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書試閱

第一章 失落的競技場

二零零八年八月十六號正午,在北京五棵松棒球場上,中華台北和古巴正在熬戰。原本不怎麼被看好的比賽,卻因為先發投手李振昌出人意外的精采表現,讓台灣球迷格外亢奮。突然,看台上的台灣球迷間響起一陣嗡嗡聲,還有人歡呼起來。球迷的長鏡頭和看台上便衣保安的攝影機同時舉起來,對著同一個方向。

「又拿出來了!又拿出來了!」

「在哪裡?」

「右外野,靠一壘那邊,上頭,出口旁邊。有沒有看到……」

「看到了!看起來是耶……可是……不會吧……」

在本壘後頭的採訪席上,一群台灣記者急急地交頭接耳,紛紛打起手篷遮擋剛過正午的刺眼陽光,努力朝外野看台蒐尋著。因為,據說那裡有人拿出了一面國旗,青天白日滿地紅,就這麼揮啊揮的。記住了那面旗大概的位置,一班台灣記者就轉頭跑出內野看台,繞著場外往那面「國旗」所在的外野看台狂奔。到了那個座位,一站定,看到那面「青天白日滿地紅」旗時,不認識的人傻眼了,認識它的人開始悶笑不停。

那個,其實是一面緬甸國旗。準確的說,是一面「當時」的緬甸國旗。它和中華民國國旗一樣都是「紅地」,左上角有四分之一的「青天」。但在「青天」中央的不是十二道光芒的「白日」,而是中央帶著一束稻穗的白色齒輪,齒輪外綴著十四顆五角星。遠遠地從內野往外野看去,真的和青天白日滿地紅旗一模一樣。二零一零年十月,緬甸政府更換了國旗的式樣,「青天白輪滿地紅」走進了歷史。

這面旗拎在一個年輕女孩子手上,她穿著短褲T恤,一張華人的臉孔,但身邊的同伴有些外國人。她專心和身邊的幾位朋友注意著場中的動態。但她四周除了她朋友以外的人,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和記者同時趕到的,還有幾個穿著藍底白領Polo衫,就是志願者制服的中年大漢。他們臉色緊繃、頂著平頭、挺著肚子,怎麼也不像一般的大學生志願者。幾天採訪經驗告訴我,這一群必定是保安人員。球場的看台上布滿了或明或暗的保安。明樁身穿白色制服,背上寫著「保安」兩字,耳朵裡塞著一枚耳機。暗樁雖然穿著各色各樣,但並不難認。他們有兩大特色:不管是李振昌投出三振或是古巴隊打了全壘打,他們都面無表情,無動於衷。再者,別人在看球,但他們總在看別人。

還有的「暗樁」穿著志願者制服,但你一眼就能看穿他。因為一般的志願者絕大多數是笑臉迎人的大學生。但一有中華隊出賽,場邊的一大半「志願者」就成了留著大平頭、皮膚黝黑、神情呆滯的小伙子。這群小伙子不會拿著志願者的彩色橡膠手圈,帶著無法拒絕的笑容拜託你:「能不能跟你換一個台北隊的pin?」他們有時也會不小心說溜嘴,對一位台灣辣妹承認自己其實不是志願者,而是武警學院的學生。只要看到掛著證件的記者在和台灣球迷講話,他們必定不顧你感受的附耳過來。這時,你台語再爛都要硬著頭皮拿出來。

四局下半,兩人出局,古巴隊第七棒馬雷塔對準李振昌的第一球揮棒,一記反彈球正對著一壘手而去,彭政閔接住球,輕輕巧巧傳給補位的李振昌。四局結束,依舊是零比零。

台灣觀眾一陣歡呼,驚嘆李振昌竟然封住了古巴隊棒棒如同大砲一樣的打線。這面青天白「輪」旗滿地紅又在這個女孩子手上揮了起來,配合她搖晃著的身體,像是跟著心裡的音樂輕快地跳舞。她就是這樣,每當中華隊有好表現的時侯,她就拿出旗子來助陣。有時也把旗披在身上。不少人注意到,這旗子的側邊是撕破的,抽出來的纖維鬚鬚,隨著旗面被風吹得前後搖擺,像金魚的尾巴。

大漢們手上的對講機傳出了幾句短指令,內容聽不太清楚,但在她左、右、後的「包圍圈」卻開始後退,從「準備動手」的態勢變成了「待命監控」。有穿志願者制服的保安拿起相機對著她拍照蒐證。也有保安向身邊的記者同業打聽,這究竟是面什麼旗。

九局上,一比零落後的中華隊展開最後反攻,她也跟著場上中華隊球迷一起站起來,高舉手上的緬甸國旗,不再遮遮掩掩。但現場保安一直只是監控著她,並沒有採取任何行動。

當比賽結束時,台灣的記者一擁而上,這才謎底揭曉。原來這個女孩子姓李,二十六歲,哈佛大學醫科學生,當時正在北京實習。她說自己在台灣出生,七歲移民美國;曾經回台灣念了初、高中,之後再到美國念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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