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書試閱

推薦序
吳東彥 靜馨心理治療所心理師、臉書「創傷、發展與療癒」創建人

父母親最大的任務,說穿了其實很簡單,就是讓孩子能夠活著。然而,究竟什麼是「活著」?
要讓孩子活著,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只要提供足夠的食物、保暖的衣服、營養、住所等,孩子便能夠活下來。但是,我相信絕大多數的父母親所期待的絕不僅止於此種「存活」。父母親除了希望孩子能夠健康成長之外,通常也期待孩子也能夠有能力活得快樂、享受生活、投入人生。
但是,有許多因素都很可能導致孩子只能「存活」,但卻無法以一個人的狀態好好「活著」。例如:許多曾經遭受到家庭暴力、性侵害、遺棄、疏忽,或是霸凌等創傷經驗的人,他們便常常提到自己每天都如同行屍走肉。他們早已忘記什麼是快樂,他們也無法找到生命的意義。
除了前述的嚴重創傷之外,其實還有另外一種心理壓力及創傷,雖然也會嚴重影響孩子的身心發展,但卻更不容易被察覺,即這本書所探討的「溫柔暴力」。
什麼是溫柔暴力?溫柔暴力又會帶來何種影響?
相較於肢體暴力、性暴力、虐待、疏忽等照顧方式,溫柔暴力通常是指:「父母親以愛為名,行控制之實」。例如:父母親因為自身的不安及孤獨,而時時將子女綁在自己身邊,並阻止他們離家發展。或是缺乏自信的父母親,也很可能透過包裝、追求子女的成就,讓子女成為父母親的自我價值感來源。在諸如此類的情況中,子女們通常要承接父母親的期待,成為父母親的代言人,卻無法長成自己。雖然如此,他們卻因同時受到父母親的百般呵護與照顧,使得這種「溫柔暴力」相較於一般形式的暴力,更不容易被察覺。在這樣的情況下,子女們通常也會對於親子關係感到混淆。他們很可能隱約感到無法「做自己」,但又礙於父母親的照顧及栽培,而無法放心對父母親生氣或抱怨。久而久之,這些子女通常只能選擇壓抑自己的情緒。
一旦人過度、長期壓抑情緒,那麼就很容易與自己的情感脫離,成為一個情感麻木,或是內心常感到空虛的人。長此以往,當這些人成為了父母親,他們很可能如法炮製地將空虛感轉嫁給自己的子女,利用子女來填補自己的心靈。或是他們也可能將自己空洞的心靈託付給酒精、藥物、網路,而形成許多成癮症狀。光是想到這裡,就令人感到不寒而慄。
那麼,要如何讓自己的孩子不僅能夠存活,更是能夠好好活著呢?齋藤學醫師在本書《以愛為名的溫柔暴力》中提到,最重要的關鍵或許就在於:父母親在愛與管教孩子的時候,不讓他們失去與內在小孩的連結。為什麼內在小孩的存在如此重要呢?我認為:縱使我們長大成人,但我們仍能讓內在小孩持續活躍時,即便我們面對每日枯燥、繁忙的成年生活,我們仍能跟隨著內在小孩的帶領,發揮我們的創造力與想像力,或是仍能保有快樂的能力。除此之外,內在小孩的存在,亦能幫助我們當哭則哭、當笑則笑、當喜則喜、當悲則悲。換句話說,也就是能夠讓我們活在當下,感受、享受自己的每一個片刻。如此一來,這或許就是好好地「活著」吧!



