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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貝比‧魯斯對你很壞?

「成人可以從幼兒身上學習,
因為幼兒的心靈是純潔的,
因此,偉大神靈會向他們展現
許多年齡較長之人已然錯過的事物。」
──黑麋鹿(Black Elk),美洲原住民精神領袖

 我們的波士頓之旅始於砰然猛撞聲,因為克里斯汀以可怕的兩歲幼兒方式拒絕讓我幫他綁上安全帶。看到我徒勞無功地掙扎著要把他綁回座位上,親切的空服員於是過來幫忙,但是克里斯汀聲嘶力竭地喊叫:「我以前很高大,我不綁安全帶,而且我喝酒。」我們兩人都感到驚訝不已;空服員跟周圍的乘客爆出一陣笑聲,我則一邊盡我所能地把我的小暴君塞回他的座位上。

 「有一天你將會變得很高大,」我說,一邊用一隻手跟他纏鬥、另一隻手固定他的金屬鎖扣,「但是你永遠都要繫上安全帶。」我決定對他說喝酒的那個部分置之不理。

 我們的鄰座剛好坐著一位來自洛杉磯芝華士美國大聯盟足球隊(Chivas USA Major League Soccer team)的職業足球運動員,他補充說道:「沒錯,媽咪永遠都知道什麼是最好的。」我們四周都坐著他的隊友,這些充滿活力的年輕運動員用運動話題讓克里斯汀樂不可支,直到他迷迷糊糊地睡著。

 這是我第一次離開夏洛特,而我已經開始瘋狂地想念她了,即使我知道當麥可這個星期在德州時,我母親會好好地照顧她。製片公司提供我們一張成人陪同者的機票以及克里斯汀的機票費用,但要在一接到通知的這麼短時間內幫夏洛特買一張額外的機票,這費用已遠超出我們所能負擔得起的範圍。當我們不在時,我母親會全心照顧夏洛特、我們的兩隻小麥梗犬,打點我的房地產交易業務,我一點也不懷疑她的能力;畢竟,我所知的有關養兒育女以及房地產銷售的一切,都是她教給我的。

 我們在波士頓洛根國際機場降落時,早已超過了克里斯汀該上床就寢的時間了,但他還是精力充沛地跟我們新認識的足球運動員朋友們在行李提領區玩棒球;這些職業運動員輪流把他最喜歡的橡膠泡沫球丟給他、追著他跑壘,而我正與他們的教練羅賓‧弗雷澤(Robin Fraser)說著話。羅賓跟我多年前曾經短暫見過面,當時他是美國男子足球隊的選手,而我是一九九四年美國世界杯組委會宣傳活動的主任。當我們準備分道揚鑣時,羅賓遞給我他的名片。

 「如果你兒子打算轉換跑道到足球,務必讓我知道,因為我們正需要有這種熱情的孩子。」

 他的評論也讓我納悶著克里斯汀對棒球的執迷只是一個過渡階段,還是一項會持續進行的興趣。

 等我們取到我們所租的車子、準備前往三小時車程外的鱈魚角時,已經接近晚上十一點了;鱈魚角是我們的最終目的地,電影也會在那裡進行拍攝。在前往我們位於海恩尼斯港的旅館途中,我接到一位製作統籌人員的電話,吩咐我們要在第二天早上九點到片場集合;我心知克里斯汀要在少於八小時睡眠時間的情況下有好的表現,這機會十分渺茫,於是天真地詢問對方,是否可以將克里斯汀的集合時間往後挪晚一點。但我很快就知道,我們只是電影製作這部龐大機器中的一個小齒輪,在我們抵達前早已排定好的時間表,是不可能為我們而變動的。

 我在這段車程剩下的時間當中,設想了每一件可能會出錯的事情。克里斯汀能不能在剛好的時間點上接到球?他會不會被壓力嚇到?如果他們試圖讓他脫掉棒球制服、穿上真正的衣服,他會不會完全抓狂?生命中有個幼兒總是會讓你充滿驚喜,但缺乏睡眠通常都是災難的開始,而克里斯汀現在能得到的睡眠時間,遠比他所需要的十小時少得多。事實上,他在我們這趟旅程的幾個星期前才剛脫離尿布生活,為這一切增添了更多的不確定性。
 關於這部電影,我們只被告知亞當‧山德勒會飾演一個不盡責的父親角色,在兒子即將結婚時突然出現,而克里斯汀會在那場婚禮派對的棒球比賽中飾演一角。一九九年代中期,亞當‧山德勒以深具大眾吸引力的《阿呆闖學府》(Billy Madison,一九九五年上映)及《高爾夫球也瘋狂》(Happy Gilmore,一九九六年上映)喜劇片,極為成功地展開了他的電影生涯;直到二一一年,亞當已擔綱演出了超過二十部的電影,其中有多部亦由他自己的製片公司「快樂麥迪遜」(Happy Madison)出品,他甚至自己負責撰寫並執行製作。他的電影雖然不總是影評家的最愛,但他在票房上的成功是無庸置疑的,因為在當時,其電影在全球票房的累積收益已高達二十五億美元了。

