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書試閱

那個蛋糕,是要買給病中的丈母娘,她久病在床,已無法吃下固體的食物。她的女兒們說,床上的她想念年輕的時候吃過的巧克力蛋糕,將我買來的布朗尼蛋糕分成小口,送進她嘴裡。布朗尼的苦和甜調和,在胃道發酵就會變成往事的滋味,讓丈母娘回到還在公車處賣票時的年輕模樣。那時嘆息是環繞身旁的這些人發出的, 沒有人真的知道丈母娘吃下那一口蛋糕想起的那則故事,她還能講話時, 一一跟女兒們說:「妳是我最親愛的女兒。」

只是,為了聽丈母娘的這句嘆息,就像只為了證明風的存在而掛上一只風鈴。

下一個周末,我們又站在那家巧克力專賣店,又買了同樣款色的嘆息布朗尼蛋糕, 我又問了一遍, 那蛋糕裡到底藏著什麼樣的故事?女店員看著我,只應了一句「嗯。」沒有聽懂我的問題。我想,也許她不知道那個故事。

年底,女兒們為丈母娘舉行生日派對,所有的人都來了,在一家可以玩拼圖的咖啡店 ,丈母娘坐著輪椅,掛著鼻胃管出場,那天她離開了床榻, 但無法吃下任何非流質的食物,那次不是只買一片布朗尼, 而是一整個蛋糕搬來。大家為她唱生日快樂歌,開始吃蛋糕,我聽見眾人的嘆息流瀉, 像水銀在地面的翻滾。

還是去買布朗尼,小心捧著走到丈母娘家,但女兒們只瞄了一眼那白色的包裝盒,「喔,媽媽已經不能吃東西了,尤其是甜食。」她在固定時間醒來,將頭偏向身旁正在上演的韓劇,表示她和人世間尚有連結。我還是會走出甜點店,想去看那紛擾如多音合奏的風鈴,才發現季節過後,這個人家已收起風鈴,這讓我無法確定那天有沒有風,或是我還能不能聽見嘆息。「但這世界這麼的大,總有個地方會吹起風。」我開始好奇,就在那個當下,笑著的人們和嘆息者的比例,我希望不僅是百分之七十。

最後的時刻來臨,在台大醫院的病房,布朗尼放在几上,隨同眾人嘆息。丈母娘紋風不動,生命只剩下心電圖、血氧和脈搏儀上的起伏數字,親友輪流來向她告別,有人來親她的臉頰,她的血壓突然升高,也許冥冥時她又想起了一則往事,第一口蛋糕,第一個吻,第一次聽見了風鈴響聲。但血壓持續下降,午後,醫師來了,決定給她打一針嗎啡,沒多久,丈母娘就這樣走了。散步去吃西米露

靈鷲山的法性師圓寂後,廣純師寫了一篇紀念文,提到十多年前,法性師猶未發病前,他們隨著心道法師到香港弘法,晚上,法性師這樣相約廣純師:「要不要去吃全世界最好吃的西米露?」廣純師當然答應,他們走過夜間的九龍,吃過那碗西米露,然後又走回落榻處。

我讀到這篇紀念文,大感驚奇,魅惑於兩名比丘尼走過香港最繁華的街,尋覓陌生而擁擠的道路,只是要去吃一碗西米露。廣純師寫道,吃完,法性師也不說什麼,彷彿這樁心願的完成就是全部,味道說明一切,沒為什麼來,也沒為什麼去。我聽說法性師以前的說法也是這樣的風格,她說畢轉身就走,你有沒有悟得,就得靠自己的領會。

我趕緊寄了一封簡訊給廣純師,香港也是去過的,到底是那家的西米露,我是不是在行旅間,全然錯過了這世界上的一樁美味,虧待了舌頭?廣純師回信,卻只說在九龍的小店裡,名字她記得,卻已不記得街道。

我當然知道那間店,客居香港,那是許多美食招牌的一處風景,老式的硬卡座位,濃厚的廣東腔在茶水間流轉,我總是記得坐在雙層巴士的上層,天空割裂成招牌形形色色的方塊和圖騰,有一次我伸手,就可以摸到那間糖水店的名字。但是,我好奇地問道,那就是全世界最好吃的西米露嗎?

