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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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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鶴叢林

尋找鷹巢的研究夥伴在前面走,我在後面跟隨,在我和他之間,舞動著一面黑色的薄紗─那是無人森林裡渴血的群蚊追隨著他的體溫。

夏日的熱帶叢林中濕熱無風,正適合飛蚊出沒,雖然大部分的飛蚊忙於包圍他裸露的雙臂與後頸,不意間我手背上也腫起幾個癢包。急切地從背包中尋出驅蚊的香茅膏,問他需不需要擦?他說不用,因為早已對蚊咬不敏感。這位研究夥伴熱衷生態攝影,他還說以前在林中蹲伏拍鳥時,身上曾被蚊子咬腫近百個包……我聽了簡直癢到心裡頭去。

邊走邊擦著香茅膏,他回頭看了我一眼說:「妳還沒忙完哪?認真點走路,小心跌倒或扭到腳。」

眼睛尋找著馬兜鈴藤,我既使不理會蚊子,東張西望間也很難「認真」走路。這片各類藤蔓交織的叢林宛如他家中廚房,我卻是初次探訪,為了跟上他的腳步,為了東張西望,為了驅趕蚊蟲,我簡直忙得不可開交...下坡處有一株枯立木擋路,繞過它時藉它使力,不料它一抓即斷,我來不及變換重心便一腳踩空,雖未跌跤,腳踝卻疼得難以前行。

「我好像不能走了。」我叫住前面的人。

他看了看,說是扭傷了。

哦!真是糟糕。在荒莽山野中,受傷是件極惱人的事,不但不能換來同情,還會造成同行者的不便。更尷尬的是,他曾幾次叮囑我不要藉枯木使力。我真恨不得時光能倒退十分鐘,不要去抓扶那段枯木,可惜此時懊惱已無濟於事。

「你繼續做調查吧!我在這裡等你回來。」我雖暫時不能前行,照顧自己並不成問題;不過這林子是沒有「路」的,他雖然常來,每回都走不同的「路」,所以我還是不放心的交待:「你要記得我所在的位置。」

「我會叫妳。」在密林之中,聲音遠比視線清楚。

於是我就一個人留下了。一個人在密林中,試了幾次傷腳都沒起色,只好坐下來數蚊子。蚊子一般對人是有選擇的,同伴在時,大部分蚊子都貼著他,這會兒我一個人了,群蚊大軍便紛紛向我湧來,令人聯想受傷的野生動物被天敵攻擊的困境……熱帶叢林中有許許多多動人的生態情節,但蚊子除外。蚊子可能是自然界中我最討厭的生物,臥室中一隻蚊子就足以教人難安眠,但在野外面對難以計數的蚊群卻還是得工作,每當調查工作進行至黃昏,我常聲稱體力不繼必須收工,主要原因其實是癢得難以再忍受。然而身為一隻蚊子,與人的體溫和血味糾纏是天命,我又如何能期望牠們捨我而去?我不停塗抺香茅膏,牠們依舊黏著我。腦海開始轉著登革熱、日本腦炎、血絲蟲症、還有什麼與蚊子有關的病?所幸想得出的疾病近年來在墾丁地區皆未聽聞。

揮趕著如紗的飛蚊,忽記起沈復的「夏蚊成雷,私擬作群鶴舞空,心之所向,則或千或百,果然鶴也」。我試著想像,只覺這鶴怎麼又黑又小又黏人。

相信有一天,我也會對蚊咬不敏感,而此時此刻,就只能當作是一種精神與肉體的修鍊了。

蝴蝶志工

他携帶卷尺、繩索、衛星定位儀和釣竿,徒手攀上高約三公尺的珊瑚礁岩,再緩慢爬上生長在礁岩上的白榕大樹,在接近樹冠層時,以雙手扶握最頂層的側枝,立於與頂層側枝平行的第二層側枝上。在側枝上,他前腳探路似的向前試踩,確定牢靠後後腳再謹慎跟上,一步接一步,慢慢移近攀在大樹上的馬兜鈴藤葉叢。到達目的點後,他向地面放下卷尺,待我將底端固定於地面,他喊:「九點八公尺。」然後再以釣竿向上量測藤葉與樹頂的距離。接著又把衛星定位儀綁在釣竿上,伸出鬱閉叢林定出所在經緯度。給了我座標後,他收妥器材大聲說:「開始數葉片。」

這是一株新發現的港口馬兜鈴藤,我在礁岩邊找到藤的主莖基部,記錄了直徑大小及基礎環境條件後,起身仰望樹上人影良久,心中不禁自問:如果沒有他的協助,我要如何完成這樣的調查?

