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學球只為和媽媽在一起
我是馮勝賢。
小學一開始就讀霧峰僑榮國小,跟著爺爺奶奶住。媽媽每月有放假就會找時間來看我過得好不好。直到小學四年級結束後有一次的機緣下,媽媽就問我要不要打棒球?想不想加入臺中市太平少棒隊?我回答可以跟妳住嗎?我內心告訴自己,我如果打棒球,就可以跟媽媽、哥哥住在一起,就這樣開啟我打棒球生涯的起點在我人生重要的生命旅程。
當時臺中市太平國小是傳統少棒強隊,我本身運動細胞不是很好、身材也不好,因為我是早產兒,記得我五歲以前是靠穿著鐵鞋才能走路,打棒球非常吃力,一切要從頭開始學習。從傳接球就可以看出我是一個沒有天份的棒球選手,一股腦兒只想跟媽媽、哥哥住,才知道原來現實跟理想落差太大。進入球隊不久,就陪外縣市的同學一起住在學校開始展開團體生活。
打棒球是一條不歸路,一路上要面對挑戰,不是用看就會打球的運動項目。傳接動作看起來很簡單,可是實際操作後會讓初學者信心大減,原因就是接不到、又投不準,一直在撿球,只能靠著不斷練習,不斷地失敗撿球,才能將撿球的次數減少。在國小階段打棒球,身材條件好的球員真的可以有比較多的機會,而我身材不好、技術跟不上,很快被定位為板凳球員,跟當時同年級的同學差異性就出來。
鍾重彩教練看見我的出生日期,就告訴我媽媽說我可以再讀一次五年級,這樣多一年接觸就會比較好一點,相對會有比較多的機會,我想這是老天爺給我一次機會,才能拿到首次全國軟式少棒冠軍,不過最後我沒有當選國手。媽媽為了不讓我受到傷害,原本打算讓我轉學,不打球了,感謝鍾教練後來說服我媽,才能順利繼續打球,一九八八年才有機會穿上中華隊球衣,代表臺灣去美國威廉波特比賽拿到世界冠軍。
國中階段就讀屏東縣美和中學,當時是南美和,北華興、榮工三強鼎立的年代。美和是當時非常有名的傳統學校,要比喻的話,就像是近期平鎮等級的棒球名校。我在國中時期再次代表臺灣出國參加世界少棒聯盟舉行的世界青少棒比賽,順利拿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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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軍。
高中生涯三年沒機會當選國手的我,選擇去了當時的臺灣體專(今臺灣體育大學)就讀,並在一年級就獲選一九九五年世界大學運動會國手,也是我第一次當選組成明星隊國手。當時在日本福岡舉行,而我擔任中華隊第五棒,在舊的大榮鷹主場出戰墨西哥隊擊出個人在國際賽的第一支全壘打,也是整個國手生涯唯一的一支,可惜這次只拿下第五名,沒拿到最佳成績。接著順利獲選一九九七年亞洲盃國手,一九九八年泰國曼谷舉行亞洲運動會參加棒球代表隊,拿下銅牌。
一九九九年獲選義大利西西里世界盃國手,那次成績雖然非常不理想,記得報紙報導是兵敗西西里,但這一支國家隊之後培養出許多好手,包括旅外球員陳金鋒、中職先生恰恰彭政閔,名將如雲。緊接著就爭取到一九九九年韓國漢城(今首爾)舉行的亞洲盃奧運資格賽,這是我當兵時期最後一次國際賽,這次的國家代表隊是臺灣的第二支夢幻球隊,集結了許多國內外職棒好手組成中華隊,而我當時是代表業餘球員一路過關斬將爭取到正選名單。那次的名額競爭相當激烈,一個守備位置只會保留一個名額給業餘選手,經過了兩年的努力確實拿到中華隊奧運資格賽的正選國手名單,其中有許多實力堅強的職棒球員,像年紀最資深的投捕搭檔旅日投手郭源治、前輩捕手洪一中。也因此當時國人都看好這一次中華隊
的表現,非常期待能拿到二○○○年雪梨奧運會的門票。
從一九九二年拿下巴塞隆納奧運會銀牌之後,台灣棒球就沒有再進入奧運會的殿堂,國人非常期待,在進入二○○○年奧運會,當時我有邀請我媽媽去韓國漢城首爾球場看我代表臺灣穿上中華隊球衣,從小到大媽媽不曾到球場看我比賽,更不用說出國看我比賽。當時出戰日本隊的先發投手阿甘蔡仲南是一位業餘投手,也是該年加入中華職棒當時最高簽約金的職棒新人,而日本隊先發投手是赫赫有名的松坂大輔。他非常年輕加入西武獅,他不僅第一年就是當家王牌投手,而且球速非常快控球又好,尤其指叉球的角度威力又強,當時中華隊的中心打線完全被封鎖住。我是先發三壘手,打第九棒,第八棒是隊長洪一中,當時他被保送,壘上有人,接下來輪到我打擊時,以為會下達短打暗號,結果教練讓我自由發揮,於是我設定好直球攻擊,果然來了一顆內角偏高的直球,擊球時擠壓到形成幸運安打,順利推進到一、三壘,當時很高興我擊出中華隊第一支安打。緊接著陳致遠擊出帶有1分打點的安打,九一連線先得分讓日本隊頓感壓力。但好心情沒有停留在我身邊很久,接著就是那個大家都知道的關鍵性的失誤,這一個簡單內野高飛球,平常接一百球都不會漏接,結果這次我漏接了。從此國人就認識我,透過這個非常低級的失誤,最後就被日本隊逆轉再見安打輸掉比賽,連帶進軍奧運之路也止步,這場輸球,我不僅當下嘗到了立即被總教練林華韋換下場的苦澀,也讓「老邦」成了戰犯。
