)到未雨綢繆(Vorsorge)。因為我們不只是活在時間裡,更會意識到時間的存在,難免會有一整個展望未來的視域(Horizont)攤開在我們眼前,讓我們為它憂慮,為它未雨綢繆。憂慮是我們的時間經驗裡一直在運轉的器官。它會襲向生活的每個領域,因為不管我們做什麼,或是成為什麼樣的人,都必須以時間的流逝為代價。憂慮會把人孤立起來,卻也會把他們通通趕到一個社會集體裡,在種種現代的條件下,後者也可以說是一個「風險社會」(Risikogesellschaft)。(第三章)

時間被社會化。在這個環節上,開始了時鐘的宰制。時鐘只不過是一個社會機制。人們以各種得到社會共識的規律事件,從日晷到原子鐘,去測量不規律的事件的持續時間。社會裡的所有事物都以時間串連在一起。在機械年代裡,時鐘成了支配工具,隨著鐵路的發明,也產生了火車行駛時間跨區協調的需求。現代科技使得遠距的即時通訊成為可能。而全球同步(Gleichzeitigkeit)的經驗也應運而生。這是史無前例的重大事件,也是個扣人心弦的挑戰,甚或是現在的人們難以負荷的重擔。我們很可能正處在一種文化突變當中。(第四章)

社會化的時間也是管理化的時間。也就是拿時間來做交易。時間變成了金錢。社會和經濟活動大規模地不斷加速。社會裡形成了速度各自不同的領域,比方說,金融之瞬息萬變遠非民主所能及,因為民主決策必須從長計議。而政治角力也一直圍繞著一個問題打轉:由誰來規定節奏。時間被政治化。隨著這個加速,越來越多的未來被消耗,而過去的貶值速度也越來越快。現在以其大量垃圾使得未來負擔沉重,不斷消耗數百萬年來形成的自然資源:這是現在對於其他部分的時間的侵略。(第五章)

即使人們偶爾看起來完全被禁錮在社會化和管理化的時間,但是這個領域並不能涵蓋一切。我們向外望去,遠眺世界時間,它遠遠超過我們個人一生的時間,也超過整個社會和文化的生命時間。以前的人們向來會把生命時間和世界時間做個有意義的連結。大自然的週期,宇宙的年代,基督教的救恩史(Heilsgeschichte),跨世代進步的觀念,以及作為一個更高等的發展歷史的演化─它們都旨在消除億萬斯年的時間的荒謬感,並且賦予它若干意義。(第六章)但是當我們真的深入探究宇宙時間,就會發覺困難重重。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只會使得時間之謎更加難解。固然不是所有事物都是相對的,但也不是所有事物都存在於同一個時間裡。自然科學家認識到,時間並沒有絕對的長度。雖然它和其他事物一樣,也有開始和結束,也許它其實只是個表面現象。但是正當關於所謂時間的幻覺性格的各種理論呶呶不休的時候,時間已經流逝了。(第七章)

我們從宇宙回到身體及其律動的「屬己時間」(Eigenzeit):和在自己的身體裡體驗到的時間相遇。但是「屬己時間」不只是指意識的內在時間。在意識對於時間流逝的體驗裡,有著從現實到非現實的神祕轉變。

如果再也沒有任何物質軌跡,「過去」又會在哪裡?意識是唯一的保管處嗎?如果遺忘介入,而且過去也從意識裡消失,那麼這個過去是否從來不曾存在?不只是對全體如此,對於個體而言也是如此。就任何隨著人們一起煙消雲散的事物而言,每個人都是它最後的見證者。即使是現代的儲存媒介(Speichermedien)也無濟於事,因為它們只保存外在軌跡,而不能保存內在狀態。時間意識揭露了「壞滅的暴流」(黑格爾語)。我們之所以能夠忍受,只是因為不斷會有新的現實跑到意識的舞台上,不過雖然近乎同時,每個浮現意識的印象終究是晚了一步。(第八章)

我們受到時間的支配而無可奈何。所幸我們至少能夠和時間玩遊戲。透過敘事,我們可以在時間裡自由往返。這或許就是文學魅力的奧祕。我們雖然臣服於時間的統治,卻能透過遊戲去支配時間。在和時間玩遊戲時,我們獲得了有期限的自主權,不管是在文學、繪畫或音樂的世界裡。

在透過科技複製文字、形象和聲音的時代裡,和時間的遊戲再度改頭換面。不過有一件事是不變的:生命本身沒有重播鍵。(第九章)

「和時間的遊戲」與「成熟的時間」(erfüllte Zeit)有關,而成熟的時間則可以理解為所謂的「永恆」的預兆。永恆不是無止盡的時間,而是和時間迥然不同的東西。永恆是人類渴望的景象,不管是靈魂不滅,或是基督教關於肉體和靈魂復活的信仰,這些南轅北轍的想像都有個無解的矛盾:人可以從外部看自己,因而意識到自己的死亡;但是人不能在心裡想像沒有「自己」是什麼境況;人完全沒辦法想像自己的「非有」—由此我們或許會得到若干結論。(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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