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吐蕃的宗教背景與佛教前夜
我們知道，宗教產生和發展的原因無外乎兩個：一是自然原因，一是社會原因。所謂自然原因，就是在人類對自然界缺乏科學認知的情況下，對嚴酷、多變的自然現象產生敬畏的心理，認為自然界的一切都是由某一萬能的神在主宰，於是原始的崇拜誕生了，並逐漸演變成某種宗教。對此恩格斯早就說過：「在原始人看來，自然力是某種異己的、神祕的、超越一切的東西。」 轉引自王輔仁：《西藏佛教史略》。正是風、雨、雷、電等「異己的、神祕的、超越一切的」自然現象讓人類祖先望而生畏，產生某種信仰或崇拜。這是對導致宗教產生的自然原因的經典詮釋。進入階級社會以後，統治階級為了利用人們業已存在的宗教心理或信仰，鞏固自身的地位，就以某種社會主宰的身分對宗教進行有利於本階級利益的詮釋和弘揚，而貧苦的勞動人民則寄希望於神聖的護佑，今世苦難不會在來世重現，於是推動了宗教信仰的發展，這是宗教信仰發生發展的社會原因。
當然，在佛教傳入藏區以前，生活在雪域高原的藏族人民已經有了自己的原始信仰，那就是原始自然崇拜信仰和藏區原始宗教信仰──苯教。本章分兩節討論佛教傳入吐蕃前的民間崇拜和苯教信仰。
第一節 藏族原始信仰──民間崇拜
古老的藏族有著內容十分豐富的原始信仰崇拜。一方面，我們可以從近現代藏族民俗中窺視原始信仰崇拜的遺風；另一方面，藏族原始信仰的許多內容被後起的苯教乃至本土化的佛教所吸收，已經融入苯教、佛教中去了。因此，藏族苯教、佛教中的一些內容如果追根溯源的話，其源頭同樣可以一直找到原始崇拜中去。
在紛繁複雜的藏族民間崇拜中，既有各民族共同信奉的靈魂崇拜等對象，也有它特殊的崇拜物，如犛牛、箭等。就大範圍而言，可分為動物崇拜、自然崇拜、靈魂崇拜等幾大類。
一、動物崇拜
藏族崇拜的動物對象主要有獼猴、雄獅、犛牛、羊等，另外還有犬、鳥（鵬）等。
1.獼猴崇拜
一提起藏族的獼猴崇拜，我們立刻會想起藏族的民間傳說和諸多史籍中獼猴演變為人的故事。藏人公認自己是獼猴和羅剎女的後代，西藏山南地區澤當貢保山至今留有獼猴洞，「澤當」的意思就是猴子玩耍的地方，係獼猴向人轉變時下種青稞的第一塊土地。這則以獼猴為中心，涉及藏族族源的傳說，受到歷代藏族僧俗官民的廣泛喜愛，因而也出現在布達拉宮和羅布林卡等處的壁畫上。而對此傳說記載尤詳的是《王統世系明鑑》（西元1388年成書）。
聖觀世音菩薩，對一神變示現之獼猴，授給近事戒律，派遣到西藏雪國的地方修行。這個獼猴到一個黑色山岩上修行，當他修習菩提慈悲之心，對於甚深之佛法性空生起聖解的時候，有一個被業力所驅使的巖妖魔女來到那裡，用愛慕求歡的話語挑逗，後來魔女又穿上婦人的服裝，對獼猴說：「我們倆結成夫婦吧！」獼猴回答說：「我是聖觀世音菩薩的居士，如果當了妳的丈夫，就會破了我的戒行。」魔女說：「你不當我的丈夫，我的命就完了。」
魔女這樣苦苦哀求，以至流下眼淚。獼猴想到：「要是當了她的丈夫，就破了戒行，不當她的丈夫，又有大罪孽，應該怎麼辦？」獼猴立即到普陀山聖觀世音菩薩的面前，向觀世音菩薩求教……菩薩回答說：「那你就當巖妖魔女的丈夫吧！」
獼猴與魔女結為眷屬以後，生下了六個猴崽……這六個猴崽被其父獼猴送到叫做鳥集林的水果豐盛的地方。過了三年，父獼猴前去觀看，只見猴崽們已增加到五百個，這時樹上的果實已經吃完……
觀世音菩薩說道：「你的子孫後代，由我來撫養。」於是觀世音菩薩起身，從須彌山的縫隙中取來青稞、小麥、豆子、蕎麥、大麥芽，撒到大地上，使那裡長滿不種自生的穀物，交付給他們，並吩咐說：「吃吧！」由於這個原因，該地後來被稱為梭當鞏波山（即前文所謂「澤當貢保山」）……