「葉子分成三叢,一共約三百八十片。有不少蟲。」他是我唯一的研究志工——阿祈,當我開始在野外尋找馬兜鈴時並不認識他,他如此熱血熱性的擔任〇研究志工,只為癡心所愛的黃裳鳳蝶。

二〇〇四年的春天,他到我的工作單位拜訪「研究黃裳鳳蝶的人」。同事指引他找到我,他見到我的第一句話是:「你怎麼會是個女的?」@
從此,這個「自己送上門來」的核電廠工程師,便成了我研究工作上最大的助力,除了助我尋找馬兜鈴,樣區設立後凡我無法靠自己完成的調查工作,多半也由他協助完成。這番緣遇,於我當真有如天降神兵。

阿祈不是一般愛蝶人,他在住宅旁種有半畝港口馬兜鈴田供黃裳鳳蝶自由產卵,並在庭院裡栽培了各種馬兜鈴屬植物,對馬兜鈴的熟悉度遠超越一般人,當然也超越我。首度置身他墾植的馬兜鈴田時,我只能用「嘆為觀止」來形容眼前所見!當時馬兜鈴田四周飛舞著許多黃裳鳳蝶,還有幾對正在交尾,那個春天,田中所產的黃裳鳳蝶蛹編號已超過一千三百個,其中大部分已順利羽化,但田裡的馬兜鈴葉片也已被幼蟲啃食光盡!顯然母蝶交尾後已無法在這裡產卵。我於是問:「你想你這裡的蝴蝶都飛到那兒去產卵了?」

他笑著搖頭。

阿祈將「讓黃裳鳳蝶的數量多起來」視為畢生職志,為了癡愛的蝴蝶,他誠心誠意、費神費力。當時馬兜鈴田的片羽吉光,的確令人因稀有蝶種的翩翩繁華而心生感動,然而在驚嘆之後,我想的卻是─這麼多的蝴蝶飛向大自然中,會對野外族群數量已相當低的馬兜鈴造成怎樣的衝擊呢?

「給妳蟲的數量,很精彩哦!」攀在白榕大樹上的阿祈愉快的說。

「好,你說。」

「黃裳五齡蟲一隻、四齡蟲三隻、三齡蟲二隻、卵三顆,卵都產在成熟葉下,在冠層範圍;那隻五齡蟲差不多要化蛹了,下次來就要找蛹了。我再看一下有沒有漏掉的。」

「蟲這麼多,葉子恐怕又要被吃光了。」我說。

「卵再加一顆,產在白榕葉上,在中層。」

在親身參與野外調查後,阿祈明白了野外馬兜鈴的困境。於是他荒蕪了曾努力耕耘的馬兜鈴田,將對蝴蝶的誠心誠意與費神費力,都用來協助我找尋影響野外黃裳鳳蝶族脈繁衍的關鍵因素。

「哇!上面好涼,都沒有蚊子。」看我揮動手臂努力趕蚊子,他坐在樹上快意的說。

「趕快下來,還有好幾個樣點得去,你先幫我把我爬不上去的那幾棵看一看,明天我再繼續調查其他我可以自己做的點。」有些研究樣區不適合擺放梯子,我們做調查時靠爬樹,矮的樹我還可以應付,高大的樹就只能靠他了。「我已經砍好長竹子,正在曬乾,準備做一個單面長梯放在很高的林投樹那裡,不明顯也不會有人要偷,妳以後在那裡就可以爬竹梯做調查。」他一邊爬下樹一邊說:「我等一下再去鋸一些短的竹子,綁在十五號樣區的樹幹上,那棵樹可以綁,這樣妳就好爬多了。」

他回到地面提起裝滿研究器材的籃子就往前走,我呆立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一時之間因感動而說不出感謝的話。為了防蚊、防刮傷和防蛇咬,大熱天裡他穿套著迷彩長袖大襯衫,以及一雙長筒雨鞋,踏著輕快的步子在「對人不甚歡迎」的叢林裡一馬當先…… 他為心愛的蝴蝶可以如此,換作我呢?在這世上什麼事物可以令我如此一往情深?

「不是說要趕快嗎?妳還在那裡做什麼?」他的背影已轉出我的視線。

我用雙眼,攝下了阿祈協助我進行野外調查時的一頁頁畫面。每當我因為這項研究太困難、太累人而萌生放棄的心念時,那些曾經以雙眼攝下的畫面便一頁頁向我飛來,斬斷我想放棄的意念。他這樣的心意,如何能辜負呢?

蝶之生

清晨四時許,天空已有微光。我一身俱全的野外裝備還拖著腳架,走過守衞室時,守衛大哥疑惑的問:這麼早妳是要做啥?

