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當兵前遇見你，是我一輩子的幸運
一次遲到，讓幸福沒有遲到
有時候，生活中大大小小的倒楣事，真的會讓人打從心底覺得世界在狠狠惡搞你。例如：不小心錯過公車、過馬路時一直遇到必須等很久的紅燈，或是單純比平時晚起十分鐘，都可以讓人覺得自己衰一整天。
我通常很討厭遲到，因為這樣會耽誤到工作，進而衍生出後續無止盡的麻煩。但當我回想起十二年前某次遲到的經驗，心中卻只有滿滿的甜蜜。那一天不過是生命中短短的小插曲，卻在我後來十二年的生命中，延續成長長的幸福。
有時候，我會靜靜地看著睡在身邊的小銘，回想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如果我那天的體育課沒有遲到，或許就不會遇到小銘，更不會找到在我生活中塗鴉出各種幸福圖樣的伴侶。
當時大學才剛開學，我還有點不太熟悉校園，趕在最後一刻衝進韻律教室。只見所有人都三三兩兩地在木頭地板上坐定位，突然跑進教室的我，成為所有人的目光焦點，令我不禁感到有點緊張。那堂體育課是和隔壁乙班唯一的共同課，我看見許多第一次見到的生面孔。
由於這堂課需要兩人一組，老師看看我，又環顧四周，隨手指向獨自坐在人群邊緣的男孩，要落單的我和他同一組。
剛踏進教室時，我完全沒注意到這個男孩，他安靜沉默，雖然身材高大，卻低調地將自己融入人群中。我只知道他是隔壁乙班的學生，過去我們沒有任何交集，不曾說過話，也沒有共同修習的科目。
我第一眼見到這個男孩時，並不覺得他是個帥哥，近看才發現，他有著我看過最長的眼睫毛，這讓我有點發愣，忍不住直盯著他瞧。可能是我實在看得太久，又或是他也覺得我很可愛，他靦腆但友善地對我回以微笑。他一笑，露出兩個好深的酒窩，我感覺心臟漏跳一拍，忽然覺得眼前的男孩好像有點可愛。
這個睫毛長長、酒窩深深的男孩話少到不行，甚至可以說有點自閉，簡直和我的個性完全相反。我生性喜歡找人聊天，跟大多人都能找到話題，一點小事就能閒聊很久。對我來說，認識新同學非常簡單，只要聊起來就萬事順利。不過，這一切都是建立在我遇到這個男孩之前，眼前的他簡直是考驗我功力的大魔王。我這輩子真的沒遇過這麼難聊的人！！！
初次見面時，一般人應該都會簡單寒暄和自我介紹，沒想到眼前的人竟然全部省略帶過。儘管我努力問東問西，他也只丟下最簡單的回覆，用最乾的方式毀滅一個話題，讓對話直接乾死在沙灘上，沒留半點延續的機會給我。
接下來，老師要求我們和組員互相測量脈搏，我將手指搭在男孩的手腕上，在這個容易尷尬的時刻，大多人應該會說些無謂的話，好應付這段有點難處理的時間。
但眼前的男孩沒有，他只是害羞地微笑，低垂著眼睛緊盯自己的手腕，他那對長得驚人的眼睫毛，一眨眼就像看到蝴蝶翩翩起舞。我明明身處在吵雜的大學體育課中，卻覺得空氣變得好安靜，只能感覺到手指傳來他脈搏輕輕的跳動。
我忽然覺得，這個難聊的男孩好像不只有點可愛。
‧用超高速直球，拿下淡定木頭男！
每個人應該或多或少都有這種心情，當你遇到一個跟自己非常不一樣的人，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要理解他、多和他聊天，或是逗逗他，看他有什麼的反應。尤其當對方好巧不巧是個可愛的男孩，便會自然而然地被他的行為舉止吸引。
於是，我找到一個「跳板同學」幫我們交換MSN，開啟我們每天聊天的日常。我們的聊天模式很固定，通常是我一個人對著電腦的視訊鏡頭自說自說話，分享生活中無謂的瑣事。當我以為男孩根本沒在聽我說話時，他卻會突然抬頭，接下我剛剛說的話，給出讓我意想不到的反應。他不擅長交際、喜歡默默做自己的事，經常露出一派淡定的表情，卻總是認真地聽別人說話。
