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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業的未來:找回經濟中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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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身處何方?

我們社會處在什麼樣的情境?


如果輕忽這個癥結點的討論,只顧著埋頭推行一些短期方案,最後捲土重來的將會是「過去的劣質複製品」。
現在是二○二○年九月,許多人反覆討論的主題是「要怎麼恢復日常生活」,但是我們真的希望「完全復刻過去的生活」嗎?

如何設想疫情後的世界?
舉例來說,疫情期間全世界有很多人無從選擇,被迫在家工作。以前大家都覺得去公司上班的生活模式天經地義,而且毫不存疑,但現在他們對於恢復這種通勤生活表達了強烈的抗拒。這是個很明顯的例子,告訴我們習以為常、毫不存疑的習慣與行為,其實根本沒有任何必然與合理性可言。
如果我們過去的「習以為常」沒有任何必然與合理性,恢復充滿這些習以為常的生活一點意義都沒有。而且很多人發現了一個驚人的事實:世界已經變成這樣的狀態,我們不能單純「走回頭路」了。
我們此刻要認真思考的不是「回歸日常」,因為這種生活終究只是在「錯誤地復刻錯誤的過去」。放眼全球,應該沒有任何人會覺得疫情前的世界完美到無懈可擊吧,既然如此,此刻我們必須思考的問題應該是:如果疫情是一個「轉機」,我們要如何設想疫情後的世界?這世界與以前的世界可能會有什麼差異?
在討論這個問題前,必須先掌握一個重點,就是「疫情前的世界到底處於什麼樣的情境之中」。

第一章主要會從經濟和社會統計的各種數據,來討論這個問題。

● 抵達高原的社會
我想先討論的議題是:我們社會已經結束「確保物質性生存條件足夠」這項任務了。自古以來,我們社會長期為「物質貧困」所苦,不過在疫情發生前的階段,這個問題已經幾乎得到解決了。
請看圖2,NHK放送文化研究所從一九七三年起,每五年會進行一次「日本人的意向調查」,這是比較「生活滿意度」項目在一九七三和二○一八年的結果。個人生活與社會生活兩方面的物質滿意度都非常高,我們社會自古以來一直飽受物質貧困之苦,而調查結果顯示對大多數人來說,這個問題已經解決了。社會多數人都有這樣的感受,這是人類史上頭一遭。

由此可見,我們社會在這三十年已經成功「讓滿意度高的人大量增加」,對於「讓滿意度低的人大量減少」這件事卻很失敗,意思是「有些人被排除在外」了,這當然也是一個重大的社會議題,這一點我後面會再次提到,我們先繼續看下去。

整體來說,「自認幸福」的人大幅增加
也許是因為生活滿意度大幅提升,日本同期間在同一個「世界價值觀調查」中,「幸福度」項目也有大幅成長,請見圖4。
從這張圖表可以發現,一九八一至一九八四年到二○一○年之間發生三個巨大變化:

一、回答「非常幸福」的人翻倍,從百分之十五成長到百分之三十二。
二、「普通幸福」與「非常幸福」的總數從百分之七十七成長到百分之八十六。
三、「不幸福」與「非常不幸福」的總數從百分之十六減少為百分之十。

簡言之,整體來看,自認幸福的人增加,自認不幸的人減少。看到這些數字,應該有很多人會覺得不可思議吧。
一九八一至一九八四年這段期間,是日本經濟邁向顛峰的前夕,傅高義一九七九年出版的暢銷書《日本第一》(Japan As Number One,暫譯)盛讚日本經營的優勢,這個時期之後,日本經濟就朝一九八九年泡沫經濟的顛峰一路往上爬。「經濟成長快速時期」的「幸福度」和「滿意度」分數,竟然明顯比「經濟停滯時期」還要低,我們該如何解讀這件事呢?
過去三十年總體的經濟都很低迷,但是「生活滿意度」和「幸福度」卻大幅得到改善,這個事實給了我們很重要的啟發──「讓經濟繼續成長已經沒有太大的意義了」。參照這個調查結果的時間順序來看,我們會得到更清晰的結論。

