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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夷風:華語語系文學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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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文選摘(節錄)

地與景/高嘉謙

從歷史時空的變遷,探究身分的空間感與時間感,是當代華語寫作的重要現象。災難的深淵,歷史的傷痕,主體的失落,往往容易成為國族寓言的解讀。白先勇的〈芝加哥之死〉處理台灣留學生在標誌都市文明的美國,進退失據的身分危機。在一個地理的向度上,異鄉成了撞擊身分、文化、認同,以及主體存在感的龐大結構,潛在投射了作者思考兩岸分治、留學美國的大潮中,在失落的文化視域內,無魂的主體在異鄉的裂變和崩潰。

黃錦樹〈魚〉是舊家記憶寫作裡,透過對身體存在感的重建,勾勒的原鄉世界。家鄉舊居的水塘,讓「已經死過一次」的他,在虛實交錯間追憶抓鬥魚的童年、家毀前的原狀,父母、兄長伴隨的成長空間。故鄉因此是舊址,是遺址,對「未來」的時間拉鋸與辯證裡,游曳逃走的鬥魚,抑或沉入水底腐朽的骨骸,成了主體的原型。這是扎根台灣多年的馬華寫作者建構的原鄉時空體(chronotope),跟代表作〈魚骸〉可以互觀。

在歸鄉/尋根的寫作潮流中,韓少功〈歸去來〉回返知青下鄉的舊址,重構一個失落,且走不出歷史傷痕的主體。但不同的是,共和國語境裡的身分認同和文化尋根,旨在尋找民間文化和傳統價值的重新結合。韓描繪的地方是古老南方楚文化的領域,相對於北方中原文化,這是異域。但對於文革下放多年的知青,異域卻成為迷離原鄉想像的所在。標題〈歸去來〉投射陶淵明式感嘆,卻讓地域與視域的交錯成為更難解的話題。韓少功個案,可以看作白先勇、黃錦樹的參照,帶出了地與景的對話張力。至於種族、信仰、習俗的地理風土,在不同的華語語系寫作譜系裡,別有獨特視域。馬建的〈伸出你的舌苔或空空蕩蕩〉藉由參觀難產而死的藏族女人的天葬儀式,透過外來者的相機,紀錄天葬台上曝屍於天地自然,割肉餵食禿鷹的過程,細述並展示活著和死後被剝削的女人身體,交織著色欲與殘酷。這是西藏生活習俗和現實的投映,抑或文明視域下的揭露和框限?同樣是西藏經驗書寫,台灣排灣族女作家伊苞的《老鷹,再見:一個排灣女子的藏西之旅》有著不一樣的視角。從西藏聖湖傳說和轉山經驗,到台灣大武山排灣族祖靈的居所,部落的巫師傳統,引導作者追問外來信仰對排灣族原初世界的衝撞。藉由巫的指引,走過祖靈禁忌之地,其實已在走向失落的信仰和身分。西藏與大武山,兩個邊陲之地,傳說與信仰的風土世界,迴響著歷史與文明的叩問。

在行旅、移居、遷徙過程,空間與記憶的拉鋸思辨,往往可見作者形塑風景的意志與動力。認同與地方感的潛在變化,交織著地理、記憶與文化的重層現象。以下三個文本,演繹了一個家、一座城、一條路,繁複又不乏趣味的人文地景。

三毛〈沙漠中的飯店〉描寫婚後的異鄉生活依然做中國飯,張羅母親從台灣寄去的備料,為外籍丈夫和同事料理一道又一道別具名堂,又新奇驚豔的中國菜。這是舌尖上的鄉愁,還是入侵異域的中國菜誘惑?沙漠的家竟成了「中國飯店」,華人日常飲食的地理遷徙從不間斷,卻包裹認同、記憶及文化播遷的多重意涵。

如果三毛講述的家是庶民記憶,西西〈浮城誌異〉著眼回歸前的香港,座標卻是浮城。搭配馬格利特(Rene Magritte 1898-1967)的圖像,接續展示香港的異質空間,在大歷史的轉輪面前,透過看圖的視覺性刺激和差異,香港的未來以一種寓言般的意義,持續在文字與圖像的交織中延異。

