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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窮之地:黑石前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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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崙山中藏天宮,滿天雲海樹搖風;

神仙洞中覓本尊,塵非塵也空非空。

寺外傳來嘈雜人聲,一群人抬著三頂轎子,沿著蜿蜒的石梯慢慢往上攀爬。陡峭曲折的山路,讓轎夫們個個汗如雨下氣喘吁吁。

秋風蕭颯,蒹葭蒼蒼,滿山或黃或赭的林相煞是好看。山門前,有兩名正在打掃的小和尚:瘦小些的是普淨,他好奇的東張西望,算著上山的人數。粗壯些的是普石,因為長得黝黑,所以大家都喚他黑石。他只管低頭打掃,對來訪者似乎不感興趣。他二人都是自幼被寺院收留的孤兒,現在快十歲了,每天一早跟著念經做早課,吃完早飯,就幫忙打掃打雜,年長的師兄則得幫忙種田種菜。

寺院位於宣化府西方臥牛山的山腰上,東距宣化府約百餘里,南距大同府近二百里。山腳下有屬於寺院的十幾畝田地,平時大家誦經念佛,種田練拳,偶有信徒來寺院做法事,捐點香油錢。寺院規模不大,大小僧人共二十四人,住持是法遠方丈,年過六旬,平時打坐參禪,與僧人講解佛經,其他俗事則交由知事僧定安處理,重要客人才由方丈親自接待。

普淨算好人數,便跑去告訴定安師父。不久,定安來到寺門口,人群約莫兩三里遠,看不見轎中人影,不過轎前帶頭的好像是朱員外家的劉管家。他前幾日上山來,說他家員外因諸事不順,身心欠安,想來寺裡消災祈福,想必就是他們了。定安盤算著:來者約有十數人,得趕快稟告方丈,並安排好接待事宜。普淨性情浮躁,就讓他通知秤錘,留在廚房幫忙;黑石細心沉穩,可派他稟告方丈,再留下來侍候。囑咐妥當,定安便燒水沏茶,等待朱員外和住持方丈的到來。

黑石領了吩咐,趕忙來到方丈房外輕輕敲門。方丈法遠待徒弟向來慈藹,很少出言責罵;平日多在禪修打坐,只有在講經時才能聽他開口。方丈說法時,黑石雖似懂非懂,卻心存虔敬。在他眼中,師父的形象便是菩薩的化身,充滿無邊的法力;師父的話語便是佛經的體現,蘊含深奧的哲理。他睜大眼睛看著,豎起耳朵聽著,只要是師父交代的,無不乖乖遵從。今天能到這兒來打雜,真是難得的學習良機。接連敲了兩次門,方丈都沒回應,黑石猶豫著該繼續敲門,還是放開嗓門呼喚?客人快到寺門口了,再不告訴方丈,若是有所怠慢,豈不失了禮數?只得邊提高音量,邊用力敲門。房門是老榆樹做的,又重又硬,敲起來只沉悶的發出篤篤的低鳴。叫了一陣,敲了一陣,依然沒有回應。黑石進退兩難,是折回去告訴定安師父找不到人?還是開門進去看個究竟?若選前者,方丈便無法及時接待客人,定安師父也會分身乏術;若選後者,只怕會因擅作主張貿然闖入而遭責罰。他怕的不是挨打,而是怕被敬愛的方丈誤會,以為他目無尊長,那可就太遺憾了?