我特別想知道,當一名比丘尼捨報,告別她長長的一輩子後,為什麼另一名比丘尼的追憶裡,最首先想起的卻是一碗西米露?也許走過的那條路並不長,她跟在法性師的背後,雖然路途陌生,走著走著就失去了方向感,但只要跟著就對了,她曾有多少次跟著這名大師兄,散步去參加一場急雨後的盂蘭法會 ,或出發去吃一碗西米露,路途絕無二致,心意也絕無二致。

歷史留下的禪家公案和祖師事跡,頗多這樣的心意,竟然就像黑夜擎起的燭火,照亮後世的學禪人。來,德山禪師丟過來一只斧頭,我們到深山裡砍柴,你就得跟著後面,就算是天涯也得去。白隱禪師不為加諸其身的毀謗辯駁,總是輕聲地說一句:「喔,是這樣嗎?」是這樣嗎,百丈禪師永遠在前去耕作的路上,他手上托著缽盛滿芳香的泥土。是這樣嗎,當全村竟無一個懂禪機的人時,馬祖禪師哈哈一笑,大步向前走去。禪師們總說,最後,我們總也要這樣那樣的走過生死。是這樣嗎?我想我開始懂得法性師留下的這段如偈的行走,繁華和香港隱隱的哀傷留不住這名比丘尼,她心裡口裡想的是人間最好吃的滋味,於是,受想行識也無非不是美好的呢。雖然,肉體的辭去總還讓凡人感覺悲傷,她已行過,漸去漸遠,在那一刻,在那條最寂寞而美好的路上,就讓我們散步去吃一碗西米露。

我的馬鈴薯燉肉

要做一鍋馬鈴薯燉肉,起初要有一顆馬鈴薯。

起初,我發現有一顆馬鈴薯躺在冰箱內,孤獨地占據冷藏庫的一個角落,像是在對我招手。我怎麼能長期忍受這種誘惑,終於將馬鈴薯整顆放進鍋子,等水沸騰後,馬鈴薯的皮在鍋內逐漸剝落,透露出一種接近乳香的味道。

直到這個時候,我還沒有打定主意,該如何吃這顆馬鈴薯,我試著加進豬肉塊和蘿蔔,不知何處來的靈感,又放進了醬油調味。這時,馬鈴薯不再只是一顆孤獨的植物,反而已接近我常在電視節目上看過的「馬鈴薯燉肉」。

「馬鈴薯燉肉」是日本關東地區的家常菜,過去我們在日劇裡領受其風味。日本人把這道菜當作他們的鄉愁,我常不知其所以然,然而,當我煮熟了一顆馬鈴薯,那圓滾滾的身軀就以它受熱的犧牲告訴我,那種自然驅散的乳香,自然讓人想到家。

有位名叫茱莉亞的媽媽說,馬鈴薯燉肉是他爸爸的鄉愁。過世的爸爸是東北 人,來到台灣才結婚生子,她爸爸常常一個人搞一鍋馬鈴薯燉肉,香是非常香的,也不招呼其他人,就開始吃起來。我問茱莉亞:「馬鈴薯燉肉不是日本人的菜嗎?」茱莉亞回答:「日本人曾經占領東北,所以後來馬鈴薯燉肉也變成了東北人的菜。」菜餚是隨著侵略和殖民的進程而轉換的,像是越南有法式麵包和咖啡,或是近代的台灣人熱愛的壽司。我想像著張學良晚年住在新竹縣五峰時,常要紅粉知己趙四小姐煮一鍋馬鈴薯燉肉,兩個人就著楓葉吃起鄉愁,可以吃上一個禮拜。