「去等一隻蝴蝶羽化。」他聽了搖搖頭笑一笑。

大雨一陣陣,不知那個昨日已預示今朝將羽化的蛹,會不會賴床?雖然與蝴蝶近距離相處已數載,但對每個蛹的羽化時辰,還是難以完全掌握。都說蝴蝶一般在破曉羽化,有一回,我在天剛亮即到達野地現場,卻見初生的彩蝶已出蛹掛在枝條上;有時候以為牠清晨應該出來,偏偏牠撐到下午才破蛹。為目睹蝴蝶破蛹而出的片羽吉光,這回我在夜色未褪盡便來到野林之中。

灌叢林內八分黑,燈光裡蛹殼已呈透明狀,幾乎可以透視殼內黑的蝶翅與鮮黃的蝶腹,而蛹殼外,正滴掛著閃亮的雨珠。水氣如此濃重,牠會在破曉羽化嗎?

等待,是自然觀察最慣常的事,我自認已練就一番功力。放眼四望,萬物有形無色,靜聽夜歌最後一章,雨聲偶爾來串場,在叢林中撐傘或穿雨衣都嫌礙事,我大多選擇淋雨,所幸這會兒雨不大也不連續。雨停了,天也亮了,陽光被擋在雲朵後方,四面無風,即便是清晨,空氣中仍滿佈熱帶海岸的夏日氛圍。從蛹的色澤變化,我知道牠今早一定會有一場非生即死的巨變,但這是一場沒有約定時間的等待,情節的發展也沒有劇本可供依循。曾經,在這樣的關鍵時刻,破蛹而出的是寄生蜂,那死亡的蛹,已成蝶形;也曾經,彩蝶羽化的過程出了意外,蝶體沾粘蛹殼,飛向藍天成了不可及的夢;更多的時候,牠們在蛹的階段即因各種因素而死亡。

曾有朋友問過我最喜愛那些動物?又為什麼喜歡?我回答的其中之一便是蝴蝶,原因是因為幼蟲化蛹後重生成蝶的神奇蛻變,這也正是我對自我人生的期許。那時候,我還沒有研究蝴蝶,也不曾看著一隻蝴蝶在野地長大,而眼前這個即將重生的蛹,卻是在我時時勤探看的情況下長大的。從牠還是顆蝶卵,我便記錄著牠,當然也記錄著牠眾多的兄弟姐妹,以及利用共同食草的其他種蝴蝶幼蟲。我看著這些蟲兒們飽受天候考驗,也看著牠們彼此競爭食物,在這過程中,大部分的幼蟲先後死亡,能順利化蛹的屈指可數。眼前這隻強健的蟲能在風風雨雨及食物有限的情況下,成長至生活史的最後階段,著實不容易。而最令我期待的,莫過於牠接下來即將展現的生命變化。

六點九分,蛹的頂部出現了一隙裂縫!接著裂縫慢慢被頂開,蝴蝶的前足向外探索;然後再將蛹蓋撐開些,腳用點力,頭部出殼;停頓會兒,腳再用點力,胸部出殼;最後六足齊動,翅翼與腹部被快速拉出這花花世界。一個腹部肥大、翅膀皺巴巴的小團蝶體呈現眼前,我稟氣凝神盯著這看起來有點陌生的生物,牠節奏均一的微動著皺翅,動著動著,血淋巴液注入翅脈,頃刻間皺翅撐平,一隻我所熟悉的黃裳鳳蝶在微雨中新生。整個過程只有一分多鐘。凌空量測牠前翅垂平的寬度,約有16公分,這是台灣本島最大型的鳳蝶。我一邊進行調查工作,一邊等待新生的彩蝶起飛,看看在已無葉片的食草上啃著莖的幼蟲,再探探準備飛翔的成蝶,想起有位女友對我研究蝴蝶這件事相當神往,卻對我必須近距離數幼蟲的過程驚叫以對,我只能回應以:面對現實吧,美麗的蝴蝶都是毛毛蟲蛻變的。十時左右,那隻蝴蝶晾乾了翅翼,排淨了腹部體液,在我附近試舞一陣之後飛出林外,展開我無緣再時時探看的空中旅程。對牠,我自然是充滿祝福的,但在不遠的海上,強烈颱風已經向著這座島嶼而來,在經歷過生命中的重重考驗之後,牠揮動美麗的雙翼,又將迎接一場風雨……