這間屋子平常可是禁地,方丈為人勤儉樸實,生活向來自行打理,鮮少讓人服侍。黑石斟酌輕重,便決定推門進去。只見屋內清雅整潔,並無多餘擺設,除了中央的桌椅外,只有貼牆擺著一張床。床前帷帳半掩,方丈閉目盤膝坐著,原來是打坐入定了。法遠方丈經常入定,有時一入定就是十天半月的。黑石常見師叔敲引磬引人出定,他四處張望,看到引磬就放在佛經旁,趕忙拿引磬學師叔的模樣在方丈耳邊輕敲。連敲十幾聲後,感覺到方丈的鼻息,他訝異的看著黑石,語氣和藹道:「黑石,有什麼事嗎?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趕緊禀告有客人來訪,接著又說:「我敲了很久,都沒有回應,於是未經同意,就擅自進屋,甘願領受任何責罰。只希望師父不要誤會,徒兒絕無不敬之意。」黑石心懷忐忑等著受罰,心裡暗念著阿彌陀佛。方丈笑道:「我打坐了一個晚上,現在剛出定,手腳的氣血還沒完全恢復。客人馬上要來了,你來幫我按摩一下,以後就罰你晚上來我這裡念經吧!」黑石幫方丈拍打膝腿,心想:從來沒人被罰在這兒念經,這是什麼樣的處罰呢?不過師父好像沒有怪罪之意,那就是菩薩保佑了。拍打完畢,他便扶起方丈,一起往正殿旁的接待廳走去。黑石從小由擔任廚房伙工的秤錘師父帶大。秤錘的祖上世代為官,一脈單傳,早早就為他討了媳婦,指望能傳宗接代開枝散葉。剛過門時,媳婦還做做表面工夫;後來公婆臥病管不住她時,就原形畢露了。不僅好吃懶做,還暗中勾搭下人。雙親去世後不久,一日,秤錘提早返家,碰巧撞見姦情。面對妻子的不貞,心痛之餘,卻也看淡了塵世情緣。他平靜的對驚慌失措的男傭說:「君子有成人之美。我妻年輕貌美,無人招呼,有你照顧也好。今日我將家財妻子都交給你,望你們好自為之。」他帶著簡單行囊離家流浪,後來到雲棲寺被方丈收留,便在此剃髮出家,負責全寺的伙食。他性情善良平和,少與人粗嗓紅臉。黑石有任何不懂,他都會耐心教導,或說些寓意深刻的故事來開導,就像對待親兒一般。

雲棲寺規模不大,在山麓登崖壁的台階旁,建了一座六角亭,橫壇上繪製了三幅觀音菩薩救難圖,當地人稱觀音亭。這三幅畫,一是觀音顯靈,解救一個遭歹徒捆綁舉刀要殺害的人;二是觀音顯聖,解救一個將被石頭砸中的人;三是觀音端坐雲頂,解救一個將被猛虎咬噬的人。三幅畫生動的表現菩薩聞聲救苦的慈悲心。山腰則是寺院入口,一進山門,便是泥塑的四大天王矗立兩側;中段則是接待廳,正殿內主供觀音菩薩,故稱觀音殿。兩側還供有文殊菩薩、普賢菩薩。雖因年代久遠,泥塑菩薩的表漆略顯斑駁,但卻打掃得一塵不染,氣氛莊嚴肅穆。殿前左右各設有鐘鼓一座,因為廟小並無大雄寶殿。雖然信眾和僧人偶有擴建的提議,但法遠方丈崇尚儉樸,並無加蓋大雄寶殿的規劃。

當黑石扶著方丈進入接待廳時,定安師父正忙著沏茶招呼客人。上首坐著一名華衣男子,身材肥碩滿面愁容;旁邊有位拄著拐杖的老嫗,和一位珠光寶氣的少婦;還有一位十來歲的清瘦男孩,嘟嘴臭臉的躁動不已。其中招呼張羅著的,好像就是前幾天來過的劉管家。法遠打過招呼,便在主位坐下。定安則在下首陪坐,黑石接過茶壺在一旁侍候茶水。彼此寒暄之後,華衣男子便說明來意:他姓朱名弘道,原是山西人士,祖業經商,家道殷實。他不負多年寒窗苦讀,終於金榜題名謀得官職,被分派到大同府的縣衙擔任知縣。原以為從此平步青雲,光宗耀祖;沒想到卻是災星不斷,禍事連連。前兩年糧食歉收,地方上盜匪出沒,騷擾百姓不說,竟還在他轄區殺了位京城來的高官。因死者身分尊貴,上面追查得緊,卻久久破不了案。他擔心無法交差,便與師爺商量,隨便抓兩名乞丐充數。在嫌犯屈打成招匆匆畫押之後,他擔心夜長夢多,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來個快刀斬亂麻。不等送報刑部秋季候決,以惡性重大為由,將此二人判了個「斬立決」,便火速上報結案。但是與案件相關的物品證據,卻連一樣也沒找著。因此,京官遺眷便懷疑縣衙是否找人頂罪,只是苦於死無對證,也只能不了了之。

俗話說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沒想到過了半年,有一幫盜賊做案時,正巧碰上官兵,其中幾人遭逮落網。在這夥人身上,竟搜出遇害京官隨身的印璽和玉珮。嫌犯因受不了酷刑,便合盤供出搶殺京官的原委。意外破了大案的官兵,豈肯放過這加官晉爵的良機?便將人證物證與畫了押的供詞向上呈報。負責審理案件的官員,正是該名京官提拔過的學生。他火速將相關證物呈送給京官遺孀,她娘家兄長在朝中官拜御史,立刻指示所屬重新徹查朱縣令已結的舊案,要判他李代桃僵抓人頂罪的刑責。好在朱縣令朝中也有靠山,設法運用多年搜刮所得,層層打通關節,這才免除刑責,僅以督察不嚴,誤判人命給革了官職。失意返鄉的縣令鎮日裡書空咄咄,每想起多年經營化為泡影,實在是心有未甘,便暗中託人說項,盼能儘早恢復官職。