● 趨近夢想烏托邦的社會
如果直觀解釋這個數據,會得到一個不言自明的結論:經濟與幸福已經沒有太大的關聯。長年經濟成長之後,人類夢寐以求,希望獲得物質基礎以求生存的夢想已然達成,當今社會堪稱是多數人自認幸福的社會……我們也許已經建立了近似過去人們夢想中的烏托邦社會,這算是很驚人的成就。
然而,近年在很多地方都能聽見有人高聲疾呼「日本的重生」或「日本的東山再起」,這些聲音的背後,總是帶有「過去的世界舞台上日本曾是經濟強國,我想找回往日的國威」這種國家主義式的緬懷。不過在徹底理解前述事實之後,就會知道觀念這麼不合時宜的人,充其量是被「經濟霸權決定國家位階」的過時價值觀綁架的老骨董而已。
我們日本人常常以「失去的數十年」自嘲泡沫經濟後的數十年衰退,但是我們到底失去過什麼?如果失去的是「經濟強國的驕傲」,找回這個驕傲又有什麼意義呢?
不妨回想一下一九八○年代後半的那群日本人,他們沉浸在泡沫經濟的威能感之中,到全球爆買不動產、美術品或名牌品,將沒有品味的暴發戶本性表露無遺,因此為人詬病,還得到「經濟動物(Economic Animal)」這種羞辱式的嘲諷,讓自己無比難堪。
一九九○年代前半的泡沫經濟瓦解之後,低迷的經濟與股價讓人感到挫敗,我們社會常常描述這段時期是「停滯的黑暗谷底」,這個描述不但過於負面,而且也與事實不符。我們社會確實還有很多問題不容忽視,可是前面看到的「滿意度」、「幸福度」數據,顯示出我們社會正逐步邁向「光明開闊又幸福的高原」。我們社會前進的方向並不是「停滯的黑暗谷底」,而是「成熟而光明的高原」,這就是我第一個想討論的「疫情前的情境」。

● 商業的使命告終
如今已開發國家幾乎解決了人類長久以來的問題,打造了沒有生存威脅的物質社會基礎,這當然是值得人類慶祝的成就,不過與此同時也發生了另一個棘手的問題:「商業的歷史使命告終」。這是什麼意思呢?
創辦日本家電產業的代表企業Panasonic(舊名:松下電器產業)的松下幸之助,他在創業時自述他們的使命如下:

生產者的使命是將貴重的生活物資如自來水般無限供應,無論多貴重的東西,都要以幾近無償的價格大量提供,這樣才能消除貧窮,消除貧窮衍生的各種煩惱,將生活的苦悶限縮到最小。有了以物資為中心的樂園,加上宗教力量帶來的心靈安定,人生就圓滿了,我們經營的真諦就在這裡。

這是大家都知道的「自來水哲學」宣言,松下幸之助在宣言中,表示「生產者的使命」是「無限供應生活物資,消除貧窮」,既然當代日本有八至九成的人都滿意於物質生活,意謂著Panasonic已經完成他們的社會使命。
西歐國家耗時數百年才建構了文明世界,我們日本人不到半世紀就在太平洋戰爭後、被夷為平地的國土上重建,被世界各國讚譽為「奇蹟」。從結果來說,我們國家幾乎已完成松下幸之助先生設定的使命,「供應豐沛的生活物資,減少貧窮」。
這個情況不限於日本,各種統計數據都顯示,活在二十一世紀已開發國家的多數人,物質上都沒有什麼不滿,必然產生「消費的非物質化」這種變化。
密西根大學的政治學教授羅納德‧英格爾哈特根據前述「世界價值觀調查」的詳細分析,認為我們已開發國家的社會,已經從過去那種首重經濟成長與提高收入的「近代社會」,走向首重生活品質和幸福感的「後近代社會」。我們正好就活在「文明化結束的時代」。
然而「物質欲得到滿足」直接意謂著「市場需求的縮小」,這在商業經濟上非同小可。畢竟當代的社會制度建立在「無限成長」的前提之上,與物質需求不會增加的「高原狀態」格格不入。
人類的宿願,夢寐以求的大環境已經在眼前漸漸成形,這是全體人類完成的大業,我們卻不能牽起手來同聲慶祝。別說慶祝了,所有企業從高層到基層反而都愁眉苦臉在煩惱「營收、收益沒成長」、「股價沒起色」、「找不到成長機會」、「無法開拓新創事業」。
這代表在參與的「追求無限成長的經濟」遊戲中,我們許多人本質上的破綻,是在遊戲結束時會爆炸的定時炸彈,這些經濟活動強烈要求我們設定使命,卻不讓我們在達成使命時感到喜悅。
儘管商業的歷史使命已經結束了,卻還是有人表現得恍如使命未竟,為世上帶來不必要的混亂,試圖拖延「使命的期限」,甚有許多企業宣稱這種行為是「行銷」。開篇布瑞奇提出的問題「接受結束的事實」,在這裡又出現了。許多從事經濟活動的人都已經注意到這些活動的虛偽,他們被迫從事沒有意義的工作,被施壓要達成遠大的目標,結果精神就出了毛病。