我們拋開後期佛教徒的再加工不談，「獼猴變人」的傳說可以說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藏族早期神話傳說。
關於獼猴是不是藏族的圖騰崇拜，這在學術界仍是有爭議的話題。在我們看來，藏族有獼猴崇拜是真，但還沒有上升到圖騰崇拜的地步。理由有四：其一，一般來說，被一個民族奉為圖騰的動植物，首先應是與該民族早期的物質經濟生活密切相關的動植物。用這條原則考察「獼猴變人」的神話，就會發現這則神話具有明確的地域性。它產生在雅魯藏布江兩岸的農業谷地。「獼猴變人」傳說中的各種內容證明它只能是一個農耕、林居部落的傳說，絕不可能是遊牧部族的族源傳說，因為生活在草原上的遊牧民族絕不會把生活在農林交界地區的獼猴作為自己的圖騰。其二，猴祖神話在漢藏語系的18個民族中流傳，流傳面非常廣泛。其三，倘若獼猴是藏族的圖騰，一般是備施崇敬，不加傷害的，而它卻出現在祭祀場合：《新唐書．吐蕃傳》載，「贊普與其臣歲一小盟，用羊、犬、猴為牲」。儘管圖騰還可分食用型圖騰、非食用型圖騰兩種，食用型圖騰在舉行一定儀式後便可宰殺，但我們仍不能確定獼猴是藏族的圖騰。假如獼猴真是藏族的食用型圖騰，以此推之，羊和犬也都應該是藏族的圖騰了。這樣的推理顯然是缺乏史實依據的。其四，據噶瑪額列所著《常用星算寶瓶》載，藏族著名的五大氏族都有其靈魂所寄託的動物：董氏屬土，靈魂託於鹿；祝氏屬水，靈魂託於犛牛；扎氏屬金，靈魂託於野驢；廓氏屬火，靈魂託於山羊；噶氏屬木，靈魂託於綿羊。唯獨沒有猴子。
可以說，到目前為止，確認獼猴是藏族的圖騰崇拜還缺乏足夠的證據。
我們知道，宗教產生和發展的原因無外乎兩個：一是自然原因，一是社會原因。所謂自然原因，就是在人類對自然界缺乏科學認知的情況下，對嚴酷、多變的自然現象產生敬畏的心理，認為自然界的一切都是由某一萬能的神在主宰，於是原始的崇拜誕生了，並逐漸演變成某種宗教。對此恩格斯早就說過：「在原始人看來，自然力是某種異己的、神祕的、超越一切的東西。」 轉引自王輔仁：《西藏佛教史略》。正是風、雨、雷、電等「異己的、神祕的、超越一切的」自然現象讓人類祖先望而生畏，產生某種信仰或崇拜。這是對導致宗教產生的自然原因的經典詮釋。進入階級社會以後，統治階級為了利用人們業已存在的宗教心理或信仰，鞏固自身的地位，就以某種社會主宰的身分對宗教進行有利於本階級利益的詮釋和弘揚，而貧苦的勞動人民則寄希望於神聖的護佑，今世苦難不會在來世重現，於是推動了宗教信仰的發展，這是宗教信仰發生發展的社會原因。
當然，在佛教傳入藏區以前，生活在雪域高原的藏族人民已經有了自己的原始信仰，那就是原始自然崇拜信仰和藏區原始宗教信仰──苯教。本章分兩節討論佛教傳入吐蕃前的民間崇拜和苯教信仰。
第一節 藏族原始信仰──民間崇拜
古老的藏族有著內容十分豐富的原始信仰崇拜。一方面，我們可以從近現代藏族民俗中窺視原始信仰崇拜的遺風；另一方面，藏族原始信仰的許多內容被後起的苯教乃至本土化的佛教所吸收，已經融入苯教、佛教中去了。因此，藏族苯教、佛教中的一些內容如果追根溯源的話，其源頭同樣可以一直找到原始崇拜中去。
在紛繁複雜的藏族民間崇拜中，既有各民族共同信奉的靈魂崇拜等對象，也有它特殊的崇拜物，如犛牛、箭等。就大範圍而言，可分為動物崇拜、自然崇拜、靈魂崇拜等幾大類。
一、動物崇拜
藏族崇拜的動物對象主要有獼猴、雄獅、犛牛、羊等，另外還有犬、鳥（鵬）等。
