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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之法:聖嚴法師默照禪法旨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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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用無滯

宋朝時,曹洞宗的宏智正覺禪師教導默照的法門,也留下一些作品,讓我們得以從中很清楚地了解默照的範疇。宏智之前的禪師也曾對這種修行法門留下了一些重要的教誨,像六祖惠能的再傳弟子石頭希遷(七○○.七九○)的《參同契》,另一部經典之作就是曹洞宗的合創人洞山良价(八○七.八六九)的〈寶鏡三昧歌〉。

這個修行法門中,「默」是指不用語言文字,沒有心的思惟,而「照」指的是心的清楚明白、寬宏廣大。當證悟到默照的最高境界時,就能不用思惟地回應萬事萬物。這就是智慧。默照的因地就是心無雜念的修行,心是在全然清楚的狀態中,這就是默照的修行方法。



曠遠無畛,清淨發光。

當本所具有的真心明照時,它是廣闊無邊的——廣大開放,開闊無限,徹底純淨,不為念頭和苦惱所污染。在你自己的修行中,能夠說自己的心是光明而無限的嗎?其實,我們的心的範圍往往窄化到只執著於自己的身體。更可憐的是,我們甚至無法維持對於自己身體的覺知。我們的思惟很快就會轉移到子虛烏有之地,想這想那,或者因為昏沉而睡著。

有沒有可能突然進入這種曠遠無畛、清淨無染的境界呢?是有可能的。誰做得到呢?我們知道其中一位就是六祖惠能,儘管他不識字,但一聽到《金剛經》裡的幾句話就開悟了。而宏智禪師本人則跟隨丹霞子淳禪師修行超過十年。因此,我們是有可能體悟到這個境界,但需要堅穩的修行基礎。

有沒有可能在基礎的層次就證悟呢?是有可能的。觀呼吸,參公案、話頭,或只管打坐時,都有可能開悟。問題並不是某一個法門能不能讓你開悟,而是你能不能隨時隨地都沒有雜念,一心一意專注於手邊的事。吃飯時,你是不是全心全意,除了吃飯之外沒有任何其他念頭?打坐時,你是不是全心全意只管打坐?如果做每件事都能一心一意,沒有散亂,總是在方法上,開悟只是遲早的事。

當只剩下方法,沒有思慮,沒有情緒的波動時,就能體驗到無限的時間和寬廣的空間。這是好現象,但還不是開悟,因為依然殘留著自我(如果自我感也脫落,那就會是開悟)。我們把這稱為「統一心」。如果能體驗到這個,就不會輕易放棄修行打坐。

從這些文字的意象中,我們多少可以體會到一些:心廣大開闊,沒有限制。這裡的「清」字在中文裡還有其他意思,像是清新、清洗。想像自己擺脫了感情上的苦惱、攪擾或心的限制,只有純潔、清淨、清新的智慧不假自作,自由自在地發揮作用。單單是想像這個光景就很愉悅了,更別說去體驗了。



其靈而無所礙,其明而無所照。

中文裡的「靈」也帶有靈巧、靈活的意思。因此,這裡說的是某種生動、活潑、靈巧、無礙的東西。雖然這些描述隱含著活動,但宏智禪師所指的並不是動中的東西。如果想像某件東西完全沒有障礙,廣大無礙,那其實就是不動的。同樣地,靈的活潑與任何可能的障礙無關,因為並沒有任何障礙。既然不去哪裡也沒有什麼東西要來,就不需要動。因此,默照中這個生動活潑的性質其實是不動的——這就是默。

如果嘗試以「止」的比喻來描述默照中默的一面,就可能會把它當成是死氣沉沉、停滯、甚至是無用的。但是一個開悟者的心並不是死的,相反地,它是很活潑的。因此,開悟狀態中的默心既生動、有力,同時又無礙。「生動」、「有力」暗示著活動,但全然的清明卻是不動的。那種止具有無限的潛能,因此會是非常活潑的。這是默的功能。

有些人也許會想:「我在修習默照,就該照某個東西」,好像修行是某種探照燈一般。但太陽並非有意照射在任何東西上,而是我們覺知到它的光和熱。「其明」指的是心雖然明,卻不是有意照任何東西——這種清明是沒有自我的。同樣的觀念也出現於佛經中:佛菩薩救度無量眾生,卻無任一眾生得到救度。並不是佛菩薩不幫助眾生,而是眾生得到了佛法之光因而幫助了自己。


第二晚開示:默是沒有自我

在修行中,不管你做什麼,請先要明照自我;也就是說,要覺知自己身心的運作。當你修行進步時,就會了解其實並沒有能夠被照的自我。那時,我們知道自己所激起的煩惱、焦躁、焦慮其實並不存在,並沒有一個人在擁有這些煩惱。你也會明瞭《心經》中的「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是什麼意思。

它所教導的是,我們所體驗到的動作、念頭、感覺,並沒有一個獨立的自我或擁有者。當你繼續照,能更生動覺知自己的身心時,就能體悟到空,放下自我,因為自我只是心造化出來的。體悟到自我是空的,就意味著體悟到空性。當你能透過照達到這一境界時,就能真正了解默,也就是沒有自我。

