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骨頭會說話:法醫真實探案手記1》
	 
	01-沉案
	 
	破案有時就差一個契機,但契機究竟明天來,還是永遠不會到來,我無從得知。這就是這個職業的宿命。
	 
	案發時間:二○一五年十一月。
	案情摘要: 河岸邊有一個二十四吋行李箱擱淺,內有一具無頭女屍。
	死者:不明。
	屍體檢驗分析:四肢斷開處見長骨露出,創傷處布滿刀痕,切口淺,位置非關節處,疑似臨時起意的分屍行為,且分屍手法殘暴。嚴重肺氣腫,左心室表面布滿針尖狀的出血點,窒息死亡?
	 
	辦公室越來越安靜,只有不遠處在電磁爐上加熱的鍋裡持續發出咕嘟咕嘟聲。一股一股白色水蒸氣升騰而起,空氣裡滿是不安。鍋裡煮的,是一塊女人的骨頭。先用洗衣粉水煮掉屍體一小塊骨盆上的肌肉和軟組織,再觀察表面凹凸溝脊—這是我常用的確定死者年齡的辦法。
	我對著電腦,眼前是今天的現場照片與寫了一半的命案現場分析報告。四下俱黑,只有螢幕上的照片螢光閃爍。照片中的她蜷縮在行李箱裡。沒有頭,沒有四肢。白色水汽繼續升騰、彌漫。這是我與無頭女屍的對話時間。
	拿起二十四號銀色手術刀,刀尖輕觸她皮膚的瞬間,我的手頓了一下。我感受到她皮膚尚存的柔軟。不銹鋼解剖台冰涼,我雙腳打開,頭頂一圈強烈的冷光。一股特有的氣味充斥我的鼻腔,冷颼颼的,越來越濃,似乎要鑽進我的腦子,水和消毒液也蓋不住。
	解剖刀從她的頸部正中切入,刀尖在黑綠色的皮膚上緩緩劃下。第一肋軟骨還沒有鈣化。刀尖繼續向下,一字切開胸腹,脂肪不多,沒有妊娠紋,沒有手術疤痕。死者年紀不大。屋裡的抽風機不間斷發出嗚嗚聲,像是哀號。
	她四肢斷開的地方,長骨參差不齊地從烏黑的肌肉中豎起,異常突兀。分屍的手法相當粗暴。這種傷口表明凶手既沒有經驗,也沒有耐心。或許是時間不足,也或許是空間有限,又或許是焦慮所致。
	第一現場也許就是某個簡陋的出租屋,我心中暗想。我稍稍用力破開她的胸腔兩側,膨脹的肺露了出來。輕輕撚動肺葉的邊緣,細小的氣泡散布,肺葉間還有一些深色淤血。這個現象提示我,她的肺部嚴重氣腫,難道是窒息死亡嗎?
	我剪開心包,左心室表面同樣散布著幾個針尖狀的出血點。口罩下,我抿緊的嘴唇鬆了下來。要判斷是否窒息,心臟有無出血點是很關鍵的一環。
	一個畫面在我的腦海裡閃現—憤怒的凶手用力掐住她的喉嚨,也許同時還搖晃、重擊她的頭部。她全力掙扎,但力量懸殊,缺氧加劇,死亡很快降臨。
	要再進一步確定是不是機械性窒息(Mechanical asphyxiation),還必須考慮中毒的可能性。
	銀色的刀尖繼續向下,胃和十二指腸裡只有不到五十克的食物殘渣。我用勺子一點點收進一個白色的圓形小盒,以備查驗。凶手應該是發現她沒有動靜,才停下動作的。當面前躺著這樣一具屍體,該怎麼辦?
	直接逃走的話,屍體很快就會被人發現,順著住處資訊就會被找到,不行。可是外面到處是人和監視器,拖這麼大一個人出去太扎眼,也不行。
	窗外車輛疾馳而過的聲音,隔壁房間電視劇的聲音,走廊開關門和人走動的聲音,甚至一個咳嗽、一個噴嚏,一點點聲響都可能讓神經緊繃的凶手戰慄。二十四吋的行李箱裝不下一個完整的人,凶手很可能在這時想到了分屍。
	他弓著身子,把屍體拖到廚房或是廁所,拿起最順手的那把菜刀,也可能是唯一的一把,直接猛烈地劈砍起來。典型的臨時起意的分屍行為,難道是熟人犯案?
	凶手應該很快就發現,分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為女屍四肢和頸部的傷口上布滿刀痕,而且都不是落在關節的位置,切口很淺,有些地方甚至不是直接砍斷,而是暴力折斷的。
	凶手應該很累了,於是放慢動作切割皮膚和肌肉,那些糾纏的組織讓他心煩意亂,砍到最後一點時,他用蠻力折斷骨頭。
	大腿應該是先被砍下來的,可上半身還是放不進行李箱,他又砍下她的雙手,胡亂剪碎脫不下來的衣袖。最終,軀幹塞進了行李箱,剩下的四肢和頭另外裝在一個或幾個袋子裡,衣服碎片則被他順手丟進了行李箱。
	等到後半夜,凶手拉著裝屍體的行李箱,從狹小的出租屋裡出來。一路上擔驚受怕,直到盯著行李箱消失在水面,他才鬆口氣。
	屍體在水中浸泡了數天,絕大部分生物跡證已被水流破壞殆盡。我取出無頭女屍的子宮,用棉花棒提取了一份擦拭物。河水沒法沖刷到子宮內,如果有到達子宮的精子,便會留在這裡。我將所有的臟器擺回原位,開始縫合。她能告訴我的,似乎都告訴我了。
	 
