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書試閱

有你們真好!

初次踏上馬紹爾群島這個醫療資源相對不足的地方,雙和醫院泌尿科主治醫師胡書維沒時間想東想西,只能強逼自己快快適應環境,一個月下來,除了定期看診外,還開了五檯刀。

面對醫療器械不足的殘酷現實,她常反射性地問自己,「這樣做好嗎?」「我可以做這個處置嗎?」但隨即想想,如果她不立即動刀,有些患者很難等到下一次開刀的機會,甚至活不了幾天,當下決定動手開刀。

「在這種地方,有時真會激發人的潛能,」胡書維如是說。

轉個彎解決問題

胡書維駐診的那個月裡,全院唯一的電腦斷層掃描儀故障,輸尿管鏡也因進水而無法使用,逼得她只好改採泌尿道攝影檢查,但效果不是很好,不易準確判讀。

有道是「窮則變,變則通」,碰到這種情形,她乾脆轉個彎,透過超音波、X光、臨床診斷甚至觀察小便顏色來確診,彷彿回到二、三十年前的年代。

就算好不容易確診是泌尿道結石,也不要高興得太早。胡書維說,馬久羅醫院沒有震波碎石機,無法體外震波碎石,也沒辦法動大手術剖開輸尿管或腎臟把結石取出,病情嚴重的病人只能轉到國外就醫,其他的就施以症狀治療,開藥讓他們帶回家服用,再叮嚀平常多喝水,別讓病情惡化。

她在當地碰到一位六十幾歲的男性患者,攝護腺肥大導致排尿不順,下腹部常覺得脹痛不舒服,檢查確定膀胱裡有顆直徑三、四公分的結石。膀胱結石的治療並不難,就是將膀胱鏡伸到膀胱裡面,接著就像打電動玩具一樣,把結石擊碎、取出。

打結石的氣動式彈道以空氣為介質,空氣經擠壓後產生高壓,再瞬間噴出將堅硬的結石擊碎。馬久羅醫院開刀房有一台相當老舊的機型,但開刀房只有氧氣系統,無法接上一般的空氣,胡書維擔心擠壓後的氧氣會突然爆炸,引發難以收拾的災難,在安全考量下,只好取消原已排定的手術,把那名病患轉介到夏威夷治療。

另一名三十幾歲的子宮頸癌末期病患,媽媽是馬久羅醫院護理師,以前曾到夏威夷治療,醫師在她出現水腫的兩側腎臟置放引流管,也在左右兩條輸尿管擺置雙J管,暫時解決問題。

兩年後,她的病情持續惡化,卻沒錢再去夏威夷就醫,引流管及雙J管都沒取出,還繼續擺在體內,完全阻塞而導致感染,皮膚表面的傷口化膿。媽媽陪她就醫時,才走進診間,胡書維就聞到陣陣惡臭味。胡書維檢查發現,這位年輕患者兩側引流管完全塞住,導致急性腎衰竭,雙J管也因置放時間過久而阻塞,甚至和輸尿管沾黏在一起,很難移除。

馬久羅醫院婦產科醫師打算幫她申請到夏威夷治療,卻因她體內的癌細胞已遠處轉移而被診斷為末期癌患,不符申請條件,胡書維只好把她推進手術房,再透過內視鏡小心翼翼地把兩條雙J管自輸尿管中移除,同時取出腎臟裡的另兩條老舊引流管,重新置入新的引流管,暫時解決問題。

再辛苦也值得

回想那段往事,胡書維仍心有餘悸。剛開始,她擔心移除雙J管時會傷到緊緊黏著的輸尿管,進而造成更大危險,猶豫再三,但最後還是決定放手一搏。

「她那麼可憐,不拔掉已嚴重阻塞及感染的雙J管,恐怕活不了幾天,」胡書維說得堅決,「你忍心眼睜睜看著她死嗎?」

那名癌患幾天後回診,氣色好多了,尿液也變得清澈,滿心喜悅地說了一句「Feel much better(我感覺好多了)」,聽得胡書維也不禁紅了眼眶,就算再多的辛苦也值得。

一個月的海外醫療支援任務轉眼即將結束,為了不讓憾事一再重演,胡書維把馬久羅醫院兩位婦產科女醫師找來,教會她們膀胱鏡的操作技巧,日後若有類似個案,她們就可獨當一面,給予最及時而適切的治療。

在台灣,就醫是件容易的事,在馬紹爾群島卻完全不同。或許是醫療資源不足,馬久羅醫院的外科醫師得處理任何狀況,從疝氣、割包皮、陰囊膿瘍清創到糖尿病足截肢手術,無一不做,足可用包山包海形容。光就這點,胡書維認為那些外科醫師還滿厲害的。