蝴蝶森林

冷鋒一波波,這個冬日,島嶼各地都顯得寒冷,即使名為「恆春」的半島也無法例外。然而在這樣的天候裡,半島墾丁地區的珊瑚礁森林裡,仍有令人神迷的彩蝶繽紛。

十二月裡一個天陰的日子,落山風鬼哭神號般日以繼夜吹颳,頗具颱風之勢。近午時分,山上社頂部落的居民來電告知:我平日進行蝴蝶生態研究的森林中,有大量的青斑蝶聚集,並以「像蒼蠅一樣」形容。

午後我來到居民所指的珊瑚礁森林一角,果然見無數青斑蝶垂掛林間枝條上,入林後每踏一步,都要驚起彩蝶一片,幾步之遙,我已被蝶群層層圍繞!那被驚起的眾多彩蝶,飛移一小段距離後,又集聚停棲,合翅排列成串,靜止如林間樹葉。細看一叢又一叢的似葉彩蝶,都是淡小紋青斑蝶。

趁著陽光尚未離開樹林,我嚐試攝下彩蝶的姿影。靠得近時,難免驚動蝶影,但就是有部分蝶兒對我的接近無動於衷,原來是一對對正交尾婚配... 身後有人踩響枯枝落葉聲,我知道是協助我做蝴蝶調查的部落居民吉成仔入林來尋我,回頭看他,他行經之處片片彩蝶飛起,使他彷彿成了「驅蝶人」,但當他停步在我身前,林間又回復平靜。

「來避風的。」他說。

我們一同向森林更深處行去,宛如穿越一座蝴蝶森林,所經之處,翩翩蝶影如花瓣隨風... 為了監測這個區域的保育類蝴蝶動態,這片林子我們已經守望多年,過往皆不見如此數大的青班蝶齊聚。是低溫的緣故,來避強風的吧。半月之後,淡小紋青斑蝶影踪轉趨零落,即使風大的日子,也不復見數大集聚,但林間的淡小紋青斑蝶食草-華他卡藤上,開始出現蝴蝶幼蟲。而部落生態旅遊路線所經的繁花林徑,也揭開了「彩蝶漫天」的舞劇序幕,這是今年秋日颱風之後,蝶族首度的繁華。

正月裡一個吹著強風的陽光早晨,我再度邀約吉成仔來到蝴蝶森林,林間淡小紋青斑蝶數量無多,但恆春海州常山與馬纓丹花朵競放的避風角落,卻齊聚了黃裳鳳蝶、黑點大白斑蝶、大紅紋鳳蝶、琉璃紋鳳蝶、琉球青斑蝶、樺斑蝶、紅紋鳳蝶、眼紋蛺蝶、台灣粉蝶等鮮艷多姿的蝶族。其中黑點大白斑蝶數量最多,四處可見雄蝶纏著雌蝶獻跳求婚之舞;數量也頗為可觀的琉球青斑蝶,不訪花卻熱中於青草間尋尋覓覓,看得出是母蝶忙產卵了;大紅紋鳳蝶正逢羽化節氣,顏色最為艷麗,那紅斑鑲綴的薄翼,每一次振動都揮落春天的信息;而最令人驚艷,則屬閃亮著金黃後翼、飛行快速的保育類黃裳鳳蝶。

「蝴蝶好多!可惜我們最近都沒有生態旅遊的客人。」吉成仔說。

「真的很可惜,這麼夢幻的畫面,遊客如果看見應該會終生難忘。」我一邊望著穿梭我和他之間的蝶群,一邊說。

彩蝶紛飛,我的鏡頭不知如何選擇。

「啊!怎麼這麼多?」一名國家公園的蝴蝶調查志工循林徑而來,轉彎遇見了我們和群蝶,被彩蝶亂舞的場景震懾住了。他表示一路行來只見寥寥數隻蝴蝶,怎就都集中在此處?

