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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流淚,那就下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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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不必追悼只慶祝
~《不流淚,那就下雨吧!》序~

多年以後,梁朝偉透過我們共同的一個朋友,邀我去看〈一代宗師〉的首映。
「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我自以為是的覺得,這也是他想對我說的話吧!?
然後,我們真正的重逢又是一年以後的事了。

我們在灣仔的四季飯店吃日本料理。他說起這些年的調整與改變。
「要跨過五十歲的時候,我遲遲無法接受。」或許我們都曾經年少輕狂的以為,這一天永遠都不會到來。漸漸面對了現實,他領悟到現在對幸福的註解,每天睡前想到今天沒有白過,至少對得起自己,一切就足夠了。

我則聊到得癌症的那段日子,之後又去了北京,轉了一圈又回到了台灣。
「生病的時候,還有這麼長的日子,你怎麼都沒想要跟我聯絡?」我問。
他一貫理直氣壯地回答:「你知道對於朋友我一向比較被動的,所以沒有聯絡算你的問題,可不是我的錯吧。」
「好吧,那你有沒有聽過〈有多少愛可以重來〉這首歌」?我好像沒有跟你提過,其實當初是寫給你的,後來輾轉被許多人翻唱了,也算是一首命運多舛的作品,哈哈。」
在微弱的燈光下,他微醺的哼著:「有多少愛可以重來,有多少人值得等待……」
那很熟悉單純的眼神,從來沒有改變過。

後來我反覆在想,在生命中我們曾經錯過了多少人?有些人如果有心還可以再遇,但是那些已經消失在茫茫人海,或者早已沒有勇氣去愛的呢?在反問自己的同時,我於是有了出這本書的動機。

雖然知道現在買書的人口逐年減少,也可以透過許多不同管道書寫,但應該還是有一些什麼值得被保留下來吧?透過手指輕輕翻閱紙張,撫摸著逐字逐字的溫度與情感,重溫那些記憶中的美好,或是願意相信世上還有最真摯的情感,原來我們都一樣,也都沒有絕望過。

這是我人生的第五本書,距離上一本已經十年,我摘錄這段時期寫在不同地方的文字集結成冊,也刻意的剛好是五十個篇章,都是與我有關的感受或故事,同時當作送給自己五十歲的生日禮物。

「五十而知天命。」這也是我對自己的期許。坦然接受生命中所有的安排,也明暸所有的相遇都帶著意義,因為即使沒有意義也是一種意義啊!

於是在面對許多的不堪或折磨,不管你現在幾歲都可以選擇狠狠地流淚,如果真的真的捨不得哭泣,那麼就交給上天吧!就在此刻迎來一場及時大雨,那麼就在雨中漫舞,好好體會當下的感受,該過去的總會過去,留下來的都醞釀成一種生命的芬芳。
不流淚,那就下雨吧!
我那憂傷的體質

「孤獨,是因為沒有把心打開,試著接受別人吧?」
你傳來這樣的簡訊,因為看了我最近的文字。

我不知道怎麼跟你解釋?
畢竟,我們相識不久
你從Google搜尋關於我過去的痕跡
你從我寫過的歌詞裡相信我的愛情
你從廣播中去構圖我對生活的信仰
你從我的纖細敏感去憂心我的人生。

在你的眼底
我是一顆明星
在天空中透著微微孤寒的光明
雖然身邊愛我的人很多
雖然有多少顆心也期盼著進入我略顯空盪的心。

這樣說來,是我不知滿足吧?

其實,你不了解啊……
我與生俱來的憂傷體質
比女人的月經還準時
每隔一段時間就在我的身體囂張發作
就像有的人就是容易感染感冒
有的人就是無法避免的心臟衰弱。

這時候,我開始懷疑活著的意義
孤獨的感覺比死亡還深沉
覺得自己扮演的就是一個悲壯的角色
猛一抬頭淚水就會在目眶裡打轉……
然後,又浴火重生的變成一隻孔雀
繼續驕傲的出現在朋友的面前。

自從小時候第一次驚覺自己是個孤兒
母親走後被家人拖累的債務
家在一夕之間完全付諸流水
生了一場不明不白折磨身心的大病
一切都是上天為我的個性,量身打造的劇本
而演技,也因此越來越純熟與老練。

雖然我常嘆息,覺得自己軟弱
但是在你們眼中,我是多麼的勇敢吧!

