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躍場:台灣「散文詩」詩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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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禽】

工具

詩大序上說:在心爲志,發言爲詩。我想,這該是在討論詩的本質和創作過程,而不是解釋詩的內容是什麼的問題。

照古人的解釋,志是志向,是懷抱。詩便成了「述懷」、「載道」的工具了。

不僅古人,今人也一直以爲詩,乃至所有的文學都是一種工具。
我不喜歡做工具的工具。

如果「在心爲志,發言爲詩」是講詩的創作過程,那麼「志」便是「意象」是 「心象」了。

「詩」便是把「意象」繪出。

——摘錄自《商禽‧世紀詩選》(爾雅,2000)

詩作前五首選自《夢或者黎明及其他》(書林,1988),後五首選自《商禽‧世紀詩選》(爾雅,2000)。

躍場
滿舖靜謐的山路的轉彎處,一輛放空的出租轎車,緩緩地,不自覺地停了下來。那個年靑的司機忽然想起這空曠的一角叫「躍場。」『是啊,躍場。』於是他又想及怎麼是上和怎麼是下的問題——他有點模糊了;以及租賃的問題『是否靈魂也可以出租⋯⋯?』

而當他載著乘客複次經過那裏時,突然他將車猛地刹停而俯首在方向盤上哭了;他以爲他已經撞燬了剛才停在那裏的那輛他現在所駕駛的車,以及車中的他自己。

註: 躍場爲工兵用語,指陡坡道路轉彎處之空間。

長頸鹿

那個年輕的獄卒發覺囚犯們每次體格檢査時身長的逐月增加都是在脖子之后,他報吿典獄長說:「長官,窗子太高了!」而他得到的回答却是:「不,他們瞻望歲月。」

仁慈的靑年獄卒,不識歲月的容顏,不知歲月的籍貫,不明歲月的行蹤;乃夜夜往動物園中,到長頸鹿欄下,去逡巡,去守候。

【秀陶】

手拉手

強大的祖國又祭起飛彈來了。彈著點之一離台灣東北端二十餘浬,想到她的老家距離那裡也不過五十浬的樣子吧!要是那顆臭蛋不乖略為偏南一點的話……

我緊張地翻出地圖來想要仔細地研判一下,當掀到那一頁時,我發覺我們曾同遊過的那個可愛的小漁村已變成了一個黑黑的小圈圈,彷彿一個受驚的小章魚一樣,同前前後後大大小小黑黑紅紅的小章魚們都緊緊地拉起手唱起歌來了

神的感覺

自十八樓的窗口垂直下望。各色的車子,頭尾難分,只是些發亮的鐵片及玻璃。我以凝聚的目光阻擋它們,推動它們,我像炒豆子一樣混合、攪拌它們。行人被我推開百來尺之後方才伸出手腳成為人形。正在我下方時只是一個個摔扁了的鍋蓋

我這樣的高高在上,眾生是那樣的渺小,那樣的微不足道,想來神大概便常有這樣的感覺吧瞬間

站在院中,四處望望。突然不記得自己為什麼會站在這裡

郵差已經來過,留下了一封推銷人壽保險的信,幾張百貨公司的彩頁。籬邊有幾叢紫白色的小花搖搖晃晃地開著,它們一定也有一些親朋正開在別的什麼地方吧

推門入屋時回望了一眼灰白的天空,彷彿首肯樣微點著頭,霏霏的雨便下了起來

【蘇紹連】

瞻望散文詩出頭天的歲月

台灣的「散文詩」長久被關在文學創作的黑牢裡,只有少數幾位詩人願死心關懷,終日瞻望散文詩出頭天的歲月,像散文詩教主商禽以降諸世代的詩人,為著「散文詩」出獄一事奔走,期望還給散文詩名正言順的身份及位置。我個也試擬七點呼籲:

一、「散文詩」不能稱作「分段詩」,「分段詩」不該是「散文詩」的另一個名稱。為什麼?因為各類型的詩,都有分段的形式,若將「散文詩」稱作「分段詩」,那麼有分段的「分行詩」是否也可以稱作「分段詩」?像這麼一個對詩類型有嚴重混淆的名稱,應該抛棄。