我從來沒遇過這樣的對象，面對什麼事都一臉木然，卻對什麼事都異常認真，說話前總是經過深思熟慮，開口後又會再精簡個七成，剩餘的部分全部封存在心底。我試圖想從他心中刨出什麼，或是想撒嬌讓他開口，但他總是回以淡然微笑，輕輕地對我說：「我更喜歡聽你說。」
在這一來一往的過程中，原本我只是萌生出小小的心動，但這份感情開始令我有點難受。因為他讓我完全摸不透，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歡我，甚至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男生。
我對待感情總是很心急，對於這個一開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男孩，深知不可以拖延或期待他主動，尤其我已經領教過這個傢伙多麼害羞內向，又多麼的木頭。我知道一定要主動出擊，快刀斬亂麻才能開闢出一條活路！在我告白的那一天，一切都一如往常，他一邊和我視訊一邊專心畫畫，我則是專心看著他。我的雙眼不斷在電腦桌上的各種擺飾間亂繞，好像只要緊盯著那些不相干的東西，便可以消解我的緊張。
我糾結很長一段時間，大腦告訴自己應該要講明白，至少確定對方的心意，但真的要開口時，卻又緊張地說不出話來。我從視訊窗裡看著他低頭趕作業的模樣，話突然梗在喉嚨說不出口，最後決定簡單地打字告白，然後迅速關掉電腦，想逃避他給出的回覆。
我抱著膝蓋縮在電腦桌前，腦子裡不斷想著他會如何回答，等到我再次鼓起勇氣打開螢幕，看見他答應我的告白，但卻沒有其他特別表示，甚至還淡定地繼續趕功課。果然，這個男人完全異於常人。
我想，正因為小銘是這麼踏實又淡定的木頭男，每次都做出超乎想像的有趣反應，才讓我逃不出當時的小小心動吧！
你的出現，給我機會認識自己
在遇到小玄以前，我是個孤僻的人。
剛進大學那段時間，身邊的同學忙著結交新朋友，但是我更喜歡默默地在一旁待著，除非有人找我搭話，不然幾乎不會主動互動。
在我的就學過程中，人際關係一直都相當淡泊，我和朋友的交情並不熱絡，大多時間都專注於念書，以及參加各種大大小小的比賽。而且我始終認為，就算只有一個人，也不會對生活造成太大的影響。
但是，當那個白白淨淨的男孩，總是主動湊到我面前找我聊天，內心好像有股暖流流過。現在回想起來，也許是因為覺得新環境需要新朋友，或是因為他總用充滿興致的笑容回應我無趣的對話，又或是當時未曾察覺的其他原因，讓我頓時覺得，有人陪在身旁也不錯。
我們交換MSN之後，每天都會在電腦桌前視訊，不特別為了什麼，只是回家後習慣打開電腦，然後看彼此在電腦桌前畫設計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很多時候都是小玄說話，我在電腦的那一端默默聆聽，我不善於分享自己的想法，很多事情都是靠寫字和畫圖來表達情感。但是，小玄和我不同，他一開口就能在我心中勾勒出一幅藍圖。我有時會想，為什麼這個小個子這麼有活力，彷彿所有事情在他眼裡都別具意義。他總用他的話語帶我重新欣賞這個世界，在一切本該習以為常的事物之上，添加驚奇與色彩鮮豔的濾鏡。
我開始享受每天有小玄的陪伴，儘管我們兩人一個在三峽、一個在內湖，但視訊把這兩個空間連結起來，讓我知道原來畫畫的時候可以不孤單。
那一天，小玄突然說：「我有一件事情想告訴你。」我沒有多想，只是含糊地應了聲好。他吞吞吐吐一陣子後，改口要我看他打的字，我聽到一陣輕微的打字聲，抬頭一看，對話框裡簡單直白地寫下：
