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撐到最後,就是贏家
風勢更強勁了,我硬逼著身體走到起跑點,吞下強力消炎止痛藥,藥劑開始發揮效用,我的內心開始出現兩種聲音:
「好像不痛了。」
「但是它還是會發作。」
「沒有關係,應該可以撐完。」
「如果又痛了,怎麼辦!」
「想那麼多做什麼,跑就對了!」
晚上九點鐘,起初內心還在掙扎,直到站上起跑點,在風雪中和其他五位選手擁抱、擊掌,當下的氛圍,頓時也牽起了彼此的友誼,我們圍成一小圈搭著肩開始低頭禱告,貝爾納多大喊說著:「We will be safe, we will be strong, everything will be ok. Don’t worry. We can do it.」
此刻,我的心裡出現另外一種聲音:「至少……再痛苦也試一試……不要等到回去了才後悔……」疑慮及不安消失了,終於,我的思緒再度回到了原來的步驟,下定決心重回賽場。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一望無際的白雪,時而會吹起小丘陵。來自各國的攝影機準備記錄著這項賽事,一圈二十五公里,三個檢查站,總共要繞四圈,到每個檢查站都必須用無線電回報。
「三、二、一、砰!」第一步踏出,濺起雪花,開弓就沒有回頭箭,我平心以待,知道這是一趟痛苦的旅程,準備向自己的極限挑戰。
第一圈,大家緊緊跟在一起,誰也不讓誰。我選擇在後方慢慢「暖機」,試探軍情,觀察每個人的跑法,思考策略,為了在前段賽事不要造成身體太大的負擔,我選擇尾隨高大的英國選手詹姆士後方同步跑,一直到第二圈,大家知道我的戰術後,紛紛開始加速把我甩開,慢慢離我而去。
此刻,攝氏零下二十度氣溫,四周無人,耳邊突然聽到低沉颼颼的聲音,聲響愈來愈大,我看到左方的雪山頂颳起濃濃風雪,愈來愈厚、山頂愈來愈模糊,慢慢地往山谷急流而下,周遭能見度愈來愈低;半夜一點鐘,南極下坡風向我直撲而來!一回神,全身感到溫度遽降,牙齒開始顫抖,腦袋像凍僵般無法思考,周遭已經被大白色放肆狂妄的風雪包圍,像要侵入我的身體。跑鞋上布滿了雪,我全身裝備包得緊密,只露出雪鏡後的眼睛,觀察四方。狂風轟轟肆虐,幾乎要把我往後吹倒,有時風向突然改變,還必須側身與它對抗,手與臉麻木冰冷的刺痛,防不勝防。更糟的是,我驚覺到頭暈脫水時,趕緊拿起水袋喝水,天啊!水袋管線竟然全部結冰了!苦撐到最近的檢查站,趕緊將水袋放進衣服裡,用體溫讓冰融化,「已經站不穩了,分不清方向,牙齒也不斷發抖……」「平常的你不是這樣軟弱的,提起勁啊!」「你是亞洲第一位選手參賽的,有多少朋友在為你鼓勵祈禱!」「不行,風勢太強我已經跑不動了,好想進到帳棚裡……」在惡劣的天氣下,我逐漸喪失鬥志,離前方選手愈來愈遠……
第一圈結束時,大家開始懷疑我到底能不能完賽,攝影機也對著我拍攝「Tommy,你還好嗎?速度慢了很多?」
我以為已經落後其他選手很多,沒想到查理對我說:「剛剛的風雪,所有人都慢了下來,你只落後他們二十分鐘,仍然有機會,但是要注意你身體的狀況。」
「真的嗎?!」意外聽到差距不大,仍能奮力一搏,此刻激起我那被風雪冰封許久的鬥志,燃起一線希望。我快速整裝後繼續出發,把雪鏡和面罩暫時拉開,任由風雪打在臉上,要看清楚前方,警惕自己不再犯下懦弱的錯誤,「該死的!剛剛你竟然有這種想法,躲進帳棚內,虧你想得出來!」「現在這一刻開始,即使狂風再大,我絕對不會被自己的怠惰擊倒!絕對不會!」
克服了內心的懷疑和恐懼後,我獲得更大能量,雙腳一蹬開始加速,讓基地的人員看到都驚訝不已。三小時之後,慢慢與第二名的法國選手亨利逐步接近。真正的比賽才正要開始。
雪地上出現嘔吐物。我進到檢查站內,看見急救毯被打開,我意識到亨利的體能狀況已經開始走下坡,但他依然繼續奮戰,不想被我這小毛頭追到;不過,這也表示我更有機會超前。亨利是四十三歲,令我尊敬的冒險家前輩,完成過許多世界極端的冒險賽事,惡水馬拉松、極地橫越賽都有他的紀錄,經驗非常老練。從一開始激烈的拉鋸戰時,我們就不斷互相觀望對方。透過雪鏡,看見他堅定又銳利的眼神,像在狩獵般;從我超越他的那一剎那起,就被他散發的壓迫感壓得喘不過氣來。
在前方的領先者,總是會因為後方的追逐者的氣勢與企圖心而感到壓力。追逐者會不斷的尋找機會,回頭看見他的眼神是如此屹立不搖,不斷侵略並突破你的心防,當你鬆懈、一閃神、一個失誤、或是自信心被削弱時,在適當的時機一舉擊垮你,在實力伯仲之間,就會產生所謂的「心理戰」,誰能穩定的撐到最後,誰就是贏家。
最後的五十公里,我試著要將亨利甩開,發揮所有的能力,上坡路段維持穩定的速度,閃避軟雪,一小時後,我回頭眺望亨利已不見蹤影,但我感覺他就在某處伺機而動,雖然看不見,但這股壓力籠罩四周,就像是豹一樣;而我,就是他的獵物。