	八小時前,無頭女屍在河岸邊被發現。等我趕到那裡時,一條長長的警戒線已經將整個河堤路攔住。警戒線外,圍著一群看熱鬧的人,他們的目光越過警戒線,聚集到三十公尺外的河灘上,幾個員警與一個孤零零的行李箱放在那裡。
	其實我已經記不清,今年來過這裡幾次。不遠處的巨大橋墩總像是在幫我們,多具從上游飄來的浮屍被它阻隔,擱淺在這片河灘。
	我從勘查車上拎下工具箱,穿過人群,朝抬高警戒線的治安隊員點了一下頭,微屈上半身,鑽進警戒線,也鑽進新案子之中。一個二十四吋的黑色行李箱倒扣著,拉鍊已經被打開,露出的部分,看得出是人的軀幹。
	「還有其他人動過屍體嗎?」我邊戴手套邊問。
	岸邊吹過一陣風,裹住屍體特有的氣味撲來,幾個員警忍不住捂著鼻子。
	「沒有,只有報案人因為好奇拉開了拉鍊,其他人就沒動過了。」
	看他難受的樣子,應該是個新員警,我順手將自己的口罩遞了過去。
	我彎下腰,小心地平移開箱子,揮了揮手,蒼蠅四散。死者下身赤裸,上身套了件殘破的深藍色外套。我注意到箱子裡有些衣物殘片,便拿了幾塊拼在死者袖子的破口處比對、吻合。
	我蹲下去,拉開她的衣服,伸手按壓她的腹部,硬邦邦的,那是因為腸道充斥著腐敗氣體。
	五天以上。我預估了遺體大致的死亡時間,考慮到天氣因素,再早的話可不是這種衣著了。法醫基於案發現場做出的基本判斷,往往會影響最初的偵查方向,這總讓我想起隨堂考試。
	我不知道這個女性的名字、容貌,還有她的過去。能告訴我一切的,現在只有這具殘缺不全的屍體。
	一行人抬著擔架朝現場走來,下河灘的路很陡,看著他們,我突然想到,凶手提著這麼重的箱子,想順著河堤斜坡下來可不容易。是的,這裡不但不是案發現場,甚至也不是第一棄屍現場。
	我把軀幹包好,幫著大家小心翼翼地把她裝進黑色屍袋。看我們抬著黑袋子上了堤壩,圍觀群眾迅速向兩邊避讓,讓出一條寬敞異常的通道。
	閃著警燈的勘查車沒入車流,窗外人潮熙攘,一切如常。車裡沒人說話。發現無頭女屍的四天後,我在自家社區門口看到了為分屍案張貼的尋人啟事。
	女性,年齡二十至二十五歲,身高一五五至一六○公分,體形中等,身穿深藍色長袖外套。沒有死者的面部照片,只有一張衣物照,是塑膠模特穿著死者衣服拍的,衣服破口通過電腦後製修復過,末尾還附上了那個孤零零的行李箱的照片。
	四天過去了,我們依然不知道她是誰。懸賞公告遍布街頭巷尾。我們將調查對象的失蹤時間擴大到案發前十天,偵查範圍也由本地擴大到河流上游地市,還是沒有一個吻合。
	每晚十一點,結束調查的刑警們就會聚在一起開會。這樣情節惡劣的分屍案,一年也少有幾起,他們會揪著細節一遍遍跟我確認。案子沒破,這樣的會也不能停。
	有一次經過走廊上的長沙發,我忍不住數了數,那麼小的地方,足足有六個偵查兄弟擠一塊兒補眠。
	沒人報案,也沒人露面。解剖室那具無頭女屍還在那兒,似乎真是頑強地等待著自己的頭顱與四肢,等待著我們來講述真相。
	我們爭論了很久,最終還是回到原點、回到現場。攔截女屍的大橋是條主幹道,連接著周邊數個地級市,與河流經過的地方並不完全一致。
	一種質疑聲逐漸占了上風:那個黑色行李箱會不會是從橋上扔下來的?
	如果是公路棄屍,那往往會有汽車參與。這個思路之下,屍體發現地可能和第一案發現場距離很遠。若果真如此,我們的搜查範圍還得擴大,難度可想而知。
	有的時候,漫天撒網也是辦案過程的一部分,為的是給這些陷入困局的案子,爭取一線生機。可是我不這樣看。
	「對案發第一現場,你有什麼想法?」某一天,隊長突然把我叫到辦公室。
	「我還是認為,凶手是在附近河邊棄的屍。」
	我的判斷是基於女孩的行李箱和衣服,看起來材質一般,也不是什麼昂貴的品牌。這兩樣物品我前後相驗了不下六次,對它們非常熟悉。
	我懷疑死者和凶手應該都是經濟實力較弱的外地工作者,他們應該不太可能有大型交通工具。其他的運輸工具,不管是摩托車還是自行車,背著一個屍體長時間暴露在外,沒有凶手會傻到這樣做。
	我仍然堅持,搜查重點應該聚焦在周邊兩三公里內的幾個打工村。一個錯誤的判斷會耗費掉本就有限的人手和精力,更可能會使後續偵查徒勞無果。搜查圈究竟應該擴大還是縮小?現在我們就站在這個「十字路口」。
	 
