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蔡永富的國中生活就在和朋友廝混中度過，時間就像從他嘴中吐出的煙一樣完全消散在空中。本來就對讀書沒什麼興趣的他，在認識越來越多朋友之後，更是索性常常都不去上學了，翹課的日子不是打打撞球、去幫忙圍事湊人數，要不就是在榮星花園或學校附近的小公園和朋友們吞雲吐霧。
到了國 中快畢業了，他也懶得去想接下來該如何，這三年他什麼書都沒有讀，每次課本發下來就原封不動地放在抽屜裡，自然是不可能再繼續升學的了。不知道該說是樂觀 還是不敢面對，他從不去想未來會怎樣，只要這一刻活得很開心就好，他每天都是抱著遊戲的心情，開開心心過一天算一天。
畢業典禮將至，完全不理會課業的他，竟然到了畢業前的期末考還是依舊跑出去和朋友打撞球，玩到了深夜才回家。
有一天 他走進家門，看見母親坐在客廳沙發上睡著了，便刻意放輕腳步，不過母親還是發覺了。母親一臉放不下心來的樣子，照例詢問他吃飽了沒。她今晚特別仔細的看了 看了眼前的兒子，他真的長得好高好高了，快一百八十公分了吧，他穿著改成時髦樣式的緊身制服、用美工刀改造過的流蘇書包，當然，書包裡面照舊沒有一本書， 她的兒子長得帥氣，但是就是太叛逆。
母親溫柔的說：「快要畢業典禮了，我燙好了另一套制服放在床上，給你畢業典禮的時候穿，不要穿得皺皺的去參加。」
他走進房間一看，一套燙好的制服就放在他的床上，是一套之前在學校福利社買的制服，和他身上的這套不同，沒改成時髦的樣子。
那晚，蔡永富躺在床上，滿腦都是媽媽的話，他從來沒想過畢業有什麼值得驕傲的，但是媽媽好像很替他開心。他想著他穿著筆挺的制服，在台上領畢業證書，想著校長將畢業證書親手交到他手上，想著……
「幹！主任根本是故意耍弄我們啊！」
在得知自己有可能無法畢業後，蔡永富和那一群放牛班的好朋友們都相當的氣憤。原來是主任以曠課次數太多和他們期末考沒考為理由，打算不讓他們這幾個問題學生畢業。衝動的蔡永富一氣之下帶著朋友們去向主任理論。
「幹拎娘勒雞掰! 你是故意耍弄我們是嘛！」蔡永富和朋友一見到主任便爆出一串粗口國罵。
主任滿不在乎地回答：「你們自己多常翹課我都沒管你們，只是期末考竟然還敢不給我去考！告訴你們，現在你們能不能畢業都掌握在我手裡，語氣還敢再那麼不好嗎?」
「現在給你們兩個選擇，一個是再繼續罵我吧，那麼你們畢業典禮也不用來參加了，畢業證書想必也拿不到。第二個選擇是，你們給我整整齊齊地出現在畢業典禮裡面，全部都剃光頭、不准穿訂做的制服、換乾淨的書包，如果是這樣我還可以考慮將畢業證書頒給你們。」
「幹拎娘勒!不畢業就不畢業啊！幹，你給我走著瞧！」蔡永富和朋友們氣不過，依然大聲的罵了幾聲髒話後便離開學校，準備去找開平的一批好友玩樂。
滿身怒氣不知如何發洩的他們不停大聲的在街頭謾罵，一路從學校罵到開平校園都還不能停止，每個人都面露凶光，巴不得有人湊上來跟他們痛痛快快的打一場架。開平的學生也不是好惹的，兩方當場就起了衝突準備要打起來，還好開平主任即時出現才阻止了這次紛爭。
兩團人馬會合後便出發去打撞球，在打撞球時，蔡永富一直心不在焉，輕鬆便能打進的球他是一顆也打不進。其他人並沒有發現他的異狀，但他自己知道，他好想畢業，好想拿著那張畢業證書給媽媽，好想看到媽媽驕傲的笑容。
「幹！我們怎麼能這樣就算了！主任不給我畢業，我就偏要拿到那張畢業證書！」蔡永富放下球杆向朋友們這麼說。
一個前一屆畢業的學長過來拍拍他的肩膀跟他說：「安啦！你們不用怕拿不到畢業證書，其實他們早就都印好了，也不用剃光頭去參加畢業典禮，只要你們去偷就好了。」
蔡永富和朋友們討論了一番，決定隔天晚上去教務處偷回自己的畢業證書。
深夜，一夥人摸黑進了學校，躲在川堂的角落等值班警衛巡邏完。
「我們乾脆趁晚上把主任揍一頓算了，他媽的！」
「別衝動啦！畢業典禮完再給他好看！今天先偷證書要緊。」
