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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回憶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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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骨湯

台北的冬日清晨一如往常,延平北路菜市場叫賣聲持續了百年,甘蔗汁有冷有熱,恆久美味的東西一貫沒有店名,南北都一樣,一台四輪推車、甘蔗原汁四個字,老闆穿著長袖橫條衫,腳著雨鞋,灰白鬢髮,笑了多年的黝黑臉龐,站在菜市前端,蔬菜置放在籃子裡發著光。

中年婦人說,那椪皮是自己做的,從大市看到想自己做做看。古時,貧窮人一年難得吃上幾回肉,就將豬皮剮盡油脂後煮熟,待晾乾後下熱油炸,炸得金黃起泡,再放到湯裏泡軟,食用時,切塊涼拌,風味獨特。也有人加上切段芹菜、蘿蔔絲、豆干絲一起拌炒,加香油或麻油,清爽又添香氣。

百年教堂望著路人川流不息,這是每日的風景。

走到慈聖宮前的長排小攤,依舊走入廟埕裡,從後方叫碗白飯與蘿蔔排骨湯,六十元的排骨湯放在長方形的鋁製摺疊桌,蘿蔔清甜的香氣幽幽拂入鼻尖。

這湯上,沒有南部漂浮的香菜,也沒有青翠的香芹,卻仍保有古早最有誠意的滋味。那是小排骨的氣味。

削皮後的白蘿蔔,滾刀切塊,起一鍋滾水,下小排骨汆燙去血水,再起一鍋滾水,放排骨與白蘿蔔,讓他滾熟,撈除表面浮泡,再慢慢熬煮,最後再添鹽與芹菜末、香菜。

把白飯撥入排骨湯裡,飯湯熱騰騰的蒸氣裊繞在慈聖宮,老榕樹下,鳥兒吱喳,鄰桌啤酒下肚,這個清晨,廣場上三四十小方桌,有肉燥飯、四神湯,還有魷魚標、肉粥、清蒸橘螃蟹,砂鍋魚頭的瓦斯爐架火燒的正旺,嬰孩抽泣中睡著,兒童嘻鬧穿梭桌椅旁,醉醺醺的中年人,哀嚎低聲哭泣被友人架了出去,一旁悶頭乾喝台啤,醬蜆仔微張著嘴躺在小菜盤,陪著孤單男人靜悄悄。

陽光斜斜洋灑在水泥地上。

冷冷的天,有人穿冬衣,有人著短袖,各人心情不一樣,卻同時聚集在這個空間裡流浪,輕輕地喝下這口湯。

屬於這方淨地,是青年口中的天龍國,卻如此安適、溫暖。

是哪,媽祖從宮內庇祐塵世凡人,柱樑上的石龍,看盡這世間的一切,天上人間,境遇不同,各人造業各人擔。承認成了最艱鉅的回答。

心要暖,就來大稻埕的榕樹下,拜媽祖保平安,讓排骨蘿蔔湯飽足人的空虛寂寥,撫慰你對塵世厭煩而生的働傷。
那一座曼妙的森林,天母誠品

一直以為碰見命中注定的人事物時,會能好好地把他收藏在心底,不會因為時空轉換或年紀漸長三心二意而有所離棄。然而,事實證明,並不是這樣。觸景傷情的意涵,包含著那個沒有改變的場景,遺忘真像風,可以吹去記憶,再回頭凝望,劇情已難聚焦,只剩五分鐘流轉的畫面,其他,只有斷續的片段,凌亂成無法拼湊出完整記憶。這真是老掉牙的令人感到心碎。如果,你曾有過那般摯愛過的地點,便懂我字裡行間的意義。

那一座曼妙的森林

一開始中山北路七段的誠品是這麼規劃,一樓漫畫館,旋轉木平台階浮搖而上,踩上去會發出喀喀喀的木地板未密閉的空彈聲,左方透明玻璃落地窗外數以千萬計的青綠榕樹葉,那片視野是個迷你公園廣場,小公園左前方四方型水池裡粉紅色的睡蓮花綻放,池旁百年老榕樹氣根密佈,水泥空地就像個廟埕,辦個野餐或是跳蚤市場都不是問題。那裡風動葉搖,灰青綠紫相映不相侵,平安寧靜,若說我對水墨畫中的留白有所欣賞,就是從這個廣場開始。

二樓書店,這是書店應該有的樣子,每個熱愛藝術的人都希望能有這樣的書房,逛書店的好處,是讓自己更不偏食,讓人從點,延伸探索更多的線索,然後原來並沒有想吸收的內容,就因為這份找尋有了機緣而相會。有時,只是因為剛好被排在眼角能瞄見的距離,就被勾引,或因那封面的紙質、色彩,讓人炫目沖昏,不由自主心智就會迷失,而被本本疊起書塔帶到收銀台,這些來原無意購買的書,在返家後閱讀,有部份終究翻過一半便戛然而止,恍惚般覺得在書店時自己到底有多肯定,才會毫不遲疑把它挾回家。那必是招人心智混亂之處,一個可以忘了憂鬱,能躲避煩惱的臂彎。

