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乘風創業

1978年，鄧小平提出改革開放。1979 年，金文泰老同學梁中昀「阿玀」忽然來電約阿咩茶敘。
梁中昀告訴阿咩：這幾年大家都沒有空閒下來，自己也於葛量洪師範學院畢業，在可立中學當體育老師。1974 年他利用課餘時間，在灣仔天樂里「學生樂園」舊址創辦了「雅健體藝社」，也搞得不錯：國術班、兵乓球組、舞蹈組、籃球組、學術組，繼續聚攏了一大批年輕人。
阿玀仍然關心阿咩，告訴他：你現在雖然教學忙，少了上「九樓」，但由你創立的學術組，已經成為雅健最多人參加的班組，而且已成了傳統：高年級會幫低年級補習，成績都不錯，大家都很掛念阿咩這位「九樓」義教的開山鼻祖。
老朋友說得眉飛色舞。阿咩心想：「玀記」擅於緊跟形勢，精於人事網絡，「六七」還可以抽身脫險，真是組織深層的能手。煞有介事地找自己，一定又有新的大計了。對於十二年前的那場火紅往事，好像沒有發生過，「玀記」隻字不提。果然單刀直入：「有沒有興趣合作搞生意？」
「搞生意？」阿咩驀地想起跑馬地讀書會時期的「阿玀」，是如何批判萬惡的資本主義剝削致富。
遲疑之間，阿玀笑說：「對，就是做生意。意思就是賺錢。現在形勢不同了，你沒有看到嗎？鄧小平鼓勵發展小農經濟、鄉鎮企業。我最近去國內，看見鄉鎮企業很發達，裁縫、修補自行車的車軚、士多雜貨等，農民也將自種的蔬菜拿到市場上賣。以前的枷鎖打破了，人民的潛力釋放出來，國家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以前的看法落伍了，我們要解放思想，也該幹一番事業。」
「做甚麼生意呢？像學友社、雅健體藝社能收學費嗎？你以為像開一家易通英專或辦私校一樣那麼簡單？」
梁中昀笑了起來：「當然不是，我組織體育活動多了，最近有一位好朋友，出了一點本錢，叫我合作開一家運動用品零售店，資金還欠一點。這幾年足球明星胡國雄退役之後，開了自己的個人體育用品店，聽說大賺，我們也可以搞一家，阿咩你如果有興趣，可以合股。」
梁中昀從明星效應的成功汲取靈感，加上左派一位有營商經驗的資深「好朋友」大力游說，被打動了。籌備了幾個月，決定開一家連鎖體育用品商店，叫做「奪標」。計劃中，港九新界都有分店，灣仔的一家就給梁中昀牽頭集資經營，梁還出任該店的董事長，及「奪標」總公司的董事。

「奪標」的啟蒙

為靠近雅健以方便兩邊照應，店址選在摩利臣山道與霎西街的南洋戲院對面，也就是阿咩在九樓「學生樂園」時期夜宿乒乓球桌、晚上要「放哨保衛」的新華社旁。
「但人家的商店有胡國雄，『奪標』的名人效應在哪裡？」
梁中昀拍拍他的肩膀：「少擔心，我早就想到了。電視大紅人何守信也會是股東，還會出任總公司董事長，會在電視台和報紙的娛樂版為我們宣傳呢。」
那麼，另一位主要股東、他的那個「好朋友」又是誰？梁中昀神神秘秘地說：「他名叫葉國華，是香島的。他拉上了同級同學何守信合作，大家全是自己人。」
這個名字，似曾相識。聽說，葉國華早年曾主持過「學友社」，也是在學界交朋友、發展康藝組織的人。梁中昀告訴他，葉國華開電腦公司，阿咩的赤柱老友—皇仁學生李繼潘，「六七暴動」出獄後也曾在他的「運科電腦」打工。葉是紅色大亨，在清水灣住別墅，「奪標」代理許多外國名牌運動用品，如Adidas、FILA、Nike 等，保證會定期充足供貨。
「還記不記得在柴灣經營『合記』一起洗小巴的時候？」梁中昀問：「不要小看自己，我們二十歲前也創過業，做過生意的呀。」
阿咩當然記得。在「學生樂園」時期，梁中昀牽頭，組合「九樓」的老侯和阿咩，成立「合記」抹車公司。他買了個大鐵水桶、手推車，姨甥仔陳世昌協助拉客，在柴灣巴士總站旁，專接洗小巴的生意。老侯洗車頂，阿咩洗大玻璃。天寒地凍，短衫短褲，肥皂污水濕身，經歷難忘。
話分兩頭，那時「合記」三劍俠自詡「勞動光榮」，以體力勞動洗滌知識分子的小資產階級思想。「抹車仔」賺的辛苦錢，和現在開店當「小老闆」不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