蔡永富了解其他人對畢業證書其實並沒有那麼渴望，他們只是嚥不下那口氣而已，不願被主任擺佈。自己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因素，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他其實心裡是為了想看見媽媽那為他感到驕傲的笑容。
「走了走了，警衛巡邏完進去警衛室了。」
蔡永富帶頭，一夥人悄悄的走向教務處。他們的影子在月光下被拉的好長好長，像一個個都拖著沉重的行李，大家屏氣凝神放輕腳步走得很慢，就是怕被發現會使得計畫失敗。
「門鎖著，快檢查看看窗戶有沒有沒關的！」
「幹，都是鎖的啦！搖搖看。」
所有的人排成一列站在窗外，一個人負責一個窗子。大家用各種技巧搖著窗戶，試圖將鎖打開，喀答喀答的。搖了一陣子，在大家正準備要放棄時，蔡永富將窗戶搖開了。大夥就從窗戶一個一個的爬進去。
「你白癡喔！快把燈關起來！這樣會被發現啦！開手電筒就好了。」
人手一支手電筒，開始找畢業證書的所在處，它被放在主任的桌子旁，一下子就被找到了。不過找到畢業證書後他們並沒有這樣就離開，玩了起來，打算將以前被老師們沒收的東西都找出來。
「欸，你們看這本漫畫！不就是上次被主任沒收的那本色情漫畫嗎！」
大家似乎都忘了他們現在是偷偷的潛入學校，每個都大聲地笑了出來。除了漫畫外，還陸陸續續找出了許多東西，有些人還就在教務處裡踢起球來了。
忽然一道光從窗外掃過，是警衛的手電筒從對面走廊射過來的光線，眾人一陣驚慌，一溜煙地從窗戶溜了出去。
在逃跑時，蔡永富抓著他的畢業證書，深怕一不小心就會弄丟，他抓得緊緊的，緊緊的。他一口氣頭也不回地跑了好幾分鐘，消失在黑暗中。
7
畢業典禮的那一天清晨，蔡永富將偷來的畢業證書放在餐桌上，穿著媽媽燙好的制服出門。他原本想要親手將畢業證書拿給媽媽看的，但是他不敢。他想到這張畢業證書是偷來的，他沒辦法抱著這樣的心情去看媽媽的表情。
他與朋 友在學校旁的公園碰頭，他們並沒有打算參加畢業典禮，既然證書都到手了，他們已沒有任何理由去參加那無聊的典禮，他連做個樣子都懶。他們討論著為什麼主任 都沒有追查消失的證書，也沒有通知他們的父母。他們不知道主任根本覺得無所謂，這群不良學生都要畢業了，再也不屬於他的管轄範圍了，他倒覺得鬆了一口氣， 對於消失的畢業證書他根本不在乎，因為校長和主任都知道他們的未來跟他一點都不相干。
蔡永富一票人來到了撞球館，裡面滿是剛參加完畢業典禮的國中生，碰巧遇到了上次在開平起過衝突的那夥人。
「看三小啊！」
蔡永富隨口罵了一句。瞄了對方一眼，他瞬間被激怒。
開平的人先將氣忍著沒說什麼，因為目前開平的陣營人都還沒到齊，以人數來說，實在有點少，只能將這口氣先忍下。蔡永富一夥看對方沒什麼反應也就算了，自己打自己的撞球，並沒有再去挑釁對方。
打球了 一個下午，他們一夥人準備去吃個飯，一離開撞球館，就看見幾輛計程車正準備停在門口。蔡永富一看，是開平的那群人，應該是樓下的那些傢撂人來要開幹。他看 見計程車裡的那些人背後好像藏着什麼東西，仔細一看，是一把把藏在燈管包裝裡的武士刀。若是平時幹架，再多人蔡永富也是不會怕的，但是這次他們好像是來真 的，帶了那麼多把刀。
其他人也發現了開平的人撂人來了，準備迎戰，不過他們並沒有發現開平的人帶了刀子。蔡永富大聲喊了說有刀子後便開始跑，一些人聽到了也準備逃跑，但有幾個卻被從撞球館出來的人堵住了無法逃開。
那天，留下來的人好幾個都被刀子砍傷了。他恨開平的人，好想報仇，而另一方面心裡也隱隱覺得，這樣走下去好像無論如何後果都不會太好。但他沒有選擇，或者說是他不敢去選擇，他只能繼續跟他的朋友混，漸漸認識越來越多道上兄弟，去賭場幫忙、或是圍事時湊人數，國中畢業後，他慢慢的走入了這種混亂的人生。
可能是自己還年輕，根本不害怕會失去些什麼，他心急地向青春告別，走在他自己選擇的那條鋼索上，邁向不可知的未來。
