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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動力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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斡旋於動態中 (Navigating Movements)
瑪麗.朱那梓:
  我想談希望,以及經驗的情動力面向。前所未有的全球政經虛擬化網絡已經籠罩了我們的日常生活,自由還有可能嗎?儘管如此,我們還是先談談,您認為面對當今現況,是否可能有希望?
布萊恩.馬蘇米:
  就我個人而言,如果希望這種概念要有用,首先必須不去預期成功,也就是希望不再等同於樂觀。原因是,如果我們把眼光放在未來,合理來說,希望根本沒有太多的空間。全球現狀令人相當悲觀,許多地區的經濟不平等年年加劇,健康及衛生情況越來越糟,環境惡化的全球效應大家都已經感同身受。國家間和民族間的衝突愈發不可收拾,造成大量勞工和難民的流離失所……現狀如此每下愈況,實在令人氣餒。如果希望是悲觀的反面,值得期待的事物就太少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如果希望與樂觀、悲觀的概念切割,不再一廂情願地預期成功,也不再計算合理結果,那麼,希望這個概念就變得有趣了,因為它把眼光放在當下。
朱那梓:
的確,將希望著眼於當下是關鍵。否則我們會無止境地面向未來,想像烏托邦的美夢,或是夢想一個美好社會或美好生活,最終只會失望。如此一來,自然難免會引起悲觀,那麼如同您所說,我們只有越來越氣餒。
馬蘇米:
是的,因為每一個狀況的發生,都是多層的組織和趨勢彼此合作或衝突所造成的。所有的因素盤根錯節,不一定能簡單釐清。每個狀況總是撲簌迷離,一旦脫離脈絡就令人不知何去何從,不知如何處置是好。然而,事實上這種不確定性可以帶來突破的能量,關鍵是體認:不確定性提供了機動操作的餘地。我們必須專注於隨機操作的可能性,而不去預期成功或失敗。你會感覺到,總是有試驗探索的空隙。如此一來,任何狀況就有突破的潛能了。姑且借用科學術語來說,現況的「邊界條件」(boundary condition)絕非封閉的,而是一個開放的門檻或臨界點(threshold),也就是可能性的臨界點。每個當下,我們都是在跨越臨界點的過程中。只要有這個體認,無論何種疑懼當前,無論有任何合理期待,都不至於覺得困坐愁城。我們也許無法走到盡頭,但至少有下一步。如果預期渺茫的未來有一個目標能解決所有問題,根本遙遙無期。比較起來,如何選擇下一步並不可怕。對我來說,烏托邦式的想像才是毫無希望。
朱那梓:
  那麼,您的「情動力」概念,如何與希望連結?
馬蘇米:
  在我的著作中,我用「情動力」概念來談突破困境的邊界,每個當下我們都在邊界尋找出路、判定處置的方法。也許我是以「情動力」概念來取代「希望」。我認為「情動力」很重要,原因之一是它的試探性:聚焦於下一步而不去妄想烏托邦的願景;這既非退縮也不是妄進。應該說是,更深刻地體驗當下的腳踏實地。要深刻體驗情動力,必須了解「情動力」不只是個人的感受。我說的「情動力」有別於日常概念的「情感」。我的看法主要來自斯賓諾莎,他談個體(body)時,是在談個體的感應能力。「感」(to be affected)與「應」(to affect)總是合一,並非指兩種不同的能力。別的個體感受到你的訊號時,你也會同時敞開自己接受它的訊號,而且此時你與前一刻已經稍有不同。你已經過渡為另一個你,無論改變是多麼細微。就能量的微調來看,你已經跨越了一個臨界點。要記得斯賓諾莎如何談論個體:他認為,個體最重要的意義是它一路發展的能量。這完全是務實的定義,任一個個體的定義,就是它一步步累積起來的能量。這些能量的力度,是持續變化的。個體的感應能量—亦即個體的情動力—並非一成不變。
  由於如此依賴情境,情動力會如潮水似的起伏,有時如大浪般暴襲與狂飆,有時會觸底。因為情動力完全依附於個體的動態上,所以不能將情動力簡化為情感。情動力不只是主觀,但也並非完全沒有主觀的成分。斯賓諾莎指出,每一次過渡都伴隨著能量變化的感覺。情動力與過渡的感覺不是二分的,而是一體的兩面,有如感與應的關係。這就是深刻體驗情動力的第一層意義:每次情動力都是雙重的。每次改變的經歷,每次感應的經歷,都與此經歷的體會相重疊。這使得個體的動態具有一種累積的深度—累積於記憶、習慣、反射作用、慾念、傾向之中—如影隨形,伴隨著個體體驗著所有的過渡。這種不斷進行中的體驗所累積的深度,就是靠特定時刻的某種個人情感來註記。
朱那梓:
  那麼說來,情感不足以表達我們的深層體驗?
