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書試閱

第二天:逃避

聽說「逃」是人類的天性,尤其是當你來到未知的新環境,抑或是身心感到不舒適的時刻。逃避雖然解決不了問題,卻能讓我們爭取到一些時間或是空間,能夠評估清楚當下的局勢,好好思考接下來該怎麼面對。
其實我這次會來到這邊,也只是想逃避不想面對的新生活,只不過是冠冕堂皇地假借參加課程的名義,讓自己有整整12天的時間能夠好好喘息一會罷了。
沒想到事與願違,從課程的第一天開始,我除了持續跟靜坐的姿勢對峙,也不斷與心中冒出來的各種念頭對抗⋯⋯
「我幹嘛一直坐在這裡?不如趕緊回家吧!」
「這樣無聊的日子還得過十天?怎麼可能啦!」
「一直打坐能有啥收穫?別再浪費時間了!」
這些不同的想法,全都伴隨著情緒(!驚嘆號)以及懷疑(?問號),即便只透過文字的方式記錄傳遞,你一定都能夠如實接收到我當時的心情。
人的「心」真的是很奇妙的根源,明明大家身處在完全相同的環境,卻會因為不同的「心態」,產生截然不同的「心境」和「心情」。
我第一次發現這件事是在大女兒誕生的那一天,當她被洗得乾乾淨淨放進嬰兒保溫箱,和一群新生兒展示在喜悅的父母眼前的那一刻,她臉上洋溢著滿滿幸福的笑容熟睡著,她左手邊的男孩臉上帶著怒氣大聲哭鬧著,右手邊的另一個女孩則是滿臉驚恐不安不斷扭動。
相同的情境此刻也發生在我們集體共修的大堂裡,透過上帝的視角你可以一眼窺見學員們各種不同的姿態,以及從心中滿溢而出各式不同的糾結。生命若是一場修行,生活便是一種試煉,在你我日常度過的每一天,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好不容易挨過了早上的三個修習時段,吃飽午餐回到寢室準備稍微逃避(休息)一下時,我發現睡在隔壁床的室友已經悄‧悄‧離‧開了。他的床上收拾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昨天還擺放在上面的枕頭棉被和蚊帳通通消失,就像從來沒有人來過一樣。但昨天夜裡,我才因為他超大的打鼾聲而失眠了一整個晚上。
「學員必須從頭到尾參加整個課程,不可中途離開。請仔細閱讀過所有的規章並認真考慮。只有覺得自己可以誠實並謹慎地遵守所有戒律和規範的人,才報名參加課程。」
突然消失的室友壓抑住了我心中想要逃跑的念頭,如果同一間寢室在第一天就有兩個人同時退出,那僅存的另外一位室友(我們這間一共住了三個人)一定會覺得很難過,可能也會接著退出吧!我內心的小劇場開始自動上演,決定先繼續忍耐一天再說⋯⋯
從小到大,我一直就是個小孬孬,在過去的生命從來沒有正面認真迎戰過,也未曾鼓起勇氣逃跑過。自己就這樣唯唯諾諾地活到了現在,長成一副沒有個性的討厭鬼模樣。
雖然已經完全不記得那位室友的長相,但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天他為自己做出的勇敢決定。
午睡的時候,我夢到自己小的時候,一個人坐在教室乖乖上課的模樣,外頭的天空很藍很美,我抬頭望著窗外翩翩飛舞的一對蝴蝶,心裡殷殷期盼著下課的鐘聲趕快響起。

我決定不再逃避痛苦,一定要誠實面對此刻的自己,直到找到真正的快樂為止。

第五天:當下

你體驗過「心流」嗎?那是一種腦袋淨空,沒有過去,沒有未來,也沒有煩憂,只有當下思緒的一種感受。我時常能在專心做一件事的過程中,不知不覺就進入了這種狀態,但那是一種「工作」時才獨有的沉浸,鮮少出現在自己日常的生活當中。
成為自由工作者之後,我無時無刻都在進行創作。雖然進入心流的時間越變越多,但與家人之間的關係卻越來越疏離,接著又突然間遭遇了始料未及的婚姻危機,大小不斷的衝突如同海嘯般不斷襲來,我變得無法專心工作,再也難以進入心流的狀態。
為了擺脫內心的難過與糾結,我只能藉由酒精不斷地麻痺自己,就這樣半夢半醒地度過了半年的荒唐時光。出發前往內觀中心的前一個晚上,我告訴自己一定要重新拿回對生命的主控權。而下定決心改變的第一步,就是連續12天都不喝酒,清醒地體驗課程期間所有發生的一切。

“在修行內觀時,當下此刻才是最重要的。現在這一生當中,我們一直造作業行,一直在使自己痛苦。此時此地我們就得打破這個習性,開始從痛苦中解脫出來。只要你如法修行,總有一天你可以根除所有的舊業,而且不再造作任何新業,而自所有痛苦中解脫。”

萬般皆是業,過去累積的業造就了此刻的痛苦,就如同喝酒帶來了宿醉,疏離導致了婚姻的分離。此刻心中的每一個念頭,做出的每一個行動,都將決定那不久後的未來,堆疊累積出無可逆轉的人生。
接近中午的時候,我結束打坐練習,走出大門到戶外散步。突然間,一陣風吹來,眼前飄下一大片如下雨般的落葉。就在那一瞬間,我突然覺得心裡有很多東西也悄悄地落下了,就像那些樹葉離開原本居住的樹梢一樣,隨著風,飄落到了地面。
那是一種超然解脫、類似頓悟的感受。我突然理解、並且接受了過往生命中所有的無常。而這當中,除了自己的婚姻之外,也包含自己的工作、過去發生的一切,以及所有曾經交往過的對象⋯⋯

“不是不愛了,只是緣盡了。”

我想起了不知道從哪兒聽來的這段話,沒錯,愛一直都在,只是在某個時間點,她選擇了離開自己。雖然發生了很多不開心、不愉快的事。但依舊有數也數不盡、想都想不完的美好瞬間。我選擇接受,並且放下心中的遺憾,用一顆感激的心,祝福每一個我愛過、或是曾經愛過我的人們,無時無刻,都能過著寬心自在的人生。
謝謝妳,帶給我的美好一切。
願大家都能珍惜當下的緣分,每一分,每一刻,都活在最美麗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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