所以,也請你學著漸漸習慣
可以的話,當然就不必太操心
體會我這專有的憂傷體質
為我的表現喝采,或一起參與我的演出

我已經習慣這樣的人生
也早已活出這種苦澀酸甜的幸福味道。
十七歲的憂鬱少年

順勢從沙發起身換一個姿勢時,我無意間嘆了一口氣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你問
「沒有啊!我只是嘆了一口氣,沒有原因……」

就好像,我也常常忘記笑這件事
「你看起來心情不好的樣子……」
我才意識到,我嘴角真的是下垂的
「真糟糕,被你發現了……」覺得你就像一個表情偵測器
但是,你只是發現我的表情,並不知道我的心情

真的,沒有什麼,我只是忘了……笑
「你看起來好累,要不要早點回去休息?」
我在想的是,如果真是這樣……
你爲什麼不多陪我一點呵!?

心情不好,需要原因嗎?
如果我還像十七歲那年一樣
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辭強說愁
這樣可恥嗎?

回到車上,你囑咐著:「小心開車!」
我搖上車窗,音樂開得震天價響
「回不去的那段相知相許美好 都在發黃的信紙上閃燿
那是青春失去記號 莫怪讀了心還會跳
你是否也還記得那一段美好 也許寫給你的信早扔掉
這樣才好 曾少你的 你已在別處都得到……」
聽著聽著,淚就輕輕的滑了下來。

「聽歌會有感動,那是因為有過相同的心境吧?」
很多人都是這麼說的
但是這首歌,並沒有任何我熟悉的情節
我不僅沒有留下什麼了不起的動人情書
那些辜負我的人,也沒有在多年後突然出現
跟我說一聲:「曾少你的,你已在別處都得到!」
如果創作的人沒有非得都要經歷,也可以自己想像
那聽歌的人,為什麼不可以?

所以更可能的讓我落淚的理由是……
我一直嚮往的美麗情節,從來沒出現的那份遺憾吧?

原來,我一直跟自己這樣深深愛戀著
看著自己在情愛裡顛簸而覺得不捨
看到自己真的走出泥淖就拼命喝采
爲著回頭一路而來越來越明亮的自己而心動不已
答應要給自己好好找個值得的伴當做獎勵
多年以後想起多年前的自己
雖然曾有過得許多不堪
但終究不離不棄,沒有放捨過自己。

那情書,也是我自己寫給自己的吧
(原來,我如此的深愛著自己……)
或是我貼心的爲那些忘了給我問候的人
自己勾勒出他們的心情
雖然他們沒機會告訴我現在對我的感受
但他們一定是這麼想的
少給的,不能給的,有一天我全部都會得到。

現在你知道我心情不好的原因了吧
事實上,真的什麼事都沒發生
我只是常常自己在自導自演
像那個還是十七歲時的自己
總是憂鬱的,淺淺的哀傷。

「這樣子,你不是很辛苦嗎?」
傻孩子,我就是要這樣往往返返、來來去去
才會每隔一段時間又振作起精神
重新發現這個世界的無限美好啊
至少,我還堅信著:
所有的煩瑣與不開心,一定都會過去的。
幸福會遺傳,那不幸呢?


「以後你也會像你爸爸這樣嗎?」女生天真的問
「幸福,是會遺傳的……」

很長的時間以來,電視廣告喜歡販賣幸福
好像你買了這款房車或擁有了這個房子
人生從此幸福美滿
你問我:「不是這樣嗎?」

我比較相信,幸福是一種渴望
譬如你想要幸福,或是已經體會幸福
於是會跟心愛的人,手牽手去完成這種接近幸福感覺的事
就像曾經造成風靡的日劇
它為我們打造了屬於愛情的美夢情節
所以我們常常這樣想啊
「好想談一場像日劇一樣的戀愛……」

「如果幸福會遺傳,那不幸呢?」

我終於知道你的擔心了
從小在破碎的家庭長大
甚至還對父母曾經懷著不諒解的恨意
「哼!我以後才不會像他們這樣,
我要讓我的小孩擁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

是啊!我看到了你的堅持與執著
還努力的朝著自己設定的夢想前進
常常讓我覺得感動,也給予我巨大的力量
並相信你早已擁有了幸福的天份與身份。

有些人與生俱來就明瞭幸福的微妙之處
有些人則是幸福白癡
但是我以為,幸福更需要學習
不管是帶給自己,或是別人的幸福
所以,何必去管那些廣告人玩弄文字的功力
它帶給我們的是一種希望,更是一種提醒

