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美貌只是快速消費品
美貌仿佛一種天賦。
有人擅長運動,有人擅長寫作,有人擅長交際,也有人擅長美。她們仗著天生的好皮囊,恃美而行,招搖過市,以明眸皓齒過日子,在嫣然之間,讓柴米油鹽增色。
誰不愛這份活色生香呢?撩秀髮,便是香風撲面;點紅妝,便是笑靨如花。她們似乎格外會用五官說話,眉有情,眼有意,低頭裡也藏著玄機,任誰見了,眼裡心裡都要怦然。她若皺眉頭,連愁苦都是好看的,不必自己開口,自有人要為她奮不顧身,博美人歡喜。
看,美貌這種天賦是如此實用,它和才華一樣,都能帶來巨大的名利,都可當作你得心應手的謀生工具。它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才華還需要驗證,倘若運氣不佳,便是明珠蒙塵,別說揚名,恐怕養活自己都成問題,只得窮酸二字。即便僥倖撞上伯樂,沉浮半生,博個後世清名,細品來,也處處是艱辛。
還是美貌更直觀,一眼望過去,目眩神迷,直截了當地俘獲人心,要什麼方便沒有?情愛、地位、錢財、鮮花……所有原本需要辛苦籌謀的東西,有了美貌,就唾手可得。
但美貌真的萬能嗎?
不,不可過分依賴美貌呀。仔細盤點,又有誰真正做到了以美貌獲益終身?哪怕是靠臉吃飯的女明星,也是一茬換一茬。再怎麼好看的皮囊,也無法成為長遠的傍身之技,信任它,不如信任你的腦袋或你的雙手,雖然收益慢些,卻更穩妥些,也更長久些。
這就像前往羅馬的路,四面通達,可女孩們往往盯著那條捷徑,殊不知,捷徑裡有險境,而那些看似險峻的路,越過去,就是坦途。
█你不必非要活成玫瑰
小時候讀童話,最喜歡睡美人的故事:嬌豔的小公主,因為誤碰了紡錘,從此沉睡不醒,連同她的王國,一起被詛咒封存。後來,玫瑰花長出來,包覆住整個城堡,也阻斷了聞訊前來的救援者,直到某個王子出現,他穿過荊棘叢,到達小公主身邊,喚醒她,然後愛上她。
從前,我會把這個故事當愛情故事,現在看,卻覺得更像一個悲傷的隱喻。小公主落難,美麗而純真,陷入與世隔絕的芬芳裡,如同尚未開啟的寶藏。她沒有自主的權利,只能被動地等待,在王子出現以後,作為一份獎品,落入對方彀中。
公主的愛情,影射著女孩們的生存困境:長久以來,我們是如此受限,被定義,被安排,被命運送到某個男人身邊,被貼上幸福美滿的標籤,實則面目模糊。我們失去了自己的喜怒和聲音,最大的價值只剩美麗,而美麗捆綁著我們。
在女權意識越來越覺醒的今天,網路上熱火朝天討論著女性獨立,然而很多時候,我們依舊活在不知不覺的樊籠裡。
聽,「姐姐獨美」其實像一種暗示,獨立是受歡迎的,但狼狽是不討喜的,關鍵是要保持「美」,要女孩在什麼時候都姿態好看;「純欲系」「好嫁風」更像赤裸裸的欺騙和脅迫,手把手地教導女孩,讓她們屈從於男性審美,用美麗來迎合和等價交換。
那些外界的評價、讚美,都如同玫瑰花,築成了一道漂亮的藩籬,將我們困住。只因為那道藩籬明豔動人,我們便沉迷於芬芳的假像,忘了自己寸步難行,忘了自己戴著鐐銬起舞,還嚴苛地約束自我,想要優雅從容。
今年夏天,我陪朋友拍攝紀錄片,走訪了一個地方。在那裡,所有的女性都沒有名字,她們從結婚那天開始,就被人稱呼為「某某媳婦」「某某媽」,有人相識幾十年,卻叫不出彼此的名字。
那些名字,不僅被旁人遺忘,甚至她們自己也忘了。
讓我詫異的是,她們沒有人覺得不妥,哪怕她們明明讀過書、受過教育,也常把男女平等掛在嘴邊。比如櫻芝,她上完大學,在北京工作兩三年,然後嫁回老家,經營著當地唯一一家美容院。