走到面對中山北路七段的落地玻璃窗往外看,天母異國情境的街道,夕陽散射窗框書架,地面畫出陰影,光裡有塵,這些微小粒子存在空中,塵者,以色聲等境,能沁入本性。所以,大概是因為被這些肉眼難以看見的塵埃驅使,才會妄念不斷不淨,七情六慾無量無邊,盡虛錢包,違背原性而再次採購書籍。在此看書,是件糜爛之事,浪漫得令人害怕,舒緩的旋律在室內遊蕩,涼爽的空氣讓身體輕鬆,除了揀文字與圖像,閒著什麼事都不幹,從白天到夜晚,在這個空間不擁擠甚還有餘刃能處理寂寞的地方,完全符合人性,對我而言,真是天堂。

在此之前,中山北路七段的這一角是歸屬,但在他離開之後,那角的天空已永遠呈現黑色,那暗黑裡的回憶可見分離後反射的愴然,使人看不見任何顏色。換個角度,如果他打算在那裡被我看見,我對他的記取就是當時的形狀大小,其他改變,除了他本身之外,就是干擾,所以,如今站在那裡,即使是在白天,我仍覺得他的灰暗,故人的遺憾與老榕樹的歎息,色聲等境皆已定調。

我們常常看見即使是無雲的天空不只是碧藍色,其中仍包含許多顏色,這是因為顏色光,當天空顏色戲劇性地變化,往往是在日出和日落。我從青澀走到日照當下,臉龐反射複雜與皺折。時間的行走帶我們走更多的距離,通過生活中的挑戰和變化,選擇的過程中,我執消失了一些,行走的距離越長,只有擁有勇氣才能抵達,所以我們逐漸變成不同的色彩,有時是美景,有時是無法復原的碎片,因為資歷多了,身上會有更多的習氣和塵土。我們在不同的時間受影響,重要的事情重新在心上排列組合,知道這世上沒有所謂理想中真正的真理,每個人有自己的路程,走出的也都是獨一無二的光線,有時受人安撫,有時慰藉他人,沐浴在溫暖的光中,對生命的知覺也有所改變。

不同的時間、不同形狀、不同厚度的往來、大氣中包含的微小粒子等,都會產生不斷改變的色相。人生也是這樣的,我們選擇自己所愛投入其所,我把天母誠品在各個不同的時間中望進眼裡,隨他改變視線,融合二十年的光陰發現自身的變化。生活,仍隨著波的方式向四面八方前進,抖動靈魂的韁繩,以令人不可思議的速度抵達,要你正視。旁人也以不同差異的頻率靠近,不同的人所散發的光波長對我代表著特定的顏色光,這些單獨的色光映在我身上所產生折射便是因緣際會。

離家後,我進入那麼多個森林,在疏密不一的樹縫中穿梭,對光有無數渴望,我既渴望光,卻也畏懼未知的挑戰,我總在身上的燒灼感中,看見自己的本事與沒完沒了的危機感,我知道我之所以文字這麼懷舊,如此沉溺在回憶,那是因為在闇之中的我,白日之中他無處可躲,只好潛至作文中,文字給她柔軟的包容。

在這個浪漫的令人害怕失去的書店之中,舒緩的旋律在室內遊蕩,涼爽的空氣讓身體輕鬆,除了書,閒著什麼事都不幹,這也是一種生活選擇吧。

縱然,二十年後,玻璃帷幕的青春隨著天母誠品離去,但那座曼妙的森林,依然存留在內心深處的回憶,只是逐漸剝離,慢慢淡化,乃至於後人已經無法知道他的身世。

蘿蔔

清晨,自北而南,至苗栗一遊,猶如巡田,台灣農村一向風光明媚,鄉野村光令人舒爽,那種綠意一直以來都是遊子記憶家庄的景致。

時逢迎春,友人在苗栗擺出春酒仗勢,在老厝的庭門前,席開二十餘人座席,有炆有炒的宴客標準菜色。「炆」,是指大鍋烹煮、持久保溫。炆爌肉、排骨炆菜頭、菜脯炆雞肉、菜脯蛋;客家小炒、煎蘿蔔糕與捏出一條背脊的艾草粿,內餡有蘿蔔絲、香菇、蝦米、油蔥,口感多層,滋味誘人。

