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書試閱

我們有一百個飯糰

人生總有一些痛不欲生的時刻。

這個時候苦中作樂是一個方法。雖然不見得可以解決問題,但至少可以轉移心情,畢竟讓人想死的不是困難的環境,而是絕望的心境。

絕望是自己想像出又沉浸不離的感覺。練習苦中作樂、練習感恩,不只是讓自己有活著的心境,更是讓自己有切換觀點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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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平安夜,平安夜對我有特別的意義;今天更特別,因為要去參加台中朋友的婚禮。我很期待,我打扮好了,開心等著先生跟我一起去參加婚禮。時間一直過去,但一直聯絡不上他,我開始心急,擔心他的安全;各種幻想式的擔心,讓我呼吸都變困難。

直到一個簡訊:「不要找我了,我們分手了。」看到這個簡訊,我錯愕,難以置信。是手機故障還是他在惡作劇?回撥還是無人接聽。我開始回想……前天我們參加朋友聚會,回家我說腳酸,他還背著我上樓,一切都很好呀!甚至之前去教會聽「妻子是丈夫的幫助者」的演講,他還對我說我是很好的老婆,對他幫助很大。我實在無法理解,到底發生什麼事?

甚至再回想更久遠的,雖然我們協議分居——嚴格講,是被告知要分居,因為他覺得小孩太吵,無法專心看股市資訊——當時我的腦子一片混亂,我關掉情緒、想法,愣愣的看著他,感覺熟悉又陌生,再愣愣的說:好。但這幾年,在我進教會後,我們感情 不是越來越好了嗎?

滿頭問號的我,無法理解這個突如其來的簡訊,一邊找線索也一邊憤怒:為什麼選好朋友結婚當天、平安夜分手?忍著快流下的眼淚,快步走回家,一路想著:怎麼辦?怎麼會?發生什麼事情?

但我還是找不到他。好像只能聯絡公婆。

婆婆安撫我說等他想開就好,好好照顧身體、照顧孩子,他會聯絡我的。聽婆婆這樣說,好像也只能說好。因為先生告訴過我,他有憂鬱症病史、工作壓力很大,我怕刺激他,從不敢讓他生氣擔心。

我猜想大概又是投資失利在鬧情緒。

完全沒想到真正的原因……

過不久,他要我寫離婚協議,我不肯。

後來我發現戶頭裡面的錢都沒了。

依然沒有太多情緒我發現我很習慣先埋葬痛苦的感覺、憤怒的情緒,保持冷靜,為了能有效的改善情況。因為真的太痛苦了,沒有足夠的智慧能來定義這個事件對我的價值,也無法決定怎樣面對。但為了避免沉溺在自怨自艾的漩渦裡,我就先埋葬痛苦的感覺,再集中意識讓自己打起精神起來。雖然極力埋葬背叛、遺棄、悲傷、憤怒、痛苦的感覺,但一切並未消失。那些感覺如影隨形,特別在安靜的夜裡,全部湧上心頭時,特別難受。只是我不斷的告訴自己,我不要沉溺在那樣的感覺裡,我還有信仰、兒子和關心我的朋友。

我不能說這麼做是對的,因為終究都會回來,都要面對;但對當時的我來說,是有效的。我也知道未來的某一天,當我更強大,我會回來面對被我活埋的情緒與感覺。

多年以後朋友問我,當年有沒有想過把小學的兒子交給公婆撫養?一個沒有經濟能力的母親,拖著一個小學的孩子,要怎麼生活?現在的我可能會認真考慮,交給長輩照顧,或許有更好的經濟環境,也能好好求學。但當年的我只有一個信念,就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因為任何原因拋棄孩子」。

這個堅強無比的信念,來自於我認為我是被父母拋棄的孩子。如果選擇放棄孩子,我就依然是一個逆來順受的。但不想讓孩子感覺被媽媽遺棄,我選擇咬牙撐下去。

小時候一顆飯糰就可以活一天,又不是沒苦過,我不斷鼓勵自己:人生的考驗都會剛剛好,一次次拓展我的極限,但不會壓垮我。

看著各樣的繳費單卻沒錢繳費的時候,我跟兒子一起手拉著手禱告,很快就接到邀請演講的電話。哪怕只是一點點車馬費,都會讓我感動雀躍許久。

只要禱告,就會立即有恩典降臨,當年真的是用生命去驗證的。

幾位姊妹們知道我經濟的困境後,也會幫忙募集物資。所募集來的物資各式各樣,絕大部分都是食物。最多的是禮盒、零食,以及超商快過期的食物。那年的過年還收到年菜,那份溫暖永遠難以忘懷。