我喜歡你。你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但是，原本在視訊框裡的人卻躲起來了，似乎是關了電腦，鏡頭只剩一片黑。我有點驚訝也有點疑惑，只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微微加速，不太確定心中萌生的情感是什麼，但隱隱約約地感到開心。
小玄是我的初戀，在此之前沒交過女朋友或男朋友，對我來說喜歡人的概念很模糊，因此不太能確認這份悸動算不算戀愛的喜歡。但我做了一個與平時不同，沒那麼深思熟慮的決定。我敲了敲鍵盤，簡單但沒有絲毫猶豫地回覆：
好啊，我們可以試試看。
那時，我無法確切知道內心那股騷動是什麼，但我知道自己喜歡小玄的陪伴，喜歡畫畫時能聽到他的聲音，還有當他說喜歡我時，闖進心中的特別情感。現在的我仍然難以具體形容當時的感受，但可以肯定地知道，如果是跟小玄在一起，這樣孤僻的我願意走出心中的小圈圈。
‧交往後，隨之而來的是不安與害怕
或許有些人知道，或許有些人會感到訝異，我和小玄交往時，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正式公開，其中最根本的原因在於，我一直沒有出櫃。
當時的社會風氣仍然偏向保守，而且對同志帶有明顯敵意，新聞媒體提到相關話題時，總會「順便」貼上吸毒、雜交、愛滋等負面標籤。因此，別說是思想比較傳統的家人，有時候連身旁的朋友，都不一定能完全接受同志族群。
我在被小玄告白的當下，心裡深信感情是雙方的事，也知道自己想跟小玄在一起，所以沒有太多猶豫就同意了。但是，當我沉澱心情去規劃和小玄的未來，我開始感到有點害怕，害怕我們的感情不被接受，也害怕隨之而來的傷害。
交往滿一個月時，我第一次拜訪小玄家。我在他房間裡好奇地東翻西翻，時而看看他的書櫃，時而摸摸書桌上的小雜物。小玄身處於熟悉的環境中，一舉一動變得更加自在，我忽然覺得自己更深層地認識了小玄。但是，這反而讓我這個月來累積的不安，源源不斷地湧上心頭。我知道小玄個性活潑外向、熱愛分享，對他來說，向他人分享喜悅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是，現在他必須顧慮到我家人的想法，還要因為我的擔憂，向大家隱瞞我們的關係。
我突然開始恐懼，怕自己沒辦法給小玄穩定的生活，也無法向他保證未來，更悲傷於自己因為害怕他人眼光，不敢公開承認我們的戀情，連保護好小玄都難以做到。我不知道該如何解決這些問題，甚至不知道如何做自己。
當小玄笑著說要煮東西給我吃，我感受到一股淡淡的暖意襲上心頭，但隨之而來的是對那張笑臉的愧疚感。我忽然發現這個男孩對我好重要，卻不知道該怎麼保護他。突然之間，內心累積許久的情緒開始潰堤，我哭著對小玄訴說這陣子思考和擔憂的一切。
看見我突如其來的情緒崩潰，小玄雖然感到有些驚訝，仍舊一邊輕聲安慰，一邊包容我的恐懼，那是我初次認真面對內心深層的情感，我就像個笨拙的小孩到處摸索。在眼淚掉落前，我甚至沒發覺自己已經思考得如此深，也不知道原來心中考慮這麼多關於小玄的事。
我平常總是把內心隱藏得很好，很少會情緒失控，遇到問題時，通常會自顧自地消化，並默默想辦法解決問題。這是我的壞習慣，也是我保護自己免於受傷的偽裝。
但在小玄面前，大腦卻不受控制地跳出各種思緒，我發現自己可以對小玄坦承一切想法，雖然沒辦法立刻解決問題，但我們雙方可以一同面對，並合力思考該如何突破難關。當時的我青澀又不成熟，不清楚該怎麼面對一切，是小玄讓我看見這些新的可能性。
很多人羨慕我們可以自在地公開放閃，但一切都要感謝小玄，在這些數不清的歲月中，他一點一滴地卸下我的心防，讓我認識新的自己，並且重新發掘不一樣的可能性。
