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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少年:趙少康的時代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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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公分的抉擇
「我為什麼要承受這樣的磨難?我不是一個好人嗎?」
「今日承受的苦只是試煉,撐過考驗,你有能力做更多好事……」

躺在振興醫院心臟加護中心病床,早上七點多推進手術房,晚上六點送進加護病房,深度麻醉封凍了身體,意識和等待甦醒的肉體分離,一幕幕快速翻動的人生影片閃現,交疊的聲浪論辯生命抉擇、價值意念──提問挑戰的是我,回應說服的是上帝。

一三○/九十,一般人或許會很高興,血壓低不是很好嗎,但我覺得奇怪,問了好朋友、心臟內科專家洪傳岳主任,他建議做心臟超音波檢查,發覺我的升主動脈擴大。升主動脈是銜接心臟到全身血液供應幹道的起始,從生命的第一個心跳,不間斷的承受心臟血液輸出的壓力,正常的升主動脈直徑大約三公分到三o五公分,我的升主動脈擴張超過四公分。主動脈擴大,就像門框大了、門就關不緊了,瓣膜關不緊,心臟打出來的血,就會回流……心臟多累啊,辛苦做工,一部分的血卻回流。我問振興醫院的魏崢醫生,以後會怎麼樣?他說,未來可能會喘,主動脈擴大容易造成主動脈剝離,一旦主動脈剝離,常是趕不及送到醫院就死亡了……

我聽了有點緊張,但是我沒症狀,爬山、運動、重訓,每天做六、七十個深蹲,不喘也不累,魏崢醫生聽了說,「再看看吧……」。一年年過去了,升主動脈擴張到四o五公分,相對危險,可是我還是沒有症狀,選副總統的時候,身邊是三十幾歲、身強體健的隨扈,他們常說我的精神怎麼會這麼好,從早跑到晚,早上金門、下午台南、晚上又到高雄……我的體力不錯、沒有任何症狀,還需要動手術嗎?

連醫師都遲疑的困難手術
心臟手術是大手術,魏崢院長分析,換心手術的困難度如果是五成,我的手術困難度是八成,幾乎是換心的一倍。我想,一般人絕對不會動的,但難道坐等病發嗎?如果主動脈剝離,可能連動手術的機會都沒有,血液經年累月逆流回左心室,心臟負擔過重,最終會導致心臟衰竭。

「是不是該趁體力還行時動手術?手術風險多高?不動手術可以撐多久?病發時再做手術, 搶救和復原的機率多少?」我反覆思索,請教好友前台大醫院院長李源德,榮總陳威明院長也邀請專家、名醫為我會診評估。

李院長是沈富雄的同班同學、心臟內科權威,和我弟弟交情很好,他把我的資料拿給台大醫院的專家評估,他說,「如果心臟內科能解決,就不需要動手術,這是很大的手術啊!」不過,台大醫生會診的建議是「動手術」。

李院長說,「你的心臟血液回流四分之一了,每一次心跳打出心臟的血液,四分之一是白做工。」我的舒張壓是六十、五十幾,偶爾會到四十幾,李院長有點不可置信的說,「照理講你應該會喘、會昏倒,怎麼都沒有?這表示你的底子實在是很好……」

陳威明院長找來幫他爸爸開刀的外科醫生,他說,「這個手術蠻大的,手術過程需要深度麻醉,有人在手術過程中因為栓塞中風就死了……」我說,「我做過膽囊切除手術、無痛腸胃鏡檢查,都有麻醉。」他說,「那是完全不同的,這是非常深度的麻醉,包括整個腦都麻醉,而且心臟要停止三個小時。」沈富雄說,心臟停止,全身器官包括腎臟、肝臟、肺……都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賴士葆委員告訴我,他有位朋友花了二百萬換心臟人工血管,手術第三天血管栓塞、死了。創辦CNEX的蔣顯斌動過和我一樣的手術,他當時四十四歲,手術後,休養了兩年,才慢慢轉好。醫生評估,休養、復健至少要三到六個月。半年甚至兩年的復原期,手術難度高,家人反對、身邊的朋友也多勸我「再想想吧,現在不動手術也沒事,將來會怎麼樣,誰也不知道,或許都不會有事呢?」

動手術!我下定決心,直球對決!這是我的個性,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上,為什麼要揣著不可知的風險,把未來交給或然率?

不賭命,要操之在我
我一直在振興醫院檢查,病歷都在振興,決定做手術,魏崢院長主刀。郝龍斌和魏崢很熟,魏崢跟他說,手術很大,他也很緊張。郝龍斌後來跟我說,如果早知道這麼困難,他就會勸我不要做了,但是魏崢也講,「現在不做,萬一過幾年病發了怎麼辦?你要賭嗎?」我不賭,既然身體好、能做,有最好的醫院,最好的醫生,就做吧!

雖然決定動手術,但原先不想立刻做,復原期需要數月,許多事情得安排,但李源德醫師一句話打動了我,他說:「你人生有什麼事比這個更重要的?」我想也是,身體不好其他都是假的。如果突然心臟病發,還談什麼未來、以後?趁現在沒有狀況,拆了體內的不定時炸彈。性格決定我做這場預防性手術,一般人多會選擇保守性的觀察、不動手術吧。我想到安潔莉娜裘莉,因為家族有乳癌基因,她沒有發病,卻做了預防乳癌的雙乳切除手術。

魏崢換過五百多顆心臟,是亞洲執行換心手術最多的醫生,其中包含亞洲存活最久的病例。二○二四年十月八日,上午七點多,我被推進手術房,麻醉開始作用後,陷入沉睡的黑洞。許多外科醫生當天停下工作,觀摩魏崢院長動手術。

切開胸骨、置換主動脈瓣膜、升主動脈、重建連接升主動脈的冠狀動脈,接回更換的人工升主動脈……魏院長全程親自操刀,手術過程長達八、九個小時。手術結束後,魏院長告訴我的家人,「手術很成功」。在加護病房兩天後轉入普通病房,兩週後出院,一般評估復原休養至少三個月到半年,可是我一個月之後就覺得差不多了;兩個月後,恢復主持電視節目。我定期回振興心臟復建中心回診,做運動心電圖檢查、照心臟超音波。心臟超音波醫生熊名琛照完超音波,半開玩笑的說,「真沒意思,你都沒有毛病,檢查什麼東西呢?」

熊名琛的父親熊丸是蔣介石的御醫,熊名琛是心臟超音波專家,他驚訝我的復原進度,「很少人能像你復原得這麼快!」

我想有幾個原因,第一是魏崢手術做得好,切開胸骨的傷口小、術後不需要穿束胸帶。一般動心臟手術傷口都開得比較大,要穿束胸帶三到六個月,傷口小,手術難度高,但是有利術後復原。第二是手術過程不輸血。開心手術中不流血,或是流很少量的血,魏崢主張能夠不輸血就儘量不輸血,避免輸血感染。魏崢動刀快又精細,縫合血管和動脈,手法非常精準,再加上我身體的底子還不錯,也是復原快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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