練習苦中作樂、練習感恩,不只是讓自己有活著的心境,更是讓自己有切換觀點的能力。

某日,一位姊妹「一次」拿了一百多顆超商的飯糰給我。當下真的非常傻眼,真心佩服她到底去哪裡募集了如此豐厚的物資?看著各式各樣的飯糰,除了滿溢的感謝,也覺得上帝太有創意、太有智慧!我用一顆飯糰激勵自己,他用一百顆!因為真的太多,冰箱冰不下,為了避免浪費恩典,我只好分送給鄰居、其他教會姊妹。分送的時候,不得不交代來源,就只好誠實的說出自己遇到的變故。

我跟兒子討論要怎麼吃掉這麼豐盛的心意,嘗試了煎、烤、蒸、煮……各種料理方法。每次實驗,我們都捧腹大笑,因為我的廚藝太爛了~得出來的結論是:鮪魚飯糰只能用煎的,如果拿來煮粥會很失敗。肉鬆飯糰拿來煮粥最佳,但絕對要把海苔去掉。蒸的飯糰會太爛,烤的則是太乾。然後,無論歷經了怎樣失敗的實驗,最後一律都拿去煮粥就對了,不能浪費這些恩典。

接受物資捐贈沒多久,我就在教會找到工作,賺取微薄的薪水。孩子慢慢長大,開銷也變大,幸運的我經過禱告,找到既可工作又能帶小孩的職務。白天在行銷公司做顧問,下午去補習班教數學,假日還兼兩個家教。也嘗試過白天去幼稚園、下午安親班教數學,一樣晚上兼家教,才能應付我的房租、孩子開銷、醫藥費。

第一份家教工作是幼稚園教過的一個學習障礙特教生,上國小之後適應不良,媽媽拜託我協助課業,於是放學後會來我家上課。我非常感謝這位家長,將他的孩子交給我,我也真心愛惜他的孩子。之後的家教也都是幼稚園跟安親班認識的家長介紹的,感覺身邊一直都有貴人、天使協助我,一起撫養我的孩子。一直到做了財務規劃,我才轉行當講師,《Money》雜誌也曾報導過我從一百個飯糰的恩典開始,歷經了無數的恩典、經歷許多的淚水,我也漸漸找回了安定力量的故事。

多年來,我也會捐贈物資給匱乏的家庭。而因為我帶去的通常是米、麵、罐頭,而不是錢,有時候會看到受助者失望的表情;我覺得很可惜,因為他沒有看見「愛」。很 多人困在自怨自艾裡,也很可惜,因為沒看見擁有的。這時總會想起那一百個飯糰,我跟孩子苦中作樂又充滿神蹟的日子。

越多感恩,就越經歷到被愛。

那時候即使是陌生的店家、攤販,都會給我買一送一的恩典。連巷口買個滷肉飯,老闆娘都會說我太瘦了,就會把一個滷肉飯裝得滿滿的,我們母子可以分兩餐吃。連生病時我去板橋文化路的小兒科看醫生,他也不收我的錢。原來是醫生看到我的資料寫著我在教會工作,他說他也是基督徒,所以支持我。縱使幾年後,我對他說我已經不在教會工作了,他也依然不收費。我的生命充滿各種奇妙的恩典。

上帝是不是很有幽默與智慧?除了讓我們母子不會餓肚子,還讓我活在被愛與感恩裡。有些人覺得被接濟很丟人,我完全沒有自憐,或憤恨自己怎麼會淪落到吃過期飯糰,也不覺得丟臉,只有敬佩跟感謝上帝的幫助、姊妹的愛心。我覺得苦難是看見自己內心的好機會,也是看見愛真實存在的機會。我想每個人生命中,多少也會有苦難中被幫助的體驗,讓自己在感動中想成為更好的人。所以不要覺得被幫助很丟臉,那是恩典;只要感謝,只要讓自己更好、未來更有能力回饋。我喜歡對很多人述說我的感恩,因為我樂於影響更多人一起為生活中的小事感恩。

苦中作樂,苦也就沒那麼苦。從以前到現在,感恩跟幽默感都是我強大的能量。那是幽暗的生命裡最美的曙光,一直支持著我走向更好的自己。

從腦瘤學到的事

影響我最多的一句話應該就是,「一切的發生都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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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也是從這句話培養了謝恩的習慣。凡事謝恩,不只是為了好事感謝,在壞事裡面也找好消息去感謝,練習凡事感謝、練習向人表達感謝!

