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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之賢者 01 搧動翅膀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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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只覺得全身上下都發痛,雖然他一直有著模糊的意識,卻無力張開沉重的眼皮,只能在痛苦中發出陣陣虛弱的呻吟。

耳畔似乎傳來一些對話聲,但身上的劇痛讓他無力集中精神理解對話的內容。

忽然,一道清涼的液體從嘴巴流入咽喉裡。這味道有些怪異的液體,令少年昏沉的腦袋瞬間清醒過來,傷口傳來一陣清涼感,之前讓他痛不欲生的劇痛竟迅速消失無蹤。一股充滿力量的感覺逐漸傳至痠軟無力的四肢,沈夜明顯感受到體力正在快速恢復。

「皇兄,他怎麼還不起來?難道藥劑沒有效果嗎?」劇痛消退後,傳進沈夜耳中的不再是模糊不清的聲音,而是一陣軟軟的孩子嗓音。

英語?

沈夜那開始重新運作的腦袋困惑了。遇上火災的他大難不死,此刻應該正身處醫院吧?可是旁邊卻有個正在說英語的小孩子?難道是同房的病人嗎?

沈夜還記得他當時可是衝進熊熊大火之中,依照這種傷勢,被送往醫院後應該在加護病房接受觀察吧?難道自己身上的傷勢,其實並沒有想像中嚴重?

「怎麼會!那可是最好的藥劑,其功效可以生肌活骨,怎會連小小的燒傷都治不好?」另一個語氣略顯老成的孩子嗓音,同樣用英語回答道。

「什麼叫『小小的燒傷』?聽你說得那麼輕鬆,我可是差點掛掉了啊!」沈夜不滿地嘀咕一句,隨即便睜開緊閉的雙眼。
看到四周景色後,沈夜整個人呆住了。

此刻沈夜身處的地方並不是他所預期的加護病房,甚至也不在醫院的普通病房內。他驚異地打量四周,發現此刻身處一個昏暗的洞穴中。在唯一的光源——一顆飄浮在半空的發光球體旁邊,是兩名穿著北歐貴族樣式、衣裝華麗的外國小孩。

沈夜當場傻眼。

現在是什麼狀況!?

呆掉數秒後,他霍地低頭察看身上的傷勢。

沒有傷痕?雖然厚重冬衣被燒出多個坑洞,可是身上的皮膚卻光潔如初,竟然連道疤痕也沒有!

就在沈夜打量著身上「傷勢」之際,阿爾文的視線被少年的雙手吸引過去。

少年有雙很漂亮的手,灰燼覆蓋下的膚色白皙光亮、手指修長,但這些都不是吸引阿爾文目光的重點。重點是沈夜這雙手實在過於皮光肉滑!

手上不但沒有任何勞動造成的粗糙,也沒有練武留下的繭。這是雙只有出身富貴人家、錦衣玉食的富商貴族才能擁有的手!
而且這名突然出現的少年,容貌也相當特別,臉上的傷痕消退後,少年露出了一張與他們迥異、充滿著異國風情的臉龐。
不單擁有稀有的黑瞳,少年臉上的輪廓也比他們來得柔和溫潤,然而這與眾不同的長相卻不會讓人感到突兀,反倒愈看愈有種說不出來的韻味。

「皇兄!他的眼睛是黑色的!我第一次看到這種顏色的瞳孔!」路卡興奮的呼叫聲,瞬間拉回了二人的思緒。

沈夜撫了撫自己的臉,看著兩名穿著奇怪服飾的外國小孩不禁苦笑起來,心想自己擁有一雙黑眼珠需要那麼驚訝嗎?西方人與東方人的容貌本就不同吧?

「你們是誰?我在什麼地方?」終於,滿肚子疑問的沈夜,道出了聽起來活像是狗血失憶情節中會出現的台詞。同時少年忍不住慶幸自己的英語一向不錯,至少交談起來並沒有太大問題。

阿爾文道:「這裡是魔獸森林,不久前山洞突然傳來一陣奇怪白光,然後你便在洞穴裡平空出現了。我們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沈夜的長相不錯,一身溫潤的氣息很容易獲得別人的好感,再搭上一副略帶茫然的表情,便能輕易引起他人同情。就連警戒心特別重的阿爾文,說話的語氣也不知不覺變得溫和起來。

「魔獸森林?」沈夜盯著兩名孩子呆呆發怔。無論是魔獸森林這個經常在各種遊戲或小說中出現的名字,還是眼前兩個陌生孩子那活像cosplay的服裝,以及容貌,都給沈夜一種特異的熟悉感。

良久,沈夜手指向兩人,幾乎尖叫般地高呼:「阿爾文與路卡!?」

阿爾文銀灰色的雙眸立即凝聚冰冷刺骨的殺意與警戒,並迅速將路卡護在身後:「你是什麼人?怎會知道我們的名字?」
隨即,在兩名孩子驚疑不定的注視下,沈夜瞬間神色大變,胡亂抓了抓滿頭黑髮,發出陣陣意義不明的叫喊聲。