最近一次她吃到這道菜,卻是讀高中的兒子煮的,也是從櫥子裡的一顆馬鈴薯開始,當水煮沸,馬鈴薯潔白的內心開始軟化,最後自然而然地變成了一鍋馬鈴薯燉肉。茱莉亞說,她確定沒有人教過兒子怎麼做這道菜,也許她看過祖父做了這道菜,「也許,是基因還是天性的呼喚。」我說,我的感覺是,馬鈴薯燉肉是非常適合男人的一道菜,也許一開始在那個地方有一個男人面對著一顆馬鈴薯,也像我一樣想知道煮熟的馬鈴薯是何種味道,但他不願意馬鈴薯孤零零地存在著,其他的材料一件件地加進去,紅蘿蔔和洋蔥都來了,醬油和各種調味料也不缺席,原本只是土壤裡一顆孤獨的馬鈴薯,就這樣熱熱鬧鬧地進到了人們的肚子。「一起初,一顆馬鈴薯也只是孤獨之心。」我說,「一鍋肉,很像一個家的建造和完成。」

聽完我這番道理,茱莉亞略有所思,說道:「你說的是男人,而不是馬鈴薯吧。」

嘆息和布朗尼

泰順街口,站著一家巧克力專賣店。我發現自己站在店內,瀏覽櫥窗內的巧克力製品,我看中那款嘆息布朗尼。

是被色澤還是那個名稱所困惑著呢。鬆軟的巧克力像沾黏起來的,麵粉反像是點綴, 我感興趣的是嘆息,遂問美麗的女店員,為什麼要嘆息,難道這份巧克力蛋糕吃了就會想嘆息?難道吃甜點時不應該掩嘴輕笑嗎?

店員說她也不知道,名稱是老闆娘取的。我想,這個神祕的人物會不會一邊做蛋糕一邊嘆息,還是,就像許多作家那樣,吃著蛋糕便想起了一則往事。

我顧盼店內,想給這個名稱找到更多線索,簡介說其中含有百分之七十的巧克力,這已經足夠,畢竟,這個世上的巧克力蛋糕沒有辦法是百分之百的,在一個消費者的年代中,所以足堪嘆息。

巧克力店旁有戶人家,正確地說只是車庫的入口,在很久以前, 就掛滿了各式各樣的風鈴。我那時很喜歡夏天從這裡經過, 風鈴常同時響起, 有一式風鈴的尾巴在風裡飄啊飄, 好像在跟我講著一個故事。

如果只是想聽故事,乾脆去按電鈴,說明自己的來意。我如何希望能聽到故事, 讓自己變成了一只風鈴。雖然,我想像過很多故事,沒有一個是真的。

有名作家說,這個世界上有這麼多的人,在發生種種事,所以,即使是你想像的故事,也可能真的發生過,真的有人吃著布朗尼蛋糕而發出嘆息。他們把身體移向地下室的太平間, 奔忙後事。沒有人記得我帶來的那片蛋糕,我想起和曾在台大精神科看診的吳佳璇的通訊,我邊打字時邊嘆息,「丈母娘在台大醫院和疾病戰鬥,也許就將迎向她的黃昏。」然後就像遠處有風鈴響起,吳醫師回訊:「 已經有百年歷史的台大醫院,很多人在那裡過完他們的黃昏。」

蛋糕應該是送給戰士享用的, 戰鬥已經結束,雖然離黃昏還有一段時間。我帶走布朗尼,留下嘆息。

白菜粥的兒子

新竹東門市場,有一家遠近馳名的鹹粥店。名聲散播到多遠無須細究,近的像這個市場附近的居民,都一定知道這家店,固定會來吃一碗由這個爸爸熬的、舀的鹹粥,熱騰騰的一天才算開始。

爸爸站在鹹粥攤前時,還只是個兒子。他從他爸爸手中接下這爿鹹粥攤,想去的話不難找,因為攤子標榜「三十年老店」。電視新聞報導過,他每碗鹹粥的製作剛好是十七秒。每天的程序都一樣,隔夜先用白菜和大骨熬湯、煮粥,吃時加入肉片、蝦米和魚肉,灑一把芹菜。

這碗鹹粥所以好吃,祕訣在於白菜,他的爸爸跟他說的,那時的總統一直都姓蔣。白菜跟什麼菜、湯汁都合,本身有股甜味,「家庭裡面,白菜就是和事佬的角色。」爸爸一直記得他爸爸說的這句話。他這輩子,不管在家人還是朋友間,都是一顆稱職的白菜。