大家都稱呼她「趙明家的」,因為她丈夫叫趙明。
熟識以後,我委婉地問她:「你沒有發現嗎?你們這兒的女人都沒有名字。」起初,她不以為然,在她口中,當地女人的生活其實很滋潤:「不用上班,都是男人養家」「帶好孩子就行了」「女性地位還是可以的,聘禮一個比一個高」「他們都怕老婆」……
事實真的如此嗎?在任何外客看來,這種「滋潤」都像是謊言,拙劣的漏洞藏在許多細節裡:逢年過節的聚餐,女性不能和賓客同桌吃飯;紅白喜事的禮金簿上,落款永遠是丈夫或兒子;離婚萬分艱難,要遭受恥笑,還要被娘家人驅逐,認為會帶壞家裡的氣運……
當我和櫻芝聊起這些時,她沉默而難堪,在長長的歎氣過後,說:「忽略這些,也還算好。」
但這些是不能被忽略的。
它是潛在的危險;它意味著女性居於劣勢;它能夠頃刻翻臉,將人拖進深淵。你不信?如果遇到保大還是保小的問題,如果男人揮起拳頭,如果婆家和娘家起了衝突——那麼,這裡的女人,很可能會被欺凌。
因為她擁有的,都是對方給予的,一旦對方想收回,她沒有資格開口說不。
櫻芝說:「只要老實本分,不想那些有的沒的,日子還是過得下去的。」所以呢,我們要為了「日子過得下去」,忍氣吞聲,收斂自己的情緒,嚥下自己的委屈,甚至丟掉自己的姓名?
離開那兒的時候,我問櫻芝:「如果你那時候沒有嫁人,而是繼續上班存錢,這家美容院能開起來嗎?」
一定能的。
也許會晚點,但每分錢都是自己賺的,一桌一椅,一塊地板,都會是她的底氣,都能幫她抵抗生活的風波。
一個真正的公主,不應該是縮在美麗背後,等著被命運安排。她應該拿起長劍,劈開那道玫瑰花叢,自己走出城堡,選擇心儀的王子。
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退到了玫瑰花叢裡。
我們喜歡聽別人誇讚「小仙女」,暗自得意又是好看的一天,然後拍照發文,等著越來越高的讚數和好評。
我們享受異性的示好,尤其是嚴詞拒絕之後,依然絡繹不絕的追逐,讓那份「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的小心思得到滿足。我們追求「入得廚房,出得廳堂」,咬緊牙關,要在人前光鮮,還要在人後賢慧,立志做完美女人,容不得半點紕漏。
我們周旋於男性凝視之下,遊走於社會對女性的各種條框之中,辛苦而隱忍,擠出得體的微笑,因為對方一兩句誇讚而歡喜。
這不叫獨立,也不是什麼女性崛起,而是「雌競」。
我們依然在把自己放在弱勢的地位,用手頭為數不多的資本,博憐、爭寵,展示溫順、美麗、賢慧這些特質,從而爭取最優質的男人。
我們默認,只有優質的男人才擁有著更多的資源和安全感。或許從前是這樣的,因為女性無法直接和社會對話,所以想要獲得任何權益,都必須通過男性這個仲介。但時代在進步,我們已經打破很多藩籬,走出來,能夠發出自己的聲音。
為什麼呢?我們為什麼還要把自己活成玫瑰花,爭奇鬥豔,然後等著被王子採摘?其實,這個過程中,每個女孩都萬分辛苦,因為「雌競」本質上就是一場「內卷」:為了贏過另一個女孩,我們更努力地瘦身,更用心地提高學歷,更加拚命地工作,試圖用更好的自己,打敗對手,來匹配更好的男人。
結果顯而易見,女孩們活得很累,卻並沒有過得很舒坦。哪怕她找到理想伴侶,她也不敢鬆懈,因為總有更年輕、更優秀的女孩,虎視眈眈地站在一旁。
錯了,從一開始,女孩們努力的方向就錯了。
修飾自我,然後爭奪男人的恩寵,試圖用對方的認可來證明自己,不如直接用這些心力來披荊斬棘。何必把女孩當作對手?我們要爭的,從來不是誰更好看、誰更有魅力、誰爬得更高,而是誰為自己取得更多的話語權和生存空間。