二、「散文詩」不能規定寫幾行或一行寫幾個字。散文詩不做斷句來分行,或是寫幾字就換行排列文字,書頁上和網頁上所看到的行數,那是依據版面長寬間距而做的換行,「散文詩」的句子本就無分行、換行,只有分段的考量。曾有一位詩人宣稱要寫幾行的散文詩,那是一種謬誤,一種對詩學認知有問題的結果。

三、「散文詩」不是不可變體,怎樣讓「散文詩」變體?有些方法是可以實驗的:1、把詩句去標點,2、在部份加入「圖象詩」的形式,3、其中一段置入「分行詩」,4、把「隱題詩」的技巧融入…等等,為了拓展「散文詩」的領域,結合各種文學技巧是有必要的。

四、「散文詩」不可視為是詩與散文的模糊地帶,散文詩就是詩、新詩、現代詩,但絕不是散文。「散文詩」雖與散文有交集,但交集的地方,是在於運用了散文的形式,句子連著寫,有段落,卻無分行,也無為了分行而斷句。因為交集點在於散文的形式,故稱作「散文詩」。

五、「散文詩」不是用語言散文化來定位。任何語言都可入詩,雅俗濃淡疏密,盡在詩作者的運用策略採其所需。語言散文化,不是「散文詩」的必備條件,而且根本上不能當作條件,大陸的普遍現象是把語言散文化的抒情小品文當作「散文詩」來推廣,而不注重「詩質」的辨識,無「詩質」可言的時候,則非「散文詩」。另外,也有把語言散文化的「分行詩」當作「散文詩」來看待,更是錯亂。六、「散文詩」的形式特色,不在於分段,而是在於不分行。有詩論家探討散文詩的形式,竟然只講分段,將散文詩分為一段形式、二段形式、三段形式、四段形式等依序類推下去,這是相當沒有意義的分類方法。殊不知其他詩體,亦可分為一段形式、二段形式、三段形式、四段形式等等,故而這樣大家都一樣的分段形式探討又如何成為「散文詩」獨有的特色?

七、「散文詩」和「分行詩」、「圖象詩」、「隱題詩」…等,都是屬於「現代詩(新詩)」中的一種類型。有人把「散文詩」看成與「現代詩」不同類,那絕對是錯誤的,沒有弄清楚「現代詩」不斷的開發而產生的各種體系類型,或者只以為「有分行的詩」才是「現代詩」,而沒把「散文詩」當成「現代詩」看待。

凡是努力為散文詩創作的詩人們,請讓散文詩出獄,看見他的一片天空吧!

愛的紅毛巾──觀陳克華的裸男油畫


像我這樣的一個瘦削的男子通過一片海都激不起一朵浪花,但竟然在通過他和他的裸男油畫時,有一滴精液豪無預警的自畫中滑了出來,那一瞬間,有神閃現。我想我的身體是受到了裸男油畫的影響而顫慄而興奮而忘了我只不過是一抺未乾的油墨,竟也可以映射出彩虹的光彩。

還有像我這樣被裸男懾住的是天空中的一輪白色烈日,原本駐足在裸男的肌膚上,卻用一個瀟灑的弧度緩緩滾向胯下,燃燒起一座黃昏森林。像我這樣在一瞬間,一瞬間失去了掩飾有如摘下所有的面具,露出沒有迷霧籠罩的雄性島嶼和浸入海水中大提琴的下半身。那些裸男一樣的魚,那些水草一樣的肉身,那些岩礁都可能是菩薩,也許這才是他。我看見他在通過裸男的身體。

他在通過裸男的身體,幫裸男撿起遺落的鮮紅毛巾。

旋轉的吊扇

他的身體是一支有三片長柄扇葉的電風扇,從天花板上垂吊下來,每日每夜不停旋轉。他保持固定的速度及方向,而且用呼吸的節奏形成他的生命旋律,像在一個時代裡反覆迴旋及前進的切割器。

他對櫃子的一種告別形式是他切割了櫃子,被切割去的部分變成空缺。而他的扇葉仍不斷的經過空缺的胸口,不斷的向櫃子道歉。至於被他切割掉一隻腳的椅子,他仍是低俯的迴轉經過斷缺半截的腳,經過,再回來經過,用一生的時間經過。