風勢更強勁了,我硬逼著身體走到起跑點,吞下強力消炎止痛藥,藥劑開始發揮效用,我的內心開始出現兩種聲音:
「好像不痛了。」
「但是它還是會發作。」
「沒有關係,應該可以撐完。」
「如果又痛了,怎麼辦!」
「想那麼多做什麼,跑就對了!」
晚上九點鐘,起初內心還在掙扎,直到站上起跑點,在風雪中和其他五位選手擁抱、擊掌,當下的氛圍,頓時也牽起了彼此的友誼,我們圍成一小圈搭著肩開始低頭禱告,貝爾納多大喊說著:「We will be safe, we will be strong, everything will be ok. Don’t worry. We can do it.」
此刻,我的心裡出現另外一種聲音:「至少……再痛苦也試一試……不要等到回去了才後悔……」疑慮及不安消失了,終於,我的思緒再度回到了原來的步驟,下定決心重回賽場。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一望無際的白雪,時而會吹起小丘陵。來自各國的攝影機準備記錄著這項賽事,一圈二十五公里,三個檢查站,總共要繞四圈,到每個檢查站都必須用無線電回報。
「三、二、一、砰!」第一步踏出,濺起雪花,開弓就沒有回頭箭,我平心以待,知道這是一趟痛苦的旅程,準備向自己的極限挑戰。
第一圈,大家緊緊跟在一起,誰也不讓誰。我選擇在後方慢慢「暖機」,試探軍情,觀察每個人的跑法,思考策略,為了在前段賽事不要造成身體太大的負擔,我選擇尾隨高大的英國選手詹姆士後方同步跑,一直到第二圈,大家知道我的戰術後,紛紛開始加速把我甩開,慢慢離我而去。
此刻,攝氏零下二十度氣溫,四周無人,耳邊突然聽到低沉颼颼的聲音,聲響愈來愈大,我看到左方的雪山頂颳起濃濃風雪,愈來愈厚、山頂愈來愈模糊,慢慢地往山谷急流而下,周遭能見度愈來愈低;半夜一點鐘,南極下坡風向我直撲而來!一回神,全身感到溫度遽降,牙齒開始顫抖,腦袋像凍僵般無法思考,周遭已經被大白色放肆狂妄的風雪包圍,像要侵入我的身體。跑鞋上布滿了雪,我全身裝備包得緊密,只露出雪鏡後的眼睛,觀察四方。狂風轟轟肆虐,幾乎要把我往後吹倒,有時風向突然改變,還必須側身與它對抗,手與臉麻木冰冷的刺痛,防不勝防。更糟的是,我驚覺到頭暈脫水時,趕緊拿起水袋喝水,天啊!水袋管線竟然全部結冰了!苦撐到最近的檢查站,趕緊將水袋放進衣服裡,用體溫讓冰融化,「已經站不穩了,分不清方向,牙齒也不斷發抖……」「平常的你不是這樣軟弱的,提起勁啊!」「你是亞洲第一位選手參賽的,有多少朋友在為你鼓勵祈禱!」「不行,風勢太強我已經跑不動了,好想進到帳棚裡……」在惡劣的天氣下,我逐漸喪失鬥志,離前方選手愈來愈遠……
第一圈結束時,大家開始懷疑我到底能不能完賽,攝影機也對著我拍攝「Tommy,你還好嗎?速度慢了很多?」
我以為已經落後其他選手很多,沒想到查理對我說:「剛剛的風雪,所有人都慢了下來,你只落後他們二十分鐘,仍然有機會,但是要注意你身體的狀況。」
「真的嗎?!」意外聽到差距不大,仍能奮力一搏,此刻激起我那被風雪冰封許久的鬥志,燃起一線希望。我快速整裝後繼續出發,把雪鏡和面罩暫時拉開,任由風雪打在臉上,要看清楚前方,警惕自己不再犯下懦弱的錯誤,「該死的!剛剛你竟然有這種想法,躲進帳棚內,虧你想得出來!」「現在這一刻開始,即使狂風再大,我絕對不會被自己的怠惰擊倒!絕對不會!」
克服了內心的懷疑和恐懼後,我獲得更大能量,雙腳一蹬開始加速,讓基地的人員看到都驚訝不已。三小時之後,慢慢與第二名的法國選手亨利逐步接近。真正的比賽才正要開始。
雪地上出現嘔吐物。我進到檢查站內,看見急救毯被打開,我意識到亨利的體能狀況已經開始走下坡,但他依然繼續奮戰,不想被我這小毛頭追到;不過,這也表示我更有機會超前。亨利是四十三歲,令我尊敬的冒險家前輩,完成過許多世界極端的冒險賽事,惡水馬拉松、極地橫越賽都有他的紀錄,經驗非常老練。從一開始激烈的拉鋸戰時,我們就不斷互相觀望對方。透過雪鏡,看見他堅定又銳利的眼神,像在狩獵般;從我超越他的那一剎那起,就被他散發的壓迫感壓得喘不過氣來。
在前方的領先者,總是會因為後方的追逐者的氣勢與企圖心而感到壓力。追逐者會不斷的尋找機會,回頭看見他的眼神是如此屹立不搖,不斷侵略並突破你的心防,當你鬆懈、一閃神、一個失誤、或是自信心被削弱時,在適當的時機一舉擊垮你,在實力伯仲之間,就會產生所謂的「心理戰」,誰能穩定的撐到最後,誰就是贏家。
最後的五十公里,我試著要將亨利甩開,發揮所有的能力,上坡路段維持穩定的速度,閃避軟雪,一小時後,我回頭眺望亨利已不見蹤影,但我感覺他就在某處伺機而動,雖然看不見,但這股壓力籠罩四周,就像是豹一樣;而我,就是他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