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朱弘道近兩年真是諸事不順,被免官不久,小妾就跟人跑了,老婆整日嘮叨,唯一的兒子又體弱多病。他食不知味,寢不安枕,經常噩夢連連,夢到無辜被斬的兩名乞丐,血流滿面音聲淒厲的來找他索命。他年邁的母親聽信親戚的話,說這是惡鬼索債,叫她兒子到寺院裡辦場法事,超度冤死的亡靈:「要先破財,才能消災!」雖然想消災解厄,視錢如命的他卻不想太傷荷包。因為擔心大廟收費昂貴,便遣管家四處打聽,想找間做法事費用便宜,住持師父又法力高強的寺院。後來聽鄉親說,法遠方丈經常一打坐就十幾天入定不吃不喝,簡直就是個法力高強的活菩薩。縣令心想:「花費少,功效大,那是再划算不過了。」便決定到雲棲寺來求助。他攜家帶眷的上山來,隨著蜿蜒的山路漸次攀高,雲霧繚繞,林木蕭森,心中不禁湧現一股朝聖的肅穆感。一進山門,見寺院古樸簡淨,雖稱不上氣派,也沒有宏偉的大雄寶殿,但在參天古木的襯托下,卻有一種莊嚴的氛圍。遠迢迢來求助的一家人對此行充滿期待,自方丈一進門,幾雙眼睛便不停的打量。

法遠方丈耐心聽完這家人的來意,一改平日的木訥寡言,竟滔滔不絕的講起做法事的重要,以及本寺祖傳的法力無邊,和定安師父一搭一唱的吹噓起來。法遠道:「本門祖師是唐代玄奘法師的大弟子,自西天取經回來後,玄奘法師只把這抓妖降魔的法術傳給本門祖師。後來的抓鬼大師鍾魁也是在此學的法術,才有那伏妖降魔的本事。當今世上,只有本寺才是玄奘法師降妖伏魔法術的唯一真傳。早在三個月前,我夜觀天象,看見西南方有一股怨氣上衝星斗,盤旋不去,便是這股怨氣久久不散,才導致朱施主這些年災難不斷。若不化解這兩名惡鬼的怨氣,災難便無法徹底解除,朱施主恐怕會性命難保。當今天下,唯有本寺才能化解冤魂的怨氣,既能保全施主性命,更能保你闔府平安。」

話才說完,只見老太太和她兒子早已坐立難安。方丈接著說:「只因這兩名冤魂怨氣太重,不肯輕易化解,你得虔心切實做到三件事,我才能幫得了你。首先,你得吃齋念佛三年,這三年中,每天早晚得念大悲咒一百次,迴向給這兩名乞丐,其間不得有任何邪念妄想。其次,你得捐銀五百兩,布施眾生累積功德,彌補殺人之罪。這五百兩就交給我,由本寺代為布施。最後,由本寺慎重操辦七七四十九天法事,在這期間,施主也得在本寺跟隨念經,真心發願,身體力行,如此方能解此業報。今日天色已晚,暫勿下山,你們一家人好好商量!」他囑咐定安安頓客人,說罷即起身回房。黑石聽得目瞪口呆,沒想到方丈這麼有本事,不知秤錘師父是否學過這種神奇法術?將來會不會傳給我?法遠回到禪房並未休息,而是從床前取出一隻裝水的葫蘆來。他把裡頭的水倒掉,取出筆研好墨,在葫蘆的兩側各寫上「鬼」字,又在紙上寫著「唵嘛呢叭咪哞」,然後把紙貼在葫蘆口,再取一段繩子繫住中段,外邊用布包住。方丈像是胸有成竹,這一連串動作做得十分熟練。他拿起布包,步出房門,一逕向後山方向走去。到了一棵枯柳樹前,他左右觀察,確定四下無人,便取出葫蘆,縱身一躍,向上騰起三人多高。只見他一手抓住樹幹,另一手將葫蘆掛在樹上;掛好後,即鬆開手,輕巧的落地。接著他若無其事的朝伙房走去。秤錘正領著僧人準備午飯,普淨也在一旁冼菜打雜。法遠讓普淨去找定安師父到禪房見他,安排妥當後,即信步回房。

