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書試閱

代序 多麼難得的性生活

「生命的意義,在創造宇宙繼起之生命;生活的目的,在改善人類全體之生活。」
如果你稍稍有點年紀,一定聽過這幾句話;如果你多用點心,就可以體會這句「偉人」的話乃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偉人的才能之一,就是把簡單的道理講成複雜的話,其實這兩句翻成文言文就是「食色性也」(這話是告子說的,別再賴給孔子了),翻成白話文就是「吃飯和做愛最重要」。
創造繼起的生命?那不就是生小孩?要生小孩當然得做愛。
改善人類的生活?那當然是從吃飯開始,至少改善自己的生活。
再講得明確一點,那就是說:我們活著,無非是為了「飲食男女」。
當然我們通常只關心人類自己的飲食,尤其是「男女」,當年我和吳若權、吳淡如等被稱為兩性作家,現在也還有不少兩性作家,例如肆一、H和女王,他(她)們用著和我們大同小異的詞彙,非常相似的態度,去解答和過去一模一樣的問題……反正兩性之間,永遠是和諧與矛盾、緊密與衝突、痛苦與狂喜,再過一萬年,也還會有不能解決的同樣形態的問題。
但做了十幾年的自然生態觀察者,我忽然想到:除了人類,動、植物的兩性生活又是如何呢?會存在和我們一樣的快樂和痛苦、滿足和煩惱嗎?就來給他稍稍研究一下。
研究之下,大驚失色,原來牠(它)們那麼亂!以動物來說,牠們會性侵、會亂倫、會濫交、會雜交、會援交、會SM、會撿屍、會蓄妾、會偷情、會遺棄,當然也會自慰、會口交(不相信?問蝙蝠)、會三P,還有會情殺、殺嬰乃至殺夫……「我要活下去,尤其我的小孩要活下去」是唯一絕不動搖、至死追求的目標。
而植物即使不會移動,但它會暴露、會色誘、會射精、會騙婚、會設陷阱、會搞仙人跳,會DIY也會「大車輪」,一點也不遑多讓,和動物一樣有著多采多姿的性生活。
更讚的是:描寫牠(它)們的性生活不會觸及尺度的問題,就像在電視動物頻道裡,看動物毫不羞恥(?)的在光天化日之下赤裸裸的交配,卻不會被當成在看A片,甚至連限制級都不算,這豈不是太自由、太奔放、太過癮了嗎?一個念頭在我心中悄悄升起:我要做全臺灣,不,全華人區,不,全世界第一個生物兩性作家。
其實我讀書不多,不曉得國外有沒有專寫動植物性生活的作家,但至少在華文書裡沒看到過,臺灣文壇也還沒有「同行」,我就來做這件好玩又嚇人(不少人真的被嚇了一跳!不知道動植物會這樣、會那樣),而且又非常有教育意義的事。
對人類之外的所有生物來說,生命的意義又何在?就在於「三要一沒有」,第一、要別人的基因(如此才能有孩子);第二、要最好的基因(這樣才能有好的孩子);第三、基因要一直傳下去(子子孫孫,無絕續也),而一個「沒有」就是為了這「三要」:沒有什麼事不可以做的。
簡單有力的講,不擇手段就對了!
所以才會有這本書講的種種「驚人之舉」,在拍案驚奇之餘,我們也可以感受到:每一個生命都在想盡辦法、用盡全力與其他物種競爭,也和同類相爭,更和殘酷的大自然抗爭,無非是為了將寶貴的生命一脈相承的存活下去而已……也許你會笑我多愁善感,但我每次都寫到自己覺得很好笑,而更多的是,很感動。
一隻小蟲、一株小草、甚至看都看不見的一顆孢子,都會為了求生,努力而勇敢的奮鬥……相形之下,輕鬆得多就獲得生命、擁有人生、享受生活的人類,有什麼理由不能存活下去?又有什麼藉口不重視每一個生命呢?
感謝廣大讀者們願意和我共同經歷、體會草木禽獸的性生活,也盼望您從此以後和我一樣的「熱愛大自然」!
1.鳳蝶這個色老頭
公鳳蝶幾乎隻隻都美麗絕倫,那母鳳蝶該如何選擇對象呢?告訴你一個祕密哦,女權人士應該會更樂意聽到:牠們是一妻多夫制!