經過好一會兒兒,似乎是發洩夠了,沈夜一臉失落地抱膝蹲在地上,逕自懊惱地喃喃自語:「他還真的對那個名字有反應⋯⋯難道他們真的是阿爾文與路卡?我竟然穿越到自己寫的小說裡!可是我寫的小說不算少,為什麼偏偏好死不死要穿越到一本悲劇收場的啊⋯⋯難道這是報應嗎?果然是老天報應吧!?」

沈夜真是後悔得腸子都青了。千金難買早知道啊!如果知道自己某天會穿越到此,他一定不會理會編輯的提議,也不會理會什麼見鬼的市場需求,絕對會把故事寫得有多美滿便有多美滿!

雖然一開始被對方的失常嚇到,然而過了好一會兒兒,都不見對方理會他們,只逕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後,路卡鼓起勇氣,從阿爾文身後探出頭來,滿臉困惑地詢問:「皇兄,他怎麼了?難道大哥哥還有什麼地方在痛嗎?我們沒有治好他?」

「不可能,那可是高級的治療藥劑,不要說是傷勢了,就連疤痕也不會留下。」阿爾文搖搖頭,也被對方的舉動弄得有些困惑。
雖然一時之間依然無法接受穿越的事實,幸好沈夜性格樂觀、適應力也還算不錯,自怨自艾地發洩好一陣子後,總算逐漸恢復冷靜。

冷靜下來後,沈夜重新打量四周環境,少年對於那本才剛完結、嘔心瀝血寫出來的悲劇小說記憶猶新。比照著眼前景物與腦海裡的小說情節,沈夜很快便弄清楚目前的處境與狀況。

小說中,身為皇帝養子的阿爾文是故事主角,年幼的他與身為皇儲的弟弟路卡在一次外出時遇上刺客伏擊。要是事情隨著沈夜記憶中的情節繼續下去,小皇子路卡將會被殺害,痛失弟弟的阿爾文在千辛萬苦逃回皇城後,所面對的卻是眾人的指責與猜疑。

所有出行的人無一倖免全數遇害,為何偏偏只有阿爾文能僥倖逃脫?何況阿爾文是受正式冊封的皇子,雖然沒有皇室血統,但若路卡不幸死亡,阿爾文便是正式的皇位承繼人。

路卡的死就像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身體本已不好的皇帝不久便病逝了。匆匆上位的阿爾文年紀還小,加上沒有皇室血統,更顯得他名不正言不順,隨之而來的是貴族的種種質疑與責難,令這名年輕即位的小皇帝嘗盡人情冷暖,更在眾多逼害下變得草木皆兵,再也不復當初的單純和善,甚至變得不再相信別人。

但男孩經歷的這些遭遇,卻非命運唯一的必然路線,因為出現沈夜這個變數。

身為小說的作者,沈夜幾乎可以說是創造這個世界的「神」!
雖然他只是個普通人,沒有任何特別技能,既不懂武藝也不懂魔法,然而單憑他對命運走向的先知先覺,以及現代人的智慧,沈夜有著為阿爾文與路卡逆天改命的絕對優勢。

聽到兩名孩子提及治療藥劑,沈夜心情複雜地詢問:「是你們救了我嗎?」

看到沈夜在一番怪異舉動後終於願意理會他們,路卡高興地笑道:「大哥哥,你沒事了嗎?」

阿爾文則是聞言後一臉「這還用問?」的神情,回以少年一個大大的白眼。

感受到小皇儲的關心,沈夜心底一酸,深深的罪惡感如排山倒海般從心底洶湧而出。

他曾經「殺」了這個孩子⋯⋯

如果他不管不顧,這個善良的孩子會如同小說內容所發展的,被刺客追上,然後慘死在亂箭之下吧?

剛得知自己穿越時,沈夜想到的只有明哲保身。他完全不想牽扯進這個動輒危及生命的政治漩渦裡,可是現在,卻又不忍心任由殘酷的命運加諸在眼前兩名小孩子身上。

想到在穿越以前,自己曾有過對這小說結局的感慨與懊惱,以及「如有機會,他必定要改變主角那孤獨而悲慘的命運」的想法與決心,沈夜動搖的眼神終於變得堅定下來。

就當作是報答他們的救命之恩吧!沈夜如此說服自己。
既然決定幫忙,就要好好地幹!雖然沈夜有自信在他的帶領下,讓小傢伙們安然回到皇城,但前提是他必須獲得對方的信任,尤其是阿爾文。

於是少年的「搏得好感大作戰」開始了!