為一座城說故事,可視為一種地志言說的欲望。但沒有舊時長安的台北街道,又如何演繹詩的地理?洛夫〈車上讀杜甫〉的古典重鑄,非關歷史的後設,卻在遍布中國地理符號的台北,行車讀詩、託物言志,為精粹的唐詩重新排列組合。這恰似熟悉的古典復歸,卻在白話語詞的弔詭碰撞裡,替台北的離散地理,另造文化風景。這是洛夫或杜甫的抒情之現代性,當然也是地與景的辯證。內文選摘(節錄)

劉慈欣

生於1963年,中國當代深具影響力的科幻作家,擁有大批粉絲,書迷自稱為「磁鐵」。最新作品《三體Ⅲ:死神永生》首刷十萬冊,甫上市即搶購一空,緊急再刷,吸引力可見一斑。現為中國電力投資公司高級工程師,工作於娘子關火電站。自1980年代中期開始創作,1999年6月起在《科幻世界》雜誌上發表多篇科幻小說和科幻隨筆,並出版了多部長篇科幻小說,現為中國科普作家協會會員,山西省作家協會會員。其代表作有長篇小說《球狀閃電》、《三體》、《三體Ⅱ:黑暗森林》、《三體Ⅲ:死神永生》,中短篇小說《流浪地球》、《鄉村教師》、《朝聞道》等。

《三體》已翻譯為英文,並獲得2015年雨果獎(Hugo Award)最佳小說,為首位獲得該獎項的亞洲人。

《三體》已被改編為電影,長篇小說《超新星紀元》也被好萊塢買下改編權。

目前是中國最有影響力的本土科幻作家之一。

詩雲

伊依一行三人乘一艘遊艇在南太平洋上做吟詩航行,他們的目的地是南極,如果幾天後能順利地到達那裡,他們將鑽出地殼去看詩雲。

今天,天空和海水都很清澈,對於做詩來說,世界顯得太透明了。抬頭望去,平時難得一見的美洲大陸清晰地出現在天空中,在東半球構成的覆蓋世界的巨大穹頂上,大陸好像是牆皮脫落的區域⋯⋯

哦,現在人類生活在地球裡面,更準確地說,人類生活在氣球裡面,地球已變成了氣球。地球被掏空了,只剩下厚約100公里的一層薄殼,但大陸和海洋還原封不動地存在著,只不過都跑到裡面了─球殼的裡面。大氣層也還存在,也跑到球殼裡面了,所以地球變成了氣球,一個內壁貼著海洋和大陸的氣球。空心地球仍在自轉,但自轉的意義與以前已大不相同:它產生重力,構成薄薄地殼的那點質量產生的引力是微不足道的,地球重力現在主要由自轉的離心力來產生了。但這樣的重力在世界各個區域是不均勻的:赤道上最強,約為1.5個原地球重力,隨著緯度增高,重力也漸漸減小,兩極地區的重力為零。現在吟詩遊艇航行的緯度正好是原地球的標準重力,但很難令伊依找到已經消失的實心地球上舊世界的感覺。空心地球的球心懸浮著一個小太陽,現在正以正午的陽光照耀著世界。這個太陽的光度在24小時內不停地變化,由最亮漸變至熄滅,給空心地球裡面帶來晝夜更替。在適當的夜裡,它還會發出月亮的冷光,但只是從一點發出的,看不到圓月。

遊艇上的三人中有兩個其實不是人,他們中的一個是一頭名叫大牙的恐龍,它高達10米的身軀一移動,遊艇就跟著搖晃傾斜,這令站在船頭的吟詩者很煩。吟詩者是一個乾瘦老頭兒,同樣雪白的長髮和鬍鬚混在一起飄動,他身著唐朝的寬大古裝,仙風道骨,彷彿是在海天之間揮灑寫就的一個狂草字。

這就是新世界的創造者,偉大的─李白。

禮物

事情是從10年前開始的,當時,吞食帝國剛剛完成了對太陽系長達兩個世紀的掠奪,來自遠古的恐龍駕駛著那個直徑50000公里的環形世界飛離太陽,航向天鵝座方向。吞食帝國還帶走了被恐龍掠去當作小家禽飼養的12億人類。但就在接近土星軌道時,環形世界突然開始減速,最後竟沿原軌道返回,重新駛向太陽系內層空間。

