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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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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穿吊帶衫

在改革開放的窗口,在窗口最明亮的地方——上海徐家匯太平洋數碼廣場,出現了這樣一個告示:請乘坐地鐵的女乘客注意自己的著裝,不要穿著吊帶衫等暴露的服裝。落款是:尷尬的男乘客。

雖然是小告示,但很快上了大報紙。而就在各路人馬紛紛猜測這個男乘客到底是什麽身份時,這個尷尬人露聲了,他在公共電話亭給《東方早報》了電話,澄清他貼這個告示完全不是人們想像的「裝酷」,他是認真的,目的不是出名,是想解決自己的實際困難。

我剛剛坐地鐵回家,地鐵裡的吊帶衫一件沒少,男乘客的小告示,像這個城市無數呻吟中的一聲,正常死亡。不過,我想請你猜一猜,媒體爲了這張在社會上引起爭議的告示,採訪了誰?

波娃?不是。魯迅?不是。傅柯?不是。肅靜肅靜,告訴你吧,他們採訪了上海市男性病研究中心主任。主任表示,的確,並不是所有的男性都有很強的控制力,因此,在公共場合,女性的確應該注意點;當然,他也承認,「沒有人有權限制女性愛美的自由,這只是從自我保護的角度考慮。」

各人有個人的看法,但採訪男性病主任,本身就是媒體的態度了:「他媽的,這男人有病嘛!」所以,好女不跟病男鬥,自己穿多點。自然,在大上海,這個聲音也遭到有力駁斥,連官方人士也出來說,做可愛的上海人,也應該包容尊重別人的著裝自由。「我是女人,我有誘惑你的權利,而你有不受誘惑的自由,又有自製的義務。」二十年前,龍應台就說過的。

事情就這樣過去了,這個尷尬乘客再沒露面。寫到這裡,發現自己穿的正是吊帶衫,突然覺得過意不去了,雖然小告示當初對我的良心和行爲都沒有任何言說能力。可憐這個男客,毫無迴旋餘地,被媒體送進了急診間。茫茫人海,他就這樣被雪藏了。

可原本,這個告示更應該讓我們集體回憶魯迅的一句話,「只要看有人出來唉聲歎氣的不滿意女人的妝束,我們就知道當時統治階級的情形,大概有些不妙了。」


亂來

聽寶爺說,嫦娥和吳剛正在月宮裡亂來的時候,忽然發現窗外人影一閃,倆人驚慌分開,吳剛追將出去,一會回來,告訴芳魂未定的女郎,休得驚慌,不是天兵天將,乃人間高人上天來。

寶爺愛國,他用性命擔保我們中國人是真的去月亮上的,有嫦娥爲證。而美國人就亂來了,他們都是在攝影棚登的月,把五億多觀衆一騙三十六年。其實,二十多年前,美國人拍的《魔羯星一號》就把整個騙局演給全世界看了,但是好萊塢本就是夢工廠,是亂來的地方。

可這年頭,如果不亂來,能被廣大人民關注嗎?全國兩會期間,湖南代表說了這樣一件事:有一個醫院搞人工授精賺錢,醫院賺錢天經地義,但是該醫院不按照一個供精者只能當五回爹的規定,在一年多時間裡反覆使用十幾個男人的精子,讓二百多個女人幸福地當上了媽媽,或者,更準確地說,讓她們的孩子成了兄妹。

中國地大人多,這二百多個孩子以後可以選擇的伴侶自然億億萬萬,所以醫院也不擔心未來二三十年會演出很多瓊瑤劇,雖然廣大人民見多了,小地方更經常是肥水不外流。

不過,中國人民是不會怕亂的,退後點講,還是行爲藝術。前一陣,一個藝術家朋友說,他在酒吧喝醉,回家路上遭遇小車禍,跌撞進家門,他老婆還以爲他搞行爲藝術,活活讓他多流了一兩血。深刻檢討後,他把自己洗刷乾淨,決心重回學院過正常生活。但是在學院呆了一個月,他又把自己弄得雞毛撣子一樣地回江湖了。怎麽呢?學院是全世界最亂來的地方。

