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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一百分的妳,才是最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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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敢去愛了,就會變得強大

很喜歡在工作的空檔和兩個女兒視訊。

有句英文諺語說,「小女孩是糖、香料、以及一切美好的東西做成的。」,而我何其幸運擁有兩個!有時電話接通,我看到的是可愛地笑臉,迫不及待跟我分享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有時電話接通,看到的是一張可憐兮兮地臉,委屈地問我:「媽咪妳什麼時候回家,沒有妳陪,我睡不著覺⋯⋯」

有時也會想,也許有天她們長大,有了自己的世界、甚至喜歡的男孩,我會看到一張不耐煩的臉,嫌我這個媽媽囉嗦……但無論我怎麼猜想,都萬萬沒有想過,有天電話接通,我看到的,居然是小女兒Fifi一張滿臉是血的臉!

「天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爸爸呢?外婆呢?妳有去看醫生嗎?」

我急壞了,覺得好像全身血液都被抽空一樣,劈哩啪啦問了一堆問題,腦袋裡閃過很多可能,是在家裡跌倒了嗎?撞到東西了?玻璃杯破了?

但我怎麼都沒想到,女兒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媽咪,一點都不痛,真的!」

相較於姊姊,小女兒一直是一個比較敏感的孩子。她很害羞、甚至有點膽怯,每次看醫生,如果需要打針,她都能委屈地哭好久,說是很痛很痛,還記得有次她在公園玩溜滑梯時跌倒,膝蓋磨破了一塊皮,每天擦藥時,她都淚眼汪汪的,膝蓋的傷很快就癒合結痂,但她心裡的傷卻還沒有,無論我怎麼鼓勵安慰,她就是好久都不肯再玩溜滑梯。我一直好擔心她這樣的性格,將來容易吃虧,好希望她能勇敢一點、大膽一點,可是身為媽媽,看到女兒受委屈,又怎麼可能忍得住不安慰她?我知道對待敏感的孩子要慢慢來,所以總是鼓勵她、陪伴她,從來不逼迫她,妹妹也一直有進步,可是最讓我驚訝的是,自從Cocoa來到了我家,妹妹像是一夜之間長大了一樣。

妹妹一直很喜歡狗,無論是路邊髒兮兮的流浪狗,還是可愛的小型犬,妹妹每回看到,總是注視好久,想去摸狗狗、和狗狗互動,有時去到有養狗的朋友家,妹妹幾乎捨不得離開,終於有一天,妹妹提出了一個我知道她遲早會提出的要求──她想養狗。當然,妹妹興奮極了。她搶著幫 Cocoa餵飯,經常抱著Cocoa輕聲細語,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陪 Cocoa玩,即使是臭臭的便便和尿尿,她也願意清理。原本她是家裡最小的,但在 Cocoa 來了以後,她彷彿一夕之間當了姊姊,懂得照顧家裡最小的新成員。

我看到她的細心、看到她的耐心,可我最驚訝的是,她也在一夜之間,變得勇敢和堅強。

她的臉是 Cocoa 弄傷的,小狗玩起來有時太興奮,一個飛撲,不小心咬到了妹妹的臉,可是妹妹怕我生氣、怕我說要把狗狗送走,一心想保護 Cocoa,相形之下對流血的害怕突然就不足為懼了!她不斷地跟我說,她一點都不痛,不斷地跟我強調 Cocoa不是故意的,是她自己不小心,當然我知道狗狗不是故意的,可是心疼女兒是人之常情啊,但是在心疼之外,更多滿滿的感動,我的小女兒,終於長大了!因為愛,她想要保護 Cocoa,迅速變得堅強跟勇敢,這就是女孩獨有的韌性啊!

我不是說要讓孩子長大就養隻狗吧!就算孩子是真心喜歡、也有責任感,可孩子總是孩子,他們還是有許多做不到的事,比如狗狗生病了、或者狗狗吃飯和洗澡所需要的花費,還是得由大人來承擔。可是在妹妹和Cocoa 的身上,我卻一次又一次看到一個女孩子為了愛能夠多勇敢。

有時候,對於害怕或不確定的事,我們總想著要做好萬全的準備才敢去挑戰,可是計畫趕不上變化,人生就是有許許多多的意外,無法事先預料。

就像我的奶奶,即便身旁的人擔憂她一個大小姐,跟著爺爺這個窮飛官東奔西跑,能習慣嗎、會幸福嗎?她還是義無反顧地跟著他嫁來台灣。可她怎麼預料得到,這個男人會因公殉職,留下她獨自撫養孩子呢?

就像我在生孩子之前,也看了許許多多的教養書,可我怎麼知道,每個孩子都有自己的特質,妹妹會這麼敏感和纖細?