爸爸恐怕沒有想到,有一天,他竟然會在立法院外的馬路煮白菜粥,當太陽花學運開始,女兒跟他說:「哥哥去立法院了。」爸爸大吃一驚,在他這輩人的想像裡,國會殿堂是何等神聖的地方。那天,他早早收起生意,捧著一顆白菜搭客運上台北。在幾千個人潮圍攏的場地,外頭的同學不讓他進去。

爸爸說:「我是林同學的爸爸」,說了兒子的名字,即使在國會殿堂前,爸爸這個身分同樣的神聖。同學幫他廣播,沒多久,頂著光頭的兒子出來見爸爸,一開口就問:「爸,你帶顆白菜來做什麼?」爸爸當下哭了,緊緊抱住兒子,兒子二十幾歲來從沒有給爸爸抱住。

兒子說:「爸爸,你別擔心,我們會好好照顧自己。」爸爸還是一臉憂容,後來總算說道:「讓我為你們做一件事吧。」兒子搔搔頭,看著那顆白菜,「爸爸,」兒子說,「煮一鍋白菜粥給大家吃吧。」接下來的過程,是不是可稱為「埋鍋造飯」?米和調味料都有人送來,連鍋子也是現成的,那顆白菜,是爸爸特地去東門市場買來的高級貨,升起火,米和白菜參與了民主的洗禮。爸爸和兒子都融在那鍋粥裡。

在這麼奇怪的地方,爸爸煮粥,兒子一勺勺、一碗碗地端給一張張年輕熾熱的臉孔,回到新竹老家,兒子可從不做這件事。兒子私下算了一下,盛一碗粥的時間,剛好就是十七秒。最後的兩碗,留給了爸爸和兒子,他們都吃到了白菜的甜味。

唉呀,新竹東門市場的這家鹹粥店,從此就真的不負「遠近馳名」的盛名。在遙遠的立法院外,這個爸爸和兒子一起吃過。

碗粿的兒子

道路還未拓寬前的台南市東安市場,在戲院旁邊,一直有個小小的碗粿攤,老王和他中度智障的兒子,守著這個角落。

用的是青花碗,一個個疊在攤位上。老王在家裡自己蒸碗粿,再推著車到市場來賣,他兒子總忠實跟著。和台南赫赫有名的小南門、蔡記碗粿比起來,他的碗粿口味偏淡,但也老實地加進了瘦肉和蛋黃,在攤位前站著吃碗粿,兒子會幫客人加醬油膏,有時候加了太多,爸爸就出聲喝止,還連聲跟客人賠不是。兒子努力學習做碗粿,從把米漿放進碗內,添瘦肉和蛋黃,別人覺得容易的任務,他卻費盡了功夫。爸爸也會幫兒子糾正錯誤,最後放進蒸籠的手續和火候卻由他自己來,於是,一碗碗看來簡單的碗粿,藏著這對父子淡淡的卻又深固的情感。

等到下午市場收市後,老王騎著單車,車擺上掛一個鐵桶疊著碗粿,沿著東區的巷弄叫賣,在午後的長榮中學圍牆邊,那時就會聽見一道滿是滄桑和年歲的聲音喚著:「碗粿─」客人聽見了,跟他買碗粿,他停下來幫你倒醬油膏。等吃完,把碗放在門口,他隔天來收。

下午,兒子沒有跟老王出來,也許是在家跟媽媽在一起,也許有許多個也許,但吃碗粿的客人也不太知道這家人的故事。問老王:「你兒子怎麼沒有跟你出來?」明明早上都跟在碗粿攤邊的,老王用低沉的聲音緩緩說道:「他,他還不會啊。」不會騎車也不會坐腳踏車,出不得門。這聲不會,卻是許多父母對身心障礙孩子的共同心聲,像一碗碗的碗粿,蒸好後卻有著幾乎一模一樣的滋味。心裡又想:「那什麼時候才會呢?」碗粿是發源自閩南的傳統小吃,卻變成了台灣的家庭美食,從南到北,有著多少的「台南碗粿」的招牌。碗是每個人家必備的器具,而且絕對不只一個碗,最早想到用家裡的碗來盛米漿、蒸碗粿的人,肯定頗有家庭意識,如果是代表爸爸、媽媽、兄弟姐妹的碗全擠在一起,蒸熟成甜美的食物,「別爭,每個人的分量和味道都一樣。」吃著碗粿,就會想起曾經用過的碗,那會不會是碗粿最起初的心意呢?