馬蘇米:
  這樣說吧,每一種情感只能表達情動力的極小部分。情感只汲取記憶中有限的段落,舉例來說,只啟動某些反射作用或傾向。沒有任何單一的情感狀態能容納我們深層體驗的全體深度及廣度—也就是我們所有雙重體驗的整體。意識層面的思考也是如此。當我們感覺到某種特定的情感,或思考某個特定的想法時,應可能同時湧現的其他記憶、習慣、傾向,究竟去了哪裡?與它們不可分的個體感應力,又去了哪裡?它們不可能時時刻刻都湧現,但也並非完全缺席,因為下一步有可能湧現另一種不同的情感、想法及感應能力。它們都還在,就潛能而言,它們幾乎都在場。整體而言,情動力是所有情感、思考、感應力潛能的共生。
  這就是體驗情動力強度的第二個面向:可以說感應力有許多潛能,伴隨著我們的動態人生進展。我們總是隱隱約約感覺到,這些潛能亦步亦趨,我們稱之為「自由」,盡全力護衛著。然而無論我們多麼確定潛能就在身邊,它似乎總是難以企及,但又也許轉個彎就得到了。因為潛能並非真正的在場,而是幾乎就在場。但如果我們能夠採取微調的、實際的、實驗性的、策略性的步驟來擴展我們情感的記憶,或靈活解放我們的思考,就能一步步地接近我們的潛能,使潛能逐漸垂手可得。如能取用更多的潛能,就能激活我們的人生,不致於受困於現狀。即使我們不能完全自由,還是能經驗某種程度的自由,或是有自由的迴旋餘地。任何時刻我們的自由程度,就看我們往下一步走時,能從經驗汲取多少潛能,看我們如何激活人生、斡旋自如。
  要再度強調,這其實完全攸關於當下情境的開放性,以及我們如何經驗這種開放性。要記得,我們經驗開放性時都是靠身體來體驗的,而且絕非完全是個人體驗—並非完全侷限於我們的情感和有意識的思考中。也就是說,並非只關係單獨的個人。就情動力而言,我們不是與世隔絕的。因為根據斯賓諾莎的定義,情動力基本上就是連結的狀態,和其他個體連結,也和其他情境連結。情動力攸關個體參與整體生命歷程的角度,此歷程是超越個體的。情動力越激烈,個體參與整體生活的體認越強烈—這是一種深層的歸屬感,與他人休戚與共,也與他方息息相關。這方面斯賓諾莎已經給我們許多啟發,但他的想法必須以其他思想家的著作來補充,例如伯格森對經驗張力的看法,又例如詹姆士對經驗連結性的論述。
朱那梓:
  您對斯賓諾莎和情動力的看法,不知我這樣說是否太武斷了:生而為人,我們原始的本能就是比較能感受到與世界及他人的連結?這幾乎是一種自然的能力……
馬蘇米:
  我不會說情動力是原始的,或自然的。比起冷靜下來思考、或以語言來表達意見,我不認為情動力的張力更自然。但是,就情動力的直接而言,可以說情動力是原始的。談論情動力不需要概念或媒介。文化理論學者或者談身體及身體的社會文化情境,或者談我們的情感思想和語言,彷彿兩者是完全不相干的兩回事,似乎兩者之間需要某種中介才能彼此溝通;意識形態理論的設計就是為了這個目的。中介,無論以何種形式出現,是許多理論家用來克服笛卡兒身心二元論的方法。但這種方法實際上只是讓身心回歸二元,最多在其間搭個橋樑。但如果按照我剛才所提出的方式來定義情動力,那麼情動力就包括了相當複雜的功能,像語言一樣。身體的每個功能都牽連到情動力,從抬腳走一步到張嘴說話。簡單來說,情動力就是從潛能的眼光看身體的動作,也就是看身體動作的潛能,更精確來說,就是身體動作的作為能力。必須看活動的類型,還有這些類型有什麼樣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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