我發現這對我的人生很有幫助,因為在過往經歷裡,有太多的事件讓我充滿各式負面情緒,但只要我願意在這些壞事件裡找到好消息去感恩,就不會沉溺於我的負面情緒而動彈不得,反而可以有更深的覺察、更開闊的心胸;去看見這不過只是一個事件,而這個事件可以經由我的選擇,變成一個鍛鍊我增長智慧的機緣。

若否,基於神聖計畫、因果平衡,就會重複發生類似的事情,直到我學好功課完成了我的靈魂目標。所以我非常感謝宇宙愛我,很有耐心的不放棄在我生命裡放下種種事件讓我學習成長。

至於教我最多、體會最深的,我想應該就是自我價值了。存在就是價值,我的所是就是價值,而非我的所為。

一開始,我發現手腳有時候會突然像觸電般的刺痛,但又因為不是持續長時間的痛,就輕忽了。一個不在乎自己的人,就會找藉口告訴自己這沒什麼、可能只是太累等等,為身體的症狀找各種理由,於是就輕忽了身體說話。一直到次數越來越頻繁,加上曾在更衣室暈倒送醫,讓我越來越覺得奇怪,懷疑是不是身體真的出了狀況,才去做了檢查。但去醫學中心檢查不出個所以然,上次急救完也沒說什麼,於是我又擱置一旁。我還是習慣工作比自己的感覺優先。後來是左手左腳會突然沒力氣而失去平衡的摔倒、走路有時也會控制不了的歪斜,像是螃蟹走路一樣,我才認真禱告上帝,讓我知道去哪求醫。記得那時神經內科的醫生拿牙籤刮我,我沒有感覺,心想怎麼會這樣?後來他還拿了個小槌子敲我的膝蓋,我狐疑看他一眼:我知道這是測試膝反射,但我居然沒有膝反射!這下心中警鈴大作!我怎麼會這樣?這下發生什麼大事?心中各種疑惑不安的小劇場在上演。

醫生馬上安排我住院,當晚就做核磁共振。醫生的判斷是重症肌無力或是多發性硬化症;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上網去查,發現的確與症狀是一致的,這才驚覺,好像很麻煩欸!之後陸續做了各種檢查治療,印象最深的是抽脊髓液。醫生拿了一堆工具,最嚇人的是一根長針,說要做腰椎穿刺。我看了長針一眼說:好像要把我做成串燒?醫生也笑咪咪的說,那就要演好蝦子;要我膝蓋頂到胸部,盡量像蝦子一樣,比較好抽。

刺入時還真有股麻痛讓我哀嚎了一聲,他緊張問我是不是很痛?我說,不是呀,小腹太大了沒辦法頂到胸部,他就大笑說:認真點!我們要抽八管哦!我又說:也太多了吧?我捨不得欸!盡是瞎扯淡。

為了轉移我對長針的恐懼,我開始關心他當醫生的心情,他也說看我都沒有家人來,還能說說笑笑,不覺得害怕或孤單嗎?問我怎麼有辦法做到?我就說,神都有陪我啊!順便給他看我的手,他認真觀看我手中的金粉,說著到底是鹽的結晶體還是神跡?那個畫面也挺有趣的。後來反而是醫生、護理師跟我聊心事,說工作壓力大,跟我講話可以放鬆,我覺得也不錯!住院交朋友,好像也可以啦!

後來才知道,原來我長了腦瘤。它教我最多的是「臣服」。因為腦瘤是不定時的發作,我努力試圖想要控制它,但它總在我沒有準備的狀況下發作,類似癲癇,手腳無法控制;那真的超糗的!後來會想說,是不是自己太累腦部才會容易放電,就會讓自己不要太累。但忙習慣的人,好難休息啊!住院住到天荒地老,旁邊的患者都換了好幾個,我實在是太無聊、太悶了,就請人家送樂器來病房裡彈琴了!