巷子裡叫賣的碗粿,那個碗卻是要回收的。許多年後,老王已邁進七十歲,偶爾仍會聽到午後他那不變的叫賣聲,沿著歲月滄桑傳過來。你就會看見老王騎著腳踏車,提著一個鐵桶的碗粿,他的兒子默默走在後面,幫忙收門口的碗,當客人捧著熱騰騰的碗粿時,幫忙加醬油膏。

桑椹和媽媽

這個世界上,哪種水果最容易腐壞呢?

聽說兒子貧血,這個媽媽想去買桑椹,說可以補血。媽媽四處打聽,找到Costco和微風廣場的超市,買到一盒幾百塊錢的桑椹,深黑色的果穗有微軟的突起,放在塑膠盒內立刻就有不凡的身價。媽媽欣喜若狂,買下兩盒帶回去。一盒給兒子當著她面吃下,另一盒冰進冰箱。

才過一晚,媽媽帶著桑椹去給兒子,兒子只咬了一口,皺著眉說:「這顆已經酸了。」媽媽說:「奇怪,我明明就冰在冰箱裡的啊。」經過這番折騰,他們才知道桑椹是如此容易腐壞的水果,媽媽感嘆:「難怪我們吃到的都是桑椹做的果醋和果凍,在都市裡,根本吃不到新鮮的桑椹嘛。」

怎麼辦?媽媽想起鄉下的老家前有一株桑樹,平常雜處在眾花樹間,並不顯得起眼。如今老家人事已非,媽媽的爸爸媽媽相繼去世後,只有弟弟,也就是兒子的舅舅住在古厝。媽媽打了一通電話,舅舅頗驚訝這些城市人竟然想吃桑椹,「那些桑椹沒人要,熟了後就掉落一地。」

於是,這趟桑椹之旅就是免不了的了。趁著清明節年假,一行人浩浩蕩蕩回南部的老家。媽媽站在老家的埕前,回憶起前塵往事,有句話說:「爸爸媽媽已不在的家,已不再算是家。」她覺得越來越接近真理,什麼時候,還能為了吃到桑椹而回去一個家?那棵桑椹比印象中還矮,簡直就像趴在莊園的一角,結滿紅色的果穗真的就是一粒粒果樹流出的血,轉成深黑熟透即掉落,那又像是土地的眼淚了,應該是喜極而泣的意思吧。都市長大的孩子從沒有看過桑椹結滿樹枝的模樣,他們採下所有找得到的桑椹,媽媽擔憂地問道:「會不會摘了太多?」舅舅回答:「放心,桑樹就像是傷口復原,沒多久又是一樹的深黑。」

告別,捧著一箱的桑椹回台北,吃桑椹這件事,根本就像是跟時間賽跑。他們要在隔夜桑椹變酸前,把吃不完的桑椹加入冰糖熬煮,桑椹在煮沸的鍋裡就像是一盆血,面對那番景象,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吸,感覺就像是血液在血管裡沸騰起來。終於,有人說了這樣一句話:「不管是做成果醬、果醋,或者是單純的汁液,桑椹永遠就像是一齣童年看過的戲,那樣的難忘。」

一大桶桑椹現在就冰在冰箱哩,找到了不讓時間變酸的方法,就是一番徹底高溫的熬煮,這難道不是一種人生的譬喻嗎?到頭來,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兒子的貧血毛病。

難道,這個世界上,最不容易腐壞的,最堅強而又脆弱的,不就是親情?
金石堂門市 全家便利商店 ok便利商店 萊爾富便利商店 7-11便利商店
World wide
活動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