一次遲到，讓幸福沒有遲到
有時候，生活中大大小小的倒楣事，真的會讓人打從心底覺得世界在狠狠惡搞你。例如：不小心錯過公車、過馬路時一直遇到必須等很久的紅燈，或是單純比平時晚起十分鐘，都可以讓人覺得自己衰一整天。
我通常很討厭遲到，因為這樣會耽誤到工作，進而衍生出後續無止盡的麻煩。但當我回想起十二年前某次遲到的經驗，心中卻只有滿滿的甜蜜。那一天不過是生命中短短的小插曲，卻在我後來十二年的生命中，延續成長長的幸福。
有時候，我會靜靜地看著睡在身邊的小銘，回想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如果我那天的體育課沒有遲到，或許就不會遇到小銘，更不會找到在我生活中塗鴉出各種幸福圖樣的伴侶。
當時大學才剛開學，我還有點不太熟悉校園，趕在最後一刻衝進韻律教室。只見所有人都三三兩兩地在木頭地板上坐定位，突然跑進教室的我，成為所有人的目光焦點，令我不禁感到有點緊張。那堂體育課是和隔壁乙班唯一的共同課，我看見許多第一次見到的生面孔。
由於這堂課需要兩人一組，老師看看我，又環顧四周，隨手指向獨自坐在人群邊緣的男孩，要落單的我和他同一組。
剛踏進教室時，我完全沒注意到這個男孩，他安靜沉默，雖然身材高大，卻低調地將自己融入人群中。我只知道他是隔壁乙班的學生，過去我們沒有任何交集，不曾說過話，也沒有共同修習的科目。
我第一眼見到這個男孩時，並不覺得他是個帥哥，近看才發現，他有著我看過最長的眼睫毛，這讓我有點發愣，忍不住直盯著他瞧。可能是我實在看得太久，又或是他也覺得我很可愛，他靦腆但友善地對我回以微笑。他一笑，露出兩個好深的酒窩，我感覺心臟漏跳一拍，忽然覺得眼前的男孩好像有點可愛。
這個睫毛長長、酒窩深深的男孩話少到不行，甚至可以說有點自閉，簡直和我的個性完全相反。我生性喜歡找人聊天，跟大多人都能找到話題，一點小事就能閒聊很久。對我來說，認識新同學非常簡單，只要聊起來就萬事順利。不過，這一切都是建立在我遇到這個男孩之前，眼前的他簡直是考驗我功力的大魔王。我這輩子真的沒遇過這麼難聊的人！！！
初次見面時，一般人應該都會簡單寒暄和自我介紹，沒想到眼前的人竟然全部省略帶過。儘管我努力問東問西，他也只丟下最簡單的回覆，用最乾的方式毀滅一個話題，讓對話直接乾死在沙灘上，沒留半點延續的機會給我。
接下來，老師要求我們和組員互相測量脈搏，我將手指搭在男孩的手腕上，在這個容易尷尬的時刻，大多人應該會說些無謂的話，好應付這段有點難處理的時間。
但眼前的男孩沒有，他只是害羞地微笑，低垂著眼睛緊盯自己的手腕，他那對長得驚人的眼睫毛，一眨眼就像看到蝴蝶翩翩起舞。我明明身處在吵雜的大學體育課中，卻覺得空氣變得好安靜，只能感覺到手指傳來他脈搏輕輕的跳動。
我忽然覺得，這個難聊的男孩好像不只有點可愛。
‧用超高速直球，拿下淡定木頭男！
每個人應該或多或少都有這種心情，當你遇到一個跟自己非常不一樣的人，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要理解他、多和他聊天，或是逗逗他，看他有什麼的反應。尤其當對方好巧不巧是個可愛的男孩，便會自然而然地被他的行為舉止吸引。
於是，我找到一個「跳板同學」幫我們交換MSN，開啟我們每天聊天的日常。我們的聊天模式很固定，通常是我一個人對著電腦的視訊鏡頭自說自說話，分享生活中無謂的瑣事。當我以為男孩根本沒在聽我說話時，他卻會突然抬頭，接下我剛剛說的話，給出讓我意想不到的反應。他不擅長交際、喜歡默默做自己的事，經常露出一派淡定的表情，卻總是認真地聽別人說話。