 我在二十多歲時,有一次去看洛杉磯國王隊的比賽,碰巧坐在亞當前面;我發現他本人就像大銀幕上一樣親切友善、平易近人。我們的人生道路即將再次交會,只是這一次,我們都剛好已經四十出頭、身為父母,而且兩個孩子也都年齡相仿。我完全可以理解為何亞當會選擇一個像鱈魚角這類適合家庭歡聚的地方,這樣他才能在這段夏日時光做他喜愛的事——拍攝出讓人們歡笑的電影。

 等到我們終於抵達旅館並辦好住宿手續時,我已經睡眼惺忪了。夜班的接待員交給我一個上面寫著我名字的信封,裡頭有一份第二天的製作時間表,還手寫了指示,交代我們第二天早上八點半時要在旅館前等待交通車來載我們到電影片場;列在上頭的拍攝地點叫做「迷你芬威球場」(Mini Fenway Park)。出於好奇,我問了那位晚班的接待員他知不知道迷你芬威球場在哪裡,他帶著濃厚的波士頓腔回答:「芬威球場(Fenway Park)是波士頓紅襪隊(Red Sox)的主場,但我從來沒聽過那附近有什麼叫迷你芬威球場的地方。」我沒費勁繼續詢問他,因為我知道再過幾個小時,我們自己就會發現答案了。

 一大疊鱈魚角棒球聯賽的夏季時間表顯眼地放在接待櫃檯上。我不確定是我瞥向那些時間表的目光還是克里斯汀的棒球制服使得接待員開口說道:「你們應該趁在這裡的時候去看看一、兩場球賽,那些來自全國各地最有天賦的高中棒球選手,每年夏天都會來鱈魚角打棒球,我敢打賭要不了多久,你就會在大聯盟裡看到這些孩子了。」顯然我們剛踏進了一座棒球天堂,對我來說是還好,對克里斯汀可就不一樣了。

 第二天早上,我設法讓我那昏昏沉沉的兒子下床穿好衣服,並及時在接我們的車子到來的八點半前讓他吃完早餐。當我們走出旅館時,大型的白色箱型車已經在等著我們了,第一位走向前來跟我們打招呼的人是一位活潑的女士,她名叫琳恩,是克里斯汀的「電影製片廠老師」。琳恩解釋,她的工作就是確保克里斯汀的「工作」不會超過每天兩個小時,最多在片場待四小時,沒有違反美國演員工會兒童勞工法的規定。琳恩溫和安詳的態度正是平息我的恐懼所需要的;我擔憂今天能否順利度過,以及克里斯汀是否會在必須精準表演的壓力下崩潰失控。我告訴她,如果他們試圖讓克里斯汀脫下他的棒球褲、過大的紅襪隊球衣以及棒球釘鞋,換上別的衣服,我擔心克里斯汀會完全失控、崩潰大哭。

 「我相信一切都會進行得很順利。」她笑著說,我也微笑、點頭附議,但我可不敢那麼肯定。

 當克里斯汀看到電影片場時,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那是一座嶄新的棒球場,有著才剛舖上的新鮮草皮以及他最喜歡的紅土──就像道奇球場上的紅土。製片公司顯然不遺餘力地花了大把錢,蓋起一座少年棒球聯盟版本大小的職棒大聯盟球場;包圍住外野場地的是一面約高九尺高的綠牆,上面滿是贊助商的商標。一面雪鐵戈石油公司的標牌也被蓋了起來,出現在中外野牆的上方,就像真正的芬威球場──波士頓紅襪隊的主場。無怪乎我們的旅館接待員從沒聽過迷你芬威球場,因為它只是特別為一部好萊塢電影中出現五分鐘的場景所建蓋起來的一座綠洲,一旦拍攝工作結束,這座布景就會被拆除了。