他一生只能在一個房間裡自我迴轉,自我經過,經過櫃子,經衣櫥,經過桌子,經過椅子,經過牆壁。凡有物阻礙,他便對之切割出缺口,影像才可以從流血的缺口經過,經過,再回來。他,才可以不停的把風吹拂進入房間的人。【杜十三】

寫作藝術的思考

如果,畢卡索可以用立體主義的敘述實踐他獨到的移動視點美學,蒙德里安可以用水平垂直分割的敘述實踐他唯一的幾何美學,以及,貝多芬可以用他的絕對寂音的敘述實踐他原創的音感美學,而不只是沿用前人的印象派畫風或者古典的曲式去從事創作,那麼,散文詩作家是否也可以大膽的嘗試現代映象中各種「看」法的蒙太奇敘述方式,運用文字將現代人間的萬象「拍攝」成冷峻、客觀、無我的場景,再充分的運作搖、推、拉、溶入、淡出、全景、特寫……等唯我的映像導演手法取代一般文字的主觀描摹敘述方式,進而用心的將自己的文字表現合成帶有詩質的「膠卷」,並用新的文學拍出具有鮮明意象與戲劇張力的現代人生場景呢?

多年來,我一直在思索這個屬於文字美學上的問題,也試著完成了一些實踐上述新敘述觀點的散文詩作品。雖然有人認為這些作品難以歸類,因為它們涵蓋了散文、小說、詩甚至戲劇等各種文類的特質,但基本上,我個人則較偏向於將這些系列創作當成散文詩新文體(new stylistic)的試煉,因為這些寫作都是我針對前述自發性文學美學觀的長期實踐結果-做為一個寫作人,我個人深信,唯有先成為一個文體作家(stylistic writer),他的寫作才有可能成為獨創而感人的藝術。
──摘自《新世界的零件》(台明文化,1998)之後記:〈寫作藝術的思考〉。

螢火蟲
. 灰燼懺悔成為光。

我跪在一片黑暗中懺悔。

面對自己的罪,天是黑的,地是黑的,雙手伸出可及的四週也是黑的,然而,值得安慰的是,我還擁有一片沒有雜音的寂靜,可以用來傾聽自己真實的心跳──心跳聲中有父母的嘆息,有情人的啜泣,有斷裂的琴音,有囂狂的歌詩,有貪婪的酒鼾,有瘋癲的妄語,也有山河的迴響,草木的輕嘯,海水的拍擊,鐵軌的震顫,輪渡的警笛……慢慢的,我聽見母親呼喚自己名字的聲音,聽見淚水滾落地面的聲音,聽見一群翅膀拍動的聲音──

一群螢火蟲,從我童年的草叢中起飛了,牠們正穿過重重的黑暗趕來為我照路,要帶我回到四十年前老家門口,那灣清澈、無邪的河畔。墨
.人身如墨,因為懺悔而氣韻生動。

戰死之後,他被隨處掩埋,屍骨的一部份溶入了地底的碳層,百年之後才被偶然挖出濃縮成碳精,輾轉被製成了墨條,又輾轉被陳列到文具店販售。

他的曾孫的兒子喜歡畫畫,偶然來到這家文具店,也偶然的看上了這一盒墨條,但見那墨黑得晶瑩剔透有若烏黝的松脂,輕敲桌面,清脆的聲響又有若堅硬的骨頭,便欣喜的買下,帶回家中使用。

他收集晨間的露水磨墨,研出的墨汁隱約透散出雄沈的芳香,有若曠野草叢中猛獸遺留的體味;他又用狼毫醮汁在純棉的宣紙上試筆,墨色暈開有如雨入荷花,瀟灑勻順,毫無罣礙──如此,在那一間砌有兩道書牆,擺著一方長桌與各式文具,窗明几淨,視野遼闊得可以見到海水波盪起伏的書房裡,、他氣定神閒的繼續使用有如淚水般的晨露把祖先的屍骸磨成汁,手握嗅覺敏銳的野狼之毛編成的筆,攤開可以禦寒的棉花抽成的紙,大膽而細膩,暢快淋漓的完成了一幅巨大的人像──

畫面是一個解甲的戰士眺著家門,悲喜交加的張開雙手等待奔來的家人擁抱。氣韻生動,栩栩如生的戰士面孔,和他曾祖父的父親長得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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