	
	《我的骨頭會說話:法醫真實探案手記2》
	 
	01-老過道祕密交易
	 
	法醫一定要勇敢堅持自己的判斷,尤其是第一手接觸現場和屍體的法醫。我們的作用有時就像火把,四周一片漆黑的時候,得先勇於把自己點著。
	 
	案發時間:二○一○年十二月。
	案情摘要:一個月內城中某條不足六百公尺的單行道上,三名妓女先後遇害。
	死者:馬茹蘭、趙欣竹、李子菊。
	屍體檢驗分析:
	.馬茹蘭:懸掛於吊扇掛鉤,雙腳離床十公分,頸部有兩道縊痕?
	.趙欣竹:上身穿著大紅色內衣,下身赤裸。未發現明顯機械性損傷和窒息徵兆,但口鼻有蕈狀泡沫。死亡原因?
	.李子菊:身體捆有綠白花紋繩子,嘴部塞著毛巾。屍僵強,無腐敗氣息,角膜透明,死亡時間不長。頸部有勒痕。
	 
	我所在的北方小城歷史悠久,出過不少名人,也留下許多有意思的地方,褲襠巷、行知巷、布政司街、北馬道……老城區甚至還保留著一段殘缺的城牆。
	城牆邊有條巷子,周圍老人都管它叫「老過道」。誰也不知道「老過道」這名字是怎麼來的,但據說這條街在百年前就很出名,酒肆、茶樓、妓院、賭檔彙聚於此,手頭有點錢的,都喜歡來這兒。
	我剛做法醫的那幾年,老過道「風采」依然不輸當年。這條不足六百公尺的單行街,是轄區派出所最頭疼的地方。街邊布滿各種正規不正規的店鋪,提供各種能說不能說的貨品和服務。我們曾打掉一個黑社會性質組織,他們的據點就在老過道裡。
	入夜後,這裡的霓虹燈能把夜空染成紅的,有時連街道也是紅的。如果說老過道上有一百扇門,那其中,一定有九十扇門背後是女人,其他十扇後面是打破了頭的男人。
	我曾在夜裡到老過道現場,地上全是血和玻璃碎片,還零星散落幾塊帶頭髮的頭皮。我只能一邊勘查現場一邊自我安慰:「應該沒事,(這樣)人暫時死不了。」
	二○一○年年底,老過道突然「爆發」,一個月內就在這片區域,四扇門後驚現四具屍體,都是女性。那段時間我幾乎天天往老過道跑,常常是看完現場轉頭就在街邊吃飯。真凶很可能就藏在老過道剩下的九十六扇門裡。
	我一扇、一扇將那些緊閉的門敲開,卻發現門後,可能有比「凶手」更驚悚的東西。門裡的祕密,我只窺得一二,卻永生難忘。
	 