是的,幸福唾手可得
只要你願意相信
而遺傳的幸福如果不好好珍惜
有一天血液裡也會慢慢喪失這樣的因子。

謝謝你讓我體悟到
不管多渺小
每個生命都值得擁有幸福的義務與權利。
Sad movie

那天,我們一起窩在沙發上看電視
時間彷彿在空氣中停滯了好久好久
直到……有一部電影的預告介紹
引起了我們的注意
於是,突如其來的笑聲打破了沉默。

「這部片子好像很好笑的樣子!?」
「是啊!」我應和著
在生過一場病之後,我開始喜歡看喜劇
「到時候一起去看吧!」你提議著
「好啊!」

我一直不喜歡一個人看電影
雖然身在其中的感受是各自的事
而且也相信那是需要絕對的認真與專注
但是,更希望旁邊就有個熟悉的肩膀
或是歡喜悲傷在第一時間就有人可以分享。

你跟我都是喜歡電影及音樂的人
所以深信彼此會有更多的交集與共鳴
但是相識以來
不是你忙著工作,就是我有幾次計畫好的出國
因此,還真的不曾好好的去看過一場電影。

總以為啊!錯過了這次,下次還有機會……

電影上檔了,我人剛好在北京
你說一定要等我回來一起看
因為一部賣座的強片,應該不會那麼快就下檔吧!?

後來換你為了一份新的企劃案忙得不可開交
朋友約我一起去看
我為了等你當然就找盡藉口拒絕
還一再配合著你來安排出自己的時間
但是你總是給我不確定的答案

我慢慢感覺出你對這份感情的無心了
雖然我絕口不提
你當然也察覺出我漸漸對你的疏遠及冷淡
那是我保護自己的方式
或著該說,現在對我而言
是極需一個可以互相取暖的人
但是對你來說,事業的成就感勝過一切
我們雖然正在演出的是同一部戲
但是劇情的安排沒有太多的對手戲
最後卻像變成了兩個不相干的角色。

電影演出的最後一天
我還是決定一個人去看
雖然是一齣出色的喜劇
但是我看得 熱 淚 盈 眶。

電影下檔了
我們的愛情也跟著散場……
誰是我的甜甜圈?

回醫院複檢,其實更像去看老朋友
看著你的臉上還是堆滿笑容的
就開心的跟你分享我要出書的事
「哇!那你不就在書裡把我罵慘了?說我是流氓醫生……」
我笑笑說:「你可是我的天使呢!」

這些日子來,你一直是我治療期間很好的調味品
有時候我鎖著眉心老是放不下
你就用幽默的口吻,和老是不準的廣東國語
配合著我跟我瘋言瘋語的
一旦我對生活掉以輕心,你也不放棄放話威脅
說我若敢再這樣下去,哪一天不知將會如何如何
其實,我當然很清楚你的用意
對一個病人來說,你也治療了心底的那一層。

突然你問我:
「叫你甜的酸的不要吃,還記得嗎?」
我立刻心虛了起來
亞尼克蛋糕、Mister Dount甜甜圈……那些幸福的味道
我一直迷戀著
更迷戀的是千辛萬苦排隊後,從朋友那裡得到的滿足感。

但老實說,最近我有些累了。

我越來越喜歡的自己
我越來越喜歡跟朋友的互動
我越來越喜歡的直接與不花心機對人
許許多多,彷彿都只是我自己的感覺
當然,我也一直清楚的
生病之後,世界並沒有因此為我而改變
只是我這樣的懇切對待或單刀直入的表達方式
有時候真的幫助了朋友
還是害了他們呢!?

我想我也要調整自己了
不要仗著自己生過病就老愛說些領悟的話
或是分享什麼大道理的
愛自己是自己的事
那就好好愛自己
我有我的,別人有別人的人生呵!

然後,我也不需要積極的對人太好吧
有時候反而會讓人手足無措
或不知如何拒絕或接受

我答應你,盡量不再吃甜的跟酸的了
也不要再排隊為誰買蛋糕或甜甜圈
不過等一下,我還是要去微風一趟
買最後一次的甜甜圈
然後看看哪個幸運的人可以吃到
這最後的一次,幸福的味道

直到有一天
我會遇到
有人


排隊

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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