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書試閱

【前言】為什麼要「提問」?

◆起源的不可思議之處


在某事某物發生的現場,多少都帶有淡淡的神祕色彩。

宇宙到底是怎麼誕生的?生命又是從何而來?人為什麼造神?靈感又是從何而生?戰爭是基於哪些事情引爆的?

儘管我們知道,凡事都有「最初」,但是思考「最初的最初」卻沒有想像中那麼簡單,就算想用力撥開草叢,窺見一二,卻只找到糾纏不清的藤蔓,正以為找到線索,卻又覺得自己離事物的全貌越來越遠。

理化學研究所與編輯工學研究所曾共同推動「科學道100冊」這項專案。這項專案藉由「科學道」這個詞彙以及展現科學道精神的100本書籍,希望更多人能夠了解科學家的生活方式、想法以及科學的趣味。這是為了記念理化學研究所一百週年而啟動的專案,目前也正在執行。

在編排100冊的結構與內容時,我們試著將科學家的思考流程整理成模組,也因此找到了6個標題。這6個標題分別是:「1. 起點是疑問;2. 無止境的蒐集許郁文3. 導出的規則許郁文4. 一波又一波的失敗許郁文5. 簡直與魔法無異許郁文6. 未來的起點」。從疑問開始,直到抵達未來的起點為止。這是在採訪多位科學家之後,不斷地透過編輯工學的視點導出的探索型思考流程。

「科學道100冊」這個專案最初是於書店或圖書館舉辦的活動,後來漸漸地得到學校老師的注意。某位老師留下了「這6個流程都是該讓孩子知道的探索型流程」評語後,同時問了我們「第一個流程的『起點是疑問』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夠開始呢?」這個問題讓我們陷入了長考,最終還是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人為什麼會有疑問?為什麼一部分的人能夠持續探索疑問?為什麼科學家能從「起點是疑問」的這個角度切入呢?

這位老師的無心一問,讓我們開始思考「疑問的起點」,從那天之後,「為什麼人會提問」的這個「問題」就一直留在我的心中。



◆我們都練習過「回答問題的方法」,卻不懂「提問的方法」


就在我不斷思考「為什麼人會提問」這個問題時,「探索式學習」正式成為學習指導要領(相當於台灣的課程綱要)的一環,日本文部科學省也提出了探索型流程模型,也就是由「①設定課題→②蒐集資訊→③整理與分析→④總結與呈現」這四個流程組成的模型。「①設定課題」與「起點是疑問」相當,也是最困難的問題。無法回答「疑問的起點」的我開始思考「學校的老師們都是怎麼做的呢?」心情也莫名地焦慮了起來。

在我請教了幾位對「科學道100冊」有興趣的老師之後,「①設定課題」果然是探索型流程的瓶頸。要在有限的上課時間讓學生找到足以喚醒探索慾望與好奇心的「課題」,可說是難如登天的任務。我也聽過硬將課題塞給學生,硬要學生依照步驟進行「探索」之後,反而讓「探索」變成被迫完成的功課。

在「設定課題」的第一步提到「讓學生將注意力放在日常生活與社會樣貌,然後自行設定課題」。雖然只是短短一句話,卻是難如登天的難題。

就在探索式學習於學校普及的時候,「培養自律型人才」與「從解決課題的能力轉型為發現課題的能力」成為業界的熱門話題。編輯工學研究所雖然常常幫助企業培育人才以及建立組織,但是「起點是疑問」果然還是問題的徵結點。某次某間企業的人事負責人曾脫口說出「我們練習了很多回答問題的方法,卻沒學過提問的方法」,這句話也讓我陷入長考。

「如何提問」成為孩子與大人切身的課題。「提問」反映了每個人的知性、經驗與勇氣,是一種富有知性的思考活動,有時候也會升華為驗動自己與撼動世界的能量。明明許多人土知道「提問」的重要性,卻不懂關鍵的「提問方式」。為什麼「提問」這麼難?如果我們小時候每天都在問「為什麼?為什麼?」長大後卻不再這麼問的話,是什麼阻礙了我們?「疑問」究竟從何而生?我想試著以編輯工學為軸,解開「疑問」的起源之謎。

該怎麼做,才能在日常生活之中打造一個讓我們不斷由衷提問的環境呢?過去我曾有機會在以高中老師為對象的刊物《升學與就業輔導》(Career Guidance,由瑞可利[Recruit]進學總研發行)撰寫與「提問」有關的連載。當時我針對「疑問的起點」建立了一個假設,再以這個假設提出了這個連載的題目,也就是「提問的編輯工學」,而這個連載套用了一部分熱心的老師所提供的探索式課程的內容。可惜的是,有些內容來不及在連載介紹,有些內容則寫得不夠詳盡,本書便是根據當時連載的假設,從頭開始重新編排,重新撰寫內容的成果。