前言

我最近正在推動的工作,是重新將「依賴共生」定義為「無法愛自己的病」。所謂的「依賴共生」(co-dependency)也稱作「共依賴、共依附」,原本是用來形容為了阻止酒精成癮症患者(alcoholic)喝酒,結果反而助長對方喝更多酒的人。我常說依賴共生是「需要被別人需要」,這次我將依賴共生重新定義為「觀察別人的願望、期待,且永遠都在努力為了達成別人的願望、期待而活」。
當然,人類本來就是這種生物,但如果必須做到犧牲自己的地步,或是因為跟那個人扯上關係而對其他身邊的人(例如配偶或子女等)帶來有害的影響時,就會冠上「症」這個字。一旦變成依賴共生症,就表示自己(self)還不夠成熟。
以治療依賴共生及心靈創傷聞名的派雅.梅樂蒂,有一本著作《當愛成了依賴》(Facing Love Addiction),書中提到「依賴共生症患者難以愛自己」的五項目。
(1) 無法體驗到適度的自我評價,不懂得愛自己。
(2) 無法劃清人我之間的界限,不是入侵別人的領域,就是容許別人入侵自己的領域,不懂得保護自己。
(3) 無法正確理解與自己有關的現狀(自我認同有問題)。
(4) 無法正確告訴別人自己的需求,不懂得照顧自己。
(5) 無法根據自己的現狀(年齡及狀況)應對進退,不懂得表現自己。
這些特徵都跟因為家庭有問題而來找我求助的人不謀而合。在我看來,日本的家庭正是孕育出這種依賴共生、妨礙家人建立自我的溫床。
人們總想用回憶將自己成長的家庭美化成溫暖之地,自己是在父母的愛包圍下長大,因為這樣才能確保內心的安全。問題是,真的是這樣嗎?身為處理酒精成癮症的臨床醫師,我不斷感受到「家人」與「暴力」有著切也切不斷的孽緣。
最初引起我注意的是一直被喝醉的丈夫拳打腳踢的妻子們。
「都已經被揍成這樣了,這些女性為什麼還不離婚呢?」簡直不可思議。在我幫助她們重新活得像個人的時候,她們身邊總是伴隨著一個或一群「沉默的被害人」,那就是她們的小孩。更令我震驚的是,那些孩子竟然被排除在社會的救援網之外。這也是我踏進兒童虐待這個領域的原因,我還把這部分的心得整理成《兒童虐待》這本書。
個人認為,家人本來就是暴力且拘束的關係,只是用「親密關係」來粉飾太平罷了。家庭是男人可以打女人、大人可以對小孩為所欲為的空間。尤其是父母對子女的暴力,假「教育」及「指導」之名在法律上也得到認可,甚至被視為養兒育女的必要之惡,反過來受到推崇。
近年來,暴力的控制在各式各樣的場合都明顯受到抵制。除此之外,日本兒童保護機構的相關諮詢案件高達十六萬件,勢態之嚴峻使對兒童施暴的大人成了被取締的對象。
然而,在名為「父母期待」的保護傘下,父母對子女行使的最大暴力仍無聲地侵蝕著日本的家庭,讓孩子們苦不堪言。
如同現在還有人搞不清楚狀況,所謂虐待,不只是拳打腳踢這種一翻兩瞪眼的暴力,大人利用小孩滿足自己的私欲也是暴力,也是虐待。
舉例來說,假如夫妻感情不睦,已經沒有必要再在一起的時候,「為了小孩」維持婚姻,甚至想藉此修復夫妻關係的話,就是在利用小孩。被捲入夫妻衝突的子女等於是父母宣洩憤怒的出氣筒,有時還得安慰不幸的父母。
深信是「為了小孩」而強迫孩子學才藝、帶孩子上遍各種補習班、讓孩子考上名校,這種教育虐待也是在利用小孩。孩子們也知道父母「為了自己」拚命兼差、撙節生活開支才能擠出補習費,所以認為自己必須「感恩戴德」,只能努力讀書以滿足父母的期待。
當不幸的父母或拚命想往上爬的父母把子女當成自己的存在意義,對子女的成長與成功產生過度的期待時,子女就會被父母的期待綁住,失去自己的人生。這一切都是握有權力的父母利用子女離開父母就活不下去的弱點,利用小孩、對孩子進行情緒上的虐待。
只不過,這一類的暴力經常都裹著以「愛」為名的溫柔糖衣,不容易發現。無論是施暴的人,還是被施暴的人往往都沒有自覺。麻煩的是,名為家人的束縛會讓每個家庭成員都視自己為家庭的一分子,導致現代每個人都被迫要成為一個「對家人有益處的人」(好父親、好母親、好孩子)且習以為常。
據我所知,日本的小孩,包括以前曾是小孩的大人,為了博得「好孩子」的美名,會過度尊重、順從規範,採取過度配合的態度。在背後支撐這種規範至上主義與過度配合心態的,其實是擔心自己被擠出「一般人」行列的恐懼感,與老奸巨猾的權力欲,也就是想成為更有價值的商品,讓自己在名為社會的市場上更有身價。
小家庭、少子化,以及自九○年代後期開始愈發嚴重的M型化社會也加強了上述的傾向。因為少子化,父母對子女的期待與託付簡直變得前所未有地巨大。而身處只要走錯一步,就會從目前的社經地位滑落的M型化社會,也讓父母認為自己必須從小培養孩子因應未來的能力,認為將孩子培養成能從競爭中勝出的人物、至少要讓孩子過上與「一般人」無異的人生,正是父母的「愛」,也是父母的任務。
教育成功或失敗也會影響父母的身分地位或退休後的生活,所以大家都拚了老命。生兒育女如今儼然成為父母在人生競爭中至關重要的戰術,人們開始非常慎重地選擇對象、計畫結婚及懷孕的時機;對於要生幾個小孩、小孩的人生軌道、小孩的未來描繪設計圖,並且希望孩子能照自己畫的設計圖過日子。
由於生兒育女的目的變成為了邁向成功、讓自己的人生更圓滿,因此父母會要求子女扮演好自己期待的角色。即使嘴上不說,也會透過態度或眼光要求子女成為父母期望的「好孩子」。
於是子女從小就得背負著一個或好幾個重擔,成為父母帶在身邊的洋娃娃,代替父母完成他們完成不了的願望,成為父母的驕傲,傾聽父母的抱怨,甚至成為父母權力下的奴隸等等。
在重視效率的競爭社會裡長大的男女,通常在還沒產生「想建立夫妻間親密關係」的心情,也不具備此技術的情況下,就結為連理。這類夫妻會藉由依賴子女、將自己的夢想寄託在子女身上,來勉強維持夫妻間的交流。夫妻間溝通不良也會感染到子女,讓整個家籠罩在不要惹事生非、懂得察言觀色、盡量滿足對方期待的「溫柔」氣氛下。
在這種家庭中長大的小孩,會變得無法表達自己的欲求或那些孩子氣的感受。漸漸地他們不明白自己想要什麼、想做什麼,最後只能選擇沒有自我,將觀察別人的期待、滿足別人的期待視為人生目標,也就是選擇依賴共生的生活方式。
一個人不明白自己的情緒,自然也不容易跟別人進行情緒上的交流。他們變得極端在意別人的眼光(評價),所以也很難坦率地表現自己,成為總是與孤獨、寂寞為伴的人,無論如何都學不會活出充滿自我風格的豐富人生。
剝奪子女「神采奕奕地活出充滿自我風格的人生」是不折不扣的暴力。因為愛孩子,所以干涉、控制、期待、要求他們──當今日本或許只有極少數的家庭能免於這種「溫柔暴力」。
時至今日,在這種乍看「得天獨厚」、「理想的家庭」裡長大,卻感覺很寂寞、活得很辛苦而來向我求助的「普通人」,依然多不勝數。

二○二○年八月 齋藤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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