人生有許許多多的困難,我們都會害怕、也會疲憊,但是想到我們所愛的人、事、物,不捨得讓他們受苦,心裡自然會滋生出無限的勇氣,讓我們一次又一次去克服障礙。

那天工作結束,我急忙趕回家,向來在客廳陪吳先生看電視的Cocoa不見蹤影,吳先生朝房門的方向指了指,我推開房門,就看到妹妹抱著 Cocoa坐在沙發上。妹妹好溫柔的摸著 Cocoa,已經看過醫生的她,小臉上的傷口已經處理過了,因為包著紗布,看起來可憐又狼狽。
在我一再保證我絕對不會把Cocoa 送走後,妹妹才小小聲地跟我坦承:「傷口好痛喔。」

「妳不怕 Cocoa 再弄傷妳嗎?」我問她。

「有一點點。」妹妹說,然後又強調了一次:「可是 Cocoa 又不是故意的!而且牠也有很乖的時候,像牠剛剛還舔我的手。」

我聽著妹妹嘰嘰喳喳的講著Cocoa 的優點,突然替妹妹感到好驕傲,當初那個因為跌倒就好久都不敢玩溜滑梯的小女孩,現在被劃出了這麼大的傷口,卻一點也不害怕再接近狗。

她開始能夠自己面對人生的挫折,開始能夠自己處理問題,她終於不再是需要大家保護的妹妹,因為她也有了她想保護的對象。因為勇敢去愛和學會包容,我的小女兒,開始長大了。

聰明的女人,要帶點世故和善良

我曾經問過奶奶:「妳為什麼會嫁給妳第二個先生啊?」

會問這樣的問題,是因為奶奶在我心裡,簡直是傳奇人物,她在很年輕的時候飄洋過海的跟著爺爺來到了台灣,兩個孩子出生沒多久,爺爺就因公去世,使得她必須獨自帶著孩子,也回不了娘家。之後她跟第二任先生相遇,一起過了幾年幸福日子,沒想到幾年後第二任先生也過世了,為了四個孩子的未來著想,隻身帶著他們去到了更遠的美國⋯⋯這樣比戲劇還高潮迭起的故事,怎麼能不叫我好奇呢?

結果奶奶卻給了我一個無比現實的回答,她說:「因為他對我的孩子好。」

我明白,奶奶帶著孩子再嫁,肯定不可能找個對孩子不好的男人。同樣身為母親的我,理解把孩子擺在第一位是很自然的事。可是奶奶那理所當然的口氣,還是讓我覺得很訝異,因為奶奶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個會向現實低頭的人啊!想當年她可是一個什麼事都有傭人幫忙做好的千金大小姐,因 愛上了一個窮小子,她二話不說的跟著愛人離鄉背井,如此勇敢又強悍,怎麼可能輕易向命運低頭?

再來是我相信奶奶對第二任丈夫也是有極深的感情的,畢竟她若只是想找個男人依靠,爺爺剛過世的前幾年那些最苦的日子早該嫁了,又何必等那麼多年,可是這話說起來,怎麼感覺那麼現實考量?

「情呀愛呀是年輕人的事,我那時都幾歲了?」奶奶是這樣回答我的:「人啊,要面對現實,不敢面對現實的人,永遠得不到快樂。」
那時我還年輕,聽不懂奶奶話裡的深意,只覺得現實什麼的,聽起來好世故,可現在,我卻慢慢懂得了,那就是奶奶人生受了這麼多波折、過了這麼多苦日子,卻能神采奕奕、從不怨天尤人的智慧。

前兩週,我和兩個女生朋友吃飯,她們兩個一個四十五歲,一個四十三歲,都是眾人口中的很懂得享受日子的貴婦。其中一位一走進餐廳,跟另一位有事業、有老公疼愛,感覺永遠都在享受日子跟出國旅遊,跟老公吃喝玩樂的貴婦說,我看Facebook妳怎麼又出國了,不是才跟老公去埃及看金字塔,怎麼回來沒兩天又去看極光,你們怎麼都不用上班喔,是開旅行社嗎?

那口氣酸溜溜的,好像見不得別人好,非得諷刺兩句的樣子,可是那也不是嫉妒,畢竟她自己也去得起,可有些人,似乎就是沒辦法替別人感到開心,原因很簡單,因為她自己過得不快樂。

當然我們跟她是熟朋友,也知道她確實過得不開心,她和先生感情不好,先生總是外遇。我知道她心裡一定很痛苦,畢竟哪個女人不希望和先生感情好呢?