方丈走後,定安也沒閒著,他正忙著向朱弘道說明法事的安排與費用,黑石在一旁侍候茶水。定安在紙上一項項寫下相關事項和開銷,最後拿起算盤一加總,全部花費竟高達六百一十六兩。因為這筆金額遠超過預期,縣令一家聽得目瞪口呆,劉管家更是一臉錯愕。只有小男孩睏乏了,在椅子上歪著頭睡著了。這時普淨走進來,在定安耳邊說了幾句,定安便起身道:「施主遠道而來,一路辛苦,等會兒用完膳後,再安排各位四處參觀。」接著便領著他們到廂房休息。

進了廂房,關上房門,少婦忍不住放聲大罵:「這間破廟哪裡便宜了,簡直是坑人嘛!比那些大廟還要貴得多。還有那麼多麻煩的條件。」縣令也說:「別家寺廟頂多就出錢做法事,這裡還要我跟著念經當和尚,還得三年不能亂想。如果不小心亂想出了事,是不是他們就沒責任了?這老和尚太滑頭,先撇清責任,再大敲竹槓。天底下那裡不死人,不就死了兩個臭乞丐嗎?竟然要花六百多兩做法事,實在太不值得了!」

老太太皺眉嘆道:「我們朱家歷代經商,在地方上頗負聲望。我兒好不容易考取功名,雖說當的不是大官,卻也指望你光耀門楣。沒想到如今竟出了這般醜事,害死了兩條人命,怎可說乞丐的命就不值錢呢?唉!你把我這些年存的首飾,都拿去變賣吧。你要好好悔悟,聽方丈大師的安排。」兩夫婦聽了再不敢抱怨,但心裡仍然忿忿不平。中午吃的是簡單的齋飯,到了未時,定安便領著眾人逛寺院。穿過禪房,來到前院,法勇師父正領著僧徒練拳。他是法遠方丈的師弟,年輕時當過盜匪,後來虔心悔悟,放下屠刀在雲棲寺皈依。他的個性直爽,除了講解拳法,平時並不多言,其餘時間多在大殿誦經。他們只在遠處觀看,並未打擾法勇教拳。

定安引導眾人前往觀音殿,先拜過觀音菩薩,再向每尊菩薩上香頂禮。接著便一路走到後院的枯楊柳樹前。一見方丈事先掛好的葫蘆,定安暗自竊笑,卻仍一本正經的說道:「這葫蘆是本寺的鎮寺之寶,已經有幾百年的歷史,是玄奘法師從西天取經時帶回來的,裡面裝了不知道多少的妖怪。如果不小心放出來的話,天下就會大亂。每天晚上一到戌時,法遠方丈都會在這裡講經誦咒,不知道度化了多少的妖魔鬼怪。」眾人十分詫異,個個目瞪口呆。定安見狀,暗自佩服方丈的妙計。領著他們在後山隨意亂逛,邊逛邊吹捧方丈的無邊法力,竟比孫悟空七十二變還要厲害。最後定安神秘兮兮的說,晚上方丈在禪堂裡幫鬼講經念咒時,只能有男丁在場,婦道人家和小孩千萬不可偷看…走著走著又把他們送回了廂房。

方外時光悄然流逝,山中晚風漸起,帶來些許涼意。寺院的僧人是過午不食的,安排朱家人用過晚膳後,便開始做晚課。金色夕陽緩緩落下,暮色籠罩著雲棲寺,伴著僧人琅琅的誦經聲,散發著神秘莊嚴的氣氛。做完晚課,黑石想起法遠罰他去念經,他不知要帶什麼經書,便問秤錘師父,師父說:「我又不是方丈,怎知道他要罰你念什麼經呢?」平常有任何疑惑向師父請教,師父都會耐心教他。可是,今天他問:「方丈真的會捉妖降魔的法術嗎?」秤錘師父卻笑而不答,還要他不能告訴其他師兄弟,如果讓方丈知道,就不會傳授他捉鬼大法了。聽師父如此告誡,黑石只得乖乖噤口,也不敢告訴普淨。黑石往方丈禪房走去,他輕敲房門,方丈問道:「是黑石嗎,進來吧!」他推門進去,見方丈盤坐床上,朝他招手。黑石走到跟前,方丈問:「黑石,你認得多少字,讀過那些經書?」黑石答:「師父,我雖然認得一些字,但還沒讀過任何經書。不過,秤錘師父常跟我說佛經裡的故事。」方丈從架上成列的佛書中,挑了一本較薄的遞給黑石,上面寫著「金剛經」。方丈拿起床前一個小葫蘆,讓黑石跟他去大殿。進了殿,方丈命黑石去文殊菩薩的像前盤坐,念金剛經二十遍給文殊菩薩聽。只准專心念經,未得允許,不得停止,不能起身,也不准東張西望。