● 轉型為「孕育豐富文化的商業經濟」
二○一七年,WHO(世界衛生組織)警告全球憂鬱症持續增加的趨勢,可能成為二十一世紀已開發國家的嚴重疾病之一,其實這件事與文明化的結束問題有緊密的關係。
人類的生存動力源是「意義」,從事無意義的活動無法生存。假使我們社會未來將面臨巨大危機,這危機不會是經濟衰退或物質匱乏,一定起因於「意義的失落」。
十九世紀的哲學家尼采預言因近代化而獲得豐富物質的人們,會陷入「意義的失落」之窘境。他也預言,物質越來越豐富,科學的興起也讓宗教規範更快解體,一般人民將為「意義的失落」這種重大疾病所苦。據尼采所言,失去意義的人們會淪為虛無主義。「虛無主義」又是什麼呢?他認為就是「無法回答某件事意義為何的狀態」。

虛無主義意謂著什麼呢?……意謂著各種最高價值貶值,沒有目標,也回答不了「為什麼」。

古希臘的最高肯定「真善美」貶值,對於「為什麼」也找不到答案,尼采將這種狀態取名為虛無主義。沒想到尼采對虛無主義的定義,竟然能如此精準描述當今社會的現況,真是讓人不寒而慄。如果「提供豐富的物質,讓社會脫貧」是商業的目的,九成民眾都滿足於物質生活的情況下,就無法回答「我們是為了什麼存在」的問題。不對,這不只是個別公司的事,如果將商業的使命定義為「從社會上消除物質匱乏與缺憾」,前面提出的數字正好就顯示「商業漸漸在結束自己的歷史使命」。
既然如此,在「慶典的高原」中,我們應該怎麼做?我會在第三章中詳細討論這個問題,不過這裡可以先說,我的答案是商業要從「孕育豐富的文明」轉型為「孕育豐富的文化」。
一如前文的討論,「解決物質匱乏」是我們社會自古以來的願望,如今也已經達成了;在這個時期,我們可以好好慶祝這項豐功偉業,接受這項任務的結束,然後必須開始思考在下一個千年紀,我們的社會需要裝載什麼價值。

● 重新設定新的價值觀與新的社會願景
最後我要指出的第三點是,未來我們還要以「小美國」為目標,不斷追在美國的屁股後面嗎?
如前文所述,GDP為美國所發明,不要忘記了,只要以這個指標評估國力,美國(表面上)就會一直立於不敗之地。美國原本是英國的殖民地,英國很熱門的足球、板球或橄欖球運動,為什麼在美國的接受度卻很低,反而是籃球、美式足球與棒球這種其他國家沒有的獨特運動,在美國蔚為流行呢?印度、紐西蘭與美國同樣曾為英國的殖民地,如今橄欖球和板球都還是他們的全民運動,仔細想想也滿神奇的。從這裡我們可以看出,美國建國以來一貫強烈的意圖,就是「絕對不以他國擅長的競技比輸贏」。美國的經濟分析局曾讚譽GDP是二十世紀最偉大的發明之一,其實也不難想像,畢竟只要使用這個指標,美國就能繼續鞏固自己世界第一霸權國的地位。如今從製造業大幅轉型為資訊產業國的美國,也在主導「GDP要納入非物質財(無形資產)」的討論。
這種討論背後的盤算如果是「這項指標以前用起來可以美化我們,可是現在卻讓我們的成長率越來越低迷,而且出現了急起直追的國家,因此我們想改採用另一套規則,鞏固自己的優勢地位」,我們自然會對這個提議心存懷疑吧。
第二次世界大戰戰敗後,超過半世紀的期間,我們國家孜孜不倦地跟在美國後面,如今我們真的還要繼續追下去嗎?撰寫本書的二○二○年五月,美國一位黑人男性喬治‧佛洛伊德因警方的違法施暴而喪命,這個事件引發全美各地大規模暴動。種族問題和貧富差距分裂了美國的族群,如今他們連全民健保都做不完全,太平洋對岸的我們看在眼裡,應該沒有人真心覺得「這樣的社會很理想」吧。
第二次世界大戰後,我們站在被夷為平地的國土上煩惱「物質貧困」的問題,所以我可以理解,富裕繁榮的美國在當時為什麼會成為夢想的國度。然而就如我前面所說,既然我們已經解決了這個問題,是時候可以進入新的階段,重新設計取代經濟、物質的新價值觀與新社會願景,不要再追隨美國典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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