每每細看植物被人類運用來作為食材的變化,就令人感到驚奇十足。一顆蘿蔔從土地拔開,洗滌後,直接片薄,可夾烏魚子食用,微辣、微嗆爽口無比。磨為泥狀,佐酸醋汁就是萬用沾醬,搭配料理食用,綿細清爽、解膩添味;刨絲炒香,做為酥餅餡料,或混入在來米粉製成的粉漿,再加入已切碎的香菇、蝦米、油蔥酥和臘肉後,蒸成粵式茶樓點心「蘿蔔糕」;熬為湯頭,甘甜溫和;燉成關東煮或滷牛腩,燒醬油入色,直接可當主食,口感滑潤;晒乾拌鹽,醃漬久放,成為涼拌小菜「菜脯」。在蛋液中放入此醬菜,煎熟便是客家小菜「菜脯蛋」;而蘿蔔葉製成梅干菜或雪裡紅,日日可佐餐飯。料理將大自然的美味完整地封存起來。

喉頭痛或夜咳,取生蘿蔔適量,搗碎擰汁,加冰糖,燉後溫服,傳能治癒。古語講:「秋食白食,滋陰潤肺。」秋天適合食白色的食物,比如白蘿蔔、蓮藕、梨、百合等。養生之道論及「秋主肺氣」,飲食上要以滋陰潤肺為主。根據五行,白色的食物大多是滋陰潤肺的,非常適合在秋天食用。因為到了秋季,很多人體內仍有夏季的熱毒,表現為口乾、口苦、便秘等,需要瀉肺火,而「白食」則可以發揮作用。古人說「秋食蘿蔔賽人參。」因為蘿蔔是順氣消食的,可以梳理肺氣、清熱氣與解毒。

味覺的記憶是人一生的寶藏,下廚時,燉鍋蘿蔔排骨湯,盛稍硬的白米飯置於大碗中,取炆軟爛的豬骨肉撥碎放在乾飯上,取熱騰騰的湯頭,一勺勺澆入碗中,尾聲,切芹與香菜,灑入湯汁裡。

一碗黃家自製飯湯,就是鄉愁泉源,記憶隨湯香溢出,生命中許多的回憶隨日常生活的磨難湮滅,在繁華似錦的前程裡,感觸鮮少回頭凝望,而氣味永遠是喚起過去的引子,當嗅覺、聽覺自空間而來,渺茫的青春時光逐漸清晰。

家開雜貨店,總是忙碌,母親老是在生活的縫隙中烹煮餐食,鮮少聚足人數共餐的家庭,廚房中必然會有鍋熱騰騰的燉湯與熟飯,置於大同電鍋中的香氣壓在保溫蓋裡,鍋蓋悶住關懷與灼熱。放學下課後,返家用食。放下書包,在充滿備貨飲品的廚房,打開摺疊木桌,拉出板凳,在水龍頭下洗淨手心,從櫥櫃中取起碗筷,挖瓢乾飯,打開電鍋,取排骨肉,澆湯汁,端至薄木桌,挑掉大豚骨,把軟肉拌在湯汁,一口湯飯入肚,從幽暗的廚房望出,店門口透著微光,母親的身影在補貨與秤糖間來回移動。收音機緩緩流曳雨夜花的旋律,主顧無意的寒喧、小狗的叫吠、砂石車橫過路面,揚起的塵土淡淡飄在四周,南台灣赤陽味道發散溫暖,飯湯裡,香菜、芹菜與蘿蔔的香甜味瀰漫鼻息。

那時,人生怎麼會想到鄉愁是什麼呢?也不知道當年的湯頭,已成了家愁永久的注解。人總是這樣,當我們經歷時,並未明白行經的痕跡,都變為自身一部份,只有在失去時或離開後,才理解細枝末節的意義,會知道親臨了每種滋味,那些酸甜苦辣已變成對應歲月的歷程,才了解珍惜的意義。

新鮮的蘿蔔味澀辛辣,好比青春時期,性格鐵硬、衝動尖銳,對未來勇往直前,對人強硬、毫不留情;燉煮過的蘿蔔則軟嫩溫和、綿密順口,就像經過了歲月的焠鍊、生活的煎熬,磨滑了性格,對人世也多了明白與懂得,因為那份理解而心生溫柔及體貼。

聆聽台灣歌謠〈雨夜花〉的旋律回蕩屋內,手上的「飯湯」撩起親情與味覺,猶如巡內在的田水,走得越久,越發觸景生情。深情,才懂淡泊意義。

家傳料理像史詩,經由手與心烹調、繼承,食物會鉅細靡遺地呈現在地文化,食譜像口述歷史,傳述古老傳統的味覺記憶,是常民文化中不可或缺的註記。

家鄉味,總能暖化身心,滋潤身體,讓人振作提起精神,在混濁的世間中回魂。
三條崙,孤懸之村

二○○八年十月,在台北誠品書局敦南店二樓咖啡廳,坐在靠窗沙發,他把玩著手中的相機,叨叨絮絮談著多年來的思緒,他口中那些很重要卻被忽略的內心事吹過來,微微發出歎息。