可是說實話,和先生感情不好的女人,我認識好幾位,比她先生做得更過分的也不是沒有,這其中,有人勇敢離了婚重新開始,有人雖然因為一些原因繼續維持著表面的和平,卻也有其他的方法讓自己快樂起來,唯有她,一直不上不下的卡著。

當女人不容易,經營婚姻很辛苦,婆媳相處是學問,孩子也讓人擔心,可是隨著年紀越來越大,我越來越覺得,就像奶奶曾說過的,「無法接受現實」才是女人不快樂的主因,而現實是什麼呢?現實就是——她不願意離開先生重新開始。

坦白說,如果是年輕時的我,聽到這種先生不斷出軌的婚姻,大概就二話不說勸她離婚了,畢竟這都什麼年代了,女人靠自己,也可以活出一片天,可是這些年我慢慢明白,每個人有不同的人生觀,每個人也都接受著不同的教育觀念長大,重新開始沒那麼容易。

說得現實點,她的婚姻雖然名存實亡,可是先生可以給她還有孩子一個安穩的家,如果她衡量後決定自己無法出去闖,也擔憂自己的工作能力,決定繼續經營彼此的婚姻生活,那為什麼要批評她?不能尊重她對於婚姻跟家庭的選擇? 雖然這樣說,有些愛情至上者會覺得有點太過實際,可那就是最真實的現實不是嗎?如果她能夠理智的想清楚通盤考量,可以用另一個角度去看待這段婚姻,有什麼不好呢?說到「世故」,小時候總認為斤斤計較、精於算計不是好事,可我卻漸漸懂得,善良成熟的世故,是一種大智慧。世故不是要妳去算計別人、要妳去害別人,而是知道自己的能 力在那裡、把握能夠掌握的東西。

就像奶奶,當初在考慮第二段婚姻的時候,可能不像認識我爺爺那時期如此純粹的愛,還是要必須考慮到這第二段婚姻,對她的孩子跟現階段的家庭,影響是什麼。再婚後,她也為她的第二任丈夫照顧家庭、打點一切,盡了一個做太太 應盡的所有職責,兩人也互相扶持走過許多年,還生了兩個孩子。

咀嚼多年,我終於懂得當年奶奶那句「因為他對我的孩子好」是什麼意思,因為她接受了自己帶著孩子是無可改變的事實,縱使她再埋怨命運也沒用,已經發生的無法改變,重要的永遠是當下,唯有把握當下,做到當下能夠做的,才能獲得更好的未來。

年輕時,女人的勇敢是奮不顧身的,就像奶奶為愛走天涯、就像我當年為了追求一個夢想,毅然決然自己跑回台灣,但那種不顧一切的勇敢,是因為年輕,因為還有好多時間、好多體力,所以我們不怕失敗、甚至可以把失敗當成一種難得的經歷。

現在事業發展越來越國際化,很多優秀的工作機會常常在外地,可若現在有人跟我說,有個大好的工作機會,只是要離 開台灣好幾年,我還會去嗎?

我想,現在的我已經沒辦法像二十歲時,馬上給予肯定的答案,必須要通盤思考跟家人討論,才能給予正確答案。

就像我有個好朋友,她公司亞洲最大的基地是在香港,她當然還有自己的夢想想追求,但有時候,她會通盤考慮的更縝密,要如何顧好剛在台灣發展事業的先生?留在台灣陪著先生孩子好?還是就帶著小孩去香港上班,週末再飛回來看先生?或是申請調回紐約總公司,託父母照顧孩子?

要如何兼具夢想跟家庭,女人總是會在不同的階段,學會有不同的安排。當然,這是一般上班族女性對於工作、夢想跟家庭的思索;而每次在拍戲時需要百分之百專注的我,真的有辦法捨棄家人這麼久嗎?在夢想跟家人之間還會像年輕時那麼勇敢嗎?

我覺得我當然還是勇敢,只是勇敢的方式不同了。
年輕的時候我們可以不顧一切,是因為當時的我們,什麼都沒有,就是時間最多,可是到了另個階段,我們有許多考量,甚至會開始精算投資報酬率,那並不是因為變得膽怯了,相反的,這是另一種成熟女人的勇敢,去正視自己不再有那樣的體力是一種勇敢,去誠實面對自己當下的需求也是勇敢。更重要的是,能夠承認自己並不是女超人,對許多事情就是力有未逮,也是一種勇敢。

以前的我很拚,總覺得做不到的事,那就是加倍努力,總有一天可以做到。現在我還是相信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只是我會想,那東西真的值得我那麼用力去追求嗎?還是,我只不過是在跟自己賭一口氣呢?懂得放過自己,才能夠真正享受生命,而面對現實、接受現實,就是放過自己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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