 在片場上,一位助理導演來跟我們打招呼,告訴我們今天是克里斯汀的排練日;然後,有五名二、三十歲的前大學與職業運動員加入了我們,他們負責協調、安排這座我猜要花上一百萬美元的棒球場景。克斯汀雀躍地從背包中拉出他的棒球手套、球棒、頭盔,迫不及待地想在這座夢想中的小球場上打球。
 有個戴著棒球手套的人自我介紹他叫麥克,是運動工作室的老闆之一。麥克把克里斯汀擺在一壘跟二壘之間的位置,並告訴他,他的工作就是當滾地球滾到他那裡時,要把球迅速撿起來丟給那個叫嘉莉的女孩,她正站在一壘;在得知嘉莉是哈佛大學的壘球教練之前,我就已經對她的運動能力印象深刻了。而當我用我的相機攝影、捕捉某些鏡頭時,一位攝影師也正在拍攝場上的動作。看到克里斯汀一次又一次地撿起滾地球,再精準地投擲出去,麥克熱情地大喊:「十來歲的孩子都做不到這一點呢!」

 人潮絡繹不絕地湧入並緩慢地移動,直到棒球場上聚集了為數不少的群眾,他們似乎也是電影製作的工作人員,所有的目光都盯著克里斯汀看,而顯然克里斯汀很享受這種成為眾人目光焦點的感覺;至少到現在為止,我的一項擔憂已經成為多慮了。接著,麥可指示一位劇組人員將一把梯子帶到一壘上方,這樣他們才能拍攝克里斯汀接球的畫面;他們投了連續二十多次的球,出乎意料,克里斯汀竟然接住了每一個朝他飛來的球。當他通過測試時,我如釋重負地呼了一口氣;這時我才知道,克里斯汀所擔任的角色,原來是要寫給一個五、六歲的孩子來演的;麥克告訴我,他們碰巧在YouTube上看到克里斯汀打棒球的影片之前,已經在波士頓為好些年輕的棒球選手試鏡了幾個星期。有人說,運氣就是萬全的準備遇到難得的機會,但是在這種特殊情況下,時機的湊巧掌握了一切。

 到了克里斯汀被要求休息的時間,他的電影製片廠老師琳恩使盡全力,才讓他放下他的棒球裝備去休息;她很快就了解到,當克里斯汀進入「棒球康拉德」模式時,想讓他去吃飯、休息、或停止打棒球,可說是毫無希望。我讓琳恩知道,打棒球對克里斯汀來說,從來就不被視為是一項「工作」,只要不違反「塔夫特─哈特萊法」,我對他休息時間時在旁邊繼續擊球並沒有意見。克里斯汀成功地徵召到一個叫凱文的傢伙投球給他,但我們發現,這個友善而低調的人除了是波士頓紅襪隊的球迷之外,還是一位電影製片人,也是亞當‧山德勒自高中以來的密友。

 在投球的空檔,我問了凱文自從我接到試鏡電話之後,就一直壓在我心頭的大問題。

 「實際拍攝電影時,克里斯汀有沒有可能穿著他的棒球制服入鏡?」

 他的回答不是我所希望聽到的答案。

 「恐怕不行。戲服部會幫他搭配好衣服與鞋子。」

 我告訴凱文關於克里斯汀對他的棒球制服有著異常的迷戀,並開玩笑說:「前往戲服部的那段路程,可能就是他短暫電影生涯的終點了。」

 凱文搖著頭,微笑著說:「不,你看到他多麼喜愛群眾嗎?這孩子天生就是當明星的料。」

 姑且不論克里斯汀這次深具潛力的電影處女作會發生什麼事,我們非常享受這趟一切費用皆由僱主支付的鱈魚角假期。這座位在海恩尼斯港的海濱小鎮是個富裕的社區,也是住在東北部的人夏季避暑的渡假勝地,以甘迺迪家族的大宅邸所在地而聞名。鱈魚角是個完美的所在,讓我們可以在接下來的幾天中在此待命,等著製片場傳來克里斯汀是否還需要返回片場進行拍攝工作的消息。除了幾個下雨天之外,我們在鱈魚角的白天跟夜晚都充滿了棒球:海灘上的棒球,在旅館房間的棒球,以及在無數棒球場上的棒球。鱈魚角有著晝夜無休、豐富多彩的棒球活動。