為五歲女孩治療畸胎瘤

儘管如此,當有親人要進開刀房時,有些人還是會猶豫再三,在馬紹爾群島渡假休閒飯店當前檯經理的金本先生(William Keimban)就有很深的感觸。

不到四十歲,年紀輕輕的金本卻已經是五個孩子的爸爸,兩男三女,五歲的賈斯莉娜(Justlina)剛好排在中間,笑起來有兩個淺淺酒窩,很討人喜歡。

二○一六年五月中旬的某天早上,賈斯莉娜上學途中,肚子突然間痛了起來,哭得死去活來,看得金本和老婆好捨不得,趕緊就近帶她到一家診所就醫。進了診間,菲律賓籍醫師摸摸她的肚子,皺了皺眉頭,建議馬上轉到馬久羅醫院掛急診。一進急診室,值班的菲律賓籍婦產科女醫師隨即安排她做腹部超音波檢查,發現賈斯莉娜右腹部有個腫瘤,於是請雙和醫院派在該院支援的一般外科醫師高俊玉協助會診,確定右側卵巢上面長了顆圓圓的腫瘤,初步判斷是畸胎瘤,可能是良性,也可能是惡性。

根據臨床統計,任何年紀的女性都有可能罹患畸胎瘤,初期往往沒有明顯症狀而常被忽略,直到二、三十歲才被診斷出來。這些患者通常會從急診室就醫,醫師則會透過X光、超音波或電腦斷層掃描等影像學檢查來確診。

好巧不巧,馬久羅醫院急診室的電腦斷層掃描那天剛好故障待修,無法進一步確認那顆畸胎瘤是良性還是惡性。

該怎麼辦?眼看著賈斯莉娜從一進急診就痛得嚎啕大哭,兩位女醫師沒時間猶豫,必須立即做決定。

為免夜長夢多,那位菲律賓籍婦產科女醫師認為除了要動手術去除畸胎瘤外,長了腫瘤的右側卵巢也應一併切除;高俊玉則建議只要把不正常的腫瘤組織拿掉即可,右側卵巢不妨暫時保留下來,等切片檢查出來後,再決定接下來該怎麼做。

兩位醫師看法不同,金本先生和他太太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辦好手續,先讓寶貝女兒住院再說。

陪病人做選擇

過了兩天,賈斯莉娜的情況還是沒有改善,另一位密克羅尼西亞籍一般外科醫師強烈建議一定要盡快動刀,否則情況將會變得更糟,院方隨即拿出手術同意書要金本夫婦簽名。

一聽之下,這對年輕夫婦也嚇壞了。「身為父母,小女兒得了這種病,我們也萬般不捨啊!」但到底要選擇哪種手術,卻讓他們舉棋不定。

「賈斯莉娜還這麼小,如果把一側卵巢和腫瘤一併切除,會不會影響她日後懷孕生育的能力?」金本先生才說完,陪在一旁的老婆已紅了眼眶。

「光是為了這件事,她已不曉得哭了多少回,」金本先生摟了摟老婆的肩膀,「還好,我們撐過來了。」

反覆思考後,最後他們還是簽下手術同意書,因為醫師同意只切除畸胎瘤,先不動右側卵巢。在高俊玉醫師動刀下,手術順利完成,切片檢查也證實那顆長在卵巢上的畸胎瘤是良性組織,術後只需持續追蹤即可。

在馬紹爾群島渡假休閒飯店二樓大廳,金本先生把寶貝女兒賈斯莉娜緊緊摟在懷裡,親了又親。「要不是高醫師堅持已見,醫術又高超,」滿臉笑容的他說,「今天我們不可能帶著女兒快樂受訪。」對於這些來自他鄉異國的讚美,高俊玉只淡淡地笑了笑說,那是她該做的事,其實也沒什麼。

但回想起那段往事,至今她還是有點忐忑。

她解釋,當時少了電腦斷層掃描的影像學檢查,術前無法進一步確認那顆長在賈斯莉娜右側卵巢上的畸胎瘤到底是良性還是惡性,她和那位菲律賓籍女婦產科醫師也只能先開了再說。

要切除,還是留下?

她記得開刀開到一半時,她們有兩個選擇,一是只切除腫瘤,另一個則是腫瘤和右側卵巢一併拿掉。後來她們決定採行第一個選擇,只切除腫瘤,保留了卵巢。

「這不是件容易的事,」高俊玉解釋,她是遠從台灣前來支援的醫師,一個月的滾動醫療服務結束後,就離開馬紹爾群島,反觀那些在馬久羅醫院工作的醫護人員,卻得負起後續追蹤及照護的責任。

她說,當地醫療資源不足,萬一切片檢查確認那顆畸胎瘤是惡性的,就必須再動一次刀,進一步將右側卵巢切除,既增加醫療成本,也多了風險。

既然如此,當地醫師當然會堅持應將腫瘤及卵巢一併切除,以求一勞永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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