回國之後幾乎所有國人都知道失誤造成輸球的戰犯,就是老邦馮勝賢,跟著我一輩子的名號,回想這一球失誤之後,二○○○年之後開始就沒有機會再穿上中華隊的球衣。我只好很認份把自己職棒的路過得精彩。
2-1. 教練教的第一堂課:不服輸精神
職業球員在場上要面對勝負壓力,真的是相當具有挑戰性,棒球是一種團隊運動,位置分為守備、打擊,從內部競爭開始就要先爭取到先發球員,才能有機會下場表現,這一路面臨的挑戰非常多。首先是要先分清楚自己的目標,當然國小是可以從玩棒球開始,然而一旦確定要以競爭為導向,就要開始用不同的態度訓練,以我個人為例,一九九二年當時國二的我,清楚地看到自己的目標就是中華職棒,未來要成為一位傑出的職棒選手,也就在當時內心告訴自己說無論如何都要努力去朝著這個舞台前進。
球場上的狀態就是現實環境,首先要先學會失敗!為什麼這樣說呢?一位打者10打數3支安打,打擊率成算是一位好的打者,以職業球季一位先發打者一個球季大約會有400打數以上,我們用400打數為單位,要平均10次打3支安打,這樣400個打數就會有120支安打,這樣就是很優秀的打者,但還是有280次的失敗,有7成失敗率,如何看待這樣的心理狀態呢?如何成為優秀的打者,首先要不斷地面對失敗,從失敗中找到問題,再從問題中找到方法,找到對的練習方法,就要不斷地反覆的練習,才能改進自己的缺點,接著再由比賽中檢視自己的缺點是否改善。看到如何成為一位優秀的打者要具備什麼條件?我想要從心理就是不斷地面對出局失敗,自我對話提醒自己,要「歸零」,持續練習才能累積經驗,最後才能掌控自己,在這一條路上已經不知道淘汰多少從小就懷有夢想要成為一位優秀的打者,就是因為無法面對失敗,而失去信心又找不到對的方法提升自己的技術,很多運動員就此離開棒球舞台,這就是棒球選手的宿命。
棒球屬於團隊運動所以要以合作為基礎,才能有機會創下好成績,不容許個人主義球員在場上影響比賽的結果,棒球比賽要拿到每一個出局數,都最少需要兩個隊友以上的合作才能拿到,最簡單的是投手要三振打者時需要捕手接球,才能完成三振出局數;而內野手接滾地球需要傳球給接壘包的防守員才能拿到封殺出局數,平飛球、高飛球也是要由投手投出打出去才能讓守備員接殺出局,大家都知道投手要投出一場無安打的比賽或是一場完投完封勝,都是需要後面守備隊員共同擋下所有快要安打的球,才能順利拿下個出局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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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斷地練習正確的動作,才能在自己的身上產生記憶;所有的訓練比賽都要全心全意的投入,才能讓團隊精進;團隊合作才能保持競爭力,才能爭取勝利的機會;自律才能掌控自己的品性,正念才能讓自我對話,面對自己,不斷地在場上激勵自己,面臨失敗時最好的方法之一就是自我對話,才能歸零勇敢面對挑戰,這是我在場上所整理出來的經驗。
許多人對運動員的印象就是競技場上的成績,不了解運動員生涯是很短暫的。不同項目有著不同的職業生涯,我比較幸運選擇的是在臺灣被稱為「國球」的棒球,是比較有機會被看見的運動項目,又有職業舞台,相對來說,其他項目就比較短暫且更沒有保障,更別說一路上被淘汰的球員。
我用我進入職棒時心態與各位分享,我是一位早產兒,本身恢復能力不佳,所以我就要求自己在球季中就是不熬夜、不喝酒、有時間就要休息、專注身體的恢復能力,在場上的自律性態度要強、主動學習知識要強烈,這是職業球員基本態度,我個人非常敬佩美日職棒球星,尤其鈴木一朗更是職業選手中的典範球員,從技術的表現,他看待自己的工作態度,不管在場上、居家生活規範都是非常嚴謹,這是一位頂尖運動員所具備的條件。
