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且

夜裡的山，是沒有光的所在
我嘗試阻止靈魂去到那座山林在夢裡
電鋸聲隆隆
黑影已拖著衣衫襤褸到達
被腐朽徒留葉脈雜著泥土和骯髒
一如報導裡那些黑影的形象
山林之母哭喊
：「不要去撕裂那樹皮」（但樹皮那麼淺）
：「不要攔腰折斷樹幹」（這會有些費勁，但很快就超過了一半）
樹就要倒下
我仍看不清那黑影是——

我不是個巡山員，但我知悉
沒有可供逃亡的路徑，從山裡到這裡
黑影依舊要回到山裡掮著
從來沒有一絲光束會從山裡照出來
一些被報導著　一些被拘禁著
散落的木頭沒有因此為誰帶來比較好的生活
也沒有人會從夜裡真正醒來。沒有
再回到山裡掮著

天花板看著我，我大概是醒了
依舊陰暗潮濕的廚房（我怎麼會倒在這裡？）
陰暗潮濕的米缸，沒有潮濕的米
一樣幽暗的客廳，有著一疊疊的帳單
祖母說：「就用來生火吧」
那時我在想
這會不會是夢裡那幾棵樹做成的紙漿
但這太蠢了吧——
帳單開始自燃

夜裡的山，那沒有光的所在
我的靈魂去到那座山林在夢裡
那是我這輩子從未見過的紅
並非山林疏於照料
「有些悲劇無可預料也無可救藥」
黑影拖著衣衫襤褸矗立
山林之母哭喊
我感覺疼痛和皮膚的剝落
最多的是腹部的疼痛
我就要倒了
擠在狹縫裡黑影和山林之母的臉

只能這樣描述了不然你們會怕的

紅色的蛇
在沙漠上爬著一隻
兩隻、三隻
四隻五隻六隻七隻
八隻 九隻
十隻

貓不叫，貓不能叫
黑色的它還在
貓不能叫
貓只能流下貓留下流下留下　流

紅色的蛇繼續爬
貓不得不數牠
儘管貓看不著牠
十一、十二、十三……四十……五十……
真的數不清了，那蛇

火圈就在那裡
小貓啊小貓
妳得跳過去

蛇不爬了

黑色的它走了
貓可以叫了
但貓沒有
貓只是舔舔毛
躺下了

紅色的蛇脫皮
紅紅藍紫紫紫紫綠黃黃
最後消失
在肉色的沙漠

貓還在那
等著下一次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