或許童話應該被改寫了:故事裡的那隻惡龍,俘虜了公主,將她囚禁在山洞,所有騎士都趕來營救。經過險山惡水之後,他們驚訝地發現,公主竟然完好無損地走出洞口。
「哦,你們來晚了,那頭惡龍已經被我殺了。」公主雲淡風輕地提著寶劍,金色的頭髮閃閃發光,衣服上可能還沾著血,一點也不美好,卻比所有的騎士還要像騎士。
我們可以不好看的,狼狽一點也沒有關係,別再把自己定義為玫瑰了,那樣會被束縛,也會被支配。
將打造和維持魅力的時間拿來廝殺吧,野心掛在臉上,欲望寫在眼裡,野蠻、堅韌,粗糙而有力量。
怕什麼,手持利刃戰鬥的人,跌倒了也值得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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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普通人有時候也需要打造一個專屬的人設
我和朋友逛街,遇上了劇組拍攝,現場很是熱鬧,粉絲和路人把商場圍得水泄不通。朋友湊熱鬧似的,也在現場追了一回星,拍了好些照片。
「你認識人家嗎?」我笑著調侃。因為這個朋友是典型的書呆子,常年在實驗室,別說追星,追劇、看電影、聊八卦這些娛樂活動都與她絕緣。
「我還真認識她,雖然叫不上名字。」她有點得意地說,「長得漂亮,特別愛吃,有時候在電視上看到,她總是在吃東西。果然明星就是明星啊,竟然不會變胖,你看她多瘦。」
不得不說,我非常意外。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明星,當然並不貪嘴,但她卻刻意營造吃貨形象,就像戴上了一張討喜的面具,藉此有了知名度。難怪大家都喜歡立人設,比起虛無縹緲的演技或千篇一律的美貌,一個新鮮討喜的人設,的確更深入人心,可以成為觀眾的記憶點。
其實,不僅是藝人,我們普通人有時候也需要打造一個專屬的人設,這當然並不意味著討好誰,只是一種更高明的自我介紹。
我們都知道,不能活在外界的評判裡,但我們確實掙不脫外界的目光,那些人懷著善意或惡意,打量每個看到的片段,憑自我臆斷,為我們蓋棺論定,然後將這種刻板的結論貫穿整個社交過程。
這個時候,人設就顯得尤為重要,它會大幅影響旁人如何對待你。
我第一次意識到人設在日常生活裡的重要,是因為辦公室的同事們。
那時候我在學校任教,學校有個研究專案,院長想從辦公室挑兩個老師組隊,選來選去,選中了一個頗有年資的副教授,再搭配我這個精力充沛的年輕老師。
我不是很願意,推薦了辦公室另一個年輕老師。院長連連搖頭,很直白地說:「你們不覺得她做事不可靠嗎?」
辦公室的老師們略一思索,還當真在記憶裡翻出不少片段:期末閱卷,她常常算錯分數;開院務會,她總是遲到;院裡有任務指派的時候,她最先跳出來拒絕……這都是日常工作裡不起眼的時刻,但把這些碎片拼起來,就湊出了一個不可靠的形象。
我立刻為她辯駁:「不,她很能幹的。」
因為年齡相近,我和那位教師比較熟,打交道比較多,所以我非常清楚,她其實是一個負責任、有能力的人。在共事的日子裡,她從來沒有被投訴或抱怨過,手頭的所有專案都準時結案,學生對她的評價也很高,入校兩年就順利評上了講師。
這樣的人,怎麼會不可靠?
辦公室的老師們仿佛被勾起了共鳴,不接受我的辯解,開始一一列舉她不可靠的證明。
我聽著聽著,突然意識到了問題:她明明很能幹,為什麼給大家的印象就是不可靠呢?同事們列舉的事,也的確發生過,怎麼偏偏被大家記住了呢?