	臨近元旦的一天早上,下雪了,我在辦公室盯著一組屍檢照片發愁,屋門忽然被推開,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我眼前。是近一個月經常打交道的民警老周,老過道這一片兒是他的「地盤」。
	他身後忽地閃出一個中年女子,化著濃妝,嘴唇血紅,身上散發出一股令人窒息的香水味。她嗓門很大,嚷著要找自己失蹤的員工。她是老過道一家按摩店的老闆娘,前一天傍晚她下班時,店員李子菊和孫慶芳還在店裡,可今天一早就找不到人了。
	我所在的刑警隊有三十多人,負責全區每年一千多起刑事案件,人手不足是常態。因此我還負責「未知名屍體系統」和「疑似被侵害失蹤人員系統」的紀錄工作。
	看著女人拿出李子菊、孫慶芳二人的身分證,我意識到問題可能比想像的嚴重。果然,我正記錄失蹤者資訊,指揮中心就發來指令:老過道附近出租屋裡發現一具女屍。
	我立馬趕去現場,抵達時,急救的醫生正往外走:「人死了。」
	雖然是白天,但屋外下著雪,屋內光線很暗。一面穿衣鏡正對屋門口,鏡前,一個裹著紅色羽絨服的女人,被一根綠白花紋的繩子捆成了「粽子」。
	我慢慢靠近她,蹲在她身旁觀察了幾秒鐘。她的身體猙獰地扭曲著,嘴裡還塞了條毛巾。那場景只是看著都讓人覺得窒息。經過辨認,死者正是按摩店失蹤的店員之一:李子菊。看著李子菊青紫的臉,我一瞬間擔心起另一個失蹤女性孫慶芳,她還活著嗎?
	環顧四周,出租屋裡很空曠,沒什麼擺設,除了地上有個碎酒瓶,沒發現太多有用的物證,我們能依靠的只有李子菊的屍體。
	眼前的女人屍僵很嚴重,但身上並沒有散發出腐敗氣息,而且角膜是透明的,這意味著死亡時間並不長。最顯眼的是頸部的一道深色痕跡—從前頸延伸到後頸,典型的勒痕特徵。又是勒痕?
	一種熟悉的感覺襲來,我腦海裡浮現出另一個女孩的臉。李子菊已經是這條街上死的第三個年輕女孩了。
	當月早些時候,我們曾接到報警,老過道一家三溫暖死了人,說是自殺。等我趕到那家三溫暖,推開二樓的其中一扇門—一個女孩懸掛在吊扇的掛鉤上,長髮遮住了臉,雙腳離床大概十公分。
	痕檢技術員剪斷那根綠白相間的繩索,我和助手在後面托住屍體,用盡全身力氣才不至於讓她跌到床上。隨著屍體放平,女孩的長髮滑向兩邊,一張清秀的臉露了出來:五官精緻,皮膚白皙,可以想見那雙大眼睛水汪汪的樣子。
	死者馬茹蘭,和李子菊的工作類似,是三溫暖的技師。老闆對馬茹蘭的死很不解:「我對她一直挺好,怎麼一聲不吭就上吊了呢?」
	房間並不凌亂,沒有明顯的打鬥痕跡,我們在她床邊的垃圾桶裡找到些揉成團的衛生紙和一個用過的保險套。
	半透明的套子裡有些許渾濁液體,痕檢技術員阿良看到的時候雙眼放光,跟發現了寶貝似的。
	我大致查看了屍體表面,除頸部有明顯的縊痕外,身上並沒有其他致命損傷,也沒發現明顯的抵抗傷,乍一看確實像自殺。可很快我就覺得有點不對勁。馬茹蘭頸前有兩道縊痕,但上吊的繩索明明是單股的。
	躺在解剖台上的馬茹蘭毫無生機,臉色蒼白,嘴角有一絲淺淡的血痕,但依然能看出她生前是個好看的女性。解剖發現,馬茹蘭窒息徵象明顯,沒有其他損傷,說明她就是頸部受力,窒息死亡的。
	但仔細看,兩道縊痕走向並不一致,一條垂直向上,一條向斜後方。根據縊痕的形狀,我推斷兩條縊痕都是現場那根綠白相間的繩索造成的。斜後方那道發生在前,垂直向上那道發生在後。
	在此之前,我沒有見過「雙縊痕」這種情況,垂直向上那道肯定是我進門時看到的「上吊」造成的,但斜後方那道,我卻推斷不出形成過程。