在吞食帝國開始它的返程後的一個大環星期,使者大牙乘它那艘如古老鍋爐般的飛船飛離大環,它的衣袋中裝著一個叫伊依的人類。

「你是一件禮物!」大牙對伊依說,眼睛看著舷窗外黑暗的太空,它那粗放的嗓音震得衣袋中的伊依渾身發麻。

「送給誰?」伊依在衣袋中仰頭大聲問,他能從袋口看到恐龍的下顎,像是一大塊懸崖頂上突出的岩石。

「送給神!神來到了太陽系,這就是帝國返回的原因。」

「是真的神嗎?」

「他們掌握了不可思議的技術,已經純能化,並且能在瞬間從銀河系的一端躍遷到另一端,這不就是神了!如果我們能得到那些超級技術的百分之一,吞食帝國的前景就很光明了。我們正在完成一個偉大的使命,你要學會討神喜歡!」

「為什麼選中了我?我的肉質是很次的。」伊依說,他三十多歲,與吞食帝國精心飼養的那些肌膚白嫩的人類相比,他的外貌很有些滄桑感。

「神不吃蟲蟲,只是收集,我聽飼養員說你很特別,你好像還有很多學生?」

「我是一名詩人,現在在飼養場的家禽人中教授人類的古典文學。」伊依很吃力地念出了「詩」、「文學」這類在吞食語中很生僻的詞。「無用又無聊的學問,你那裡的飼養員默許你授課,是因為其中的一些內容在精神上有助於改善蟲蟲們的肉質⋯⋯我觀察過,你自視清高目空一切,對於一個被飼養的小家禽來說,這應該是很有趣的。」

「詩人都是這樣!」伊依在衣袋中站直,雖然知道大牙看不見,還是驕傲地昂起頭。

「你的先輩參加過地球保衛戰嗎?」

伊依搖搖頭:「我在那個時代的先輩也是詩人。」

「一種最無用的蟲蟲,在當時的地球上也十分稀少了。」

「他生活在自己的內心世界裡,對外部世界的變化並不在意。」

「沒出息⋯⋯呵,我們快到了。」

聽到大牙的話,伊依把頭從衣袋中伸出來,透過寬大的舷窗向外看,看到了飛船前方那兩個發出白光的物體,那是懸浮在太空中的一個正方形平面和一個球體,當飛船移動到與平面齊平時,它在星空的背景上短暫地消失了一下,這說明它幾乎沒有厚度;那個完美的球體懸浮在平面正上方,兩者都發出柔和的白光,表面均勻得看不出任何特徵。這兩個東西彷彿是從計算機圖庫中取出的兩個元素,是這紛亂的宇宙中兩個簡明而抽象的概念。

「神呢?」伊依問。

「就是這兩個幾何體啊,神喜歡簡潔。」

距離拉近,伊依發現平面有足球場大小,飛船在向平面上降落,它的發動機噴出的火流首先接觸到平面,彷彿只是接觸到一個幻影,沒有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跡,但伊依感到了重力和飛船接觸平面時的震動,說明它不是幻影。大牙顯然以前已經來過這裡,沒有猶豫就拉開艙門走了出去,伊依看到它同時打開了氣密過渡艙的兩道艙門,心一下抽緊了,但他並沒有聽到艙內空氣湧出時的呼嘯聲,當大牙走出艙門後,衣袋中的伊依嗅到了清新的空氣,伸到外面的臉上感到了習習的涼風⋯⋯這是人和恐龍都無法理解的超級技術,它的溫柔和漫不經心的展示震撼了伊依,與人類第一次見到吞食者時相比,這震撼更加深入靈魂。他抬頭望望,以燦爛的銀河為背景,球體懸浮在他們上方。

「使者,這次你又給我帶來了什麼小禮物?」神問,他說的是吞食語,聲音不高,彷彿從無限遠處的太空深淵中傳來,讓伊依第一次感覺到這種粗陋的恐龍語言聽起來很悅耳。

大牙把一隻爪子伸進衣袋,抓出伊依放到平面上,伊依的腳底感到了平面的彈性。大牙說:「尊敬的神,得知您喜歡收集各個星系的小生物,我帶來了這個很有趣的小東西─地球人類。」