 我們看了好些場的鱈魚角棒球聯賽,也為海恩尼斯港老鷹隊(Hyannis Harbor Hawks)及查塔姆垂釣者隊(Chatham Anglers)等隊伍加油打氣。當我在海恩尼斯港體育場的一個打擊練習區丟球給克里斯汀時,無意中聽見有人說,洋基隊(Yankees)在兩天內就要來到波士頓,與紅襪隊在芬威球場對決。考慮到我們正在待命的狀態,即便是掏出美金一百五十元來購買最便宜的門票都有點冒險;但無論如何,我還是盡人事聽天命,放手一搏地買了下來——我盤算著克里斯汀還小,可以坐在我的腿上。買票之後過沒幾個小時,我們就收到製片公司的消息,說我們明天還是得等,但克里斯汀終於確定可以在電影中客串演出那個打棒球的角色了;而假設他那場打棒球的場景只需花上一天來拍攝,那麼我們在返回洛杉磯之前,就可以神奇地擠出時間去看那場洋基隊對上紅襪隊的比賽了。
 在拍攝當天,片場的凝重氣氛跟排練時的悠閒氛圍成了鮮明對比。白色的箱型車把我們放在一個看起來像是臨時搭建起來的村落中,擠滿了拖車以及來自四面八方的人群所發出的嗡嗡聲;就像一群螞蟻,每個人似乎都肩負著一項明確的使命必得達成。助理導演與我們會合後,立刻把我們送到那令人畏懼的戲服部;戲服部助理試圖讓克里斯汀脫下棒球裝並穿上現場所需的馬球衫、卡其短褲以及皮鞋所做的努力,正如我所擔心的,遭遇到一場又踢又叫的反抗與爆發。克里斯汀哭號得如此厲害,甚至嘔吐在那位女士身上──好在不是吐在他剛穿上的新衣服上。

 我們的下一站是化妝部。在那裡,克里斯汀前額上的一個疤痕(幾個月前撞到我們的咖啡桌造成的)被神奇地掩蓋住了。極為有趣又才華洋溢的東尼‧奧蘭多(Tony Orlando)(就像他唱紅了那首一九七年代的歌曲〈在老橡樹上繫條黃絲帶〉)剛好坐在克里斯汀旁,正要化妝成他所扮演角色的模樣,也就是一位後院有座迷你芬威球場、自我放縱的億萬富翁。不用多久,東尼就讓克里斯汀笑不可抑,完全忘卻了他有多討厭自己的新衣服。唯一可看出戲服部的慘敗所殘存的痕跡,就是克里斯汀紅腫的雙眼。

 幾天前,我們在排練時遇到的那位製片人凱文出現了,他陪我們走到本壘後方的一頂帳篷去見亞當‧山德勒。亞當舉手跟克里斯汀擊掌,馬上讓克里斯汀放鬆了下來;他接著開始問克里斯汀關於棒球的問題,而我則在一旁為他們甜蜜的互動拍照並錄影。

 「那麼,康拉德,我可以靠你幫我拿到門票嗎?」亞當開玩笑地說,「你要幫哪一隊打球?你要幫道奇隊打球吧。」

 「不!」凱文抗議,「他要幫紅襪隊打球!」

 克里斯汀讓我們全都大吃一驚,他的頭從一邊激烈地搖到另一邊,他說:「我幫洋基隊打球。」

 亞當山德勒宣布了克里斯汀選擇的隊伍,一邊給了克里斯汀一個大大的擁抱,驕傲地說:「這才是我的好孩子!幹得好!」克里斯汀咧嘴大笑,我也興奮不已,因為我捕捉到了這次珍貴的交流畫面,可以讓克里斯汀在往後的日子裡回憶這次的經驗。

 我初次略知這部電影可能是一部限制級(R-rated)電影,是因為亞當告訴我們,他的兩歲跟四歲女兒也會在電影中出現,但她們在高中畢業之前都還不可以看這部電影。當他們把克里斯汀帶往中外野、靠近一座似乎是照明用的白色大螢幕時,我跟他揮手道別,並準備好迎接棒球場上即將要發生的事。我們所搭乘的雲霄飛車就要啟動,此刻已經無法回頭了。