學院讓他去爭取博士點(按:博士資格),而這年頭,所謂爭取博士點,注重的是功夫在詩外,學術水平是要的,更要的還是當二奶的能力,陪吃陪喝。那是真正的行爲藝術。等到博士點終於申請到了,一個學院長長短短的教授就都雞犬升天了。他玩不了,告老還鄉。

這就是眼下的世界,所以,肯德基弄點有毒的雞翅雞腿給中國人吃吃,老百姓也不會到美領館去抗議,真是沒啥。


莒哈絲,或說品牌生活

摩托羅拉準點唱響國際歌,「起來!起來!」於是你Oral-B刷牙,Clinique洗臉,穿上Nike出門前,再喝了一口雀巢,自覺心情Dove般潤滑。

走入時代大廈,你跟你一身LV的同事約好中午一起必勝客,你神清氣爽打開IBM,先上MSN,然後Google芙蓉姊姊新照片,你大笑著開始一天,覺得生活在上海真好。可是,今天晚上怎麽回事,星光下的城市和平時一樣不安靜也不吵鬧,可是怎麽睡不著?

你想起瑪格麗特.莒哈絲,突然想在她的懷抱裡哭泣,因爲你戀愛了。

戀愛了,當代生活中惟一可以突破品牌的事件,就這樣讓你遭遇了。然而你悲傷,因爲你的愛情無法突破品牌。你想起《廣島之戀》,覺得書裡的「戰爭」造就的便是今天的「品牌」:「戰爭遙遙無期,我的青春漫無止境。我既擺脫不了戰爭,也擺脫不了我的青春。」你感覺自己就是內韋爾的麗娃,她在戰爭中長大成人,你在品牌中長大成人。

你想起瑪格麗特.莒哈絲,想搖撼她的肩頭,讓她修改《廣島之戀》的結尾,不能是現在這個樣子,不可以。既然遇上了,就不可以說不,不可以「什麽都沒有發生」,不可以「沒有互訴衷腸」,不可以「沒有任何舉動」!

你聲嘶力竭地在內心呼喊,不可以!但是,太陽升起來,你還是要繼續Oral-B系列的品牌生活。你看見親愛的臉龐,想說句從來沒有被污染過的「我愛你」,但是,廣告上的男人正拿著可口可樂抒情。於是你玩世不恭地說出了一句歌詞,「你是光你是電……」

你瘋狂地渴望修改自己,你不停地按Undo, Undo,你想呼喊出一個太平洋來抵擋另一個,可是,你失敗。最後,走過書店,你內心熱淚漣漣,你買了一套新出版的莒哈絲作品系列送給你的廣島,你把Hiroshima mon amour放在最上頭,但是,你的廣島看了一眼文集,說,小資讀物!

你內心決堤。對不起,親愛的莒哈絲。「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寫不出,什麽也說不了。」


企鵝有毛

有一隻企鵝,閑得沒事幹,拔自己毛玩,一上午工夫身上就剩個馬甲了,然後他對著冰窟窿說了句:真冷。他哆嗦的聲音叫一隻北極熊聽到了,北極熊好奇加無聊,也拔自己毛玩,拔得剩個泳衣了,也哆嗦了一句:企鵝說得沒錯。

要是伊索寫寓言就到此結束了,但是沒有,有續集。北極熊哆嗦的聲音叫北京大學聽到了,閑著也是閑著,拔身上毛玩,反正全國各地高校早都把毛拔得差不多了,老北大心裡也癢癢的,不知拔光了毛什麽滋味。