我只喜歡完美的小生物,你把這麼骯髒的蟲子拿來幹什麼?」神說,球體和平面發出的白光微微地閃動了兩下,可能是表示厭惡。

「您知道這種蟲蟲⁈」大牙驚奇地抬起頭。

「只是聽這個旋臂的一些航行者提到過,不是太了解。在這種蟲子不算長的進化史中,這些航行者曾頻繁地光顧地球,這種生物的思想之猥瑣、行為之低劣、其歷史之混亂和骯髒,都很讓他們噁心,以至於直到地球世界毀滅之前,也沒有一個航行者屑於同它們建立聯繫⋯⋯快把它扔掉。」

大牙抓起伊依,轉動著碩大的腦袋看看可以往哪兒扔。

「垃圾焚化口在你後面。」神說。

大牙一轉身,看到身後的平面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小圓口,裡面閃著藍幽幽的光⋯⋯

「你不要這樣說!人類建立了偉大的文明‼」伊依用吞食語聲嘶力竭地大喊。

球體和平面的白光又顫動了兩次。神冷笑了兩聲:「文明?使者,告訴這個蟲子什麼是文明。」

大牙把伊依舉到眼前,伊依甚至聽到了恐龍的兩個大眼球轉動時骨碌碌的聲音:「蟲蟲,在這個宇宙中,對一個種族文明程度的統一度量是這個種族所進入的空間的維度,只有進入六維以上空間的種族才具備加入文明大家庭的起碼條件,我們尊敬的神的一族已能夠進入十一維空間。吞食帝國已能在實驗室中小規模地進入四維空間,只能算是銀河系中一個未開化的原始群落。而你們,在神的眼裡也就是雜草和青苔一類的。」

「快扔了,髒死了。」神不耐煩地催促道。

大牙說完,舉著伊依向垃圾焚化口走去,伊依拚命掙扎,從衣服中掉出了許多白色的紙片。當那些紙片飄蕩著落下時,從球體中射出一條極細的光線,當那束光線射到其中一張紙上時,它便在半空中懸住了,光線飛快地在上面掃描了一遍。

「唷,等等,這是什麼東西?」

大牙把伊依懸在焚化口上方,扭頭看著球體。

「那是⋯⋯是我的學生的作業!」伊依在恐龍的巨掌中吃力地掙扎著說。

「這種方形的符號很有趣,它們組成的小矩陣也很好玩兒。」神說,從球體中射出的光束又飛快地掃描了已落在平面上的另外幾張紙。

「那是漢⋯⋯漢字,這些是用漢字寫的古詩!」

「詩?」神驚奇地問,收回了光束,「使者,你應該懂一些這種蟲子的文字吧?」「當然,尊敬的神,在吞食帝國吃掉地球前,我在它們的世界生活了很長時間。」大牙把伊依放到焚化口旁邊的平面上,彎腰拾起一張紙,舉到眼前吃力地辨識著上面的小字:「它的大意是⋯⋯」

「算了吧,你會曲解它的!」伊依揮手制止大牙說下去。

「為什麼?」神很感興趣地問。

「因為這是一種只能用古漢語表達的藝術,即使翻譯成人類的其他語言,也會失去了大部分內涵和魅力,而變成另一種東西了。」

「使者,你的計算機中有這種語言的數據庫嗎?還有有關地球歷史的一切知識,好的,給我傳過來吧,就用我們上次見面時建立的那個信息渠道。」

大牙急忙返回飛船上,在艙內的電腦上鼓搗了一陣兒,嘴裡嘟囔著:「古漢語部分沒有,還要從帝國的網路上傳過來,可能有些遲滯。」伊依從敞開的艙門中看到,恐龍的大眼球中映射著電腦屏幕上變幻的彩光。當大牙從飛船上走出來時,神已經能用標準的漢語讀出一張紙上的中國古詩了:

「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

「您學得真快!」伊依驚嘆道。

神沒有理他,只是沉默著。

大牙解釋說:「它的意思是:恆星已在行星的山後面落下,一條叫黃河的河流向著大海的方向流去,哦,這河和海都是由那種由一個氧原子和兩個氫原子構成的化合物組成。要想看得更遠,就應該在建築物上登得更高些。」

神仍然沉默著。

「尊敬的神,你不久前曾蒞臨吞食帝國,那裡的景色與寫這首詩的蟲蟲的世界十分相似,有山有河也有海,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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