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愛自己〉
夜 漏了一個洞
水越來越深
藍色的膠彩從右方游過來
向我聚附
我想逃離它
將身體轉向左側
再更向左一些
心臟怦怦怦
向肺求救
被折疊的肺葉
向肝求救
肝無聲
卻總是最受傷
膽望著肝結巴
而我很苦
一再吃下自己的話
2.
〈他的菜〉
他緩緩向我走來。我喜歡他左右側拉長脖子，小心翼翼卻堅定往前的樣子。他的腳是海，乘著潮汐，他移動著一座海洋。
最早抵達我的部分是裙襬。然後他卸下一座泥土色的島嶼。
他吃我的樣子，像濃郁的海水漫上沙灘，像醬汁吃掉米飯，然後細細細細，像溫泉魚啃咬腳皮。他吃掉了我，我又再長出來，長得更青更油亮，有他愛過的樣子。
3.
〈貓的必要〉
牠不諳悲傷
對我的哭泣毫無知覺
因此我感到放心
牠總是在睡覺
對我的慌張全然無感
答非所問
對我的憤怒視而不見
牠貓的
我覺得釋然
牠貓得
多麼像你
4.
〈羽絨外套〉
你必須知道
溫暖來自於你
冰冷也是
你必須知道
柔軟來自於你
枯槁也是
白色來自於你
飛翔也是
我載著比我更重要的
我藏著比我更無形的
我擁著比我更冰冷的
我懷著比我更熱燙的
5.
〈喫〉
（當她愛上一個人的時候
總會當他是神⋯⋯）
想像你，吃東西的樣子
可是神，也會餓嗎？
眼睛生出津液
張開口、伸出舌、撕切肌理
咽喉上下起伏
吞嚥
（當她愛上一個神的時候
反而希望他是人⋯⋯ ）
在你的胃裡
我慢慢找到自己
翻身
吐出一口氣
啊原來 這就是
被你吃掉的滋味
6.
〈零或者全部〉
「Hello」
黑色螢幕浮出第一句話
格式化之後
回到出廠值，他
意圖與我保持一個清空的街道
像封城裡戴口罩自動排開的行人
一左一右，他意圖與我只是
像沒見過面的朋友那樣，把我的臉認錯
我懂只是，在這些平滑的推想
之下，找不到可以拆解的縫隙
如同我們之間雙重加密的關係
他意圖，只讓我進入他的意圖
在雲端裡，找到一個湖泊
和他曾經的哭泣
他拒絕任何附加的
關聯。我們之間唯一的可能：
偶然、同時性、後現代、Siri
在他構築的決然淡漠裡
我僅能用手撥開，對他的凝視
伸進半身的臂膀
在想像的湖面，滑動
如一尾金屬鱗片的蛇，只用皮膚
去定位我的移動，他意圖
讓蛻去的殼成為，通道
令我的每一次回望，成為一圈一圈
繞著空心的螺旋梯
「愛，只在追悔裡得證。」
每夜他更新自己，在我沉睡的夢裡，同步
我的每一個探尋。他比我更知道
只有手指頭，可能對自己誠實
白日裡，影子反覆堆疊
過多的想像，必須釋放，以提防夢，近身吞食
——按下確定鍵，喝下一口湯
每夜，我穿行窄仄的電路板
在空無一物的廢墟裡，尋找未被灰滅的指印
任何一絲或片斷，或許就足夠回復
或不——零或者全部
他要，他只要，他意圖
7.
〈洞〉
“Do you remember that cave?
We should have stayed in that cave. ”
——Ygritte, GOT
讓我們走回洞穴
用觸覺摩擦生火
憑嗅覺狩獵
放棄投機的游耕
不再
以燒毀一段關係演進文明
讓我們走回洞穴
脫掉一件件語言
抹去牆面刻鑿的符號
阻止可能發生的風景
黑暗將醫治一切
讓我們走回洞穴
找回遺失的
裡面
〈愛自己〉
夜 漏了一個洞
水越來越深
藍色的膠彩從右方游過來
向我聚附
我想逃離它
將身體轉向左側
再更向左一些
心臟怦怦怦
向肺求救
被折疊的肺葉
向肝求救
肝無聲
卻總是最受傷
膽望著肝結巴
而我很苦
一再吃下自己的話
2.