「這裡避風又有花蜜呀。」吉成仔說。

「這麼多蝴蝶飛來飛去!我怎麼記錄?」他興奮的苦惱著。

一隻披著亮黃采光的大型蝴蝶快速飛過頭頂,三人同聲喊:「黃裳鳳蝶!」

各式彩蝶穿梭無序,興奮又苦惱的蝴蝶志工努力填著記錄表:「這會不會太過分?我以前難得看到一隻黃裳鳳蝶,今天一下看三隻。」志工說。

「不會呀!黃裳鳳蝶在這裡很常看見,我們有做『棲地營造』。」吉成仔回答。

黃裳鳳蝶是半島上唯一的保育類蝴蝶,研究牠並保育牠是我的工作。蝴蝶的一生需經歷卵、幼蟲、蛹及成蝶階段,幼蟲孵化後至羽化成翩翩彩蝶之前,只能生存於母親產卵時選擇的地點,而母蝶產卵時,必需尋得幼蟲食草方能將卵產下(就如蠶寶寶之於桑葉,大部份蝴蝶幼蟲皆有特定的食草)。相對而言,蝴蝶前半生的存活較後半生受限,尤其黃裳鳳蝶的幼蟲食草-馬兜鈴屬植物,在野外並不普遍,在墾丁地區的主要食草-港口馬兜鈴,更被農委會列為野外瀕危的植物,是以幼蟲自然棲地的維繫,遂成為保育重點。經過多年調查研究,我們大概掌握了這蝴蝶產卵時選擇食草的環境偏好,及幼蟲適存的環境條件。而實際於野外進行幼蟲棲地營造時(種植食草),思及隣近部落的生態旅遊發展,也將部份食草植於旅遊路線附近森林中,當幼蟲羽化成蝶,飛至旅遊步道花叢間採蜜與嬉戲,即成居民口中「黃裳鳳蝶在這裡很常看見」的場景。

與志工告別時,他說:「你們要進森林裡嗎?我的調查結束了,可以跟你們一起走嗎?」

跨入蝴蝶森林,不久即抵達我們依據科學研究結果,栽植了港口馬兜鈴的黃裳鳳蝶幼蟲棲地,此時食草上已有一顆蝶蛹結成,濃綠的葉片上二隻肥碩的幼蟲正恣情啃食。「這二隻蟲差不多也要化蛹了。」吉成仔說。

「這蛹好大!真像一片葉子。」志工對著那為避敵而擬態如黃葉的蝶蛹說。

「這顆蛹身長將近5公分,葉子多,吃得很好。」吉成仔四年來協助我執行鳳蝶棲地監測工作,每月在50處樣區進行二次調查,對樣區中的每一隻蟲都瞭若指掌。

一隻黃裳鳳蝶母蝶飛來,我們退開一段距離,牠隨即在食草上產下二顆蝶卵。

趨前探看新卵,志工若有所悟:「所以幼蟲會在這裡成長,變成蝴蝶後再飛出樹林。」

其實花徑上看見的黃裳鳳蝶,並不限於自附近棲地羽化而出,由於這裡食草味道濃郁,他處的黃裳鳳蝶也會被吸引飛來,母蝶為尋找食草產卵,公蝶為尋找母蝶配對。馬兜鈴屬植物也是大紅紋鳳蝶與紅紋鳳蝶的幼蟲食草,對此二種美麗彩蝶同樣具有吸引作用。

「有點像是『科學魔法』!」志工說。

然而若非得社區之助,再高明的科學知識與技術恐怕也難使營造棲地存續。此處森林同時受到自然與人為因素影響,今年九月颱風過後,這一帶森林樹木多風折傾倒,枯枝落葉滿地,部落的夥伴們花了近十天功夫,才將大範圍的蝴蝶棲地整理復舊。平日故遭逢人為異常活動(如違法採集及工程施作),具在地優勢的居民也能即時制止或通報,若無這股部落力量守護,脆弱的蝴蝶棲地其實不易維持。

林間穿行,黑點大白斑蝶殷殷相隨,大紅紋鳳蝶也不時款款喚人眼眸,而這蝴蝶森林中的淡小紋青斑蝶即使數量已大不若前,仍吸引著初遇彩蝶集結停棲的志工。

「這是什麼?」志工指地上走藤成叢的綠葉問。

「爬森藤,大白斑蝶的幼蟲食草,你看上面有幼蟲,身上有斑馬線。旁邊還有歐蔓,上面有琉球青斑蝶的幼蟲,紫色的。」吉成仔說。

因為食草豐足,我在這片林子活動永遠不缺蝴蝶作伴。

「趕快過來看,這裡有二顆黃裳鳳蝶的蛹、很多大紅紋鳳蝶的蛹,還有很多幼蟲。」吉成仔走入異葉馬兜鈴調查樣區,向忙碌拍照的志工喊。待志工匆匆轉身趕至樣區,居民又在一片彷彿綠色水塘的葉片上指出藏身其間的鳳蝶幼蟲,點名似的告知身分。

「小徑上有那麼多蝴蝶,密秘原來在這看起來不怎麼樣的森林裡!」志工說。
「是的。」我肯定的回答。

因為避風,因為幼蟲食草與蜜源植物豐足,更因為在地居民的巡守保護,鄰近社頂部落的這片尋常森林,即使每年都受颱風或多或少影響,彩蝶卻年復一年,生生不息。而居民守護的生生不息的彩蝶,也為部落生態旅遊路線帶來無與倫比的精彩,即使在冷鋒一波波的隆冬時節,也絕無冷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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