國內選手也有代表性人物,就是我的學弟彭政閔。恰恰自律性確實值得敬佩。他在剛進入中華職棒時前半年都比較少在先發名單上,當時我有問過榊原教練為什麼恰恰不能馬上在先發名單上?當時他說恰恰是未來兄弟不動的第四棒,要讓他基礎打好,才能扛得住第四棒的位子,果然榊原教練眼光是對的,不斷地讓恰恰了解打職棒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而是長期球季的比賽中,在生理、心理都會碰到極限,要學會調整自己,假設用業餘時期的心態來面對,職業球季相信很快就會走下坡。榊原教練先讓他了解他是球隊的重要角色,也讓他知道球隊需要他是能帶領著球隊拿下總冠軍的重要指標性人物。所以當看到恰恰處於撞牆期甚至懷疑自己能力的時候,榊原教練用他的執教經驗來激發恰恰,不斷地藉由特訓來激發恰恰不服輸的精神,才造就了屹立不搖20年的中職先生恰恰彭政閔。
兄弟象第二次三連霸榊原教練給我們最重要的教導就是日本野球的精神,強調場上要不服輸要不害怕失誤,因為害怕心態反而會造成連續失誤、進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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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響隊友,最後導致球隊輸球。榊原教練的指導原則,不只能應用在場上,也可以影響到往後人生的道路,我在職棒場上二十年經歷了許多的困難,都能不斷地去克服困難、面對低潮、走出自己人生的價值,因此建議每一位想進入職棒殿堂的球員們,如果沒有目標設定、主動的態度,這樣在職業道路上會走得很辛苦,因為職業運動環境就是很現實,如何掌握當下的機會讓教練安排你上場,機會來臨時相對自己是不是準備好了呢?我剛進職棒時遇到棒球先生李居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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輩,他當時問了我一句話:「當職業選手你會選擇10場成績很棒或是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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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穩定的表現?」當時我選擇了90場穩定的表現才能在職業棒球的舞台上被看見,因為職業運動跟短期盃賽的差異性不同。所以我知道這樣的觀念之後,不斷地提醒自己「穩定」才是職業選手要追求的方向,相對進入職場也是一樣用穩定的態度去面對挑戰,場上的成績就是績效,不進則退,戰場上不會有人可憐我們,就是不斷地往前走,不要有太多的負面想法,就歸零想法。跟棒球打者一樣,當球打出去的時候出局,沒有建功就修正一下,準備下一次的打擊,重新調整自己的心態。
4-3. 疫情投出「世界第一球」的決策
在我還沒有進入聯盟工作時,對聯盟同事工作性質確實不了解,會用球團角度去看他們,把一些個人立場放進去,產生不太好的印象,再加上因為以往接觸的主要是賽務業務,大部分都是在球場上的工作人員,從裁判、記錄人員、到場務人員,宣推人員則是參加聯盟活動才有機會接觸到,不同的接觸面才會開始從不同角度理解聯盟活動立場。
有一個比喻:聯盟就是行政院角色、相對的球團就是立法院,因為立場不同,往往對同件事情會有些誤解,還好還能藉由領隊會議來達成共識,就像政黨協商一樣,要先有共識才能修過法令,所以領隊會議是很重要的會議。聯盟會長就是負責主持將各球團達成共識,才能讓聯盟同仁去執行。舉例二○二○年疫情開始蔓延,球季是否如期舉行,吳會長就提出先組防疫小組,同時邀請許多相關人員集思廣益,讓球團與聯盟都能了解當時疫情狀況,才能有因應方向。我記時當年2月去日本參訪時,看到日本電視就在報導武漢肺炎新聞真的很嚴重,心裡想這如果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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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流行起來,球季開打勢必會受到影響,如有這種狀況就要有所準備了。吳會長那時候問我有看日本新聞播出來武漢肺炎新聞嗎?我說我有看到新聞,我跟會長在日本時就開始討論回國要如何啟動措施因應,用超前部屬來因應政府的指引做好準備,畢竟疫情確實在不知道什麼時間點結束。因此回國就請我們同仁開始動起來,先將防疫小組成立起來,成員由各球團代表兩到三人所組成,加邀請指揮中心專家顧問小組來指導我們。剛好陳宜民委員是流行病專家,就請陳委員來指導我們,以專業角度來偍供專業建議。啟動防疫工作是一項巨大的挑戰,記得當時每天就是準時下午二點看著指揮中心記者會了解政府每一天的政策,聯盟團隊就會去研究如何因應。