春節剛過,一則公告貼在了北京大學最後一處平房區裡,即未名湖以北朗潤園、鏡春園和全齋區域內的平房要開始大規模的拆建,以後將建設「北京國際數學研究中心」。對這個事情,媒體倒有不少抗議的聲音,但大都強調朗潤園和鏡春園的清代古園遺址身份,沒聽到青春北大的霹靂聲。也許,這個世界上的事情已經變得連血腥氣都沒有,愛情敵不過文件是定理,但愛情連掙扎都放棄卻是新恐怖。

我想起去年年底在台灣東海大學,趙剛老師帶我們參觀他們教授的住宅區,雖然房子簡單甚至有些露出失修的樣子,但我們還是由衷地愛上了那些低低的平房,想著房子歷代主人們的故事就被歷史攝走了心魂。後來,定定心,我們安慰自己,雖然上海早被改造得不像樣了,但我們還有北大呢,未名湖畔還生活著老老老的北大人呢。

這最後的歎息還沒出口,就被耳光打了回來。幸好咱是中國人,這樣的打擊絕不可能是頭一回,回過身去翻翻歷史,還能笑出聲來。這不,比我們愚蠢的人有的是!美國人才TMD(按:粗口,猶言「他×的」)逗呀,他們的一個反吸毒組織向在校小學生免費發送鉛筆,鉛筆上印有反毒品口號:Too Cool to Do Drugs;可是,用著用著,鉛筆得削啊,這樣,削了一截後,那口號成了Cool to Do Drugs;再接再厲,一個星期鉛筆用下來,兩截削去,每個小學生,人人手握Do Drugs。

於是,很多年過去,看到有毛的企鵝,人們會尖叫,看,企鵝有毛!


歐洲的決心

開天闢地第一次,歐洲決意要幫助我們振興民族企業。以法國爲例,駐華大使館近日就「攜假名牌遊歐洲可能遭罰」一事發表聲明:「假冒名牌産品是絕對禁止進入法國境內的。法國海關法令規定除沒收涉嫌假冒名牌的商品外,情節嚴重的還有可能被處以罰款,罰款金額爲假冒商品實際價值的一至兩倍。」媒體的報道則更加恐怖,說法國還算好的,你帶五件ARMANI到義大利試試!

說起來,只有襄陽路購買力的中國平民知道LV長什麽樣啊,家樂福買回來的包,突然說是仿冒的,要罰三十萬!老百姓感覺就是家裡燒個蹄髈,突然被端走了,說蹄髈處方是隔壁阿三的。搞不懂這個世道也好,五一長假在望,所有的出境導遊都苦口婆心,如果不是幾萬元買來的衣服,就別穿了,最好穿民族裁縫做的,商標是中國字的比較穩妥,旅行包旅行鞋內衣內褲眼鏡墨鏡都互相檢查一下,別搞得到時候被人家沒收得渾身精光,發兩塑膠袋叫你機場裸奔。

本來,因爲盜版的普及,民工和老闆伸出手來,倒也不相上下,你勞力士,我歐米茄,在中國,它已經是最後的遮羞布,遮蓋著三六九等的赤裸裸分野,但今天,偉大的帝國主義進程要徹底把黑白分明。盜版的堅定打擊者們歡呼,從此以後,擁有真正LV的人將真正從人群中脫穎而出!這叫我想起一個著名的堅持種族平等的橄欖球教練,一早起來,這個叫托馬斯的教練向球員訓話:在我們這個球隊裡,人人平等,黑人和白人一樣,大家都身穿綠色球衣,是綠色隊員。然後,他哨子一吹,說,現在,淺綠色的球員站左邊,深綠色的球員站右邊。

以後,擁有真正LV的人可能顔色會淺一點,建議奢侈部門爲他們專設貴人行道,像我們這種用國貨的顔色會深一點,亂穿馬路也不怕,國貨就是紅綠燈。不過,我心裡在叫,中國啊,千萬不要辜負了歐洲的一片冰心,國貨也可以撐起襄陽路的燈火呀。但怕的是,中國更可能的道路是,讓LV檢驗不出真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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