我仔細盤點了一番,要說算錯分數,辦公室哪個老師沒有犯過?但只有她每次都懊悔地大喊大叫:「天啊,我又把學生的分數登記錯了,我真是太蠢了。」還有開會遲到,誰喜歡週末來學校開會?大家都遲到,簡直是家常便飯,但只有她每次都在社群發文,自嘲也好,抱怨也好,全部被系學院的長官們看在眼裡。
我有點明白院長對她的評價了,或許她本來很優秀,但她在辦公室的處事風格,勾畫出來的卻是一個不可靠的形象,並且深入人心。
由此可見,創造一個良好的個人形象,並有效維護它,在工作和生活中都是對自己有利的。
這並不是虛偽,我們不需要看旁人眼色行事,矯飾自我,但如果我們本身十分優秀,卻因為那些不經意的疏忽,在旁人心中只落得三四分的評價或不良印象,豈不可惜?
我媽媽對此就深有感觸。
在家裡,要說最辛苦、最負責、最能幹的人,她當之無愧,但她很少掛在嘴邊,一來二去,我們幾乎忘了家務事並不是她的責任。相反,媽媽因為愛收拾家裡,時常會清理和丟掉一些雜物,我的面膜、弟弟的耳機線、爸爸的雜物都險些被她丟掉。漸漸地,媽媽被貼上了一個「愛丟東西」的標籤,以至於我們都有些防備了,但凡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必定會跟她反覆叮囑:這個千萬不能丟啊。
有一次,弟弟的護照找不到了,我們第一時間的反應都是:是不是被媽媽當成垃圾丟了?媽媽很生氣,問:「什麼東西不見了都找我,為什麼懷疑我?說不定是你自己弄丟的。」
對啊,我們為什麼會有這種根深蒂固的懷疑呢?那本護照後來找到了,當然不是被媽媽丟了。事實上,我們屢次懷疑被媽媽丟掉的東西,也都逐一證明和她沒有關係。
仔細想想,媽媽其實並不是一個亂丟東西的人,她每次打掃家裡,裡裡外外,分明是辛苦活,但因為她不居功,大家就沒有看到她的付出,而那幾次處理東西不當,卻由於我們吵嚷,被大家深深記住。從此以往,只要提到做家務,媽媽的第一名片不是勤勞,竟是亂丟東西。
最讓人心驚的是,這種負面人設一旦被貼上了,需要費很多精力和時間才能被撕下來,甚至無法撕下來。
想想看,如果在職場,你留給大家的印象是愛占小便宜、喜歡偷懶、愛傳八卦,那麼你所在的團隊但凡出現流言蜚語、丟東西、工作進展延緩等負面事件,你上司的第一反應肯定是想到你,就算與你無關,但他在情感上也認為是你。
社會、職場都比家庭更可怕,因為沒人會去耐心求證,當別人幫你畫了像、定了調性,你很難翻轉這個印象,只能被動承受這個負面印象帶來的不公和委屈。
所以,我鼓勵大家找到屬於自己的人設,展現出正向的自我特質,這份特質並不是造假,而是源於真實的你,卻又在此基礎上有所放大,以此深化別人的記憶點。
這個記憶點就是你的賣點。
大家都是面目平凡的普通人,能找出一些特別之處被人記住,自然有益無害,大大增進你的存在感。
我們學校有一個教學祕書,不是特別好看,學歷也不出色,但我們所有老師都最喜歡她,工作上有任何事,都願意放心交給她。自然而然地,學校有任何推薦、獎項,我們也都第一個想到她。
她給人的感覺就是很能幹——儘管其他教學祕書的學歷和能力也不差,但一遇到事情,大家下意識地還是想到她,因為她表現得無所不能。
比如教室裡的設備壞了,剛有人在工作群組裡說此事,她就第一時間回覆:「我馬上過來修。」她會修嗎?她其實也就是帶著修理師傅過來。然而長此以往,我們都對她有一個非常好的印象:她什麼都能解決。
你看,人設就是這麼具有迷惑性,好的人設,就是能夠為自己迎來更多的機會和便利。
當然,創立人設不能憑空捏造,也絕非迎合,如果是以別人的喜好為基礎,然後來包裝自己,那叫造假。既然為假,遲早有被揭穿的一天,因為人設不符合實際而翻車,這樣的案例實在太多了,我們要找到貼合自身實際的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