1.獼猴崇拜
一提起藏族的獼猴崇拜，我們立刻會想起藏族的民間傳說和諸多史籍中獼猴演變為人的故事。藏人公認自己是獼猴和羅剎女的後代，西藏山南地區澤當貢保山至今留有獼猴洞，「澤當」的意思就是猴子玩耍的地方，係獼猴向人轉變時下種青稞的第一塊土地。這則以獼猴為中心，涉及藏族族源的傳說，受到歷代藏族僧俗官民的廣泛喜愛，因而也出現在布達拉宮和羅布林卡等處的壁畫上。而對此傳說記載尤詳的是《王統世系明鑑》（西元1388年成書）。
聖觀世音菩薩，對一神變示現之獼猴，授給近事戒律，派遣到西藏雪國的地方修行。這個獼猴到一個黑色山岩上修行，當他修習菩提慈悲之心，對於甚深之佛法性空生起聖解的時候，有一個被業力所驅使的巖妖魔女來到那裡，用愛慕求歡的話語挑逗，後來魔女又穿上婦人的服裝，對獼猴說：「我們倆結成夫婦吧！」獼猴回答說：「我是聖觀世音菩薩的居士，如果當了妳的丈夫，就會破了我的戒行。」魔女說：「你不當我的丈夫，我的命就完了。」
魔女這樣苦苦哀求，以至流下眼淚。獼猴想到：「要是當了她的丈夫，就破了戒行，不當她的丈夫，又有大罪孽，應該怎麼辦？」獼猴立即到普陀山聖觀世音菩薩的面前，向觀世音菩薩求教……菩薩回答說：「那你就當巖妖魔女的丈夫吧！」
獼猴與魔女結為眷屬以後，生下了六個猴崽……這六個猴崽被其父獼猴送到叫做鳥集林的水果豐盛的地方。過了三年，父獼猴前去觀看，只見猴崽們已增加到五百個，這時樹上的果實已經吃完……
觀世音菩薩說道：「你的子孫後代，由我來撫養。」於是觀世音菩薩起身，從須彌山的縫隙中取來青稞、小麥、豆子、蕎麥、大麥芽，撒到大地上，使那裡長滿不種自生的穀物，交付給他們，並吩咐說：「吃吧！」由於這個原因，該地後來被稱為梭當鞏波山（即前文所謂「澤當貢保山」）……
我們拋開後期佛教徒的再加工不談，「獼猴變人」的傳說可以說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藏族早期神話傳說。
關於獼猴是不是藏族的圖騰崇拜，這在學術界仍是有爭議的話題。在我們看來，藏族有獼猴崇拜是真，但還沒有上升到圖騰崇拜的地步。理由有四：其一，一般來說，被一個民族奉為圖騰的動植物，首先應是與該民族早期的物質經濟生活密切相關的動植物。用這條原則考察「獼猴變人」的神話，就會發現這則神話具有明確的地域性。它產生在雅魯藏布江兩岸的農業谷地。「獼猴變人」傳說中的各種內容證明它只能是一個農耕、林居部落的傳說，絕不可能是遊牧部族的族源傳說，因為生活在草原上的遊牧民族絕不會把生活在農林交界地區的獼猴作為自己的圖騰。其二，猴祖神話在漢藏語系的18個民族中流傳，流傳面非常廣泛。其三，倘若獼猴是藏族的圖騰，一般是備施崇敬，不加傷害的，而它卻出現在祭祀場合：《新唐書．吐蕃傳》載，「贊普與其臣歲一小盟，用羊、犬、猴為牲」。儘管圖騰還可分食用型圖騰、非食用型圖騰兩種，食用型圖騰在舉行一定儀式後便可宰殺，但我們仍不能確定獼猴是藏族的圖騰。假如獼猴真是藏族的食用型圖騰，以此推之，羊和犬也都應該是藏族的圖騰了。這樣的推理顯然是缺乏史實依據的。其四，據噶瑪額列所著《常用星算寶瓶》載，藏族著名的五大氏族都有其靈魂所寄託的動物：董氏屬土，靈魂託於鹿；祝氏屬水，靈魂託於犛牛；扎氏屬金，靈魂託於野驢；廓氏屬火，靈魂託於山羊；噶氏屬木，靈魂託於綿羊。唯獨沒有猴子。
可以說，到目前為止，確認獼猴是藏族的圖騰崇拜還缺乏足夠的證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