 導演給了「現場安靜」的提示。當現場完全寂然無聲時,攝影機開始轉動了。我從遠處看著克里斯汀,這時他挖了挖鼻孔、抓了抓褲檔;這些並不全然是我們登上那架飛往波士頓的飛機時我所期待的,但真是有趣極了。拍攝克里斯汀客串的角色所花的時間,比預定的兩個小時要短了些;拍攝作業一結束,克里斯汀便哀求著要換下他萬分懼怕的戲服,穿回他的棒球制服跟釘鞋。我們已經避開了一切可能發生的災難,而且在搭機返家之前,還多出了一天的空檔。

 第二天,我們勇闖波士頓市去看紅襪隊與他們的宿敵──紐約洋基隊──在真正的芬恩球場上對決。當時我還不知道,這座將近一百歲的球場,是目前大聯盟仍在使用的棒球場中最古老的一座。在支付了不可思議的六十美元停車費、震驚地停泊好我們的租車之後,我們走上約基道(Yawkey Way),賽前慶祝活動正如火如荼地在這條球場前的主要街道上展開。為了要讓路給成千上萬湧入芬威球場的棒球迷,約基道在比賽日時會封街,呈現一幅生氣蓬勃、擠滿了歡鬧人群與街頭小販的徒步區街景。
 這場以棒球為主題的嘉年華會,歡樂破表的氣氛似乎是為一位癡迷於棒球的幼兒量身訂做的──被消耗的大量啤酒除外。克里斯汀完全震懾於那踩在高蹺上、看來有十英尺高的棒球員,他還俯下身來跟克里斯汀擊掌;在一個快速投球的攤位上,當克里斯汀接連將好球投進一個特大的手套時,還有比真人還大的一幅漫畫為他歡呼。克里斯汀自己就成了比賽日的精采奇觀,熱情的紅襪隊球迷們輪流投球給他,給予他熱烈的掌聲──當他用他的小木棒把球擊向空中,在靠近球場入口處他想像中的壘包間跑來跑去。
 走進芬威球場那神聖的大廳時,讓人感覺彷彿回到了過去。我跟著克里斯汀後頭走著,而他卻晃蕩到一個販售舊日紅襪隊球員黑白照片的攤子上;出乎我意料之外,克里斯汀央求我幫他買一張大幅的照片,上頭有著舊日的紅襪隊球員泰德‧威廉斯(Ted Williams)與鮑比‧杜爾(Bobby Doerr)。讓我感到奇怪的是,在這整趟的旅程中,我們明明看到許多其他似乎更適合小男孩也更有趣的紀念品,但到頭來,一張拍攝於一九三九年的老照片卻是他唯一要求我幫他買下的物品。他對這張照片的明顯熱愛促使我購買了它,並把它運送回我們家。

 當我牽著克里斯汀的手、帶著他穿越中央大廳要走到我們的座位上時,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我停下了腳步,因為突然之間,克里斯汀動也不動了;他彷彿著魔般地盯著一幅正掛在我們旁邊的牆上、比真人還大的舊日棒球球員照片。接著,是讓時間為之凍結的一陣怒氣爆發──克里斯汀顯得異常苦惱而氣憤,他對那幅照片揮舞著小球棒,不斷大喊大叫:「我不喜歡他,他對我很壞!」這不是一個兩歲小孩發脾氣的正常方式,卻是充滿了真實情感的激昂表現。任何剛好在我們附近的人只要看到這一幕,就知道克里斯汀的確深信在牆上的這個男人傷害了他。

 連陌生人都不難理解克里斯汀試圖表達的意思。有個男人經過時就下了評論:「這孩子可能是想到了什麼事吧,因為貝比‧魯斯(Babe Ruth)真的是個混蛋。」當時我對貝比‧魯斯一無所知,只知道他是很久以前一位知名的棒球選手。

 我試著對克里斯汀明顯的心煩意亂表現出同理心,於是平靜地問他:「貝比‧魯斯對你很壞嗎?」

 他肯定地回答:「沒錯!」這時,我就像被車前大燈照著的一頭鹿,登時不知道該做何反應。你該如何與一個兩歲的幼兒展開理性的對話,當他深信一個在他出生幾十年前早已去世的男人對他很壞?我用盡方法總算讓他平靜下來並坐上我們的座位,但因克里斯汀實在過於激動不安,以致於我們只看了頭兩局的比賽就離開了。當我們走出球場時,我特意避免走過那道有著貝比‧魯斯巨幅照片的牆。當我打電話給麥可告訴他發生了什麼事時,我唯一能想出來描述這個經驗的形容詞是: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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