昆蟲是世界上種類最多、數量也最多的動物。
昆蟲的定義是什麼呢?簡單說,就是六隻腳(所以八隻腳的蜘蛛不是昆蟲,別搞混了)以及有翅膀(有些是用完就退化掉的)。這個定義是對成蟲而言,例如蝴蝶,大家都以為牠的幼蟲是毛毛蟲,還有一個著名的腦筋急轉彎:「梁山伯和祝英台在一起之後怎麼樣了?」答案:「生了一堆小毛蟲!」光想到這個畫面就讓人起雞皮疙瘩──可怕哦。
其實大部分有毛的蟲都是蛾的幼蟲,而不是蝴蝶的幼蟲,所以這裡又要更正一下:蝴蝶的幼蟲不叫毛毛蟲,那叫什麼呢?料你想破頭也答不出來,還是告訴你答案好了:蝴蝶的幼蟲叫作蝴蝶幼蟲──困難的問題往往有簡單的答案,嘻嘻。
那麼幼蟲何以又要變為成蟲的樣子呢?老老實實照著原樣過一生就好,就像有的蟬可以當幼蟲長達十七年,那又何必辛苦在最後兩個禮拜變成蟬的樣子,整天在樹林裡鬼叫鬼叫?
這個答案當然更簡單:為了求偶!做為幼蟲,以隱蔽的色彩和外形躲在樹上、土裡,當然可以安全活命,但林海茫茫,要去哪裡找對象呢?所以這時候要來個大變身,變成長著翅膀的成蟲,可以到處飛翔、不受爬行速度的限制,就像飛機在空中搜尋一定比地面部隊有效,是一樣的道理。
所以有些幼蟲會結蛹,變成完全不同的成蟲,例如蝴蝶,這個叫作「完全變態」;有些沒有結蛹,直接長成有點相似的成蟲,例如蟑螂,這就叫「不完全變態」,無論如何,要變態才能求偶。
蟬可以比叫聲宏亮,螢火蟲可以比閃光持久,甲蟲可以用頭上的角「鬥牛」,但蝴蝶要比什麼呢?好像只有漂亮可比,但是蝴蝶幾乎都很漂亮啊,尤其是鳳蝶,不像一般蝴蝶橫衝直撞的亂飛(其實是為了怕被鳥類攻擊,跑的是S形亂入法),而是高貴優雅的慢慢飛翔(因為牠有毒,識相的鳥不敢吃),那既然公鳳蝶隻隻幾乎一樣美麗,母鳳蝶又如何選擇對象呢?
告訴你一個祕密哦,女權人士應該會更樂意聽到:牠們是一妻多夫的!公鳳蝶如能早早找到母鳳蝶交配(人類叫交歡,昆蟲應該叫交尾),牠會盡量做得久一點,但兩隻蝶一起停在樹上做,不是很容易被攻擊嗎?(就算鳥不吃牠,像蜥蜴之類的可不會客氣)所以牠們通常是邊飛邊交配。我曾經在陽明山的菁山步道,看見一隻超大隻的蝴蝶,以三六○度畫圓圈的方式極其緩慢的飛著,近前仔細一看才知道是兩隻蝴蝶在空中交尾,下次如有機會去賞蝶,千萬多加留意,別錯過這種「香豔」畫面!
那要雙飛、或者說交配多久呢?對公鳳蝶來說,當然是越久越好,這樣牠的精子就能和母鳳蝶的分泌物混合,凝結成「精莢」,而母鳳蝶把這寶貝精莢存在身上,她可以再去找別的公鳳蝶,一樣邊飛邊交配、纏綿悱惻,總共可以存放好幾個精莢在身上,等到她覺得差不多了,挑選好產卵的葉子了(每種蝴蝶會挑不同的植物產卵,原則上避免重複,孵出的幼蟲即可以這片葉子為生平的第一餐),這時她才釋出精莢裡的精子,讓自己的卵子受精,然後產下一顆顆的受精卵。
問題來了!怎麼知道她用的是誰的精子呢?如此不又有好幾隻公鳳蝶「徒勞無功」而絕後了?雖然一部分公鳳蝶會在母鳳蝶身留下「確保」用的栓子,但還是往往會被突破,比起蜻蜓或狗狗(詳見後文),公鳳蝶「有後」的保障確實薄弱得多。
於是發生了驚人的怪異行為!大家知道蝴蝶不是要先結蛹之後才羽化嗎?當蛹剛剛打開,鳳蝶的全身四肢,哦不,六肢都還是軟趴趴的,要等體液流通全身,她才有力氣振翅飛翔。而竟然,竟然有「無恥」的公鳳蝶專找剛剛破蛹羽化、無力行動的母鳳蝶,就硬生生把她給「上」了,這……這不是姦淫幼女罪嗎?
離奇的是,雖然等於是剛剛誕生的母鳳蝶,這個交配依然有效,她確實也可能生下這隻公鳳蝶的下一代,也就是公鳳蝶不顧廉恥的「達陣」成功,而母鳳蝶也找不到什麼「昆蟲法庭」可以申訴,我們人類也只能讚嘆一句:大自然,猴腮雷!

BOX:蜉蝣的一天與一生
我們都說蜉蝣的一生只有一天,那應該是指牠變為成蟲開始。在傍晚時,一大群雄蟲會開始反覆地快速上升、慢速下降。牠們連口器都退化了(一天不吃還OK啦),體重減輕不少,既然不能進食,消化管也沒用而變成氣囊,裡面充滿的空氣讓牠可以更輕快的飛翔。
當有雌蟲飛入雄蟲「集團」時,就會被其中一隻雄蟲緊緊抓住,開始交尾,雌蟲交尾完立刻產卵,產完卵就死了,把一生(幼蟲時期)積蓄的體力一次用完,而牠一次可生下七千到八千粒、甚至一萬粒的卵──與其說牠生命特短,不如說牠效率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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