蔡永富的國中生活就在和朋友廝混中度過，時間就像從他嘴中吐出的煙一樣完全消散在空中。本來就對讀書沒什麼興趣的他，在認識越來越多朋友之後，更是索性常常都不去上學了，翹課的日子不是打打撞球、去幫忙圍事湊人數，要不就是在榮星花園或學校附近的小公園和朋友們吞雲吐霧。
到了國 中快畢業了，他也懶得去想接下來該如何，這三年他什麼書都沒有讀，每次課本發下來就原封不動地放在抽屜裡，自然是不可能再繼續升學的了。不知道該說是樂觀 還是不敢面對，他從不去想未來會怎樣，只要這一刻活得很開心就好，他每天都是抱著遊戲的心情，開開心心過一天算一天。
畢業典禮將至，完全不理會課業的他，竟然到了畢業前的期末考還是依舊跑出去和朋友打撞球，玩到了深夜才回家。
有一天 他走進家門，看見母親坐在客廳沙發上睡著了，便刻意放輕腳步，不過母親還是發覺了。母親一臉放不下心來的樣子，照例詢問他吃飽了沒。她今晚特別仔細的看了 看了眼前的兒子，他真的長得好高好高了，快一百八十公分了吧，他穿著改成時髦樣式的緊身制服、用美工刀改造過的流蘇書包，當然，書包裡面照舊沒有一本書， 她的兒子長得帥氣，但是就是太叛逆。
母親溫柔的說：「快要畢業典禮了，我燙好了另一套制服放在床上，給你畢業典禮的時候穿，不要穿得皺皺的去參加。」
他走進房間一看，一套燙好的制服就放在他的床上，是一套之前在學校福利社買的制服，和他身上的這套不同，沒改成時髦的樣子。
那晚，蔡永富躺在床上，滿腦都是媽媽的話，他從來沒想過畢業有什麼值得驕傲的，但是媽媽好像很替他開心。他想著他穿著筆挺的制服，在台上領畢業證書，想著校長將畢業證書親手交到他手上，想著……
「幹！主任根本是故意耍弄我們啊！」
在得知自己有可能無法畢業後，蔡永富和那一群放牛班的好朋友們都相當的氣憤。原來是主任以曠課次數太多和他們期末考沒考為理由，打算不讓他們這幾個問題學生畢業。衝動的蔡永富一氣之下帶著朋友們去向主任理論。
「幹拎娘勒雞掰! 你是故意耍弄我們是嘛！」蔡永富和朋友一見到主任便爆出一串粗口國罵。
主任滿不在乎地回答：「你們自己多常翹課我都沒管你們，只是期末考竟然還敢不給我去考！告訴你們，現在你們能不能畢業都掌握在我手裡，語氣還敢再那麼不好嗎?」
「現在給你們兩個選擇，一個是再繼續罵我吧，那麼你們畢業典禮也不用來參加了，畢業證書想必也拿不到。第二個選擇是，你們給我整整齊齊地出現在畢業典禮裡面，全部都剃光頭、不准穿訂做的制服、換乾淨的書包，如果是這樣我還可以考慮將畢業證書頒給你們。」
「幹拎娘勒!不畢業就不畢業啊！幹，你給我走著瞧！」蔡永富和朋友們氣不過，依然大聲的罵了幾聲髒話後便離開學校，準備去找開平的一批好友玩樂。
滿身怒氣不知如何發洩的他們不停大聲的在街頭謾罵，一路從學校罵到開平校園都還不能停止，每個人都面露凶光，巴不得有人湊上來跟他們痛痛快快的打一場架。開平的學生也不是好惹的，兩方當場就起了衝突準備要打起來，還好開平主任即時出現才阻止了這次紛爭。
兩團人馬會合後便出發去打撞球，在打撞球時，蔡永富一直心不在焉，輕鬆便能打進的球他是一顆也打不進。其他人並沒有發現他的異狀，但他自己知道，他好想畢業，好想拿著那張畢業證書給媽媽，好想看到媽媽驕傲的笑容。
「幹！我們怎麼能這樣就算了！主任不給我畢業，我就偏要拿到那張畢業證書！」蔡永富放下球杆向朋友們這麼說。
一個前一屆畢業的學長過來拍拍他的肩膀跟他說：「安啦！你們不用怕拿不到畢業證書，其實他們早就都印好了，也不用剃光頭去參加畢業典禮，只要你們去偷就好了。」
蔡永富和朋友們討論了一番，決定隔天晚上去教務處偷回自己的畢業證書。
深夜，一夥人摸黑進了學校，躲在川堂的角落等值班警衛巡邏完。
「我們乾脆趁晚上把主任揍一頓算了，他媽的！」
「別衝動啦！畢業典禮完再給他好看！今天先偷證書要緊。」