首當其衝的就是當時六搶一奧運資格賽,再來球季開打時間由於舉辦資格賽所以提早開打,結果熱身賽快要開打時就是疫情開始爆發時間點,還好當時是二週內就要開一次防疫會議,之後就立即開領隊會議,決定啟動防疫執行計畫。看到疫情已經爆發出來,我們就先超前部署,趕快收集資訊請教醫生開始運作,先從熱身賽開始做進場的防疫動線的規劃,必須做好防疫工作才能進場。首先要先去購買紅外線的測溫度計,當時真的全台缺貨,都被醫院需求所徵收了,連口罩都買不到,就很清楚在台灣疫情已爆發了。不斷地看著指揮中心記者會,報導疫情目前狀況,看到國外的疫情爆發非常嚴重,疫情真的改變了世界上每一個人的生活。也特地下台南看熱身賽,並測試防疫進場動線實際了解進場動線,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有發生確診的機會。當時真的不斷地感受到壓力,球團在開防疫會議時不斷提問討論是否要延賽的可能性?最後球團有一個共識就從3月14日延到3月28日之前決定,提早兩週是為了六搶一的比賽提前開打,現在又因為疫情爆發,影響台灣的各項生活。
大家都看著指揮中心每日的記者會,之後開會討論是否正常開打?國際組資訊報告說宣布六搶一比賽延賽資訊,當時我就在會議報告之後,看到球團擔心疫情,最後決定二次延期到4月14日,球團又開始延期準備,當時球隊已經春訓三個月以上的時間,真的非常辛苦。我有一次在指揮中心開會之前接到陳副指揮官辦公室長官來電,透過這通重要電話,才能直接跟陳副指揮官聯絡管道,要謝謝陳副指揮官團隊不斷協助,才能順利克服所有疫情相關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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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決定4月14日的日子就是因為指揮中心擔心清明節之後會有一波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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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大爆發,所以希望能夠延後到4月14日再開打,這時間點我當時與陳指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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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討論之後帶回跟防疫小組報告後,再跟各地方政府做協調,最後確定4月14日為球季開打時間不再延期。
國外的職棒全部延遲,當然中華職棒也可以延期,可是接到領隊們的電話建議,如果不知道什麼時候疫情結束,那就考慮朝要開打的方向去規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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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球團具體要的結論是不要再延期,就直接在4月14日開打,就研擬出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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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疫情的指引來做出一套防疫SOP,當時壓力真的非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