我從來沒遇過這樣的對象，面對什麼事都一臉木然，卻對什麼事都異常認真，說話前總是經過深思熟慮，開口後又會再精簡個七成，剩餘的部分全部封存在心底。我試圖想從他心中刨出什麼，或是想撒嬌讓他開口，但他總是回以淡然微笑，輕輕地對我說：「我更喜歡聽你說。」
在這一來一往的過程中，原本我只是萌生出小小的心動，但這份感情開始令我有點難受。因為他讓我完全摸不透，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歡我，甚至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男生。
我對待感情總是很心急，對於這個一開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男孩，深知不可以拖延或期待他主動，尤其我已經領教過這個傢伙多麼害羞內向，又多麼的木頭。我知道一定要主動出擊，快刀斬亂麻才能開闢出一條活路！在我告白的那一天，一切都一如往常，他一邊和我視訊一邊專心畫畫，我則是專心看著他。我的雙眼不斷在電腦桌上的各種擺飾間亂繞，好像只要緊盯著那些不相干的東西，便可以消解我的緊張。
我糾結很長一段時間，大腦告訴自己應該要講明白，至少確定對方的心意，但真的要開口時，卻又緊張地說不出話來。我從視訊窗裡看著他低頭趕作業的模樣，話突然梗在喉嚨說不出口，最後決定簡單地打字告白，然後迅速關掉電腦，想逃避他給出的回覆。
我抱著膝蓋縮在電腦桌前，腦子裡不斷想著他會如何回答，等到我再次鼓起勇氣打開螢幕，看見他答應我的告白，但卻沒有其他特別表示，甚至還淡定地繼續趕功課。果然，這個男人完全異於常人。
我想，正因為小銘是這麼踏實又淡定的木頭男，每次都做出超乎想像的有趣反應，才讓我逃不出當時的小小心動吧！
你的出現，給我機會認識自己
在遇到小玄以前，我是個孤僻的人。
剛進大學那段時間，身邊的同學忙著結交新朋友，但是我更喜歡默默地在一旁待著，除非有人找我搭話，不然幾乎不會主動互動。
在我的就學過程中，人際關係一直都相當淡泊，我和朋友的交情並不熱絡，大多時間都專注於念書，以及參加各種大大小小的比賽。而且我始終認為，就算只有一個人，也不會對生活造成太大的影響。
但是，當那個白白淨淨的男孩，總是主動湊到我面前找我聊天，內心好像有股暖流流過。現在回想起來，也許是因為覺得新環境需要新朋友，或是因為他總用充滿興致的笑容回應我無趣的對話，又或是當時未曾察覺的其他原因，讓我頓時覺得，有人陪在身旁也不錯。
我們交換MSN之後，每天都會在電腦桌前視訊，不特別為了什麼，只是回家後習慣打開電腦，然後看彼此在電腦桌前畫設計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很多時候都是小玄說話，我在電腦的那一端默默聆聽，我不善於分享自己的想法，很多事情都是靠寫字和畫圖來表達情感。但是，小玄和我不同，他一開口就能在我心中勾勒出一幅藍圖。我有時會想，為什麼這個小個子這麼有活力，彷彿所有事情在他眼裡都別具意義。他總用他的話語帶我重新欣賞這個世界，在一切本該習以為常的事物之上，添加驚奇與色彩鮮豔的濾鏡。
我開始享受每天有小玄的陪伴，儘管我們兩人一個在三峽、一個在內湖，但視訊把這兩個空間連結起來，讓我知道原來畫畫的時候可以不孤單。
那一天，小玄突然說：「我有一件事情想告訴你。」我沒有多想，只是含糊地應了聲好。他吞吞吐吐一陣子後，改口要我看他打的字，我聽到一陣輕微的打字聲，抬頭一看，對話框裡簡單直白地寫下：