◆「提問」成為工作的時代

雖然本書是一本以「提問」為題的書籍,卻不會告訴大家該如何經營「設計提問,讓事情有所進展」的工作坊,當然也不是指導「該如何設計主題」的教科書或是告訴大家該開會才能達成結論的教學書籍,純粹是透過人類的邏輯思考「疑問從何而來」與「由內而外的提問究竟如何發生」的書籍。

擔任美國《連線》雜誌(WIRED)創刊總編輯的凱文‧凱利(Kevin Kelly)因其卓越的見識享有「預言家(visionary)」的美譽,他在《5000天後的世界》書中,斷言在接下來的時代裡,人類僅有的創意就藏在「提問」之中:

「我覺得在今後的時代裡,『不斷地提問』是人類最基本,也是最有價值的練習、習慣與活動。(略)問對問題,就能創造價值。這就是所謂的創新、探索、科學與創造。提問與處理不確定的事物將成為人類的工作。」

在這個「提問」成為工作的時代,我們該怎麼做,才能喚醒「提問力」呢?


◆「提問」與「邏輯」

不管怎麼說,「提問」都是從內在的了解與外在世界之間的落差而生的行為。假設提問的靈感藏在已知與未知接踵而來之處,那麼需要提問的事情應該難以計數才對。不過,當我們能夠不斷地完整回到問題,就會不自覺地將那些從內心湧現的問題歸類成「不需多問的問題」,如此一來,等於扼殺了剛剛冒出頭的提問。

如果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思考「提問」這個行為的真正意義,就會發現提問就是「編輯資訊」的行為。

這裡說的「資訊」不是IT(Information Technology)那種狹義的數位資訊,而是包含了智慧型手機上的新聞、現在的心情、紅綠燈變號的時間點、行為的服務、季節的氣味、家人在某個瞬間的表情。我們無時無刻都被各種「資訊」包圍,每天都不斷地「編輯」這些資訊。

「提問的邏輯」是一種讓每個人透過自身具備的「編輯能力」,從內心提出專屬自己的疑問所進行的嘗試,本書則是介紹這個思考流程的書籍。既然「提問」是編輯資訊所做的努力,其中就一定有方法。要從每個人心中找出「提問這項資訊」,需要哪些編輯過程呢?

本書從四個階段思考提問的流程。第一章到第四章大致上是下列這種編排,大家不妨想像成這些是帶領大家抵達「起點是疑問」這個步驟的內容。

 翻鬆提問的土壤:Loosening(第一章)

 蒐集提問的靈感:Remixing(第二章)

 讓提問發芽:Emerging(第三章)

 讓提問成形:Discovering(第四章)

「提問」不一定是自發的,許多時候都是被誘導的。從自己與身邊的環境察覺相互作用的力量,在「提問的邏輯」之中,屬於非常重要的技能。上述的四種流程能讓自然而然喚醒提問力,也能多少讓我們注意到事物(例如生命)的發生與分化的流程。

在喚醒提問力的路途上,會遇到許多小路,也有可能會繞遠路,然而由內而外的提問不會在筆直通往目的的大道出現。一如孩子不會直直地前進,擅長提問的人通常都會分心欣賞周遭的景色,不斷地嘗試與失敗。

雖然上述的四個步驟需要依序進行,但還是希望大家能享受那些在「喚醒提問力」的過程中產生的雜訊或留白。如果在閱讀本書的時候,突然覺得「這到底是在說什麼?」請把這一切視為一邊繞遠路,走彎路,一邊鍛練提問力的過程吧。

第五章則是回顧上述的四個步驟,試著進一步了解那些奠定「提問的邏輯」基礎的先達智慧。我覺得,進入這個境界之後,應該能夠感受到人類的「提問」帶有神聖力量這件事,或許還能遇到那個身為「提問人(Homo Quaerens)的「自己」。

接下來要透過這本書,帶著大家一起了解「提問的邏輯」,而「提問的邏輯」既是「引出問題的邏輯」,也是「蘊藏提問力的邏輯」,更是「勾勒問題的邏輯」。那個介於「提問」與「邏輯」之間那個「的」,會隨著本書的語境與每位讀者的解讀方式而具有不同的功能與意義。不論如何,都希望大家將人類獨有的「提問」視為知性的活動,以及每個人透過與生俱來的邏輯更新的專案。

那麼話不多說,就讓我們進入「提問的邏輯」的這條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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