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步不是屈服

除了夢想成為環遊世界作家之外，我還有一個夢，就是到歐洲留學。從國小老師到大學同學為止，沒人知道我有這樣的夢，他們也難以相信印象中那樣的我，竟然就這樣來到歐洲。

歷經千辛萬苦才展開留學夢的我，在抵達德國的第一個晚上就遇到死對頭──我生平的頭一位房東，來自俄國的蘿拉。蘿拉是語言班的俄文老師，也是文字工作者，可惜我倆並未因為擁有共同喜好而惺惺相惜。蘿拉時常嫌棄我在德國有機店買的新茶包有可怕的怪味，我則默默不悅她在家裡抽菸；她知道我怕冷怕得要死，卻不忘出門隨手關上暖氣；我則趁她不在家時，點上她不喜歡的薰香精油。

有一次我因為粗心大意，出門時忘了關上廁所的燈，蘿拉一見我回來就怒氣沖沖地說：「 你難道不知道德國的電費很貴嗎？！」然後又湊過來說：「天啊，妳這是什麼怪味？」被她這麼說，令我覺得很冤枉，畢竟我一天洗兩次澡。她則是洗兩三次澡，不過是一個禮拜加起來算。蘿拉嫌惡的表情，好像我是街頭的乞丐，我感到屈辱難耐，很想跟她說：「我們中止租約吧，我不住了！」

與其說是生氣，不如說是沮喪，都已經大老遠來了這裡，卻因為這種小事受挫。

這點點滴滴的挫折累積到後來，就會成為生活中的大困難。我向 神禱告，「該怎麼做，才能讓自己的言行在 神眼中看為合宜呢？」說著說著，突然聽到水流聲，感覺像是從牆壁傳來的。「是暖氣！」我依偎在暖氣管旁取暖，情願拿挨罵換暖氣。

一切事情都是那樣不盡如人意；不僅動不動就惹房東不高興，語言課程也不如預期順利。不過，人生不就這麼回事嗎？沒有故事就不會精彩。如果電影裡沒有悲慘的劇情，哪會令人感動？倘若在異鄉求學生涯中，沒有冷到想哭、沒遇到即使有錢也束手無策的窘境，往後回想起來，就只是平淡無奇的一段時間而已。

隔天我翻閱了之前在島國時，因觸動內心而記錄下來的好句子，裡面有鄭牧師說的這段話：

「也許事實上他並不是什麼讓人討厭的人，可是因為有討厭他的心，所以就討厭他了。一般來說，怨恨別人的情況有兩種：一種是因為誤會對方所以怨恨，另外一種是因為自己做了讓人怨恨的事情，到後來反而去怨恨別人。無論如何，人們製造多少紛爭，就會受到多少損失。」我重新思索了這句話的意思，決定如果蘿拉今天先跟我講話，我就跟她道歉。

到了晚上，蘿拉跟我說她要去上課，我就把握機會跟她說對不起；她說：「不用抱歉，了解就好。」今天我整理東西時，翻到一款從台灣帶來的金色鑲珠小皮包，雖然有點捨不得，還是送給了蘿拉，蘿拉流露出高興的表情。就在她離去之後，房間裡的暖氣又開始啟動，我的手腳也漸漸暖和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