黑石走到文殊菩薩像前,盤腿坐下後就開始念誦金剛經。看到不認識的字,不敢問方丈,只得讀小聲些,含糊帶過,也不知道經中在說什麼。他心想:反正方丈罰我念,我就照著念,只要他不生我的氣就好了。他邊念經,邊拿眼偷看方丈,只見他在正中央觀音菩薩像前盤坐,一動也不動,好像又入定了。念完一遍,再偷看方丈,竟發現他身上籠罩著微微的亮光。這種奇景很難視若無睹,但方丈不准他東張西望,只能邊念經邊偷看。念完第五遍,只見方丈渾身散發著白光,比菩薩前的燭光還要耀眼,把大殿都照亮了。漸漸的方丈的身體離開地面,懸浮在半空中。這景象把黑石給看傻了,連經文也忘了念。

此時,縣令和管家正在殿外偷窺。晚飯後他們仍然議論不休,但縣令心中已開始動搖,只是捨不得白花花的銀子。聽定安師父說晚上方丈會在大殿替妖鬼念經講法,他夫婦便打算來一探究竟,見識見識方丈究竟有何過人的本事?可是婦道人家不能看,朱弘道又心裡有鬼,只好叫劉管家作陪壯膽。他們聽見大殿傳來誦經聲,就躡手躡腳的來到殿外,從窗口偷偷朝裡張望。這一看可不得了,眼前呈現的景象實在驚人:起初,方丈身上閃著朦朧的微光;後來,光越來越亮,方丈的身體竟騰空懸浮,忽然普賢菩薩像前的燭火全都熄了;接著,方丈開始念起一連串奇怪的咒語,拿起葫蘆朝空中轉三圈,大喝一聲,再用巾帕迅速封住葫蘆口;末了,方丈身上的光芒漸漸消翳,只剩下模糊的背影…這神奇的一幕讓他們看得目瞪口呆,渾身冒汗背脊發涼。待回過神來,趕緊又輕手輕腳的摸回房裡去。法遠知道觀眾已經離去,再看看張口發呆的黑石,便對他說:「你把今日的功課做完再回去睡,明晚到我禪房來繼續念經。」語畢便轉身出殿,留下驚訝不已的黑石,繼續糢糢糊糊的把經書念完。

隔天清早,朱縣令將昨夜奇景告訴母親和妻子。他不再懷疑方丈的法力,卻仍然心疼這六百多兩銀子,便囑咐劉管家去討價還價。等僧人做完早課,他們便去尋定安師父。劉管家說:「我們家老爺這兩年諸事不順,開銷頗大,手頭並不寬裕。這做法事的費用太高,實在負擔不起,請師父們大發慈悲,能否降些金額?」定安道:「這事我做不了主,請稍坐片刻,我去向方丈請示。」

不久,兩位師父一起入廳。法遠正色道:「昨晚有一惡鬼前來告狀,他是被你錯殺的乞丐的朋友。這乞丐勢力龐大,陰間許多餓死鬼冤死鬼都是他們丐幫的。這惡鬼要告你的狀,求我不要管你的事兒。你自己就多念點經,多積點德,你的事,老衲就不管了。」縣令聞言不禁冷汗直冒,趕忙領著母親妻兒到方丈座前跪下。老太太急得放聲大哭:「方丈大師,您是活菩薩。我兒一時糊塗,犯下滔天大罪,請您發發慈悲救救他吧!我們一家人都會聽從貴寺的安排。」

法遠閉眼沉思,過了半晌才說:「阿彌陀佛,我佛慈悲。只是朱施主這事牽連眾多,這六百兩佈施不夠,得要八百兩才行。他的兒子也得留在本寺,為他父親念經拜佛消除罪業。二位女眾在此多有不便,在家誦經即可。在做法事期間,每日須念觀音菩薩佛號一萬遍。若能發此心,那老衲再看看能不能請菩薩大發慈悲,救救朱施主。」說罷便起身離開,定安這才把老太太扶起來。

事已至此,朱弘道再不敢討價還價,忙跟定安師父講定,算算日子,七日後再上山來做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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