「你們好,我名叫『沈夜』,來自東方一個遙遠的國家。非常感謝兩位的救命之恩。」沈夜向兩人行了一禮。

這個行禮的動作,其實是沈夜對這個世界的一番試探。如果這裡真是他所創造的小說世界,便會自行把小說裡沒有提及到的部分進行補充,而這裡的一切也反映了現實世界的特質。其中一個例子便是小說裡的通用語,就是地球上的國際語言——英語。

果然,沈夜那依照記憶、從電視裡硬搬出來的禮節,在阿爾文與路卡的眼裡卻是姿勢從容漂亮得無懈可擊,更完美證實了阿爾文先前的猜測,沈夜的出身絕對非富即貴,是個沒受過苦、還接受
過良好教育的富家子弟。

這個認知,讓阿爾文不敢放鬆警戒:「東方的國家⋯⋯是歐內特斯帝國嗎?即使如此,我們素未謀面,你怎會知道我們兩人的名字?」

「我並非來自歐內特斯帝國,我的家鄉是個名叫『中國』的國度。家裡富可敵國,家人花了大筆錢讓國內的先知占了一支卦象,卦象顯示我將遇上危及性命的磨難,只要來到艾爾頓帝國,便能夠遇上貴人並且保住性命。至於你們的名字,也是那位先知告訴我的。」沈夜眼也不眨,連串謊言脫口而出。

「中國?怎麼我完全沒有聽過這個地方?」

「那是一個必須穿越死亡海域才能到達的國度,你們不知道不足為奇。」

「咦!你穿越過死亡海域嗎?真的假的?那麼先知是⋯⋯」

「先知就像貴國的『預言家』,而且力量比預言家還要強大,在我國深受國民敬仰,地位非常尊崇。」

「那麼厲害!那、你出現時的白光是⋯⋯」

「那是家父為我購來的魔法卷軸,在危急關頭時會自行啟動,將我傳送至你們身邊。」捏造出先知後,沈夜再次無恥地把事情推給一個子虛烏有的父親身上。

「那為什麼大哥哥不用卷軸把自己傳送到有治療藥劑的地方?」這次問話的人變成路卡。

阿爾文也道:「能夠穿越死亡之海的卷軸我聽都沒聽過,製造出這種卷軸的人,我已經想像不到是何等強大的魔法師了。」

沈夜愣了愣,心想這兩個孩子果真聰明。幸好他們年紀還小,若遇上的是成年後的他們,沈夜也沒有自信能成功糊弄兩人。

可是現在嘛,兩個孩子還小,修行完全未到家,對於本職是作家、素來以天馬行空想像力自傲的沈夜來說,還是不夠看。

只見沈夜面對著謊言被揭穿的危機,依然臉不紅、氣不喘地回道:「既然命中的貴人是你們,我的性命自然需要你們來拯救,不然事情很有可能出差錯,甚至變得更糟。那魔法卷軸是家父在一座遠古遺跡中湊巧所得,而且只有一卷,使用了它,我就再也無法回家⋯⋯」

想到不知道還有沒有返回地球的機會,根本完全不用假裝,沈夜的情緒立即低落下來。

沈夜那悽慘的出場方式,本就讓只有五歲的小路卡印象深刻,不知不覺留下了「這個大哥哥好可憐」的印象。

至於阿爾文,雖然一開始並沒有放下對沈夜的警戒,然而他再老成持重也只比路卡年長兩歲,很快地也被沈夜誤導、說服。

一番自我介紹後,沈夜頓時化身為一個來自死亡海域另一端、遙遠東方國度的貴族。在兩名孩子眼中,這個無家可歸的貴族少年的遭遇,實在令人深感遺憾與同情。

「如果可以,我能跟著你們嗎?作為回報,我有辦法幫助你們度過這次難關。但前提是,我需要獲得你們真誠的信任。」說罷,沈夜便向阿爾文伸出手。

男孩的雙目立即顯露出強烈的掙扎。

沈夜說有辦法幫助他們度過難關,難道是那名先知把未來發展告訴他,讓他有所安排嗎?

阿爾文很清楚單憑自己的保護,想讓路卡平安回到皇城無疑是癡人說夢。無論沈夜是否真的有所準備,能夠多一個幫手總是有益。何況這個少年已經無家可歸,他所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兩人。

可是信任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給予的東西,尤其對阿爾文這種皇室成員而言,那是須要非常慎重權衡才能做出的承諾。畢竟同伴在背後捅刀子,殺傷力可比敵人明刀明槍來得可怕多了。

面對猶豫不決的孩子,沈夜既沒有催促,也未出言試圖影響阿爾文的決定。只是靜靜站在一旁,耐心等候著對方的答覆。

終於,阿爾文咬牙做出了即便在很久以後的時光裡,也一直認為這是他人生中所做的最正確決定——男孩伸出手,與沈夜一握:「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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