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四十》序 ∕李瑞騰

九歌出版社二十周年的時候（一九九八），我編了一本《九歌二十》，策畫了一套《台灣文學二十年集》；三十周年的時候（二○○八），我推薦我的學生汪淑珍寫了一本《九歌繞樑三十年》，策畫了一套《台灣文學三十年菁英選》。其實，九歌在更早的十周年之際著手籌畫《中華現代文學大系——台灣，一九七○—一九八九》，我便已參與編輯，負責「評論卷」；在四十周年慶將屆的時後，創辦九歌的蔡文甫先生，雖已完全交棒，卻還是拖著病體，每天來社一下，他心心繫念著慶典，以及出版什麼樣的書以為紀念的事。幾經商量，決定邀請四十位九歌的朋友來談九歌，出版一本《九歌四十》。

我至今留存九歌創業六本書的初版（一九七八），那一年我在華岡讀碩士班二年級，初涉出版事，也因在《中華文藝》上寫一個「詩的詮釋」專欄，開始在詩壇活動，於文壇及媒體諸事已有關注的興趣和習慣，對於九歌繼爾雅、洪範之後成立，雖未明內情，卻已略感文學盛世似已來臨。

或許有人認為我這種說法過度樂觀，有些浮誇，但對我來說那是一種真實的感受。我在一九七二年秋天從中部北上都城，在大學就讀中文系以來，除努力閱讀古今人文經典，也經常在圖書館讀報、翻雜誌、找想讀的書，開始和文藝同好時相往來，且有緣進出雜誌社和出版社，對於文學發展動態並不陌生，我覺得鄉土文學既已崛起，且和現代主義和國族論述有了激盪，必然會融裁出新的時代性文體，政治氣氛雖仍緊張，但時潮不可逆，迥異於前輩的新生代又紛紛冒出，在挑戰與回應中必有新的表現美學出現。

蔡先生祖籍安徽鹽城，一九五○隨軍隊來台，初學小說寫作；他曾任中學教師、報紙副刊主編，因諸多善緣而走上出版之路，並因穩健經營而成為成功的出版人。大體來說，九歌的第一個十年，除因精準的稿源開發而奠定良好的發展基石外，創設年度散文選及接辦藍星詩刊，已可以看出九歌面向文學歷史與社會的雄心，其後兩度編印《中華現代文學大系》，編印台灣文學的「二十年集」、「三十年菁英選」，接辦年度小說選，出版《新詩三百首》，成立九歌文教基金會，創辦九歌現代兒童文學獎等，都可以看出九歌並不只是一家純出版社，它有明確的社會責任和寫文學史的壯志。四十年來九歌印行了多少本書，我沒有細算，但估計有應上千本以上，和它結緣的作家起碼有七八百人以上，我們敬邀從九十歲高齡的余光中到三十歲的楊富閔等四十位作家，執筆撰寫他們和九歌的結緣，藉此彰顯九歌在文學領域的耕耘成果。

我是在余光中老師大去之日開筆寫這篇小序，恭送他老人家回去他的文學原鄉，九歌必會珍惜他給世人留下的文學遺產，細心呵護，並使之發光發熱。對待所有作家的書，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