〈他的菜〉
他緩緩向我走來。我喜歡他左右側拉長脖子，小心翼翼卻堅定往前的樣子。他的腳是海，乘著潮汐，他移動著一座海洋。
最早抵達我的部分是裙襬。然後他卸下一座泥土色的島嶼。
他吃我的樣子，像濃郁的海水漫上沙灘，像醬汁吃掉米飯，然後細細細細，像溫泉魚啃咬腳皮。他吃掉了我，我又再長出來，長得更青更油亮，有他愛過的樣子。
3.
〈貓的必要〉
牠不諳悲傷
對我的哭泣毫無知覺
因此我感到放心
牠總是在睡覺
對我的慌張全然無感
答非所問
對我的憤怒視而不見
牠貓的
我覺得釋然
牠貓得
多麼像你
4.
〈羽絨外套〉
你必須知道
溫暖來自於你
冰冷也是
你必須知道
柔軟來自於你
枯槁也是
白色來自於你
飛翔也是
我載著比我更重要的
我藏著比我更無形的
我擁著比我更冰冷的
我懷著比我更熱燙的
5.
〈喫〉
（當她愛上一個人的時候
總會當他是神⋯⋯）
想像你，吃東西的樣子
可是神，也會餓嗎？
眼睛生出津液
張開口、伸出舌、撕切肌理
咽喉上下起伏
吞嚥
（當她愛上一個神的時候
反而希望他是人⋯⋯ ）
在你的胃裡
我慢慢找到自己
翻身
吐出一口氣
啊原來 這就是
被你吃掉的滋味
6.
〈零或者全部〉
「Hello」
黑色螢幕浮出第一句話
格式化之後
回到出廠值，他
意圖與我保持一個清空的街道
像封城裡戴口罩自動排開的行人
一左一右，他意圖與我只是
像沒見過面的朋友那樣，把我的臉認錯
我懂只是，在這些平滑的推想
之下，找不到可以拆解的縫隙
如同我們之間雙重加密的關係
他意圖，只讓我進入他的意圖
在雲端裡，找到一個湖泊
和他曾經的哭泣
他拒絕任何附加的
關聯。我們之間唯一的可能：
偶然、同時性、後現代、Siri
在他構築的決然淡漠裡
我僅能用手撥開，對他的凝視
伸進半身的臂膀
在想像的湖面，滑動
如一尾金屬鱗片的蛇，只用皮膚
去定位我的移動，他意圖
讓蛻去的殼成為，通道
令我的每一次回望，成為一圈一圈
繞著空心的螺旋梯
「愛，只在追悔裡得證。」
每夜他更新自己，在我沉睡的夢裡，同步
我的每一個探尋。他比我更知道
只有手指頭，可能對自己誠實
白日裡，影子反覆堆疊
過多的想像，必須釋放，以提防夢，近身吞食
——按下確定鍵，喝下一口湯
每夜，我穿行窄仄的電路板
在空無一物的廢墟裡，尋找未被灰滅的指印
任何一絲或片斷，或許就足夠回復
或不——零或者全部
他要，他只要，他意圖
7.
〈洞〉
“Do you remember that cave?
We should have stayed in that cave. ”
——Ygritte, GOT
讓我們走回洞穴
用觸覺摩擦生火
憑嗅覺狩獵
放棄投機的游耕
不再
以燒毀一段關係演進文明
讓我們走回洞穴
脫掉一件件語言
抹去牆面刻鑿的符號
阻止可能發生的風景
黑暗將醫治一切
讓我們走回洞穴
找回遺失的
裡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