這裡我們必須解釋兩個觀念:自知和自了。即使是菩薩都有自我,但這個自我和凡夫的自我截然不同。一般眾生把五蘊當成「自我」而強烈地執取。他們不僅執取這個「我」,也把五蘊當成「我」,所有因而繁衍出各式各樣的攀緣、爭奪、執取、對立、焦慮。佛稱自己為「我」,已經得到解脫的阿羅漢也是如此,但他們所指的「我」只是個方便的假名,是和眾人建立關係的善巧方便。佛並不把自己的身心當成自我,只是示現度化眾生。他們的血肉之軀和開悟的心是純粹的智慧與慈悲的示現。因此,佛的「我」和凡夫的「我」之間有很大的差別。一者是凡夫執著於「我」,成為煩惱的根源和焦慮、受苦的原因;另一者是諸佛以無我的智慧和慈悲,清淨、自在地運作。

在默照中,你覺知你在打坐,但是誰在那裡覺知呢?你清楚知道你有煩惱和妄念,但又是誰在知道呢?你在蒲團上打瞌睡,是誰覺知呢?那一定是你,不是嗎?當你愛、珍惜或憎恨時,是你有這些情緒嗎?這是有煩惱的自我。比方說,當你坐得好時,對自己很滿意。好極了!太棒了!你認為那是什麼呢?那是什麼心態呢?

學員:煩惱。

師父:煩惱。好。所以囉,我成天看到這個傢伙很忙,不是在那邊挪動雙腿,就是在改變姿勢。他的雙腿好像是沉重的負擔。那雙腿是誰的?我只是猜想,他每次打坐時都感覺挫折。他也許心想:「為什麼我身上長這兩隻腿,給我添麻煩?不管我採用什麼姿勢,都很痛。」這雙腿到底是誰的?一個人這麼感受到受限制、不自在時,自我感是很強烈的。要對自己稍微狠心一點,放下對雙腿所有的關切。對你的腿說:「腿啊,我只是在打坐。」繼續放下,放下執著,就會從疼痛中解脫。

如果有很多妄念,可以用同樣的方法。放下對這些妄念的關切和糾纏。你唯一的關切就是只管打坐,讓念頭喜歡幹啥就幹啥。一旦這麼做,就會擺脫散亂心。你在這種修行中唯一的關切就是放下,層層放下。放下對身體的糾纏、妄念,就是坐,只管打坐。那是你唯一的關切。不管身體,不管妄念,就是打坐。如果能像這樣訓練自己,就能從身心得到解脫。

但這是不夠的。當你不再執著於身體,修行很平順,然後會生起喜悅、舒服、滿足。你可能對這感到很高興,那時剩下的就是快樂的自我。你坐在那裡,覺得很滿意,沒有任何關切。但那時,必須連那個滿意的自我也放下。能完全放下歡喜和快樂時,默照就會現前。那是真正的修行,層層放下。

修行藏傳佛教的人都知道,它並不只是誦經和神祕的儀軌,打坐也很重要。我有個中國朋友是位著名的佛教學者,也是有成就的西藏密宗修行者。他說過當他在西藏修行時,只要喇嘛在堂上,他就坐得很好,但喇嘛一離開,他就移動雙腿。當喇嘛回來時,他就又盤上腿,一動不動。過了一陣子,喇嘛說:「我沒有時間來看著你,我會找某人來看你。」喇嘛出去,搬了塊大石頭回來,放在學者的雙腿上。幾個小時過去了,我的朋友沒辦法改變姿勢,因為他沒辦法把石頭拿起來。他一直向菩薩們求救,但沒有人來。〔眾人笑〕最後喇嘛回來了,對他說:「時間還沒到,你再多坐幾個小時吧。」

不管你遵循的是哪個傳統,都需要訓練雙腿,因此我奉勸你們要忍受先前幾天的疼痛。在那之後,時間就會飛逝。就是用方法,不要管身體。如果疼痛難以忍受,就這麼做:跪在方墊上,把蒲團豎直,把兩三個湊在一塊,就像騎馬一樣(只不過中國人稱為「騎鶴」)。我看到有人今天不這麼做,而把一隻腿豎起,不是直豎,而是把下巴擱在膝蓋上。這不是默照,甚至連打坐都稱不上。打坐時至少應該坐得正直,要有精神。如果這不管用,就只要把雙腿向前伸直。如果身體不打直,就不是在打禪七,而是在模仿羅丹的著名雕像「沉思者」,就像這樣……。〔模仿姿勢,眾人笑〕

如果你的身體還是困擾你,而你的心依然不定,就要試著從內心深處生起慚愧心。怎麼做呢?你必須認清禪七是個稀有的機會。不管你是年長或年輕,問你自己:這輩子還會打幾次禪七?你不確定自己什麼時候會死,面對無常,卻依然不全力投入修行,這是因為你缺乏精進,缺乏信心。了解到未來的無常,必須從內在生起深深的慚愧心。慚愧自己有許多的障礙、魔考。是的,在修行途中你會遇到障礙,我們把這稱為「妄心」。你也應該了解,這個魔考並不是來自外在的東西,而是你自己。明白這個,你的慚愧和謙卑會帶來精進,認真修行。

昨天我笑甲君說老是動來動去。我相信他感覺到慚愧,因為他今天很認真修行,坐得很好,並沒有因為腿痛而痛死。昨天他可能覺得這雙腿是長在他身上的陌生東西,但今天他是它們的主人了。那就是慚愧心,謙虛能生出力量、精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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