當時我並沒有學到「安息、臣服」的功課,只有體驗到身體不方便時真的很慘,當時還會偶爾眼前一片黑,我好擔心是不是壓迫到視神經;所以那時聽詩歌都超有感,覺得超安慰的。其實當時的體力奇差無比,搭捷運看到要走樓梯就想哭,因為要走好久好久。拿東西也是,就看到手一直抖。
從前我有個「好基督徒」的心結,很多感覺都壓在心裡沒有說出口,說出口的都是感謝。當時有個老弟兄很佩服我,說認識我這麼久,看我病痛這麼多年都沒有抱怨過;唉!誤會了,怎麼會沒有抱怨呢?沒有講而已。選擇不跟人抱怨,不只是因為「好基督徒」的形象,更是我覺得神很愛我。我跟祂抱怨,是我跟祂有交情,但我並不希望別人討厭神。

後來因為打官司,當時待的教會不支持我打婚姻官司,那時我放下了「好基督徒」的樣子;別人覺得我是不是好基督徒已經不重要了,我知道我是誰、我喜歡跟自己相處,即便我心中有再多的惡念,我肯定神還是愛我、等我願意放下惡念行善。於是放下了「假裝」這條路,誠實以後反而也變得比較勇敢、比較自在。

舉例來說,當我在訴訟期間遭受抹黑誣陷,選擇不再忍讓逃避而開始站穩立場時, 我保持動機良善,不說對方的壞話,說的都是事實,而且是用很溫和的態度說話,沒有要反擊也沒有貶低,甚至還感謝對方。因為我一直觀想神在旁邊,祂會陪伴我、主持公道,所以我不需要一直講我多麼的委屈,神都知道。

我的焦點也不放在別人知道我的委屈,因為那是我的定義。

打離婚官司的時候,有些長輩看見我被迫跟兒子分離又屢次被對方攻擊,很為我不捨。但我也屢次跟他們說我信任上帝親自為我申冤。有一次前夫到我工作地方鬧事,幸好老闆相挺,那次沒丟了工作,長輩生氣的說要去對方開設的餐廳鬧事。

只有神知道我有一股衝動說好。

但我還是笑笑說:「不要鬧事,要去就去三桌人,去翻菜單,整晚點不了菜就好。」 逗弄長輩笑出來,佩服我的幽默感。(說笑而已,我們沒做任何報復,我還祝福禱告他生意興隆,畢竟是孩子的爸爸呀!)

經歷了難以計算的官司,彷彿是重重考驗,最終成為勇敢有力量的了!一個人可以誠實面對自己的動機與情緒,同時,又重新作負責的選擇,我相信一切會很不一樣。
那次我跟神抱怨腦瘤的事情,也更新了我對神的想法。

一開始發現腦瘤時,我沒有抱怨,當時的我覺得只要是神允許的都是於我有益,所以我很積極對付這個病,覺得努力就可以痊癒;我看這事情的眼光停留在「用力」上,習性並沒有改變。直到我用力了一段時間,一次又一次的發病,不斷地打擊我的信心,又不斷地藉由禱告建立神必定醫治我的信心。

其中一次,就近去另一間醫院掛急診檢查,醫生告訴我有兩顆腦瘤時,我就爆炸了!怎麼會有兩顆?我這麼認真努力,祢應該讓它消失的,沒消失不打緊,祢還讓它再來一顆!怎麼會有兩顆!怎麼可以有兩顆!為什麼我幫別人禱告就有效,幫自己禱告就沒效?為什麼祢會醫治別人的病就是不醫治我的病?難道我做得還不夠多嗎?祢算是什麼神?祢的眼睛真的有看我嗎?我就跟神飆髒話了,崩潰大哭。醫院的人以為我是第一次聽到腦瘤這件事,還趕緊安慰我說電腦斷層照的不一定準,會再安排一次核磁共振,不要傷心。

但就在那天,我開始思考為何我這麼認真的對付腦瘤?

我的動機是,如果我得了醫治,就可以證明向神禱告是有效的。因為覺得自己很認真禱告,也很認真地在做該做的事情,已經沒方法可以再新增神對我的認可了;我覺得只要我做得夠好,神就會答應我的禱告。都已經做成這樣了,祢還不醫治好我,到底想怎樣?就像是一直得不到別人的認同,最後就會炸掉。我把神亂罵了一通,發洩完後,我開始反省,到底我為什麼會這麼用力的要證明禱告有用?我也開始思考,禱告確實就是無效,那該怎麼辦?如果禱告無效,那我還要不要繼續相信神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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