午後的陽光從背面熾熱的曬在我肩膀上,吳承紘四年前返鄉開始紀錄雲林三條崙,引發他著手的是奶奶的死亡。

「我離開三條崙三十年了。」吳承紘說。

多年來,他往來各個城市,總帶著重裝備的相機,穿梭在商業與興趣之間,經手不少風景與人物的影像,但卻始終沒有走進家裡,他行走千山萬水,卻過家門不入。

他的家,是雲林,自高速公路下斗南交流道,在靠海一帶的三條崙。

三條崙是一個沙岸平直的漁港與沙地,由於長期受到強風吹襲以及海水侵蝕,這裡的沙粒與細石不斷的堆積,在外海形成一片沙洲,同時也在內陸產生一堆沙丘,形成十分特殊的景觀。

這村子早就一片凋敝,清晨只有一家早餐店開張,夜晚七點後,家家戶戶多已熄燈,街上不見行人,六、七○年後,人口逐漸外移,整個聚落從五千多人,剩三千餘人,留下來的是老者與幼兒。

二○○四年,吳承紘的奶奶離世,在落土之前,他仍沒打算拍攝家鄉的一草一木,吳承紘的母親忍不住試探兒子,奶奶走了,你不打算為她留下遺照嗎?事情盤桓在這個孫子的腦海整天,就在送葬合棺前,吳承紘衝到鄉下唯一的雜貨店,買下隨手拍相機,拍下了奶奶的最後一面。

這件事情對吳承紘產生了劇烈的影響,在他三十多年的人生中拍下上萬張臉,卻沒有一張是家的字眼,從這件事後,影像紀錄對於吳承紘來說,有了不同存在的意義。

他開始著手尋找三條崙的歷史,從耆老口述中挖掘自己的根,意外查出曾在三條崙外海發生的族人海難事件,這是村子裡的禁忌,眾人絕口不提,這件台灣光復以來最大海難,一次帶走四十多條人命的鄉難事件,年輕人一無所知。

他從地方耆老找出線索,計畫性的紀錄,用三年時光,走回歷史,把家鄉曾有的風暴攤開,並延續至今,用相機紀錄現在的三條崙。

「三十多年來,我不斷著思考如何將這段過去訴說給世人。」坐在供奉包青天海清宮廟管理室的吳劍,對吳承紘娓娓道來,那些誰也不肯再回憶的事件與討海人的無奈。當年吳劍是淪陷在大海中的崙洽興號船長,領著四位船員在鹿港西南海面作業捕撈烏魚。吳劍從書櫃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本陳舊,封面已經破損不堪的萬年曆。他翻到一九七二年,十一月七日這頁被做了記號。這記號顯示海難當日,那是吳劍一輩子最無法抹去的一天。他說:「就是這一天,我的人生從此改變。」

吳陳雪霞,吳瑞草的妻子,海難發生後天天去宮裡祈求丈夫的遺體能返港入土為安。畢竟,這裡是他的故鄉。

海難發生後的第八天晚上,吳陳雪霞夢見包公對她說:「第九天時,你丈夫就會回來了」。吳陳雪霞醒來半信半疑,果然漁會通知找到吳瑞草的遺體。遺體是口湖的漁船發現的。據說,當時船員看到海上有人高舉雙手求救。但船開過去時卻發現是具遺體,其臉部已腐爛不可辨識,連手指頭都消失了。後來藉著衣服跟其他物品才確定是被列為失蹤的吳瑞草。

這件事後,年輕人沒有人願意出海捕魚,多半遠走他鄉,選擇到北部奮鬥,再怎樣,也總比在海上賭命好,不是嗎?

「海難這件事情我真的是搜尋了非常久才抓到兩行事實,從兩行字慢慢去求證,找資料,確定後再開始動筆,拍攝,訪問,我最訝異的是人們對傷痛的處理就是盡量去遺忘。」在三條崙背著十五公斤的重裝備,騎上機車,烈陽將肌膚曬成脫皮。

吳承紘希望藉由描寫家鄉的始末,來紀念奶奶的存在。往返台北與雲林之間,出入史料、報紙、雜誌摘記內容,經過整頓編輯反芻,進行訪晤,歷史的源頭,帶吳承紘走出心裡的軌道。

如今,漁港周邊一望無際的蚵架,牡蠣跟海風的氣味壓著歷史的重量。遠方吐著白煙的六輕煉油廠以及眼前兩池滿是污泥的可疑場所,淹沒過許多世代的故事。

「如果我有那樣一點文字與攝影的力量,我也不想浪費這力量。我下周會回老家,把這萬字文章在我奶奶墳前燒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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