我喜歡你。你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但是，原本在視訊框裡的人卻躲起來了，似乎是關了電腦，鏡頭只剩一片黑。我有點驚訝也有點疑惑，只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微微加速，不太確定心中萌生的情感是什麼，但隱隱約約地感到開心。
小玄是我的初戀，在此之前沒交過女朋友或男朋友，對我來說喜歡人的概念很模糊，因此不太能確認這份悸動算不算戀愛的喜歡。但我做了一個與平時不同，沒那麼深思熟慮的決定。我敲了敲鍵盤，簡單但沒有絲毫猶豫地回覆：
好啊，我們可以試試看。
那時，我無法確切知道內心那股騷動是什麼，但我知道自己喜歡小玄的陪伴，喜歡畫畫時能聽到他的聲音，還有當他說喜歡我時，闖進心中的特別情感。現在的我仍然難以具體形容當時的感受，但可以肯定地知道，如果是跟小玄在一起，這樣孤僻的我願意走出心中的小圈圈。
‧交往後，隨之而來的是不安與害怕
或許有些人知道，或許有些人會感到訝異，我和小玄交往時，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正式公開，其中最根本的原因在於，我一直沒有出櫃。
當時的社會風氣仍然偏向保守，而且對同志帶有明顯敵意，新聞媒體提到相關話題時，總會「順便」貼上吸毒、雜交、愛滋等負面標籤。因此，別說是思想比較傳統的家人，有時候連身旁的朋友，都不一定能完全接受同志族群。
我在被小玄告白的當下，心裡深信感情是雙方的事，也知道自己想跟小玄在一起，所以沒有太多猶豫就同意了。但是，當我沉澱心情去規劃和小玄的未來，我開始感到有點害怕，害怕我們的感情不被接受，也害怕隨之而來的傷害。
交往滿一個月時，我第一次拜訪小玄家。我在他房間裡好奇地東翻西翻，時而看看他的書櫃，時而摸摸書桌上的小雜物。小玄身處於熟悉的環境中，一舉一動變得更加自在，我忽然覺得自己更深層地認識了小玄。但是，這反而讓我這個月來累積的不安，源源不斷地湧上心頭。我知道小玄個性活潑外向、熱愛分享，對他來說，向他人分享喜悅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是，現在他必須顧慮到我家人的想法，還要因為我的擔憂，向大家隱瞞我們的關係。
我突然開始恐懼，怕自己沒辦法給小玄穩定的生活，也無法向他保證未來，更悲傷於自己因為害怕他人眼光，不敢公開承認我們的戀情，連保護好小玄都難以做到。我不知道該如何解決這些問題，甚至不知道如何做自己。
當小玄笑著說要煮東西給我吃，我感受到一股淡淡的暖意襲上心頭，但隨之而來的是對那張笑臉的愧疚感。我忽然發現這個男孩對我好重要，卻不知道該怎麼保護他。突然之間，內心累積許久的情緒開始潰堤，我哭著對小玄訴說這陣子思考和擔憂的一切。
看見我突如其來的情緒崩潰，小玄雖然感到有些驚訝，仍舊一邊輕聲安慰，一邊包容我的恐懼，那是我初次認真面對內心深層的情感，我就像個笨拙的小孩到處摸索。在眼淚掉落前，我甚至沒發覺自己已經思考得如此深，也不知道原來心中考慮這麼多關於小玄的事。
我平常總是把內心隱藏得很好，很少會情緒失控，遇到問題時，通常會自顧自地消化，並默默想辦法解決問題。這是我的壞習慣，也是我保護自己免於受傷的偽裝。
但在小玄面前，大腦卻不受控制地跳出各種思緒，我發現自己可以對小玄坦承一切想法，雖然沒辦法立刻解決問題，但我們雙方可以一同面對，並合力思考該如何突破難關。當時的我青澀又不成熟，不清楚該怎麼面對一切，是小玄讓我看見這些新的可能性。
很多人羨慕我們可以自在地公開放閃，但一切都要感謝小玄，在這些數不清的歲月中，他一點一滴地卸下我的心防，讓我認識新的自己，並且重新發掘不一樣的可能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