蔡永富了解其他人對畢業證書其實並沒有那麼渴望，他們只是嚥不下那口氣而已，不願被主任擺佈。自己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因素，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他其實心裡是為了想看見媽媽那為他感到驕傲的笑容。
「走了走了，警衛巡邏完進去警衛室了。」
蔡永富帶頭，一夥人悄悄的走向教務處。他們的影子在月光下被拉的好長好長，像一個個都拖著沉重的行李，大家屏氣凝神放輕腳步走得很慢，就是怕被發現會使得計畫失敗。
「門鎖著，快檢查看看窗戶有沒有沒關的！」
「幹，都是鎖的啦！搖搖看。」
所有的人排成一列站在窗外，一個人負責一個窗子。大家用各種技巧搖著窗戶，試圖將鎖打開，喀答喀答的。搖了一陣子，在大家正準備要放棄時，蔡永富將窗戶搖開了。大夥就從窗戶一個一個的爬進去。
「你白癡喔！快把燈關起來！這樣會被發現啦！開手電筒就好了。」
人手一支手電筒，開始找畢業證書的所在處，它被放在主任的桌子旁，一下子就被找到了。不過找到畢業證書後他們並沒有這樣就離開，玩了起來，打算將以前被老師們沒收的東西都找出來。
「欸，你們看這本漫畫！不就是上次被主任沒收的那本色情漫畫嗎！」
大家似乎都忘了他們現在是偷偷的潛入學校，每個都大聲地笑了出來。除了漫畫外，還陸陸續續找出了許多東西，有些人還就在教務處裡踢起球來了。
忽然一道光從窗外掃過，是警衛的手電筒從對面走廊射過來的光線，眾人一陣驚慌，一溜煙地從窗戶溜了出去。
在逃跑時，蔡永富抓著他的畢業證書，深怕一不小心就會弄丟，他抓得緊緊的，緊緊的。他一口氣頭也不回地跑了好幾分鐘，消失在黑暗中。
7
畢業典禮的那一天清晨，蔡永富將偷來的畢業證書放在餐桌上，穿著媽媽燙好的制服出門。他原本想要親手將畢業證書拿給媽媽看的，但是他不敢。他想到這張畢業證書是偷來的，他沒辦法抱著這樣的心情去看媽媽的表情。
他與朋 友在學校旁的公園碰頭，他們並沒有打算參加畢業典禮，既然證書都到手了，他們已沒有任何理由去參加那無聊的典禮，他連做個樣子都懶。他們討論著為什麼主任 都沒有追查消失的證書，也沒有通知他們的父母。他們不知道主任根本覺得無所謂，這群不良學生都要畢業了，再也不屬於他的管轄範圍了，他倒覺得鬆了一口氣， 對於消失的畢業證書他根本不在乎，因為校長和主任都知道他們的未來跟他一點都不相干。
蔡永富一票人來到了撞球館，裡面滿是剛參加完畢業典禮的國中生，碰巧遇到了上次在開平起過衝突的那夥人。
「看三小啊！」
蔡永富隨口罵了一句。瞄了對方一眼，他瞬間被激怒。
開平的人先將氣忍著沒說什麼，因為目前開平的陣營人都還沒到齊，以人數來說，實在有點少，只能將這口氣先忍下。蔡永富一夥看對方沒什麼反應也就算了，自己打自己的撞球，並沒有再去挑釁對方。
打球了 一個下午，他們一夥人準備去吃個飯，一離開撞球館，就看見幾輛計程車正準備停在門口。蔡永富一看，是開平的那群人，應該是樓下的那些傢撂人來要開幹。他看 見計程車裡的那些人背後好像藏着什麼東西，仔細一看，是一把把藏在燈管包裝裡的武士刀。若是平時幹架，再多人蔡永富也是不會怕的，但是這次他們好像是來真 的，帶了那麼多把刀。
其他人也發現了開平的人撂人來了，準備迎戰，不過他們並沒有發現開平的人帶了刀子。蔡永富大聲喊了說有刀子後便開始跑，一些人聽到了也準備逃跑，但有幾個卻被從撞球館出來的人堵住了無法逃開。
那天，留下來的人好幾個都被刀子砍傷了。他恨開平的人，好想報仇，而另一方面心裡也隱隱覺得，這樣走下去好像無論如何後果都不會太好。但他沒有選擇，或者說是他不敢去選擇，他只能繼續跟他的朋友混，漸漸認識越來越多道上兄弟，去賭場幫忙、或是圍事時湊人數，國中畢業後，他慢慢的走入了這種混亂的人生。
可能是自己還年輕，根本不害怕會失去些什麼，他心急地向青春告別，走在他自己選擇的那條鋼索上，邁向不可知的未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