	用繩子勒死的我見過不少,可在頸部留下的痕跡一般都是一條水平線,因為這樣最省力。向斜後方勒人並不是最省力的角度,致死的非常少見。
	「這不是『空手套白狼』嗎?」
	案情分析會上,偵查員大韓找來一根繩索,同另一位偵查員當場進行了演示。
	只見大韓用繩索套住另一位偵查員的頸部,然後背對著偵查員,把繩索扛在肩上收緊,由於大韓個子較高,另一名偵查員頸部就形成了一道斜後方走向的印痕。
	大韓說這姿勢還有一種俗稱,叫「背娘舅」。案情一下子明朗了,我們一致認為,馬茹蘭是被一個比她高的人,用「背娘舅」的方式勒死或勒昏,然後再懸吊到天花板上,偽造成自縊死亡現場的。
	根據馬茹蘭頸部勒痕的角度、她自己的身高,以及模擬實驗,我推斷凶手身高在一百七十四公分左右。那根繩索本來是馬茹蘭的曬衣繩,凶手還是「就地取材」。
	馬茹蘭是妓女,我在屍檢時特意多取了一些拭子,包括口腔拭子、乳頭拭子和陰道拭子,以備之後比對。既然馬茹蘭死在店裡,嫌疑人是嫖客的可能性很大。
	我們了解到,案發那晚老闆十點多先走了,店裡除了馬茹蘭之外,還有個和馬茹蘭關係很好的女孩。兩人都來自當地鄉下,二十幾歲。
	我們把馬茹蘭的閨蜜請到局裡接受詢問,她是最後一個見到馬茹蘭的人,甚至可能是見到過凶手的人。
	閨蜜說,那天晚上馬茹蘭和她一共接待了四位客人,忙完就十一點多了。兩人一起吃了飯,之後她先離店回家,留馬茹蘭在店裡收拾、鎖門。
	我解剖時發現,馬茹蘭的胃裡有未消化完全的食糜,說明她在吃完飯後不久就死亡了。看來案發時間就在閨蜜走後,馬茹蘭尚未離店的間隙。
	馬茹蘭的閨蜜也沒見過凶手的真面目,我們只能拿著這些線索,繼續找有可能的證人。老過道晚間的人流量大,監視器設施又少,逐一找人難度很大。我們決定,先圍繞馬茹蘭的社會關係展開調查。
	馬茹蘭老家在山區,父母都是農民,家裡還有弟弟妹妹,但家人平時和馬茹蘭的聯繫很少,不知道馬茹蘭和什麼人有矛盾。
	馬茹蘭的閨蜜反映,馬茹蘭有個交往多年的男友,學歷和工作都不錯。馬茹蘭怕男友不樂意,一直隱瞞自己的真實工作,只說在老過道上班。就在案發前一週,馬茹蘭曾向她傾訴,說男友最近一段時間對她有點冷淡,很少來找她,準備抽空找男友好好談談。
	結果在那幾天後,馬茹蘭腫著半邊臉來上班,問怎麼回事她也不肯說。閨蜜堅信馬茹蘭是被男友打了,「幹我們這行,找個玩伴不難,但找個真心對我們好的男人不容易。」
	馬茹蘭男友在一家規模不小的公司上班,大韓直接去男人的公司,把人帶回了局裡。採血時我仔細打量著眼前的男人,身材高大,西裝革履,鷹鉤鼻、薄嘴唇,看起來有些陰冷。搜查馬茹蘭的住處時,我們曾在客廳顯眼位置看到過馬茹蘭和男人的一張合影。兩人看起來很般配,只不過馬茹蘭笑得很燦爛,男友卻很冷酷。
	我們查了馬茹蘭的通話記錄,案發當晚馬茹蘭打過一通電話給男友,兩人聊了兩三分鐘。此外還有兩個未接電話,都來自同一個電話號碼,但那個號碼已關機,也沒登記身分資訊。
	調查過程中,男友堅稱:「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好幾天沒見面了。」
	經證實,案發那晚男人確實和兩個同事在公司加班到凌晨,第二天一早還談成了一筆大單。我們在馬茹蘭案現場提取到的衛生紙和保險套,分別檢驗出了兩名男性的DNA,而馬茹蘭男友的DNA和這兩份都不吻合,只能暫時排除嫌疑。
	偵查工作繼續進行,可誰也沒想到,就在我們努力追趕凶手的時候—距馬茹蘭被殺不到一週,凶手敲開了老過道上另一個女孩的門。那是老過道上死的第二個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